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墨白】不负尘缘不负卿(图文)

“十七…你快走…”
司音看着怀中浑身是血的少年瞬间哭成了泪人,“师兄!师兄…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师父…师父他一定能救你…”
离怨冷冷笑着,缓步向她走去,“司音上仙,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能否逃得出去吧!”继而看向令羽,执剑道,“令羽上仙,是么?我父君思念你思念得甚紧,早已恭候多时,请吧!”
令羽伸出两指夹住离镜的剑尖执朝一旁,笑道:“只怕…只怕不能让你们如愿…”话音未落,长指已由寒锋一路滑上,至中段时,猛地发力。
赤血再次潋滟,他将那截断锋,狠狠扎入离怨的胸膛,继而夺过他手中的断剑,挥臂自刎…
离怨紧捂着胸口,猛地跌坐在地上,五官已狰狞至扭曲,嘶声咆哮道:“杀了他!杀了他们!给本宫杀了他们!”
翼兵们挥剑就朝司音砍去,不想离镜突然落入阵中,将兵士挡了回去。
“离镜!你敢叛变!”
离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仰首睨着他道:“这阵是我的人破的,自然连大功都是我的。怎么,我想保个人的权利都没有?”
“呵,好啊,你的那个玄女确实立了功,帮你偷来了阵法图,让你小子捡了个便宜,但现在你敢公然护敌,本宫也有权将你就地正法!”离怨挣扎着起身,夺过一柄长戈就要向他刺去。
离镜抬剑挡开,背后却忽而传来司音的声音:“他刚才说什么!”
“阿音,此事我日后再与你说…”
什么善念,什么慈悲,什么仁心仁闻、济弱扶倾,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开门揖盗的荒唐,一场血染山河、葬送数十万生灵的凄谬。
司音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满目疮痍,“离镜,你竟让玄女偷我昆仑虚阵法图!”
“阿音,我…”话还未说完,一道金光乍现眼前,似一条腾飞的巨龙自天边长驱而至,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携裹着司音和令羽消失在天幕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那金光腾空之时掀带起的狂烈风浪,数不清翼兵登时化为团团黑烟,方才站起身的离怨又同着离镜一道被震倒在地,双双口吐鲜血。
阵内,瑶光看着天际的一缕金泽和身边那具没有元神却依旧英武的仙身,满目悲怆。墨渊,你竟为了他…难道,难道,你爱的真是司音…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刺眼的金光夹杂着一抹惊心的绯红,一如那数十万人的赤血,妖冶而又美艳,暗香疏影不再,不再。
雷电在天际嘶鸣着划破彤云,血红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一度喧闹的废墟。
倒下的人,眼里映出妻儿浅笑的模样,随即成为破灭的灰烬。而那些还在挥舞着兵戈厮杀的残兵们,已然忘却了生的眷恋,忘了襁褓中嘤嘤待哺的孩儿,忘了日夜操劳的发妻,和渐渐枯萎了年华的阿爹阿娘。他们眼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已然困兽般地咆哮,唯有绝望的呼喊和幻灭在身畔响起。
已经久到记不起时光,烟尘四起间,残留的烽火终于在那一场倾盆大雨之后默默熄灭…

桃林深处,折颜正一面接着琴弦,一面同白真闲侃。毕方鸟展翅而来,化为人身拱手道:“上神,两军已打得如火如荼,想来决战指日可待。”
折颜闻言放下手中茶盏,“战况如何?”
“天族阵法被破,这一役,天族死伤惨重。”
“墨渊的阵法竟被破了?”折颜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又问,“可知晓是什么由头?”
毕方摇了摇头,“具体不太清楚。但想来,该是有人暗度陈仓。”
“前两日,我去昆仑虚取伏羲琴,刚到手上,这琴弦竟悉数断去。这一战,只怕是悬呐…”
白真悠悠饮了口茶,淡笑道:“管他们呢,反正谁做这天下之主,都与我青丘没什么干系。”又看向毕方,“哎对了,你去若水可有看到小五?”
