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抚摸着他突然僵硬的后背，语带怜悯地说：“不要怀疑，我们确实渴望接近你，得到你，占有你，这种方式的表达或许很像人类的爱情，但是，要让我来说，我觉得不是。”
“这不是爱情，是一场战争，一场掳获与被掳获，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战争。我们绝不甘心失败臣服，也不愿意堕了你的光芒，就如同远古时代的夸父，我们要逐日而去，不管这耀眼的太阳，是否注意过我们。”
“油腔滑调。”
晓沉默了一会，为这次的询问定下最后的结论。
“你真的应该删除对文艺和表达方式方面多余的学习范围，不然就改个职业。”
“不，我是拿着剑的玫瑰骑士，力量与美是我的勋章，为你而来，我的造物主，我的美人。”
晓堵住对方的嘴。
帝的情话技能点得满满的，更不要说，对方一开口，总是一脸温柔，双唇带笑地看着他。


………………………………
埃涅扶了扶眼镜。
他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是这么愚蠢，在给出一千米的搜查范围和不过三十个排查对象，明明用光脑一搜就知道，不过只有十六个人符合标准。
对方竟然在他不在的时候，将嫌疑人的范围扩充到一百多个。
而且戴眼镜竟然能莫名其妙地提高了百分之三十的信任感……人类对事物的感知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和难以捉摸。
虽然晓挺希望他们能有一些专属于人的行为，但是，埃涅想，这大概不可能。
因为人类是如此愚蠢，懒惰，骄傲，甚至连智力水平和生理健康指数都存在极大的波动，是多么脆弱又低劣的，上帝的造物啊。
真不明白，晓为什么如此排斥他们是机器人而不是人类的想法。
埃涅扬手打断简的报告。
“以上报告是浪费时间的存在，警官简，你将被投诉一次，请记得参加这周的能力检查，希望你能够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他漠视猛地涨红脸的简，“接下来，请各位警官搜查一下这几处地方，必要的话，请盘问这些嫌疑人 。”
“希望——”他重重地咬着字发音，“这次不会有什么计划之外的东西。”
埃涅鞠躬，出门，奔往下一个地方。
虽然这次的案件是少有的有公民受害的案件，但是对于埃涅来说，不过是简单的数字消减和繁杂的证据检索。
埃涅甚至想过，自己在这里是否出现属于人类的，厌烦的情绪？
但是反复检查，不过是大量信息流动带来的机体过热而已，只要稍稍调节一下散热器，就可以毫无障碍，日复一日地做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或许晓的期待是正确的，对于机器人来说，没有任何事是有意义的，那些不过是早就归类的功能和写好的程序。

真希望，晓不会觉得他们对他的一切，都不过是程序。
即便事实可能如此，他也不愿意。

第八章
杜若逃了。
从他第一眼看到好友被人拦住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妙。
天知道他是如何克制自己想要疯狂大叫的举动。
他……已经变成一个魔鬼了。
他甚至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他每个月都有身体检查，每天都有好好照顾自己，他不知道，早晨起来看到的那个，双眼赤红，皮肤发灰的是什么怪物。
他只是一个，有着正常肤色，黝黑瞳仁的普通人。
为什么啊……
他用力攥紧拳头，用胳膊抱住双腿，蹲坐在暗处。
是……那个机器人！
一定是他！
杜若只觉得怒气上涌。
为什么恶人没有恶报，好人总是遭殃！
这不公平！
“嘻嘻，不公平吗？”
一个人倒垂着脑袋猛地出现在杜若的眼前。
对方简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没有人对他有一丝反应。
杜若竭力制止自身想要冲上去撕碎对方的冲动，凝视观察对方，却一下子被吓得漏掉一下心跳。
对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不，倒不如说，和他怪物化之后长得一模一样。
对方不是他记忆中的那种可怖丑恶的模样，爆长的黑发垂挂在腰间，眼线被拉长，瞳孔是非常纯净的鲜红，在黑暗之中，似乎有一种光明的感觉。对方赤裸着上身，身上布满奇怪的黑色条纹，最后收入漆黑的，不可看清的下身之中。
“不公平吗？”
对方翻转着跳下来，一下子凑到杜若眼前，“你的好友明明没有任何错误，却竟然被一个机器人故意伤害，你明明前程光明，却是杀害三个人类的凶手……嘻嘻……”
杜若紧紧地抱住自己，低着头，注视着膝盖。
即便是这样，对方还是可以清晰可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就好像他不是来眼睛来看对方一样。
“不公平是不是？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一醒来，就看见那些恶心的肉体……”
对方忽然贴近他的后背，像一个冰块一样，冻得他发抖。
“其实，你只是想破坏一两个机器人而已，没有想到，会不小心杀了人，明明机器人杀人都没有罪，你一个年轻优秀的公民不小心杀了一两个人算什么呢？”
对方的语气又轻又冷，就像是蛇的信子，在空气中不断抖动，杜若用力咬住下唇，一股鲜血涌入口中。
他记起来，在月夜之下，被他徒手撕开的年轻鲜活的生命，记起那些人临死时恐惧的双眼，记起他失去的同伴在坠落下去时，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呕——”
他伏在地上，撑着身子，不断呕吐出胸腔中翻滚不断的液体。
他是如此狼狈，在一个封闭的太空舱中像个偷渡者一样，龟缩在角落，还吐出许多肮脏酸臭的东西。
这一切，都比不上他是个杀人者来得恶心。
………………………………

