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她站起身来说：“在你口中那个丁杰和童小莹的秘密被证实存在之前，一切假设都只是空中楼阁，我会去调查文姝的不在场证明的。接下来这个案子就交给我，你们，尤其是你，大苏，之前冒充警察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一切就到此为止！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抬头看到朱青的表情，只好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个，能等一下再走吗……”这时，佳乐却叫住了朱青，“之前我觉得有一个地方感觉怪怪的，但是一时也说不上来，现在大概想清楚是哪里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重要吗？”大苏捅了捅佳乐，意思是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今天就先让朱青回家吧。
“这个东西可以很不重要，也可以很重要……”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青也停下了动作，准备听佳乐把话说完。
“我想说，这个东西可能就是文姝千方百计想隐藏，甚至不惜为此杀人的，那个丁杰和童小莹背后的秘密。”佳乐看着眼前的围棋记录本说道。

日更三千字，感觉身体被掏空

7胜负手

朱青示意梁田站到暗处，然后按响了文姝家的门铃。
门被打开了，文姝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落寞表情。
“我可以进去说吗？”朱青问。
文姝没有说话，直接将朱青让进了空荡荡的屋子。朱青没有脱鞋，文姝也没有提醒她。两人便就这样在客厅里面对面站着，彼此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今天会在这里做一个了结。
朱青不得不开口了：“你父亲追悼会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不记得了。”文姝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3月5日那天晚上呢？”朱青继续问。3月5日是第一起女大学生遇刺案发生的日子。
“也不记得了。”文姝依旧直截了当地回答道，甚至都没有假装回想一下。
既然文姝不想兜圈子，朱青也决定单刀直入，她从口袋中取出了若干张照片递给文姝。文姝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照片接了到自己的手中。
“这是我们在两起女大学生遇刺案现场拍下的照片。在遇刺地不远处的绿化带中，有几个清晰的鞋印，证明凶手曾在此伏击等待被害人的到来。这些鞋印和从你楼下杂物堆里找到的靴子吻合，而那双靴子底上，检测出了和第二个案发现场绿化带成分一样的泥土残渣。这点你怎么解释？”
“我不懂你的意思。”
“3月25日那晚，你是不是穿着这双鞋去过案发现场？”
文姝紧闭嘴唇沉默着，脸的神情没有变化。
“我们查到在2月27日，你在网上购买了两把二手切菜刀，请问这两把切菜刀现在在哪里？”
文姝没有回答。
“这是留在两个凶案现场的两把凶器，这是不是你在网上购买的那两把？”朱青继续逼问道。
“我不记得有没有买过刀。凶案现场什么的我听不懂。”文姝冷冷地回答。
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既不编造谎言也不寻找理由。明明已经被逼入死角，文姝仍然倔强地站在朱青面前，一步也不退缩。

朱青压了压自己的情绪，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开始叙述：“2月27日，你在网上购买了两把二手切菜刀作为凶器。一把用来行凶，另一把做备用。2月27日到3月5日这段时间，你在童小莹大学周围寻找可以下手的地方，并最后决定了地点。3月5日，你找了一个理由和童小莹约好在该地点见面。你提前到达约定地点，在一旁的绿化带中藏身等待，靴子的鞋印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到了十一点，你远远看见有一个身形和童小莹相似的人影向这边走来。你认定她就是童小莹，便在她经过你藏身地时突然从绿化带中窜出，用切菜刀刺向那人，切菜刀避开肋骨，横刺进胸腔内的心脏，那人当场死亡。由于当时环境昏暗，被害人戴着口罩，你又急着逃离现场，所以并没有确认死者的身份。直到3月25日，在你父亲的葬礼上，你再次见到了童小莹，才发现自己上次杀错了人。于是当晚，你故技重施，再次将童小莹约到另一个你事先调查过的备用地点，然后伏击，并最终将她杀害。”
朱青在叙述时，眼睛紧紧盯着文姝。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希望对方能在某个时刻打断她的话，说“不，这不是真的”，然后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但直到朱青说完，文姝始终低头看着两人之间的地面，一声不吭，连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根本没在听朱青说什么。
“文姝，你就没有一点想说的吗？”
文姝依然沉默，朱青明白了，这便是她的回答。
“那么，”朱青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说道，“你能解释一下2月25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丽市丁杰曾经就读过的小学？”
文姝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朱青，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惶恐的神色。