“战场太乱,并未看到。不过交界各处领兵的皆是昆仑虚弟子。”
白真微微蹙眉,“天族的阵法被破,小五只怕也会上前线。不行,她从没有历过什么打打杀杀的,这又是第一次上战场,我得亲自去看看。”继而转头对折颜道,“你在桃林等我,我去去就回。”
毕方随即展翅为禽,载上白真扬长而去。
“哎,有墨渊在,你担心什么…”话还未说完,那两人已不见了踪迹。折颜不禁端起茶杯长吁短叹,“这一个个说风就是雨的,都是些不省心的呐…”

白真赶到若水时已近午夜,墨渊此刻正奔波于交界各处拼力补救,而小五则在大帐中守着令羽的尸身哭了整整一日。
寻到帐中,她仍伏在令羽身旁悻悻呜咽。一众将领围在帐中,静默一片,面上倒是露出几丝万年难得一见的悲恸。
经过那数万年岁月的揉搓,这些杀伐决断刀口舔血的战将初见司音这副模样之时,大多嗤之以鼻,只觉这小仙年岁尚浅,见识尚薄,太过拘泥于生死离别,未得他师父修那逍遥道的真谛,庸人自扰罢了。可见她哭了一日,再铁的心亦是有所动容。
他们或生来仙胎,或修炼得果,高高在上俯瞰这四海八荒的一切生灵,得尊长之引导,得风气之教化,为仙者便该超脱万物不染尘俗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然真正得道法之真谛者屈指可数,余下之人所谓的超脱,不过亦步亦趋。风气如此,大流如此,却不代表事实也本该如此。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6 22:00:00 +0800 CST  
午夜梦回,扪心自问,孰知不是岁月上了一层层枷锁,替他们抹除、淡忘,禁锢着那些过不去的事、忘不掉的人,以及生而自带的一腔热血、一腔柔情,麻木罢了。他们仍旧记得在达到如此超脱境界之前,那些肝胆欲碎的别离,亦未曾忘记初次上战场之时,那些一道出征却长眠于黄沙的昆仲,那些存封的记忆。除却匆匆韶华,那一道道的桎梏,亦由他们亲手加身。
铮铮铁骨无情自固,可平天下;薄情寡义不置冷暖,却只是貌合神离一盘散沙,不可安天下。情之一字,可成吹毛利刃,可成铁狱铜笼,可成取暖碳火,亦可成致命瑕隙。
情即空,空即情。愚者为情所困,固步自封;智者千思百虑,化情为铠甲,为利刃,为鞭策自身之利器。他们并非愚者,也并非智者,而是陷在泥沼中的人。
他们没有任何立场去劝解抑或责备,只能那样静默地,立在原处,任思绪盘桓,隐隐涌动着那些尘封的、流失的热血。
墨渊回到大帐之时已近三更,面对哭肿了眼的小十七、只剩一具冷冰冰的仙身的令羽,却只能哽咽一句无能为力。
他疲累极了。他想抱住她,就那样静静地相拥,任时间去抚平这一切的疲累和伤痛,可是,他不能。
大帐之内是一片沉寂,账外的厮杀与生命的流逝却还未停止。他们已陷入枯鱼之肆,无尽深渊中,只有那一线血色的希冀。若不牢牢抓住,便会输得一败涂地、让二十万兵将命丧若水,继而四海哀鸿八荒涂炭。
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他需要一名骁勇善战的将领率一万兵士,由东南角突围,若能引得翼族变阵、派十万大军追杀,他便能将翼族阵型打出一个缺口,扭转乾坤。
他让白真将小十七带出了大帐,随即将标旗插入沙盘,道:“我现在,需要一万人去送死。”
语惊四座。几番争议之后,天族一分支素锦族的首领自请带上一整族人去踏这条一无归返的血路,为余下的人,搏最后一线生机。
正是澎湃钦重之际,却有个声音打破这一番沉寂:“派一个不知名的将领去领兵,恐怕瞒不过擎苍的眼睛。”
发声的,正是瑶光。她缓步向墨渊走去,道:“论骁勇善战,在这个大帐之中除了你便是我。我愿亲自领兵一万人,为你,再献上一颗人头。”
墨渊蹙眉看着眼前这位巾帼须眉,五味杂陈,有些哽咽地道:“这条路,注定是有去无回的。”
瑶光微微一笑,“为苍生,我甘愿领命。”
集结好兵马,墨渊嘱咐道:“半个时辰后,一切按计行事。记住,等你突围之后,将敌人的战线拉得越长越好。”
“明白!”
“就此别过。”
女子眼中已蕴了闪闪微光,“待我归来日,再与你较量一场。不管输赢如何,你我较量之后,便尽释前嫌。如何?”
他定定看着眼前人,嘶哑着嗓音答了一句:“好。”
瑶光甜甜笑了笑,随即翻身上马,带着一万素锦族人,驰向夜色迷蒙处。
墨渊,此一战,是为天下苍生,更是,为了你…

墨渊布下的七阵,如今一将殒命,一将带兵诱敌,尚需两位新将带兵。而剩余的十五名昆仑虚弟子和天族的三位皇子已各领了一军,间不容发,已无时间再向天宫请将。
墨渊凝眉思索着,一角白袍闯进了视野,抬眸而望,正是小十七。她阔步走上前来,铿锵道:“师父,司音请命!”
“你从未带过兵,十七…”
“司音跟随师父两万年,阵法早已烂熟于心,请师父相信我!”