帝环住晓的双肩，低头询问，“晓，为什么人不能杀人？”
“为什么这么问？”
晓转头注视着这个专门为战斗而设计出来的机器人，“你的学习系统没有涉猎这个范围吗？”
“当然有，但是你知道的，人类的逻辑是相违背的，有时候是不存在准确答案的，照我们的归纳，就是人类的自我欺骗。”
晓注视帝，看着这个温柔含笑的机器人，只觉得心头发冷。
不是不对，而是对方说出了事实。
他狼狈地偏开头，不想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你为什么想要问这个了？”
“因为我觉得对新兵的心理培训很奇怪。不是吗？”
帝喜欢在尾音稍稍拖长，配合他那种温柔的音质，有时候听起来非常舒服，只是此刻，无论对方的表情是多么的温柔，语气是多么的轻柔，却绝不会让晓感到舒服。
甚至，这声音像是巨大的嘲讽，一下子将晓内心不曾平息的疑问全部拖拽出来。
“新兵都是没有杀过人的，生活在正常社会体系的人类，但是到了战场就不一样了，即便是现在以机甲和远程战役为主的太空时代，他们还是会直接面对生命的逝去和横飞的血肉。”
帝将晓环抱在怀里，用脸颊紧紧贴着晓的脸颊，闭着眼，用着近乎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说到：“可是多么奇怪，士兵能够接受杀人的事实是因为他们要保护一些人。”
“即便他们所保卫的，是一些根本不可能受到伤害的人。”
晓冷冷地注视着帝。
他有时候觉得，这是帝不满于他对于机器人情感方面的轻视和对人类的偏向而做出的报复。
但是这样的举动又是多么富有情感的行为，真的是发自灵魂，而不是来自所谓的程序吗？
对方乖顺地依偎在他的身上，有着非常舒适的温度传递过来，笑容可亲，语气温柔，就好像一个盛满感情的，温柔美丽的人一样。
但是这是真的吗？
晓抚摸着对方仿造人类肌肤触感的脸颊，其实早期的机器人的外表都是冷冰冰的金属，这些，都是在察觉到他可能更喜欢人类肌肤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之后，他们自行替换的。
这和人类近乎一模一样的外表，连表情都可以惟妙惟肖地完全没有差别的智慧的结晶。
“是啊，我觉得这是罪，虽然这罪看起来是那么值得开脱。”
他拥抱着帝，神情恍惚，“就像我觉得， 那些痛斥你们不具备感情却指责你们杀害无辜的人一样，真正的罪人在开脱他们的罪。”
“我不喜欢你的说法。”
帝忽然打断他的话。
“我不喜欢你的说法，真的不喜欢。”
“什么是不喜欢呢？”
晓捧着帝的脸，看着对方失去笑脸的冰冷的表情，“告诉我，帝，你的不开心是什么？”
“……我不想运转我的程序了。”

