一树梨花一溪月(原创小说)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又到了出黑板报的时间。当了团委书记后,高老师让我除了团委的工作,多管管宣传工作,主要就出黑板报。原来,李爽不让我参与出黑板报,一是她在初中和侯闽关系就不好,二呢,也出于少女的私心,不愿让我和别的女同学接触,尤其像侯闽那么漂亮的女孩。现在老师发话,我不可能在脱身了,我把林水涵也安排进黑板报组。
那天,同学们都走了后,侯闽、林水涵还有两个女同学准备工作,本来没有景海霞的事,但她非得等我一起回家,也留下来,我说我这星期不回去了,她就拿出我妈她姐来压我。李明呢,因为暗恋侯闽,也留在教室里。

侯闽对我说,你在这里看着就行,具体的工作她们几个做。因为素材版面设计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抄到黑板上就行。黑板的四周要重新画上花边,黑板的顶部高,需要踩着课桌才能够得着,李明就殷勤的给侯闽扶着课桌,景海霞在那儿也跟着瞎忙乎。我一个人无聊,竟然无意中走到了李爽的课桌前坐下来,打开她的课桌抽屉,里面竟然有一本《古文观止》。我随手一翻,翻到《北山移文》,惊讶了发现,这篇文章用钢笔划了很多杠,并且还有钢笔写的字,李爽竟然真的仔细的阅读了这篇文章,我心里一惊。
“看什么呢”我一抬头,李爽竟然站在桌边,其实,她根本没有走,一直躲在教室外边,看我在教室里干什么。
“哦,没看什么”,我有点惊慌,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都在忙碌着,根本无视李爽的进来,只有景海霞狠狠剜了一眼李爽。
“看吧,没事”李爽说,
我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翻书,没想到,翻着一张纸片,我拿起来看。
“不要看”李爽伸手来抢,但并不坚决。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4 21:39:00 +0800 CST  
纸片上字体娟秀,一看就是李爽写得。
如梦令.思人
东望长途漫漫,
想君梦中犹酣。
我梦在思君,
君梦又思谁?
慨叹,慨叹,
情感真在瞥间!
最后一句明显模仿我给她写得那首《如梦令》,只不过我给她写得是“情感只在瞥间”,但她把“只”字改成了“真”字,看样子她对我们的感情真的有些失望,难道我们真的只保留在眼神的交流之中,她这种自怨自艾的写法,透露出极大的无奈与悲哀。
我抬起头看着她,她也幽幽的看着我,谁也没说话(我估计后边的那几个人也在偷偷看着我们)。
“小二子,回家吧,要不就天黑了”景海霞这个“二货”突然发话了。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5 08:04:00 +0800 CST  
真是大煞风景,这真是我的“极品小姨”,“我不回去了,你走吧”不管什么场合都喊我小名,我恼怒极了。
“不行”,景海霞过来抓住着我的胳膊就向外拽。
“你......”李爽想制止。
“你,什么你,你这小姑是冒牌的,我这小姨可是货真价实的”景海霞寸步不让。
两个女生激烈的吵起来,但显然李爽对吵架不擅长,几句话就被我小姨噎的说不出话来。
“小姨”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喊她小姨,“小姨,这事你别管了”,我哀求道。
景海霞一怔,因为我们俩年龄差不多,我几乎没喊过她小姨,因为这,我没少挨我妈的揍。
“小二子”景海霞也因为这句小姨而知道了什么,“你就折腾吧!你的破事我不管了”她转身恨恨的走出了教室。
若干年后,我早已为人夫,为人父,每次回老家见到小姨,就我们俩的时候,谈起当年的事,她真诚的说“大外甥,李爽真不适合当你媳妇,如果你和她结婚,俺姐怎么当这个婆婆”。
哎,都这么多年了,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总是报之以苦笑。
景海霞以家庭的狭隘观念阻止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对李爽的为人处世从一个女生或同学的角度去看,给我肯定不一样。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5 08:17:00 +0800 CST  
还是回到当年,景海霞走后,场面一度尴尬,那两个女生仝秀云、何青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侯闽更是张大嘴巴,竟然抓住李明的胳膊(李明这小子一定得意极了)。
林水涵愣了一愣,过来到了我和李爽身边,轻声对李爽说“景海霞就这样说话,你别介意”。
李爽恨恨的甩开林水涵,走出教室,林水涵快步追了出去。
仝秀云何青两人对侯闽打了个招呼,也出去了。
这时侯闽才反应过来,赶紧撒开李明,走过来,对我说“你看看,黑板报怎么样?”