“上神,白真也愿领上一军!”白真亦紧随其后,恣意洒脱地拱了拱手,“在这大帐里,若论法力,除了墨渊上神,恐怕,只有在下白真了。”
墨渊沉吟了片刻,正色道:“好,就由你二人领兵。司音领瑶光上神的左虞侯军,白真领令羽的前军。稍后,我会按照与瑶光上神的约定,领中军突破敌军东南角,让瑶光上神能够突围逃出。这时,央措、桑籍、连宋三人,佯装不敌,且战且退。”
众将领命,随即告退出帐前去点兵。墨渊将司音紧紧搂入怀中,轻颤着浅浅吻了吻她的唇角。
司音渐渐将双臂收紧,几近贪恋地,汲取着他怀中的温度。过去的七十余日,她见了无数人活生生地归于混沌,见了他冲冠一怒,双手染血,杀红了眼的模样。就在方才的十二个时辰内,亦见了同她朝夕相处了两万年,非源同根却胜似手足的九师兄倒在身旁…
她很怕。一桩桩一幕幕,一切的一切,都像梦一样恍惚,像残影一般支离破碎,却又那么真实,那么地血淋淋,挥之不去,铭肌镂骨。
可她哭够了,她不想再哭了。苦痛和荒谬是如此理所当然,眼泪却只是弱者无助的哀戚、于事无补的徒劳。自此,那些亡灵的生命已延续到了余下人的身上,他们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烟花易冷,岁月如水。她不想再要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情爱,也不想再历什么轰轰烈烈大气磅礴的事项。她只想为九师兄,为那些英勇牺牲的将士,为墨渊,为自己,为那些她所衷爱的人和事物,珍重此后的年年岁岁朝朝暮暮,不再辜负如水韶华。
那时候,鲜血残躯将会埋于流沙归于尘土,化作若水之滨某个春日的一抹新绿。四海将不再有战事,八荒将不再有流民。那是他的愿望,他的信仰,亦是她的。
她更紧地拥进他的怀中,道:“打完这最后一场恶战,我们回青丘吧。”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6 22:01:00 +0800 CST  
她坚信着,这一切,很快便会告终。这场噩梦,很快便会破碎。他是不败的战神,即便玄女盗了阵法图,即便天族在这短短一日内折了数万兵将,他亦能力挽狂澜、转败为胜。
可她不知道,任他是父神嫡子,任他修为如何深厚,那三道天雷和那四十九道阵法却也不是玩笑。
他装得很好,一直装得很好。
他没有勇气再做出任何承诺,亦无法再说一句简简单单的我爱你,十七。他想推开她,告诉她以后要好好地生活,可他,终归做不到…
他未曾作答,只又啄了一回她的唇角,道:“十七,你曾问过我东皇钟封印的事,可还记得?”
“十七记得。师父曾说过,只有龙族、凤族,还有九尾狐族可行封印之术。”
“那术法册子在我房中。待大战结束,你便将册子交给折颜。”
“师父怎么不自己拿给他呀?”
墨渊垂下眸子,默了片刻,又抬眼定定看着她那双清澈的星眸,“此战险恶,你一定小心,切勿让人伤了…”
她恬静地笑着,将脑袋蹭在他胸前,喃喃道:“我会的。师父,你也一样。”
她袅袅婷婷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枚吻,随即离开了大帐。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底渐渐酿起温热,怀里,还有她的温度…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6 22:0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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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6 22:04:00 +0800 CST  
白真早已怫然。他原想远观一场大战,却不想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他不在乎谁做这天下之主,可擎苍想要涂炭八荒生灵,他是万万做不到袖手旁观;自小最疼爱的幺妹被伤成这副模样,他更是忍无可忍。
白真将小五交给子阑,随即祭出长剑向擎苍腾去。堪堪腾了几丈,半道却冒出三个白衣仙君。桑籍恳切道:“上神,此乃天翼之战,我等身为天族皇子,定要与天下苍生共存亡。上神乃是狐族,还望上神将此番重任交与我等!”
与这些徒撑脸面的天族人行口舌之争断不是白真的作风,既如此,索性落个清闲,正好看看这几个声名远扬却混到如今只有桑籍一人飞升上仙的皇子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们即便再笨拙,拖住擎苍也不成问题,至于能拖多久,将会给伤成什么模样,就得看他几人的造诣了。若他们不济,他白真再补上便是。
折颜常说,九重天那一帮子混账,一向是吹得天花乱坠做得一塌糊涂。如今看来,老凤凰说的果然不错。
堂堂三个皇子率着一干名将,乌泱泱一群人,却拖不住擎苍片刻,一招一后退,不过过了十余招,已朝着墨渊挪近了十丈开外,一个接一个地重伤倒地,几个不济力的更是直接魂飞魄散。再一眨眼的功夫,竟只剩了桑籍一人苦苦支撑,缠打至离墨渊不过两三丈之处。
白真冷叹一声,遂提剑上前。
擎苍早已杀红了眼,贪享着嗜血的快慰,戾气愈发浓重,面前这个清逸俊秀的小白脸自是入不了他的眼。不想他内力深厚,招式狠辣,剑剑直指要害。二人旗鼓相当,打得难解难分如火如荼。