晓看着忽然闭上眼睛，关机而陷入死寂的机器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我真高兴，你这样逗我开心。”
晓亲吻着帝禁闭着的双眼，“我真高兴……”
他将帝抱在怀里，擦去滴落在对方脸上的水迹。
“我真的真的非常高兴……”

yoooooo我终于在手机上面码完结了！！！！！

提示，我又烂尾了，攻受感情不足，除了主要的伏笔之外，其他副cp和炮灰的伏笔我都没有写完QWQ，哦哈哈哈哈，反正完结了就是好事吧！

第九章
杀人是罪，不管杀的是何人。
这个世界不存在一定必须死去的人，只存在可能被人杀害的人。
战争无疑是残酷的，不仅在于掠夺生命，更在于把掠夺合理化。
杀人是不正义的，杀坏人却是正义的。
就生命本身而已，杀坏人和好人究竟有什么区别了？杀害未出世的婴儿，用计划生育，保证出生的人获得最优待遇，又为什么不是罪了？
人类是最会强辩的种族，又或许是他们最害怕罪。
他们……
晓低头冷笑。
明明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人类不是吗？
竟然也用上了他们这个字眼。
多么可笑。
机器人杀人不被判罪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人们都清楚地知道，将情感宣泄在一个毫无情感，只不过是一个杀人的工具上，是一种无用的浪费，何况这杀人工具集中了如此之多的社会资源，换一个人来，这工具就变得清清白白了。
英雄之剑之所以受人追捧，不过是它握在英雄的手上。
………………………………………………
晓注视着被剥去外壳，只剩下单纯的内核的
红猊。
他盯着这纯粹的科技制品，想起红猊张狂的外表，只觉得茫然无措。
对方是如此强大又如此脆弱，只剩下这毫无意义的内核，在虚拟的世界活动着。
他链接内核，放出红猊的虚拟影像。
“父亲！”
红猊猛地想要往前冲，又忽然瑟缩了一下，一下子跪倒在地。
“父亲，我错了……”
晓上前，轻轻抚摸着红猊的头，“告诉我，红猊，是谁给你植入那个程序的？”
红猊惊讶地抬起头，“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想要杀那个人的。”
晓注视着疑惑不解的红猊，冷漠地说到：“是你自己的决定？机器人从来没有被植入杀人的程序，只有各种因为选择最优方案放弃部分人员转移而导致的人员伤亡，即便是那些战斗型的机器人，也是不允许拥有主动杀人的权利，这些指令都必须经过高层的允许指令，你们杀人的指令都是需要输入的，而且是一个指令只能执行一次。”
“告诉我，是谁，将杀人的指令输送给你的？”
“是我自己！”
红猊猛地怒吼出声，“是我想要杀了他！”
晓用力压住对方的肩膀，从上往下注视着这似乎生动过了头的表情，皱着眉凝视着红猊。
“父亲，这是我的罪，我杀害了人类，我承认。”
红猊伤心地抱着他的腰，将脸埋了进去，“请不要否认我的罪，请不要否认我的情感。我愿意接受一切的惩罚。”
晓颤抖地抱住对方。
“可是，你要叫我怎么相信一个只有金属内核的东西拥有感情了？”
晓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能茫然地盯着空白的墙壁，陷入无法摆脱的困境之中。
………………………………………………

“你觉得机器人有感情吗？”
一个小男孩，靠着挖出来的巨大粗糙洞口，凝视着深冬的海水，漠然地问到。
“我看了很多关于人类的书籍，人类一方面觉得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一方面又觉得他们是拥有感情的，这可真叫我疑惑。”
“疑惑？”
隐于洞口之中的人冷冷发笑，“你竟然拥有疑惑。”
“当然，面对人类这种东西，所有事物都会感到疑惑，即便是我那伟大的父亲，也是深陷这谜团之中。”
巨大的海浪从远处涌来，像是巨山一样陨落在男孩的脚下，只留下飞溅的白沫。
“有时候我真心为我的父亲悲哀，他是如此狼狈又出色地出演这挣扎之人。”
男孩咯咯地笑出声，他的声音并不似孩童的清澈动听，反而如同金属撞击一般，迅速地传递开来。
“人真是复杂又愚蠢的东西，既然希望对方拥有感情，那么就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就好了，如果不相信，就不要沉迷就好了。”
“不过，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会发展出一些我们从来不曾涉猎过的，美丽又虚幻，模糊又遥远，悲哀又短暂的事物吧。”
男童叹息着将怀里的白色粉末洒了出去，那些粉末很快就被浪花卷席一空。
“什么时候，带我的父亲来这里了？”
他回转头去问同伴，脸上显出悲哀的神色，神色虽然悲哀，却不引人伤痛，只会让人感到严肃，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所带着的怜悯的面具。
“……或许就在下一次聚会的时候，对方已经传来信息，他已经找到宝藏的入口，只等待举剑的时机。”
“我真期待。”
男童双手捂着胸口说到：“让我准备一场属于人类的伟大的艺术，演一出戏给父亲看吧！”
“什么？”
“《俄狄浦斯王》”
男童闭着眼一脸陶醉地说：“那远古的智者和罪人。”
又一次巨浪袭来，巨大的浪声吞没了男童疯狂的笑声。