“很好”我敷衍道,转身走出教室。
下了楼,看见林水涵坐在一楼的台阶上。
“我们出去走走吧”林水涵说。
已近深冬,地面上铺满了落叶,诺大的校园,空无一人。
我们俩一先一后走出校园,茫无目的的向西走去。
我们学校地处县城的西南角,是很偏僻的地方。西面是一片梨园,梨枝光秃秃的,偶尔有片残叶挂在枝头,一条小溪从梨园中间穿过,小溪里已结了薄薄的冰,满地落叶,一片荒凉的景象
我们俩在梨园中抑郁而行,谁也没说话,只能听见我们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寒风吹来,本来衣着单薄的林水涵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们回去吧”我提议道。
“行”林水涵露出笑容“明年春天来看梨花”。
“好”我痛快的答应,“但愿下一次我们不要这样,到春天来,看看梨花”。
第二年春天,我真的和李爽、林水涵分别来梨园看梨花,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其后,我也和李爽数次来梨园玩,对于我和李爽,梨园留给我的是美好的回忆,但对我和林水涵来说,梨园却是个伤心之地。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5 13:15:00 +0800 CST  
转眼又到了星期六,好几周没有回家了,这周我想回家,关键是想回家改善改善生活,整天馒头咸菜稀饭谁受得了,再说,我也不知道景海霞是否把我在学校里这点破事告诉了我妈,如果真告诉了,挨我爹一顿胖揍是早晚免不了的,我也想好了,回家的时候顺便到镇上中学叫上我当老师的大姐一起回家,也只有她能劝动我爹。
中午吃饭的时候,出了点不叫事的小事,食堂里给我们班馒头发多了,我们都是以班级为单位月初订饭,一订一个月,把饭票交上,吃不吃没人管你。比如,我们高二.九班中午50个馒头,那天食堂大爷不知哪根筋不得劲给了我们接近80个馒头,原来也偶尔出过这种情况,一般是谁值日谁有权处理多余的馒头,那天正巧是我和李明值日,如果平常,这多余的30多个馒头男生们分分也能吃了,你想,整天馒头咸菜,连点油水都没有,又是一群正长身体的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年龄,有一次馒头多了,我吃了5个,而志高竟然吃了7个。可偏偏那天是星期六,大家都想回家晚上吃点好的,有的学生连平常订的都没吃了,就都干脆扔到馒头筐里,大约有40多个吧。馒头筐就在教室后边放着,也就是我和林水涵的课桌旁边。
正是这次不是事的小事,使我知道了林水涵家是多么贫穷,也使我男子汉的爱心膨胀,有了保护林水涵的想法。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5 14:58:00 +0800 CST  
快到放学的时候,林水涵突然问我,把你的书包借给我用用,我说,行啊,干什么。她低头不语,我说,不说干什么不给用。她犹豫半天,艰难的告诉我,她想把这些馒头带回家给她爸妈吃,她还难为情的说,俺爹俺娘可能老长时间没有吃馒头了。我震惊了,虽然那时我们比较穷,但农村承包责任田后,钱虽然没多少,但粮食有的是啊,怎么会没有馒头吃。我心里一阵凄楚,问她,你怎么回家。“走着呗”她很自然的回答。
一个瘦弱的女孩顶着刺骨凌冽的寒风,背着40个馒头,步行十多公里走在乡间小路上,那是一个什么画面。再说,已是深冬,天黑的早,我们就是骑自行车回到家都天黑了,她一个女孩子......