司音和毕方亦再次起身为四哥助力。三人联手,擎苍渐渐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白真一剑穿心,央措却忽而踉踉跄跄冲到了一旁,睚眦欲裂地道:“三位!剑下留人!天族有不可废的方圆规矩,擎苍理应交与天族处置…”
三人齐齐恶狠狠地瞪向那大皇子,就是这一分神,却叫擎苍得了机会,倾尽周身法力向他们击去,随即径直飞向墨渊。
此刻,东皇钟已缩至半人高,业火羸弱,红光黯淡,墨渊的面色愈渐惨白,仙法即将耗尽。擎苍这突然的袭击,迫使他不得不放下东皇钟迎战。
东皇钟没了他的法术压制,瞬间扩大数倍,势头比先前愈加凶猛,更多的兵士和碎石被吸入钟内,放眼整片大地,再无缤纷生气之色,只有那十余万人,绝望地立于焦土之上,溺于红光之中。
墨渊不愧是战神。弹指间的一番激战,虽也身受重伤,却万万及不上已然苟延残喘的擎苍。若能再允他半盏茶的功夫,定能将其枭首。
可是,再也没有时间。
他拼着最后一丝仙力将擎苍锁入钟内,继而腾身到钟下。
刺目的猩红笼罩着他,教人看不清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亦将他眸里的悲怆渲得益发旖旎。他向里面望了一眼,又看向岸边正声嘶力竭喊着师父,拼命想挣脱束缚冲上来的小十七。
许是红光太过刺目,又许是眸中充盈了某种温热,他努力地想要看清她的面庞,却愈渐遥远,愈渐依稀…
他缓缓垂了眸子,为了这四海八荒,为了天下苍生,他,只怕是要负她了。以后,再也不能护她周全,再也不能听她一声声唤他,师父…两万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迅速在脑海中穿梭而过,渐渐地,只余下她恬美的笑靥…他摩挲了一回手背上的齿痕,她给他盖的章。十七,没有我,你会将自己照顾好的吧…十七,十七…
刹那间金光大盛,风波汹涌,东皇钟平息怒火,坠于若水之上。
丝丝缕缕的魂魄随风浪四散开来,柔柔抚过她的面庞,在她的青丝间弥留缠绕,尔后消散无踪…
在他高举着轩辕剑冲入钟内之前,隔着那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的距离,他曾轻轻对她说:“等我…”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7 23:03:00 +0800 CST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7 23:06:00 +0800 CST  
她浑浑噩噩地出了大殿,行到后园,却遇上了一身霓裳的玄女。玄女矜持一笑,“司音上仙远道而来,何不歇歇再走?如此,倒显得我大紫明宫招待不周了。”
她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寝其皮,然眼下心力交瘁,没工夫同她虚耗,绕了道,径自往前走着。
“上仙此番来,可是寻这玉魂的?”
她茫然地转身,只见那莹白的手掌上,正躺了光晕流转的玉石。
玄女羞怯道:“前日君上将它赐给了我,让我熨帖熨帖身上的伤痕。当初为了混进昆仑虚,不叫你们起疑,擎苍的这顿鞭子可是不轻啊,我到现在身上还好多伤呢。你知道,女孩子家身上留些伤痕,终究是不好的。”说着,便将玉魂递到她面前。
她僵硬地伸手,玄女却突然收了手,扬了下巴道:“如今,我已是翼后,若上仙肯对我行跪拜大礼,我便将这玉魂给你。”
是啊,翼后得有翼后的架子,若失了风傲,委实是不大好。她长笑三声,一掌将玄女扇翻在地,又召出玉清昆仑扇,提了玄女的后领一路打进朝堂,将她直直摔到离镜怀里。
玉魂从她手中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离镜一张绝色的脸倏地惨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就是你丢的东西?”她惨笑,“司音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来到大紫明宫遇见你离镜!你们夫妻俩,一个狼心一个狗肺,真是般配得很!我司音从此与你大紫明宫不共戴天!”
那时她年少气盛,没抢了玉魂,又执着玉清昆仑扇一路打出了大紫明宫。

黄昏时,二师兄烧了整席的菜。这是墨渊仙去后,他们师兄弟头次齐聚在一处饮宴。
寒酒三阙,一祭席首未至之人,二奠席右空缺之位。十六个师兄弟,忆起往昔打马看桃花,喝酒品春宫的岁月。他们相约,待料理好师父的后事,再去一趟俊疾山,再赏一回日出,不醉不归。
师兄们相继倒下,只因小十七在酒里下了药。她满面清泪,跪在席尾郑重拜了一拜,“诸位师兄,就此别过…”
她去墨渊房中寻得了术法册子,将那里的一切抚了个遍,带着他,连夜赶回了青丘。
行至山门外时,路遇一条给同族欺负的小巴蛇。司音将墨渊送她的玉瓶交给巴蛇,叫她以此为信物,去十里桃林寻四哥。白真素没有用婢女的习惯,便将巴蛇少辛送回了狐狸洞,令她与迷谷树精一道侍奉阿爹阿娘,日后再伺候小五。
赶到青丘,又值黎明前灰蒙蒙的时段。她并未惊动他人,只径自将他带到枫夷山炎华洞中。此处位于青丘正北,原是她与四哥幼时乱跑发现的,狐帝信手拈了“炎华”二字与其作名。洞内灵气汇盛,与墨渊闭关的山洞十分相似,是个修养仙体的好地方。
天劫之前,她将此处定作了自己的长眠之所。如今,便作她与他的吧。
她将他平平稳稳置于冰榻上,同寻常一般,替他擦身梳发,又寻了些桃花带回洞中。褪下衣袍,剜心取血。
血淌得吃力,她生怕待盛够那一碗,便没有力气再喂给他,索性直接伏到他身上,将伤口对上他的唇缝。最后一滴血流尽之时,晨曦的光晕已透进了洞内,将仙雾映得有些晃眼。