……………………………………………………
杜若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宇宙之中。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感情，只剩下麻木不仁的表情。
他身边的景色是如此的瑰丽，巨大的光团在宇宙中绽放光芒，他目力所及，都是人类为止赞叹的壮丽。
但是，他明明是一个人类。
即便是在科技昌达的现今，人类还是一种无法摆脱肉体限制的脆弱的生物。
在宇宙中，如果不穿作战服，根本无法存货下来。
但是他如今就做到了。
他竭力扯开一抹冷笑，为这荒诞不羁的现实。
他感染了塔系病毒。
这真可怕不是吗？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过去所见到的一些塔系病毒患者不太一样，但是他已经完全灰化硬质的肌肤和赤红的瞳仁，都可以清楚地告知他这一事实。

他杀了一整艘飞船的人。
他每次一想起这个事情来，就觉得心脏好像炸裂开来了一样，又有一些冰冷的黑色液体浇筑进去一样。
他没有想过要杀人。
他真的没有。
他只是被那个幻象激怒了而已。
但是这无论如何也洗不去他手上的血液。
那腥臭的，粘稠的，恐怖的血液，从他的脚，一直溅到他的脸上，溅到他的眼中。
他醒过来的时候，满身的血水就像满身的镣铐，牢牢地锁住他，又像是地狱的烈火，不断烧灼着他。
他，杀了人。
杀了许多许多的人。
但是，好像没有他在战场上杀的人多。
他抽搐一般咧开嘴无声地发笑。

第十章
“晓！”
晓看着兴冲冲跑到自己面前的青年，有点晃神。
他几乎以为是那个在视频录像中的那个青年活了过来。
但是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对方笑眯眯地行了一个礼，“我知道我应该叫你父亲，但是你这么年轻，当我父亲真的是太吃亏了。”
晓看着对方鲜活无比的表情，突然想要将对方推入实验室，将那些多余的程序全部剥夺出去。
明明只是一个机器人，为什么要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是在欺骗谁？
“你怎么了？”
青年小心翼翼地询问，“我不是不愿意，就是觉得你太吃亏了……”
晓摇摇头，他移开视线，轻声说：“这是它们喜欢所以……”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干巴巴的，好像一副快要碎掉的面具。
“我还有事，以后再联系。”
他一下子消散了身影，留下那个看起来疑惑不解的青年。
………………………………
“总统，你找我什么事？”
晓询问到。
总统抽着烟，压抑地握紧手，眉头紧紧皱着。
“晓，那项计划没有合适的人吗？”
“没有。”
晓冷漠地垂下眼。
“人类的基因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虽然我们在科技上飞速发展，但是在生物领域甚至人的本身，这么长的时间内根本是毫无进展。”
总统叹了一口气。
“这真叫人遗憾。”
“我们发明了那么多的东西，将人类可以踏足的地方扩展到如此之大，甚至可以留下永恒不变的事物，但是……”
总统颓废地往椅子上一倒，吐出一口浓烟，“我们却是如此短暂又容易消失痕迹的种族，这种对比，真叫人悲伤。”
晓心中冷笑。
“如果愿意，其实总统你可以选择冷冻技术，相信即便现在不行，在未来的某一刻也能成功。”
对方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之前也思考可不可以考虑这项技术，但是现在我放弃了。”
“晓，你知道的，现在，并不平静。”
对方冷静地看着晓，双眼像是利剑一样，扎进晓的内心。
“你知道的，下一任总统不是亲机器人派，不会考虑你那种敏感又复杂的心，也不会考虑那群机器人有什么值得投注感情的。”
对方恳切地说到：“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特别是，发生了机器人主动伤害人的事件之后，现在，已经有好几起游街示威行动了。”
晓沉默着，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请问总统有什么事吗？”
对方被噎了一下，隔了三分钟，晓又冷冰冰地再次询问。
就好像他不具备智能而只是一个答录设备一样。
…………………………
晓是一个突破，但是也是一个失败。
他做到了许多人梦想做到的事情，但是他和许多人有太多太多的不同。