我不敢想下去了,接着做了个决定,“我不回家了,你今天晚上回宿舍,明天一早我骑自行车带你回家”
“不行”她说,这时,下课铃响了,我根本没有理会林水涵,而是直接走到景海霞旁边说“你给俺娘说,我不回家了”自从上周六和李爽的事后,这一周我这小姨基本没有搭理我,但是我才不再乎,我更肃静。
“我才不管哩”景海霞说,但是她又接着问我“你又干嘛去,俺姐说这周等着你回去,给你蒸肉包子吃呢”。
“那你替我吃吧,别忘了,明天给我捎几个来”我不等她回答就转身回到座位上。
“小二子”景海霞在我背后恨恨的说到“你就作吧”,说完跺着脚走了。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5 21:19:00 +0800 CST  
回到座位上,我故意大声嚷嚷,把志高和李明喊过来。
“别回家了,今天晚上咱们去看电影,《还剑奇情》,梁羽生的,香港拍的,可好了”我边说边朝我这两个死党眨巴眼睛。
“不行,俺得回家”志高比较实在。
李明不愧是街上了混子,看出我可能有事,“那你请客,晚上请我吃焖饼”。
“没问题,哥们”我一口答应着。
大家一定明白,我场戏是演给谁看的。李爽就在景海霞的前座,我和景海霞说什么她都听到了,所以,她站在那儿慢慢收拾东西,就是不走。我前文说过,我虽然学习成绩不错,但绝对不是个好学生,别说星期六晚上看电影,逃课看电影我都办过,和别的班里男生插架也不稀奇,李爽还因此写信劝过我,李爽看到我们仨人在后边胡吹,倒也正常,就背着书包走了。
“滚吧”教室里没人了,我冲着我这俩死党说。
“你小子”李明用手指着我,“别忘了,欠我一份焖饼”,拉着有点蒙的志高走了。
教室里就我和林水涵两个人了,天也渐渐黑下来。“要不,我请你吃焖饼去”我邀请林水涵。
“不去,花那么多钱”林水涵坚决的拒绝。说实话,我也就那么一说,花钱我倒不再乎,可是那个年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出去吃饭在我们小县城里一旦碰着熟人,那还了得,就是饭店老板看你的眼光你也受不了。
“我们在教室里吃个馒头就行”林水涵提议。
“吃了一星期的馒头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我学着《水浒》上的人物说话,其实心里是想还是给你家里多带几个回去吧。“你别管了,在教室里等着我,我请你吃好的”。
我下来教学楼,到自行车棚推出自行车去了百货大楼,因为那时候只有百货大楼卖方便面,看到这里,吧里的小盆友可能笑了,请人家女生吃方便面,还敢说是吃好的,楼主也太抠了。大家有所不知,在那个年代我们这个偏远贫穷的县城里,方便面不能说是奢侈品,但也绝对不是哪个人都吃过的,关键那个年代中国太不发达了,物质生活是极度贫乏的,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我买了四包方便面回来,打算一人两包。那时候可没有桶装面,就是最简易的那种,里面只有一个料包。教室里连个暖壶都没有,林水涵用大茶缸子从开水房盛来热水。
我撕开两包泡到饭盒里,对林水涵说,“你也泡上”。
林水涵犹豫着,不撕,我抢过来帮着她撕。
“不要”林水涵制止我,说“我哥哥还没吃过呢”然后羞涩的看着我“你别笑话我”。
“那你吃过吗?”我心里酸酸的。
“没有”她低下头。
“行啊,咱俩吃这两包吧,我正担心我一个人吃不了呢”我故作轻松的说。
方便面泡好了,我们两个面对面坐着,中间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瞬间我想到了朱自清散文里的一句话“似乎台州空空的,只有我们四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只不过我和水涵是“似乎县城空空的,只有我们两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两人”。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6 07:58:00 +0800 CST  