由鬓角到眉梢,由眼睑到鼻尖,再到唇瓣,到下巴。她将他的面庞吻了个遍,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良久,方才将唇脱离了他冷冰冰的脸。她合衣躺到他身侧,拉过他的手,十指交握。
她很安详地蜷在他怀中,一次次默念着,等我,等我…
再醒来时,是在狐狸洞中。阿娘守在榻侧,哭肿了一双眼。如她预想的一般,她失了大半心头血,原本是没救的。可阿爹独闯东海瀛洲,与父神留下的四大凶兽单枪匹马斗了半夜,拼得满身伤痕,为她取得一株神芝草。
折颜将神芝草制成药汤用以净化修为,叫阿娘饮了半碗,亦给她灌了半碗。阿娘渡了她半身修为,总算是叫她捡回一条命。
以九尾狐的心头血滋养仙身其实也是个术法,因而墨渊已受了她的血,便断不能再换成其他狐狸。添了四海八荒唯一一个女上神的半身修为,她虽仍需日日往胸口上捅一刀,却也不见得多辛苦,只是还需卧榻数月。
一日,折颜到青丘探望她,拢了衣袖微微笑道:“见今四海八荒正传得热闹,说什么的都有,晋文府中有几个拿笔头的小仙竟猜测你同墨渊是生了断袖情,奈何却担了师徒名分,于礼不合。于是墨渊故意诈死,好与你双宿双飞。”
折颜自诩为退隐三界不问红尘的闲儒雅士,却囊括了四海八荒所有的逸闻琐事。小五又同他打探一番,方知自己将墨渊的仙体偷出,当真是搅翻了昆仑虚和天宫。初时,皓德君大怒,当即要派遣十万天兵四海捉拿司音上仙,却被东华轻描淡写几句话给拦下,便为难了九重天上执笔的一众的文官。
墨渊是父神唯一的嫡子,神族唯一的战神,自他仙逝之日,昆仑虚后山仙鹤悲鸣了九九八十一日,三十六重星宿连殒了整整三年。万仙吊唁,四海同悲。
如此一位功德昭彰的远古上神魂飞魄散,手握修缮神族礼法之大权的晋文上神自是要殚精竭虑为他立一本传记,他手下那些编纂天族史籍的幕仲也定要将那场历时八十一日的大战记个淋漓尽致。可记到后来,却无从落笔。
战神仙体被偷委实不是个光彩事,断不能载入正史。如此,便叫墨渊成了仙籍宝箓中唯一一个有所来却无所去的神仙,也不晓得要引后辈的神仙们嚼多少舌根。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7 23:06:00 +0800 CST  
周旋了数月,晋文上神得东华帝君提点,最终落墨如是:‘…皓德君六万三千零八十二年秋,翼族之乱毕,父神嫡子墨渊,携座下十七弟子司音,双双归隐,杳无所踪…’
她下山的第二日,离镜带了玉魂去昆仑虚寻她,却被告知他心心念念的阿音已去云游四方。离镜何等做伏小状,就像那日她在大紫明宫求他一般的,求师兄们一定将玉魂转交于阿音。
可是,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阿音。
离镜离去后,叠风对师弟们叮嘱道:“记住我说的话。师父是为了四海八荒才选择生祭东皇钟,而不是为了什么私人恩怨。如今天族与翼族已结盟,天下太平,凡是我昆仑虚弟子,皆不许再去翼界寻仇!四海不再有战事,八荒不再有流民,这才是师父的心愿!”
继而领着一众师弟沐浴更衣,焚香礼拜。轩辕剑、紫金冠、玄晶甲、皂角靴,再次被供奉于大殿之上,十五个师兄弟悉数下了山,奔波于六合之间,四海寻找师父和小十七的下落。只是谁也不曾想到,朝夕相处了两万年的小师弟竟是个女娇娥,且是青丘白家的幺女白浅,自然无果而终。
自此,昔日群仙朝拜的昆仑虚,彻底成了无人圣地。整整七万年,她也从未踏出过青丘半步。渐渐地,战神墨渊和翼君擎苍的名字,都被掩埋在了昆仑虚无尽的落叶,和若水河的泥沙中,再无人提及…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7 23:07:00 +0800 CST  
嗯…来一发悲伤到画不下去的半成品…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7 23:08:00 +0800 CST  
@纳格兰的星空🌌@Happy33smile@pavo88@米米米卡⚡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7 23:10:00 +0800 CST  
花好月圆♡月满中秋
欢迎大家踊跃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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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6 21:03:00 +0800 CST  
仙友们好…由于笨楼主集训忙成狗…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十分抱歉…而且…手机前几天被淹死了…之前写的文统统不见…只有后来写的一点点新文有备份…楼主做了修改衔接…之后文章就按新设定发展…请多多包含…
Ps…文里即将出现很多新人物…不喜勿喷…望多多指点…
比心♡♡♡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7 22:40:00 +0800 CST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
仙雾氤氲,碧波悠漾,群山渺渺,芳草青青。如画仙境中,佳人独酌湖心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三千青丝垂于身后,如瀑如幕。