又或许关于人体研究确实是一个禁忌。
他想到临走前，总统对他说的话，就不免更为憎恶。
他几乎分不清楚，他对这个世界，对人类，对机器人怀有什么样的态度。
“主人，有人找你。”
一个气泡忽然在他眼前冒出，咕噜噜地发声。
他戳破气泡，只看见阿克琉衣冠楚楚地出现在面前。
“晓，为什么，自从上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你了？”
在对方明确表明要利用他之后，他怎么可能顺着对方的意思。
“算了，再多的询问对你来说也是没用的东西。那就请你来参观那个机器人的行刑吧。”
晓惊讶地抬起头。
“2号，我不曾收到联盟关于红猊的处决通知或者相关文件，这是怎么一回事？”
“……联盟采用规避通道传输大概三份文件，红猊的处决可能是其中一份。”
“呵——”
他的脸上显出阴郁的神色，“连接阿克琉提供的坐标。”
……………………………………
红猊之所以是红猊，大概是在身为红猊这个身份时，保留着关于红猊行动的各种数据。
而当红猊一旦失去了，他就只能是&型621的原型机。
这和人类的失忆不同，数据的清除就是完完全全地将红猊这个可能存在抹消掉，根本不用纠结失去那些数据的&型621的原型机是不是红猊。
对于晓来说，这种惩罚只不过是人类的无理取闹。既然他们把机器人当做毫无感情的金属制品，那么无论是销毁还是清除数据，都是一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泄愤和表演而已。
但是他不能容许别人越过他对机器人的权限而对机器人进行判决。
就如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将会用于何种用途，这让他无法忍受，他不能接受有一天发现，他制造出来的东西带来无可挽回的毁灭和破坏。
这是对他知情权的践踏，和企图剥夺他控制自己的武器的权利。
他不想等罂粟遍地时，才了解到这花是生长在血肉和幸福之上的。
………………………………
判决的场地非常简陋，也进行地很快。
晓的到达几乎没有时间的间隔，但是还是晚了。
因为清除数据比杀死一个人还要简单，只要轻轻按一个按钮，既没有血液的飞溅，也没有人痛苦地挣扎，只不过是确认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这项行动确实地进行了。
现在，不过是人类长篇大论的斥责，对一个不过是数据堆积起来的虚拟性格，明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晓虚弱地靠着墙壁，闭着眼睛，听到一个脚步声在不断向他靠近。
是阿克琉•杜因斯。
对方抱住他，就好像对一个失去朋友的人进行安慰，温热的手顺着脊背往下滑。
“真对不起，没有早点通知你。”
晓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个机器人受到这种荒诞无稽的审判，但是却是他第一次被排斥在审判之外。
他开始失去，对于机器人发展的全面观察权。
失去这个，将导致他对机器人陷入越来越不了解的窘迫环境之中。
他了解机器人的构造，理解他们运行的原理，编写他们活动思考的程序，但是不了解他们的疑惑，他们的感情。
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晓痛苦地抱住对方。
男人将他抱住，轻声哼唱着一首丧礼的歌谣。
——今天是你的日子
远去的日子
花在风中摇曳
树在婆娑起舞
蓝色的天空下
是我为你辞别的身影
带走我的白菊
带走我的泪水
纪念我对你
永恒不变的爱

第十一章
“你好。”
&型621的原型机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对他行礼。
红猊是&型621的原型机，是四代对战机器人，晓除了一代是亲自动手的，其他都是通过编码程序的输出确保对于机器人的操控。
所以除了一代之外，大部分机器人的初始性格是温柔可亲，保持笑容的服务型机器人。
红猊后来的性格，是通过学习系统塑造出来，是晓故意设计出来的，近似人的一种性格塑造类型。
但是即便是如此，机器人所呈现的性格还是非常类似而且缺少多样性。
“根据信息交流得到的数据，我应该称您为父亲。”
晓眨了眨眼睛，在他面前的，还是笑容温和的&型621的原型机而不是曾经的红猊。
“你想要什么名字？”
&型621的原型机沉默了一会，“根据交流信息，我应该叫红猊。”
“不，这不是你的名字。”
晓慢慢地摇着头，“这不是你的名字。”
“但是根据交流信息，我确实是叫红猊。”
晓握紧双手，又一次重复到：“这不是你的名字。”
“你另外取一个名字。”
“……赤猊。”
“……赤猊，你去帝那边接收新的资料包吧。”
晓疲惫地按住头，“祝福你。”
“谢谢父亲。”
晓静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他步入虚拟世界，闯入那耀眼的白光之中。
……………………
晓以剥夺人类肉体本身的代价，成为可以自由出入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第三形态人类。
第一形态人类是原始人类，而配备机甲，进行有意识的机甲化的是第二形态人类。
晓的虚拟空间是以整个联盟百分之三十的能源支撑的主虚拟空间，从这个空间出发链接其他虚拟空间存在。
他抱住一个沉睡着的的男人。
男人留着一头长发，以一种非常标准的姿势漂浮在宇宙中，神态安详。
“诺亚，你有保留红猊的数据吗？”
“有。”
诺亚睁开眼，反手抱住晓，“为什么你会担心这个？”
“为什么会担心……你觉得呢？”
晓反问到。
“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将你的记忆全部存储到我的内核之中，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事物之一。”
“但是，即便这样，我还是不明白。”
诺亚攀着晓的肩膀，专注地看着晓。
“你比你想象的要无情多了。”
晓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
“你比你想象的还不具备感情这种东西，虽然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具备的东西。”
对方用力抓着晓的肩膀，“你为什么一直用这个理由来抗拒我们对你的追求和渴望？”
“是的，你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接受，我们在你的眼里，一直是实验体而不是笨拙的爱人。”