三十年后的今天,我想到和林水涵在教室里同吃一碗面的情形,心里还是酸酸的,有一种欲哭的感觉。说实话,在当时,我摇摆于李爽和水涵两个女孩的感情的天平逐渐倾斜于林水涵。上周六和林水涵从梨园回来,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想了很多,李爽填的《如梦令》的确说明她很喜欢我,但我怎么对她只有一种负疚感,总好像少一点热情之类的东西。其实,别看我这个人平常嘚瑟的很,什么事不在乎,但内心还是很柔弱的,我是看重李爽对我的付出,可总觉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晚我做了个梦,我牵着李爽的手在跑,可突然变成了林水涵,李爽在前面看着我笑,我牵着手的人似乎也不是林水涵,明明林水涵在后面喊我,那我牵着手的女孩到底是谁?竟然成了侯闽,天哪,一头雾水中,我醒了。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6 08:08:00 +0800 CST  
还是回到吃面吧,我和林水涵面对面坐着,氤氲的热气中,林水涵说“真香”,我说,那就快吃吧,她说,你也吃。
她用筷子挑起一根方便面,一滑掉到了桌子上,我说,不要了,没想到她竟然用手抓起桌上的面,放到了嘴里,还夸张的嚼着,她又恢复了那个调皮女孩的可爱样子。
我没有吃,而是静静的看着她,别看我们俩同位近三个月了,我还真是第一次好好的看她,她的眼睛大大的,特别清澈干净,秀丽的脸庞,齐耳的短发,显得特别精神,我第一次发现她是如此的美丽。
“看什么呢?”她看到我一直盯着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我也觉着失态,“吃面吧”我说。
于是,我也学她的样子,将一根方便面放到嘴里,夸张的咀嚼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一碗面,我们俩竟然吃了近半个小时,我突然发现这竟是我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比任何一个周末改善生活都要好。
要现在看来,这个周末,应该发生点故事,但恰恰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连那样的想法都没有。
“谢谢你,青山”她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喊我,只是喊了我后面两个字。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6 10:41:00 +0800 CST  
第二天,我用自行车带着林水涵上她家里赶去。
林水涵坐在后车座上,挎着两大书包馒头。本来我要把馒头挂到车把上,她说那样我带着人拐弯不方便,就坚持自己背着(那时自行车没有车篓)。
她坐在后车座上,有时有意无意的头靠到我的背上,后来我看陈可辛的《甜蜜蜜》,每当看到黎明和张曼玉在自行车上的那一幕,我就想到我和水涵那天的情景,《甜蜜蜜》这部电影我并不喜欢,但是我看了好几遍,只为看黎明和张曼玉的镜头。现在,水涵已永远的离我而去,可悲的是我连她的葬礼都没赶上,那年,当我匆匆从外地赶到她家,看到她的黑白照片遗像,想到水涵短暂艰辛的一生,泪水不可抑制的流下来。回家的路上,我让司机把车停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嚎啕痛哭,情绪失控。
林水涵家离县城有十多公里,我们却用了近两个小时,期间,我们在一条乡间小路上休息了一会儿,水涵还跑到路边的麦子地里,像个孩子似得跑了好几圈,看得出她很高兴。
到了她家村头,她犹豫着对我说,你还是在这里等着我吧,我说,没问题。
我在村头呆了不到十分钟,就骑车进了村,通过打听,到了林水涵家。
林水涵家在村的东北角,三间土胚房子,低矮的只有半人高的土墙,院大门竟然还是我们那里七十年代的木栅栏门。
我在门外故意大声喊“这是林红英的家吗?”
林水涵在屋里听到我的声音大吃一惊,赶快走出来,后边跟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年妇女(实际是中年)。事后,我知道那是她母亲。
“你......”水涵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来。
我进了院子,停好自行车,说“林红英,老师说我们班下午团里有个活动,你是班干部,老师叫我来找你”
农村老太太知道什么,一听闺女是干部,学校里还排人来找,肯定是很有面子的事。
果然,林水涵的母亲客气的对我说“先进屋歇歇”。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7 05:03:00 +0800 CST  
我说了声“谢谢”就进了屋,看得出,林水涵有些尴尬。
一进门,一个和我年龄相若的男孩站在门口,津津有味的啃着凉馒头,手里拿着一包方便面翻来覆去的看,根本无视我的进来。