白浅微微眯着眸子,削葱长指松松握着光晕流转的玉瓶,送到唇边,饮尽一口桃花醉。将玉瓶幻入袖中,倏然腾身而起向湖岸飞去,轻纱袅袅,婀娜聘婷。
她一路腾云至枫夷山。
七万年前,她能下地之时正逢初春化雪天。她向折颜讨了些桃树苗,于炎华洞前种上一片,由浇水到施肥,皆是亲力亲为。到了第三年上头,桃树已堪堪长成了形,积雪化尽后开出了第一朵花,自此再未谢过。
青丘是仙乡,花开四季,树木长青。只是如今已至深秋,桃花稍显得有些荼靡,比不得春夏之日那繁花满枝,烟烟霞霞的秀色。
她折了几束开得较浪漫的,带到炎华洞中给墨渊换上。花瓣微微散落,由他的眉间一路滑至墨发,她拂袖拈去,顺势蜷到他身侧,拉过他的手,十指交握。他的手冰冰凉凉,握了许久,总算染上几丝温热。可用不了多久,终究还是会消散。
她徐徐起身,将他袍子上的几道褶子抚平,又为他梳了一回发,向洞外行去。
有些事,还需尽早交代。
抬眸望了眼天色,估摸着迷谷此时应在置办午膳,遂腾朵薄云去寻他。
迷谷的元身是一株迷谷树,鸿蒙之初就长在南荒的招摇山上。
狐后怀着白真时,一日同狐帝闹别扭,堪堪收拾了几套衣裙几颗野果便离家出走,迷路迷到招摇山。因迷谷树的枝桠有指路的能效,狐帝将狐后寻到之时,担忧她下次独自离家再迷路,遂将招摇山上唯一的这棵迷谷树移回了青丘,植到狐狸洞前。迷谷树在此仙乡福地沐日月精华、顺四时之气,历了六千年,坐化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仙,红唇皓齿,一管鼻子又直又挺,一双桃花目微微上挑,像极了凡间戏台上的白面小生。
狐帝以几捆东荒大泽独有的蓬莱竹作贺礼与赠,迷谷便用这几捆翠竹并些茅草,在狐狸洞旁造了间屋,做了青丘白家的管事。后来四哥将小巴蛇少辛带回青丘侍奉狐后,迷谷亦寻了同等的材料为少辛造了间同样的屋,与她安身。
白浅承袭东荒女君之位后,狐帝狐后便将狐狸洞留给这个最疼爱的幺女,自此比翼双飞云游四海。迷谷生就与火相克,一向对灶厨之地敬而远之,少辛做的饭食也难以下咽,三人遂带着小凤九日日吃些枇杷裹腹。
凤九自小粘白浅,待这个小姑姑却是比待她那严苛肃穆不苟言笑、整个白家没一个人敢惹的阿爹更亲。许是天赋异禀,又许是被那数万筐枇杷蹂躏得甚惨烈,小凤九三万岁时便捯饬起灶厨之事,堪堪练了几月,一双巧手已能烹出琳琅的珍馐美馔,教众人得以享福。
只是好景不长,凤九的性子很像年幼时的白浅,十分天真活泼,方长成个姑娘就四处游历,上蹿下跳没个停歇,于是乎,那三人又回到了以枇杷为食的日子。
白浅行到蘑菇集上,此处由她于五万年前所建,青丘子民运营,长街十里,人物繁阜,日出而欣,日落而息,与凡间的街市如出一辙,半点不见仙法的影子。在那摩肩接踵的人潮里寻了半日,方才寻到迷谷。他正在一架素白的棚下择着枇杷,满脸的苦相。
白浅思忖着,他定是思念凤九思念得紧,因而如此愁苦,只是这模样也愁苦得甚过头了。遂上前打趣道:“你看你,这还没娶老婆呢,脸色便这么差。”
迷谷丢下刚拣好的半框枇杷,引着白浅腾到四下无人之处,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挠了头道:“姑姑,一个月前,天族的二皇子不是又来提亲么…”
白浅登时敛了笑意。
当年,墨渊魂飞魄散,昆仑虚败落,天族失了震慑诸侯的砥柱,各部族首领愈发不服九重天的管束,蠢蠢欲动,使得皓德十分惶恐。小腹鸡肠不足以装得下智计谋略,皓德也不愧当得一句昏君。他一点儿不着力于整顿内治强壮兵马,只一门心思寻个牢固的靠山,马不停蹄遣了央措去十里桃林,拜托折颜向青丘提亲。
白真甚记恨央措,若非这大皇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兴许擎苍早就死于他剑下,墨渊也就不会魂飞魄散,小五便也不会如此自苦。
四哥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战场之上变数横生,央措虽则可恨,但他那时尚缺应变之能,也不能全怪于央措。可是,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替小五不平。墨渊更是折颜的弟弟,且经了此战,折颜便愈发地看不上天君一家,央措此番自是无果而终,还受了好明嘲暗讽,给毕方几扑翅赶出了桃林。皓德甚气愤,终究不敢发作,腆下一张脸寻狐帝共商联姻之事。狐帝不允,遂作罢。
一晃过了六万年,天族终是日暮途穷,各分支部族相继起兵反叛,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却教皓德彻底乱了方寸,再顾不得什么礼仪规典,一道圣旨废了桑籍的正妃,火急火燎派了桑籍直接上狐狸洞提亲,并下了死令,一日不娶得青丘白浅便一日不许归返九重天。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7 22:56:00 +0800 CST  
初初之时,白浅碍于两族的脸面,仍命迷谷和少辛依着待客之礼好生招待。可这二皇子迫于他父君的淫威,死活赖着不走,便怪不得青丘子民一窝伙将其赶出了青丘。
后来,听说天族那早就内定的小储君——央措那堪堪五万岁的独子夜华领兵平叛,将天族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保住了他爷爷的天地共主之位,愈发圣宠优渥。
解了燃眉之急,皓德君却仍未放弃同青丘联姻的心思,桑籍仍是三天两头地往青丘跑。如此,又过了一万年。天君这矢志不渝的恒心,虽惹得白浅甚膈应,倒也暗生得几分佩服。
她理了一回袖口,道:“怎么,我闭关一个月,他还没走?”