“我刚刚给你看的这些证据，都只是旁证，如果你从现在一直都法庭上都保持沉默，我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定你的罪，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竭尽全力、甚至不惜杀害两个无辜的生命来保守的这个秘密，现在我们已经全部知晓了。你再这样沉默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两位被害人的家属，包括你的姨妈和姨父，他们需要真相，他们需要知道，他们的亲人为什么会惨死街头，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理由将他们残忍杀害。这种切肤之痛，你应该是最能够感受到的，不是吗？”
文姝仍然没有开口，但是她的肩膀已经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当得知你去调查丁杰和童小莹的小学同学关系时，我们曾经有过无数猜测，他们俩背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最后才发现，其实他们时小学同学这件事本身就是这个秘密。知道他们是小学同届毕业这个事实，这个秘密也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不要！别再说下去了！文姝的眼中流露出哀求之情。

朱青狠下心继续说道：“在中国围棋队的官方资料中，丁杰12岁学棋，同年拜你的父亲文成浩九段为师，16岁定段，17岁获得夏荷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冠军，直升九段，到今年应该是18周岁。也就是说，今年离他12岁小学毕业应该是6年。如果他没有走职业棋手道路，而是继续升学的话，经过3年初中和3年高中，今年应该是考大学的年份。
“但是，和他小学同届毕业的童小莹，今年却已经20岁。她在两年前已经考入大学，死前就读大二。同届毕业的两人，为什么现在会差了两年？我们已经调查过童小莹的升学记录，并没有跳级的情况，所以这两年的差距，出在丁杰这边。事实上，丁杰拜入文老师家学棋的年纪并不是12岁，而是14岁。从12岁小学毕业，到14岁进入文老师家学习，这两年之间丁杰的学籍被人有意删减了，做这件事的人，很有可能是丁杰的父母。
“年龄造假，这是发生在中国围棋圈里的扭曲却又普遍的现象。想要想成为职业棋手，就必须参加中国棋院举办的每年一次的定段赛，定段赛中排名前20的，才可晋升职业初段，正式成为职业棋手，获得只有职业围棋比赛的参赛资格。而定段赛也有严格的准入条件，男子年龄小于18周岁、女子小于20周岁的业余5段以上的棋手才有资格参加定段赛。如果一个棋手升到业余5段的年纪是17周岁，那就意味着他这一辈子就一次机会可以参加定段赛，因为第二年他将年满18周岁而失去定段的资格。而如果一名棋手升到业余5段的年纪是15岁的话，那么他将有三次机会定段。所以，在参加定段赛之前，棋手的父母们会想尽办法把自己孩子的年纪改得更小一些。虽然近年来定段赛引入了骨龄测试来客观评定参赛棋手的确切年龄，但骨龄测试也做不到百分之一百准确，所以仍有父母愿意为孩子的未来铤而走险。
“而丁杰，因为学棋时已经12岁了，入门的时间比其他小棋手更晚，尽管他天赋异禀，进步神速，但达到文老师入门弟子的程度时，已经过去了两年，也就是说，那时他已经14岁了。他的父母担心等到他的升到业余5段时，将会因为年龄的问题而没有机会参加定段赛，所以便在他拜入文老师门下之前，就把他的年龄从14岁改成了12岁。所以，两年前，丁杰定段成功时，他的实际年龄并不是16周岁，而是已经年满18周岁。也就是说，他根本就已经没有参加定段赛的资格了。这个，就是隐藏在丁杰和童小莹背后的，确切说是丁杰一个人背后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被外人发现的话，那么他的职业棋手身份将被剥夺，没有了职业棋手的身份，就没有资格参加职业围棋锦标赛。他至今为止获得的所有的荣誉，都将不复存在。天才的光环、国人的期待、文老师围棋的延续，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你就是害怕这一切的发生，才一定要把发现真相的童小莹杀害的，对不对？从头到尾，童小莹没有主动做过任何一件事，但童小莹与丁杰的双重关系的存在本身，便成了你杀害她的理由！”
扑通，文姝跌坐在沙发上。朱青再次看向她的脸时，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文姝终于用颤抖地声音开口说道，“你说的这些，原先我从来不关心。六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丁杰，我只觉得这孩子有同龄人中少见的成熟。直到母亲追悼会那天，童小莹和丁杰多年后再次偶然相遇，我才在他们的谈话中察觉到了异样。我背着两人悄悄跑到丽市，确认了两人同学关系的同时，也直到丁杰小学毕业的年份。这样，就发觉了那隐藏的两年的存在。当知道真相时，我吓坏了。因为丁杰是我父亲这辈子的最高杰作。在我眼里，他就是父亲围棋的延续，现在更是他生命的延续。只要看到丁杰还在下棋，获得一场场胜利，一个个冠军，我就感觉好像我的父亲还活在这个家里。
“我不敢把真相告诉父亲，他有脑溢血，我不知道他知道这一切后会发生什么。丁杰，就像是上天赐予我们家的礼物一般，给我们家带了生气和希望。一想到这件事情总有一天会被世人发现，丁杰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我就茶饭不思。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以自己的力量，来守住这个秘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