我迅速的打量了一下环境,绝对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一共三间房子,一进门是中间这间屋,冲门北墙跟放着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放一把陈旧的太师椅。桌上几乎没东西,显眼的是一台老式的半导体收音机,和两书包馒头,林水涵刚到家。
西边那间屋的西墙边放着一张床,北墙边是灶台,地下放着柴草,杂乱无章。东边那间屋北边和东边全是盘着土炕,我们老家称为“拐炕”,炕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我猜一定是林水涵的父亲,于是我走过去说“叔,你好啊”,他满脸的皱纹,眼中无神,苍白的脸色,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说“孩子,挺冷的吧,手这么凉”,他招呼林水涵的母亲“孩他娘,赶快给这孩子沏碗红糖水喝喝”。这时林水涵过来让我坐,我知道八仙桌傍边的太师椅是给长辈或客人坐的,我一个小孩是万万不敢坐那样的地方的,就找个小板凳坐下。
这时,林水涵的母亲把林水涵叫到灶台傍边嘀咕着,好像家里没有红糖,很为难的样子。我们老家那时有风俗,客人来了,冬天冲红糖水,夏天冲白糖水,就像现在客人来了泡茶。
“婶子,我不喝红糖水”我冲着林水涵母亲说“我从小就不喝,喝了难受”。
林水涵端了一碗白开水过来,我双手接过来,主要是暖暖手,屋里没有任何取暖措施,甚至比屋外还冷,外边起码还有太阳。
“我要吃好吃的”那个男孩突然用嘴去咬方便面袋,林水涵赶紧过去夺过来说“哥,这个得泡着吃”。
“不嘛,我要吃”林水涵的哥哥竟然和孩子一样。
“吃什么吃”林水涵母亲说“小超听话,过几天阳历年(元旦)吃”。
林水涵母亲客气的对我说“她哥哥有病,让你笑话了”转身对林水涵说“赶紧做点饭,你们吃完饭在走”。
我赶快站起来说“不用了,婶,红英是班长,老师赶紧叫她回去”
“红英真是班长?”林水涵母亲问。
“当然了,管着五六十号子人呢”(就是五六十个人,这样说强调人多)。
“哦,那走吧,别让老师等着”农村家长对老师崇敬的很,林水涵母亲说。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7 07:06:00 +0800 CST  
在路上,林水涵说“亏你想得出,团委开会”,我说我是团委书记肯定第一想到借团里的名义。
“我本来想说你是团委书记”我说,“但一想,你妈未必知道团委书记是什么玩意,在学校里班长官最大,所以我就临时封了你当班长”。
“哈,你真坏”林水涵也笑了。但也就笑了一半,她突然停住了,竟然跳下自行车。
我赶快停下,转身问她“怎么了?”
林水涵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我没有安慰她,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其实心里也在流泪。这个女孩怎么不容易啊,凭什么老天如此不公。
她哭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了些,对我说“我今天后悔叫你来”。
我说,你不是一直很乐观吗,不是一直认为什么都会过去的吗?
她说“青山,说实话我随时都有可能退学,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不,你一定要坚持”我说“咱们这么多同学都会支持你,好好学习,我们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变命运”。
“对”林水涵又恢复了自信,虽然我感觉她是为了自信而自信,但毕竟这是支持她走下去的动力。
这次林水涵家之行,对我触动很大,她家穷,我没想到会这么穷,我突然觉着保护水涵成了我的义务。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7 11:15:00 +0800 CST  
前文我两次提到我和其他班的男生打架的事,是因为我热于此行,精与此道,嚣张的说,我是“文学青年”但也“文武双全”。