“不是,那二殿下前日便走了。只是…只是他将少辛一同带回了天宫,还说此生非她不娶,现下弄得四海皆知…”
“少辛?”白浅淡淡道,“走了便走了,干我何事,横竖丢的是天族的脸。他寻个人放在心尖上捧着,倒也省得日日吃我这闭门羹。”
“折颜上神已经去寻狐帝了,说是要去天宫讨个说法。依门面上的规矩,少辛她是需得姑姑你亲自指婚的,却好死不死悄没声地同人私了奔,还是奔的来向姑姑你提亲的天族二殿下,委实是荒唐!”
迷谷又挠了一回头:“这事儿也怪我,我看那二殿下对少辛不错,便起了懒心思多让少辛去应付,没想这一来二去竟叫他二人生了情意。只是可恨那小巴蛇,当初她被同族欺负,姑姑你将她救回来,怕她再给欺负竟连灵宝天尊的破云扇都给了她,若非如此,她哪有这好日子过!如此忘恩负义,活该她被天君丢进锁妖塔去!”
女子挑了挑眉:“锁妖塔?罢了,随他们去吧。若我再过几日便灰飞烟灭了,现下还要花心思同他们计较,岂不是太靡费了。”
“姑姑,你不想管便不想管,干嘛咒自己。”迷谷一张脸愈发地皱巴巴。
白浅思忖了一番,扶颐道:“我今夜闭关炎华洞,七日后出关,届时,要去桃林小住几日。我会留些心头血在炎华洞中,你记得日日喂给师父,每日替他擦身梳发,还有,要将洞中的桃花换上新的。”

她守着墨渊,恍恍惚惚地过了七日。临走之时,正值日暮西山。她细细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道:“也不晓得,若水河畔有没有恢复昔日葱葱郁郁的景象。”
她最后喂了他一回心头血,最后一回为他擦身梳发,又将他的面庞吻了个遍:“若美景如故,我定不会教若水再折一草一木,亦不会教这四海八荒物换星移。”
行至桃林时,凤九正端了盅芙蓉羹由灶房出来。数百年未见,这丫头倒是出落得愈发亭亭了。
白凤九因她阿娘是只红狐,故而生自四海八荒唯一一只丹身雪足的九尾红狐。平日她总爱穿些粉粉淑淑满是少女情怀的衣裙,眉间一朵鲜红凤尾花,煞是好看。
她幻出把五彩斑斓的羽扇,蹦跳过来道:“凤九见过姑姑!”继而将羽扇承至白浅面前,“此次游历了北荒、西海和数十处凡世,路过梵音谷之时,比翼族的九皇子以自身尾羽制了这扇子,托我转赠于姑姑,说他未能出席姑姑的兵藏礼,深感遗憾,便补以此扇贺姑姑承袭东荒女君之位。姑姑见了这扇子,可还欢喜?”
白浅僵僵接过羽扇,拿在手中掂了掂,哑然笑道:“欢喜,十分欢喜。”
凤九咯咯地笑着:“姑姑还是老样子,为老不尊!”
“敢说姑姑老,”白浅伸指点了点她的额间花,将她化作元身,“就让你先做一阵子的小狐狸吧。”
凤九炯炯脉脉地望着她,一副小模样甚是委屈。四哥不禁咂了一回舌:“啧啧,就为了那么朵苞都没打的烂桃花,你竟连饭都不让人家好好吃了。可怜我们家小九知晓你要来,还在那厨里捯饬了一下午,啧啧啧…”
小五瞪了四哥一回,转眼瞥见凤九脚边落了串铜铃。
数个时辰前,凤九尚在凡间中荣国,贪图近路便由俊疾山直回青丘,不想遇上了翼族七万年前漏网的赤焰金倪兽。此兽甚凶悍,只一味红莲业火便教数不清的小仙闻风丧胆,却入不得上古神族的眼。可白凤九一向懒于修炼,已生了七万年却还未飞升上仙,险些命丧当场,幸得途经的东华帝君搭救,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俗滥桥段。
凤九深记姑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教诲,死活不肯离开,一路追随东华到了若水。东华将这铃铛交与土地老儿,待他回了九重天,凤九又返回若水诓骗了土地,以一支玉笛换走了铜铃。
白浅将铃铛瞟了一眼,登时明了。这铜铃是个用以传信的法器,由父神所造,后又传给了东华帝君,她在昆仑虚时曾见过几次。将铃铛拾起来给凤九系在踝上,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呀,虽然不知道你是打哪儿偷来的。”
折颜已寻了阿爹去天宫,这顿晚膳左右就她三个。用完了膳,凤九去收拾碗筷,小五便同四哥沿着碧瑶池散步。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东观西望,将夭夭十里桃色尽数收于眼底。她不晓得此次还能不能回来,还是再多看几眼这十里桃林罢…
闲逛了许久,月华已透过花隙婆婆娑娑地洒在水面上,盈盈生辉。她望着水光粼粼处,有些出神地问:“四哥,于你看,若七万年前擎苍未曾被封印,那如今四海是什么样子?”