“你知道吗？即使是心脏被刺穿，人也不会立即死亡的。那天晚上，当我把刀刺进第一个人的胸口后，她倒在地上，眼睛里全是惊讶和恐惧。我不敢摘下她的口罩，不敢面对她的脸，就这样头也不回地逃走了。后来，我打电话去五姨妈家，她哭哭啼啼地说小莹在警察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就以为小莹真的被我刺死了，只是她惨死街头，五姨妈不方便告诉我而已。直到父亲的追悼会当天，我再次见到她，吓得话也说不出，以为自己的精神错乱，出现了幻觉。但是她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依旧跟我打招呼，安慰我，在父亲的遗体前鞠躬。后来我和她聊起来，才发现自己那天晚上把一个无辜的人当成她杀害了。在回家的地铁上，我捧着父亲的骨灰盒，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真正的小莹杀死。我的手已经沾上了血，不能再回头了。
“那天晚上，当我把刀刺进小莹胸口的时候，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我不敢看她的脸，只能盯着手里的刀柄。她应该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要杀她。虽然我们两家来往的次数不多，但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年她来我们家玩，她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到处跑，拉着我的袖口，叫我姐姐。她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我却就这样杀害了她。我……”
文姝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捂着脸痛哭起来。

文姝怔了一下，抬头看向朱青。朱青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因为她知道一旦把丁杰的名字说出来，警方必定会追查她和丁杰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丁杰年龄造假的秘密就有被发现的可能。所以，丁杰的名字绝对不能出现在与自己相关的任何事中。童小莹就是抱定了这样的决心，即使被当成杀害王萍的嫌疑人，面对警方的轮番盘问，依然绝不松口，以一己之力苦苦支撑着她和丁杰之间那两个没有交集的平行世界。但就是这种义无反顾的坚持，最终使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我们能够早一点知道真相，哪怕只比你早一天，我们就能阻止这场杀戮，童小莹就不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你们两个为了掩饰同一个秘密，一个在警方面前苦苦支撑，最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另一个放下了本该救人的手术刀，拿起了屠刀，连续杀害了两个无辜的生命！”
朱青俯下身，看着文姝的眼睛。
“我不懂围棋，也不理解你对延续父亲围棋生命的那种执念。但是我知道，你有你的亲人，王萍和童小莹，她们也有自己的亲人，她们也在为自己和别人的人生努力地活着。不管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理由，都没有权利肆意夺走她们的生命。”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梁田依然等在文姝家的门外。
突然，房门再次被缓缓地推开。文姝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肿，里面布满了血丝。
朱青跟在文姝的身后，她对梁田轻轻点了点头。

“这次真的要感谢你的帮忙，”将文姝送到警察局后，见朱青就要回家，梁田连忙叫住她说，“我们组调查了近一个月都没有头绪，结果被你一下就解决了。等案子全部结束了，我请你吃饭吧。”
“不了，没心情。”
“也是……好吧。那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而且，关于文姝的父亲，事情还没有结束。”
“咦？文姝父亲？不是说是自然死亡吗？”
“对，所以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朱青看了看表，又看了看窗外的夜空，“这是棋士之间的对决。”

还有最后一章，提前说好，没有反转了

8单官

晚上九点，丁杰从中国棋院的大门出来。时间还早，他想先闲逛一会儿再回酒店。但没走出几步，便看见前方的路灯下，有一个男人正在看着他。虽然那人没有开口也没有招手，但丁杰马上就意识到，那人有话要和自己说。因为丁杰认识那个男人，他姓乐，是一名实习刑警。不久前，他和另一个女刑警来过自己的家里。
丁杰赶紧跑过去跟男人打招呼。
“是乐警官吗？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很多事，你很快就会知道。虽然那些事情是因你而起，但在你不会受到刑法上的任何制裁。我今天要问你的，是文老师过世的那天下午，发生在书房里的一切。”
“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我不是已经和你还有那位朱警官都说过了吗？”
“那天你的叙述中有两个疑点，我们后来百思不得其解，我觉得只有再来亲自问你，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什么疑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一，你为什么在文老师脑溢血病发到文姝回到家的这段时间里，要把本来摆在围棋盘的棋子全都收回围棋盒里。你当时是抱着怎样的考虑去做这件事的？第二，那天下午应该是文老师执黑棋，你执白子，为什么你给我们复盘时要故意将黑白子的执方故意颠倒过来？”
“这……”