我们镇原来是个县城,至到1952年才合并到现在我们这个县里,我们镇的老县城西边有一条路,是古时候从江南进京的官道,曾国藩当年进北京的时候在我们镇的北关某客栈住过,这在曾国藩日记里有记载。镇的东边是条河,太平天国失败后,捻军在我们这里抗争清政府若干年,捻军后来被清朝消灭,捻军的某著名首领就是跳这条河而死,因此应该有捻军的后人留到这里。我们镇历来民风彪悍,解放前更是土匪猖獗,因此我们这里也武风盛行,十里八村会拳脚的“武把式”很多。我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武术,但我也是从小打架打出来的,这固然和我们这里的大环境有关,也多亏了我那个脾气暴躁的爹。我小时候不管在外边和谁打架,只要哭着回家,得到我爹的“安慰”肯定是更厉害的暴揍,伴之着他老人家的怒斥“没出息,今天你不把他打哭,就不要吃饭”。所以,小时候和小孩打架近似于拼命,就是吃了亏也不敢哭,而是默默忍受,或者想办法报复对手,慢慢养成了暴戾嚣张的性格,并且从来不怕惹事,有“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我哥和我小弟较胆小怕事,所以我爹不喜欢他们,而对我喜爱有加,经常说“这小子随我”。
我在学校里插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那时候我们那里男孩子要是没有打过架,就不好意思自称是“男子汉”,所以,李爽反对我打架,但对她来讲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规劝我,可也没有因此和我真生气。
但是这种性格早晚要吃亏的,我很快就吃了大亏,不过我认为这亏吃得非常值。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7 13:43:00 +0800 CST  
事情发生在元旦这天。那时候元旦不放假,照常上课,只不过元旦晚上不在上晚自习,而是以班为单位开文艺晚会,买点瓜子、糖果什么的,同学们唱个歌朗诵个诗,大家在一块乐呵乐呵,缓解一下学习的压力。文艺晚会一般由班长或团委书记主办,由文艺委员具体组织实施,我们班侯闽宣传委员兼文艺委员,所以一切活动由她组织,本来那天买瓜子类的东西应该有她和生活委员去办,但生活委员那天恰恰有事回家了,他临走把钱给我了(我是团委书记他们的领导)。鉴于李明对侯闽有意思,我哪能单独和侯闽去买东西,所以我又喊上李明,没想到侯闽又叫上了林水涵,机缘巧合四人“采购小组”组成。
本来,我想骑自行车去,但李明为了能和侯闽多呆一会儿,非得坚持走着去,林水涵没有自行车,也赞同李明的意见,于是我们两男两女走着去了百货大楼。
侯闽那天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因为组织文艺晚会,可能还刻意打扮了一下,脖子里扎着一条白围脖,本来极漂亮的她,更显抚媚。
因为步行,耽误不少时间,回来的时候天就晚了,到学校肯定过了吃饭的时候,再说侯闽家又比较远,关键是她的自行车还在学校里,回家吃饭也不现实。于是李明嚷着让我请客,生活委员是个很精细的人,给我买东西的钱正好,一分钱也没剩。好在我在县广播站发了两篇稿子,刚收到两块钱稿费,于是就痛快的说,行,请你们吃焖饼去。
我们到了一家离我们学校不远的小饭店,毕竟是男女同学在一起吃饭,我给老板要了个小雅间,生意不忙,老板同意了。我要了四份焖饼,给水涵和侯闽要的是最贵的五毛钱一份带肉的,而我和李明要的是带豆芽的三毛钱一份的,李明不愿意,说是要男女平等,我说不吃滚蛋,四个人乐呵呵把饭吃了。
我和李明先出来,女同学吗,又是系围脖,带手套的,后我们两人一步。
李明背着盛着瓜子糖果的书包走出店门,我接完账,看见饭店门口边上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他留着长发,蓄着小胡子,穿着皮衣,叼着烟,桌上还放着两瓶酒。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个混子。他看了我一眼,我没敢看他,因为这样的混子给他“对眼”往往会惹来麻烦,但是,麻烦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了得。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7 21:27:00 +0800 CST  
这时,水涵和侯闽说说笑笑走了出来,门口那个混子一看出来两个女生,打了个呼哨,站起来过来冲着侯闽说“妹妹,陪哥哥吃个饭呗”。
侯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在了林水涵的背后,我赶快冲到水涵前面,对着那个混子说“大哥,大哥,我们是实验中学的学生......”