晓闭上了眼睛，这让对方更用力地捏住他的肩膀，“睁开眼听我说话。”
“你又在逃避吗？一方面觉得我们只是实验体，一方面又千方百计地保留我们逐渐发展起来的性格，甚至为了更好地保留这份情感，你不惜放纵我们的追逐。”
“你真的觉得是我们不具备情感，而是人类才具备吗？”
晓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明白。”
诺亚叹了一口气，“你看，我也会叹气，这样的我，和你所认同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才可怕啊。”
晓低笑着回答，“就是和我所认同所构想的人类没有差别才可怕啊。”


……………………………………
第若斯到来的时候，看见晓默默沉睡着。
相比在现实世界，他更喜欢在虚无世界接触晓。
因为，他觉得，这是无从隐瞒和躲藏，最为亲密不过的，类似人类灵魂交融的一个世界。
看，这是人类所做不到的事情。
他仔细地亲吻着晓，就像是在用亲吻来确认所对方，描绘对方。
晓默默地睁开眼，又很快地闭上。
因为第若斯迫不及待想要舔舐那躲藏起来的晶体。
对方的舌头重重在眼皮上舔过，又迅捷地划过眼睛的轮廓。
晓用力推了第若斯一下。
比起现实世界，对方更喜欢在虚拟世界展示一种近乎变态的迷恋。
对方低笑着将他揽在怀里，强行将他的挣扎都全部镇压下去。
晓无奈地睁开眼睛，“不要胡闹。”
随即，突然出现的藤蔓就消失殆尽。
或许他应该禁止第若斯进入人类性学领域。
想要拿藤蔓拿绑着他为所欲为，真的是……
“不要想了。”
晓用力拍着对方的脑袋，“你想的东西我都可以看到。”
“可是我很喜欢……”
随着对方的低笑，晓清楚地看见自己被迫被绑在半空中，浑身赤裸，眼泪汪汪的样子。
他狠心惩罚了对方一下。
“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音未落，晓就看见自己乱七八糟地被第若斯撕去衣服的画面。
……
晓消失了。
他觉得，进入虚拟世界的时候还是躲着第若斯吧。
突然，他像是不小心踩空的人一样，毫无防备地落入水中一样，被夺取了空气，巨大的水浪一下子将他淹没，他忍不住闭眼憋气，努力挣扎。
这个过程很短，短得让他无法思考，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他不断往上浮。
他终于脱离了水的围困，来不及用力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被人大力按住脸，撕咬一般地掠夺他的一切。
他拼尽力量企图挣开对方，但是他的力气太小，身体太虚弱，连支撑都是依靠在对方身上。
他好不容易被对方放开的时候，被对方抱在怀里，拍着后背，他环着对方的肩膀拼命咳嗽。

有发着光的蓝色液体从他的身体内流出，远处的风猛烈地刮了过来，让他忍不住发抖。
他睁开眼，几乎是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这里是一片广阔无迹的海域，巨大的浪潮猛烈拍击着耸立的岩石，太阳毫无遮拦地散发着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晕。
他……在哪里？