“我觉得我没有必要说明我是根据那些理由做出以上两个判断的。如果真相并非如此，你可以直接否认。而如果这两个判断都是事实，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我……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不起，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先走了。”说完，丁杰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去。
“为了你那个该死的秘密，已经有三个人的人生被彻底毁掉了！你还打算继续沉默下去嘛？！”
“什……么？”丁杰的动作凝固住了。
接着，佳乐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丁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丁杰靠在路灯杆上，口中不停地呢喃道。
“年龄造假时你才14岁，所以这应该是你父母的决策。之后文姝的犯罪行为都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刚才我说了，在法律上你不会承担任何责任。不过，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需要自己选择将来要走的路，并对此负起责任。我知道年龄造假在中国围棋界并不是个别现象。对于已经成名、为国效力的棋手，棋院也往往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作为局外人，我原本没有资格对此说三道四。我只是想对你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文姝个人的行为所致，你的秘密不是她犯下这些罪行的正当理由，她为了掩盖秘密而付出的惨痛代价也不应该是其他人将秘密继续隐藏下去的借口。接下去应该怎么办，这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说完，佳乐长舒一口气，然后将双手插进口袋。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丁杰终于开口了。

“那天……母亲打电话给我，说有一个小学老师问我要签名明信片。我便打电话回去问她，她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当年在那所小学上学的那个丁杰的。她说前一天来了名叫文姝的人，自称是我围棋老师的女儿，还查阅了当年我的小学名册。我以为这是文老师他察觉到我的年龄曾经动过手脚，所以让文书姐来调查。
“那之后，文老师邀请我去他家下棋，我就觉得他可能会当面质问我这件事情。文老师为人正直，性格刚烈，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被他发现了，他很可能会亲自去棋院揭发我，甚至和我断绝师徒关系。我害怕极了，但师命难违，那天我还是去了文老师家中。文老师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因为我心里已经认定文老师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
“下棋的时候，文老师执黑，一开始便下出了大雪崩。现在想来，这可能只是凑巧。但是那天的我看到大雪崩时却感觉心惊肉跳，因为我拜入文老师门下之前，曾经寄给过他我的三张棋谱，作为评定我那时棋力的依据。那棋谱中，便出现了大雪崩的定式。当时我已经学习了两年零三个月围棋，但是当时我的年龄已经篡改，于是交给文老师的材料上，我只学了三个月围棋。和需要临场计算的中盘战斗不同，布局的定式是前人已经总结好的，所以不论天资多么聪慧的棋手，在入门阶段都必须花大量的时间去背定式，这是没有捷径的。尤其是像大雪崩这样复杂的定式，如果没有之前的积累，是不可能在实战中单靠临场的计算下出来的。而仅仅学棋三个月的我，怎么可能会下出大雪崩定式呢？文老师一定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对我的学棋时间产生了怀疑，才会派文姝姐去调查我的学籍。现在，他约我来下棋，一开始就摆出大雪崩的定式，便是用无声的语言在质问我。现在想来，这种揣测是多么的荒谬，但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不敢正面迎战，转而脱先投向其他地方。

“接着到了中盘，下着下着，文老师突然就失去意识，跌倒在地上。我吓坏了，赶紧打电话给文姝姐。我也尝试了那些急救措施，将老师的身体平躺下来，把门窗都打开通风，这些都是真的。那之后，我不知道还应该在做些什么的时候，我看见桌上的那盘棋，看到那没有完成的大雪崩定式。那个定式就是我心魔，我甚至，甚至在那一瞬间想到，如果文老师就这样去世了，就没有人知道我年龄造假的秘密了。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吓得浑身战栗，我无法在和这张棋盘再共处一室了，我像着了魔一样，弃倒在地上的文老师于不顾，却把棋盘上的子全都收进了棋盒。
“你们上次来我家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用随便另外摆一张棋谱打发你们，但那些天，我的脑海里，一直只浮现着那一盘为下完的棋。除此之外，我摆不出其他的棋谱了。但是，我仍然不敢面对那个未完成的大雪崩定式，我害怕你们突然问我，文老师为什么要下大雪崩定式。其实，是我害怕我自己的质问，因为我是最清楚答案的那个人。于是不由自主地，我便调换了黑白子的执方，只有这样，我才有勇气把这盘棋复出来。
“到最后，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文老师原来至始至终对我的秘密毫不知情。我却被自己的心魔控制，做出了这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尤其是……尤其是那盘棋的最后一步棋，应该是执白的我下的，但那天为了不引起你们的怀疑，我故意少复了一步，以黑子作为那盘棋的最后一步。那一步白棋，是文老师生前看到我下的最后一步棋，他是带着对这步棋的思考离开人世的，但我却没有勇气把这步棋复出来，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我真的……没有资格做文老师的学生……”
丁杰抬起头，发现佳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街上只留下他一人。

（完）

终于写完了，有史以来码字强度最高的一篇，看完了吱一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