“滚一边去,小崽子”他一把把我推开。
我之所以把这些人称为混子,是因为他们既不是流氓团伙更给黑社会扯不上一分钱的关系,他们就是周围工厂的一些青工或社会上的待业青年,他们大多数出生于“文革”初期前后,十年浩劫毁了他们的学业,也毁了他们的三观,喝酒、打仗、调戏妇女便成了他们报复社会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说他们罪大恶极肯定有失偏颇,但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毋庸置疑。如果那天我不在那里,他也不至于把两个女生真的怎么了,顶多摸下脸蛋,说几句混账话,看着女孩子仓皇失措的跑,而在后边哈哈大笑。
我在学校里插架,但还真没有和这些社会上的混子打过仗,因为性质不一样,我们一中学生打仗,基本都遵守一中的三大“江湖规则”,第一,打架从不用“家什”(武器),彼此没有深仇大恨,没必要把人往死里整;第二,从不给老师汇报,高中生了,挨了打,向老师告状那会被人看不起的;第三,吃了亏,可以找同班同学或同校老乡帮忙去找面子,但绝不找社会上的人参与,因为社会上的混子打仗普遍使用弹簧刀、匕首之类的凶器,打的不见血绝不罢休。我作为“资深江湖人士”深谙此道,所以基本不敢惹也不愿惹社会上的混子。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8 09:15:00 +0800 CST  
那个混子把我推开,冲着站在前面的林水涵说“这个妞长得也不赖”说着,伸手去摸林水涵的脸蛋。
“✘你妈”我看他朝水涵动手动脚,怒不可遏的冲了过去。
前文说过,我自小身经百战,从不怕事,虽然知道混子不好惹,但他朝林水涵动手,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说时迟,那时快,我冲过去,右手一个锁喉,抓住他的脖子,左脚迅速用外脚背朝着他的两条腿的小腿迎面骨猛击两下,右手往右一带,右腿一个扫堂腿,那个混子轰然到地。
这套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三秒钟。这都是带套路的,我练过的。八十年代《霍元甲》《陈真》热播,我看剧中陈真腿功厉害,是不是就跳起来踢人,还试着练过,但效果不理想,后来我看当时流行的杂志《武林》上说,那都是糊弄人的,没有武术功底的人,踢人绝对不要超过腰部以上,否则不但击不倒敌人,自己还容易摔倒,《武林》上当时介绍了一个《腿战实用八法》,我是下功夫苦练过的,我刚才用的那招就是其中一法,但此招书上最后一式是“提膝击裆”,我没敢用,而是改成了扫堂腿,因为书上说“除非深仇大恨或生命受到威胁,此式慎用”。
我把那个混子击倒在地,这时李明闻声冲进来,照着这个混子的身上猛踢,我说“别打了,快跑”,说完右手拉着水涵,左手拽着侯闽冲出店门,朝着学校的方向猛跑,可怜的李明背着两个大书包在后边跟着。跑出大约有一百米左右,累的够呛,两个女孩也气喘吁吁,李明在后面说“跑什么跑,就他一个人,咱还怕他”。
我向后看,见没人追来稍微有点放心。“你知道什么”我冲着李明说“他肯定有同伙”。
“你怎么知道?”李明不服气。
“你没看到桌上有两瓶酒吗,最少他们也得三四个人,赶快回学校”。
回到教室里,坐在座位上,我马上考虑晚上晚会的事,因为我是团委书记,作为学生代表致新年贺词,至于打架的事,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林水涵肯定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吓得脸色苍白,她不无担心的说“他们不会找到学校里吧”。
我说,不会,他又不认识咱,再说你没听见我说的是实验中学的学生吗?
但愿如此吧,林水涵说。
“没事,我是老江湖了,这点小事不用怕”我安慰她。
但事实真的如我们所想吗?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8 09:59:00 +0800 CST  
晚上七点,我们班元旦文艺晚会正式开始。
事先,我们把课桌搬开,拉到教室四周,排成两排,中间留下一个长方形的空间,做为表演节目的舞台。
我的课桌在最后一排,所以根本不用动,我本来想就坐在那儿就算了,但是班长马强非得让我们几个班委的重要成员上前排和高老师坐在一起。马强性格稳重,处事公平,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中上游水平吧,他话虽然不多,但总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在班里威望很高。他家在县城,据说住在县委大院,不过他除了工作学习以外,很少和同学们接触。我进班委后,才跟他有接触,不知为什么,一向嘚瑟的我,对他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
我走到前边,坐在高老师的左边,马强坐到高老师右边,李爽本来想坐到了马强的右边,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强竟把体育委员拉到他身边坐下,客气的让李爽坐到我的左边。
李爽那晚上穿了一件和侯闽同样的红色羽绒服,围着白围脖,我记得她下午不是穿的这身衣服,因为那时候,羽绒服绝对是高档衣服,就是县城的孩子穿的人也不多,我们农村孩子更是没有一个学生穿。所以,对此,我特别有印象。