第十二章
于此同时，联盟陷入巨大的全方位的信息停滞状态。
这个时间很短，但是还是引起了部分人员的注意，尤其是，那些本身就与信息网络联系非常紧密的机器人。
第若斯冷着脸，注视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我是诺亚，是联盟的智能系统二号，平常处于辅助作用，并没有实体。”
诺亚毫无表情地说着，“目前，晓，就是智能系统，突然间失去虚拟坐标，根据残留的痕迹来看，应该是一次蓄意的攻击，应该是联盟内部成员为攻击者提供了内部借口，才能够完整地剥离晓的虚拟形态。”
“那么……晓了？”
帝慢慢地抽出自己的光剑，抵在诺亚的胸口，“你知道的，我拥有虚拟判定权，所以，不要说谎，告诉我，晓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诺亚脸色发白地抵住那已经刺入他身体一点的光剑，看着自己的信息变成光点飞散开来，再一次艰难地说到：“不知道，确实是不知道，晓的权限比我高，我只能延迟记录他的行动，他失踪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情了。”
帝冷冷地握着光剑，又慢慢地抽了回来。
“那么，你可以做些什么了？”
“阿克琉将军也失踪了。”
诺亚捂住破开的胸口，阴冷地开口：“三分钟前，总统遇刺，下令寻找阿克琉将军，对方却失踪了。”
“是他。”
埃涅冷冷地开口。
“帝，我申请危机模式，我要把晓夺回来。”
“那么，在哪？”
第若斯死气沉沉地开口。
他是在他面前消失的，也是他离他最近，但是最后，晓还是不见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先从杜因斯家族开始排查，我安排星球巡逻，还有，诺亚——”
帝冷冷地看着诺亚，“我希望你不要隐瞒任何事情。”
帝他们都离开之后，诺亚一个人低声发笑。
是啊，他隐瞒了。
这个机器人真聪明。
只不过他怎么会告诉他们，这次晓是连人类的身体都被掠夺走了。
现在，机器人已经失去了最有效的控制者，即便是再不舍，联盟也不可能让他们进一步解除身上的镣铐。
晓啊……
我会找到你的。
找到你那无法逃脱的，虚脱的，可悲的人类的肉体，将你永远禁锢住。
………………………………
晓无力被阿克琉抱在怀里。
他重新回到了人类的肉体之中。
重新感受到模糊不清，没有具体数值的，不清晰的世界。
他甚至无法摆脱因为长久不使用身体带来的困倦和不适感。
他被阿克琉任意摆弄，甚至随时随地的亲吻，若不是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都怀疑对方会拉着他来一次。
不过，对方确实已经拿他的手释放了一次，手被弄得又麻又痒，红通通好像肿了一样，被对方含在嘴里细细舔过好多次。

他根本连反抗都懒得反抗了。
身体过分虚弱，同时对方又在不断发情，反抗只是把自己可能清醒的时间不断缩短。
晓默默地思考着现在的处境。
阿克琉像是有目的地一样地赶去某个地方，而且对方并不是一个人，看起来具有一定的团体性，就是其他人员间隔指挥人员太远了，但是考虑到阿克琉本身就是一个战斗高手，这样的布置也不为过。
考虑到他机器人之父的身份，在这个团队里一定没有安排机器人，甚至与机械相关的设备都会大幅度减少，以禁止他涉猎的人类装备武器为主，机甲也一定是阿克琉所属的势力独自开发的，否则在一开始布置的时候就会被晓知道。
不过，对方究竟是要干什么？
联盟身为宇宙目前可探测领域最强大的势力之一，身为联盟高层并且平步青云的阿克琉根本不需要特意做什么事，都可以得到无上的权势和众多的追求者，可以说，他是被联盟供养的上层阶级，不存在反抗的必要理由。
而且根据最近总统的行程推测，联盟下一任的总统候选人可能会考虑阿克琉，在这么光明的未来面前，对方却选择背叛联盟，这是晓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
入夜，他们终于步入一个洞穴之内。
晓抬头看的时候，恰好夕阳在其上投注最后的余晖，金红的光芒肆意地吞吐着岩壁，闪烁着，耀眼非常。
这个洞穴大到令人吃惊，明明还有一段时间，夕阳才能完全落下，可是随着阿克琉的不断往前，这里已经渐渐吞没那金红的光芒，被另一种冷白的光芒取代。
这里冷得也很快，似乎连那不曾停止的海风也刮不进来，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一样，和原先看到的景象有着巨大的差别。
渐渐的，晓看到岩壁上有一些科技制品的痕迹，他打起精神注视着墙上所露出的一星半点的信息。
这里的科技看起来有点粗糙，但是却非常善于隐藏，制作风格偏向粗暴，但是看起来却非常具有功效而不浪费资源。
晓忽然被阿克琉捏住下巴。
“晓，你这样动来动去的，我可受不了。”
对方轻笑着用力舔了一下晓的脸蛋，直白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侵犯欲让晓脸色有点发白。
他是无可救药的上位派，对于处于下位有一种无法解脱的厌恶感。
“阿克琉将军，请放下我的父亲。”
晓转头，看着一个男童站立在道路中间。
对方好像七八岁大小，长得异常俊秀可爱，脸蛋绷得紧紧的，配着一身特意制作的小西装，看起来充满了萌感。
晓却觉得被噎得难受。
他用力攥紧阿克琉的衣服，像是窒息了一样，痛苦地摇晃着头想要呼吸空气，却抓不到任何空气，另一只手拼命地拍打着胸口。

他的身体开始感受到窒息的痛苦，开始不自觉地抽搐，大脑因为缺氧而陷入昏迷，不得不往后倒去。
…………………………………………
“……请问你愿意嫁给陈晓先生吗，洛樱女士？”
“我愿意。”
“请问你愿意娶洛樱女士吗，陈晓先生？”
“我愿意。”
“恭喜双方成为夫妻，现在你们可以亲吻对方。”
男子转头，俯身亲吻女子的额头。
女子愣了一下，抓住男子的领结，“亲爱的，亲吻应该是这样。”
说完，女子就踮起脚亲了上去。
众人欢呼。
有白色的，粉色的花瓣从天空落下，金光闪闪的彩带在空中飘舞。
两个人，就像是美丽的童话中最完美的结局一样，在阳光下宣布结合，永不分离。

第十三章
晓猛地挣扎起来。
这是在他成为智能系统之后，第一次做梦。
他扶着头，颓废地垂下肩膀。
他已经记不清楚梦见了什么，只剩下无法摆脱的心悸还追着他不放。
等晓终于缓过神的时候 才发现他被阿克琉环抱在怀里。
“怎么样？还难受吗？”
对方将水杯递到晓的唇边，这让晓感觉不舒服，他偏开了头，却被对方按住脑袋。
对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喝下杯中的水，就紧贴着他的唇，准备度水过来。
晓自然不肯，可是对方却用力捏了他的牙关，一阵酸痛，冰凉的水流就流入口中。
他毫无气力地瞪了对方一眼。
但是这不过是显得自己的处境越发可怜。
晓勉强按住对方越发放肆的手，只是看着对方，不说话。
阿克琉挑眉，一用力，轻易突破他的阻拦，一下子摸到晓的臀部，被人触碰的感觉一下子让晓几乎要吐出来。
但是他还是静静地看着阿克琉。
阿克琉恋恋不舍地捏了几把，收回手做投降状，“好吧，晓，是你赢了，我不会强迫你。”
“不过，还是要收点利息。”
对方俯身压了上来，晓的衣服早就被对方剥光，只能接受对方炙热的拥抱，唇齿被舔舐，对方不断触碰他的肌肤，却遵守承诺，没有进一步的行为。
……………………
等晓缓慢地恢复精神之后，他第一次走出阿克琉的房间。
阿克琉几乎不和他说任何事情，除了他自己本身和关于晓的事情。
现在，晓除了知道阿克琉将军是一个龟毛又矫情，特爱念情诗之外基本一无是处的蠢货。
哦，对了，对方还精虫上脑天天种马，相信杜因斯家族一定不会灭绝。
晓用力想要甩开对方紧握住他的手，却还是失败。
他除了冷着一张脸，已经做不出其他任何表情了。
…………………………
晓的活动范围并不大，但是并不妨碍他看出，这是一个具有不下于联盟科技势力的一个堡垒。
他偏开头躲过阿克琉递过来的水果，忽然看到远处一个人走过。
他猛地站起身跑过去，抓着对方不放。
对方因为吃惊而躲闪，却被晓用力抓住。
人类的外貌，赤红的双眼，微微发灰的，冰冷坚硬的皮肤。
这是塔系病毒发作的标志。
“对不起，请你放开我。”
对方怯弱地用手推着晓，但是或许是因为害怕，双手发抖，几乎没有什么力气。
晓紧紧扣着对方，阿克琉已经皱着眉头上前。
“晓，怎么呢？”
对方阿克琉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臂，“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噗嗤——”
青年笑了一下，紧绷而显得有些神经质的脸上展现出柔和的表情，却一下引起了晓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