我看李爽过来,殷勤的站起来,给她拉了拉椅子,还朝她微笑点头,她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冷着脸坐下。本来“黑板报”事件,如果不是我那小姨横插一杠子,看了李爽写得《如梦令》,可能会使我们的关系缓和,但其后经历了和水涵吃面、回家,我感情的天平已倾斜于水涵,难免在平常会表现出来,李爽其实在暗中一直注意着我,她看在眼里,难免伤在心里。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8 13:15:00 +0800 CST  
那天同学们表演的节目,大多数不记得了,但侯闽表演的节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前文说过,侯闽能歌善舞,善奏扬琴,只见她左右手各拿一根琴竹,两只手有节奏的敲打琴弦,好像当时她弹的是慷慨激昂的古曲《将军令》和江南民歌改编的《采红菱》,快奏时犹如万马奔腾激流到海,慢奏时又似潺潺流水儿女呢喃,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事后,我因此一口气写了六首诗来纪念这个事。我记得其中一首是这样写得
缥缈仙乐何处闻,
佳人月下雅抚琴。
红菱已随玉手去,
梦里几回忆青音。
李爽几乎不看侯闽,时不时瞟我一眼,看到我如痴如醉的样子,一伸胳膊,一肘击在我脸上,那个疼啊,但是我没敢叫出声来,吓得赶紧向高老师那边靠了靠。
这一幕恰好被坐在后排的景海霞看到,她对李爽的恶感又加深一层。很多年后,她对此事扔记忆犹新,多次给我说“小二子,你当年要是娶了李爽,我一辈子也不会上你家里去,哎,要真娶个那样的媳妇,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这个干嘛,每次我都无言以对。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8 15:22:00 +0800 CST  
说到写诗,我还专门给侯闽写过一首诗:
侯人最怕昨夜辰,
闽浙不及鲁乡音。
一种相思两处愁,
定将心绪乱十分。
考场仕途显身手,
上飞孤雁六分春。
大鹏遨游九天日,
学侣归来思故人。
这是一首藏头诗,并且是代李明所作,送给侯闽,侯闽收到后,问李明,你写得?李明说是,侯闽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没过几天,这首诗出现在我课桌上。
我虽然祝愿侯闽考上大学,但她还是没有如愿,毕竟那时候考大学是非常难的,那时候的的大学生名额比现在的研究生还要少。
侯闽后来回到家乡南方,做过多种职业,现在是她所在地区的某品牌服装代理商,老公在香港发展,也可谓是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吧!
2011年的时候,我出差去南方,在厦门一家精致的茶楼里,我和她毕业二十多年后第一次见面,她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但打扮合体,气质高贵典雅,依然美丽动人,只是比当年更多了成熟的韵味。两人聊起当年往事,皆唏嘘慨叹,忆同学少年,恨青春不再,悲时光流逝。最后她说了一句“李明那傻小子,我怎会看上,只不过你们整天在一块罢了。我听说你和李爽也没有什么结果,真惋惜!”
我听她说这话,心里一惊,手里端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下,真惋惜,她是真的替我和李爽惋惜吗?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8 21:23:00 +0800 CST  
话题扯远了,还是回到当年吧。元旦过后,李明给我说起那天打架的事,和我商量是不是找找人,防备混子报复,他毕竟初中也是在县城上的,更了解县城的情况,知道这些混子报复心极强,吃了亏不寻仇的一般没有。忘了说了,李明在我们镇上,也算半个混子。
和李明探讨这个事后,我多少也有点担心了,不过,我去找谁求助呢?
到县城一年多的时间了,通过李明等人介绍,我对县城“江湖格局”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我们县城是个小县城,当时县城人口也就两三万人左右。“道”上主要有两股势力,我们姑且称它们一个为“武林派”,一个是“市井派”。
“武林派”以县城北边三里村的占寿吾老拳师的徒弟为主,其成员主要是城乡结合部的农民,县城周围厂子的工人比例不大,另外还有一些初高中生。这一派的人数不是很多,但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他们都以师兄弟相称,组织结构单调紧凑。这一派的领袖是占老拳师的得意弟子张奇,江湖人称“奇哥”,他在县化肥厂上班,好像是个班组长类的小头头。这一派的人,基本不主动滋事,也比较讲理,如与普通人打仗一般会手下留情,至于调戏妇女的事绝对不会干,但这一派的人好面子爱吹牛轻许诺,并以名门正派自居,自认为学过几天武术,老子天下第一,出门都是横着走的。

楼主 金山19700904  发布于 2018-09-09 07:24:00 +0800 CST  

楼主:金山19700904

字数:139012

发表时间:2018-08-31 17: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19 08:46:4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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