白真思忖一番道:“如果擎苍没有被封,那墨渊也就还活着。只要墨渊还活着,这四海八荒就一定会太平,不会像这数万年不太安生的模样。”
“对,只要师父还在,四海就一定是太平的。”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7 22:57:00 +0800 CST  
沉默了片刻,四哥忽而跨上一步挡在前面,一双眸子望得白浅有些心虚:“看你神态不对呀,方才用膳时也心不在焉的。你莫不是对那桑籍日久生情,故而烦心吧!”
“为了桑籍?”白浅翻了一回眸子,由身后拉过一缕青丝在指间玩绕着,“他虽往狐狸洞跑了一万零几个年头,我却次次避而不见。唔,七万年前倒是见过几次,却全然没什么印象。他与谁在一处,关我何事,有什么好伤神的。”
“那便好。”四哥莞尔一笑,亲昵地挽过小五往回走去。
月上梢头,星色漫漫。白裙青衫袅袅娉娉,人影花阴绸缪缱绻。和着流水琴音,一旋一转之间,轻卷起漫天嫣红。幽幽暗香漾于清风,落英缤纷,美得不可方物。
凤九的琴艺虽不及炉火纯青,然已很有一番韵致,不似她姑姑,生就对音律一窍不通。柔荑长指游移于银丝,高山流水之间,嫣然而笑,拂袖掷出一壶桃花醉。白浅同四哥相望一笑,双双幻出青剑对舞。甘醇佳酿顺着剑锋一路滑入口中,蒸腾出些许缥缈醉意,倒教舞姿愈渐翾风回雪、翩跹婀娜。
莺歌燕舞至夜半,四哥寻了颗较坚实的桃树作榻,沉沉睡去,凤九亦化了元身恬恬静静地蜷在树脚。白浅将他们望了一回,又再次将那铺天盖地的嫣然淡粉四向望了个遍,召出玉清昆仑扇,离开了桃林。

仙山已然荒芜,琼阁已被尘埃所笼罩。当年仙雾缭绕众仙朝拜的圣地早已一去不返,只剩下岁月的痕迹湮没在凉薄霜华中,凄凄惨惨戚戚。
她推开殿门,灰绿的苔微有脱落,枯涩的木吱吱作响。抚着石壁缓步走入殿中,指尖的微凉,也一路凉进了心里。
振翅欲飞的仙鹤铺了一层细灰,消散了颜色,了无生气地,印在灰蒙蒙的屏风上。昔日,这屏风何等盈透,何等的流光溢彩,前面的降香高座,又何等的整洁,色泽何等的醇厚。曾有个文文弱弱一丝不苟的小白脸坐在那处,端方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昆仑虚墨渊战神座下,十七弟子——司音神君。”
她收了他那日刚得的法器,威慑四海的玉清昆仑扇,扭扭捏捏、漫不经心地跪在座前拜他为师。
他也曾在此为她和师兄们授课,因她瞌睡或是走神而罚她抄经,然只要大师兄求几句情,便只需受一番语重心长的说教和寥寥几遍经书。
他待她很好,可她一直很不服气这个清清秀秀娘娘腔腔的小白脸师父。
他曾为她闯了瑶光府,柔声安慰:“没事了,师父陪着你。”
她不再害怕,枕着他的大手,安然入睡。
他曾为她过生辰,吻了她的额头:“十七,生辰快乐。”
她第一次体味了心动的感觉,那时却还未明白。
他曾独闯大紫明宫、为她挡了三道天雷,深受反噬之伤,却只是对她暖暖一笑。
她一刻不歇地哭了四日,生了七万年,头一次哭得那么失态又伤心。她自此发奋图强,只为不再辜负他的师恩、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他曾带她游遍绝色美景,即使独自心伤,即使重伤未愈,也陪着她去平复情殇。
他曾说:“十七,与我在一处可好?”
她觉得,世人艳羡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也不过如此。此前数万年没心没肺的时光,都显得黯淡。
他曾说:“待大战结束,我便去青丘提亲。”
他曾说:“等我…”
可他,终究没有来。
新月朦胧在蝉翼般透明的云里,泻下冰一般的银辉,又清又冷。她踏碎了一路的冰霜,行到酒窖中。取来一壶酒,仰头灌下,又辛又涩。
师父,若十七像七万年前一样,在此大醉一场,你可会来?
她自嘲地笑了一笑,抬手将满面的清泪抹去,无奈何旧痕未去又添新痕。睨了眼躲在酒架后的小凤九,捻诀将她提到了面前。
“小丫头,你也跟了我一路,可领略了这神族第一圣地的风采…
“你一定奇怪,我深夜来昆仑虚,竟只是为了偷酒喝。”她深饮了一口,抬手幻出术法册子放在桌上,道,“姑姑呢,要出一趟远门。这册子记载了一个法术,如今只有我一人知晓。若我死了,令法术失传,四海八荒就要有大麻烦。”
轻舒一口气,看了眼凤九踝上的铜铃,徐徐道:“你这铃铛是东华帝君的吧,我方才一看便知。至于你是如何拿来的,若姑姑还有命回来,再好好审你。
“你肯定想问姑姑要去哪儿吧。你一定也知道,姑姑不想说的事情,谁拿我也没办法。”
她晃了晃酒壶,将余下的半壶酒尽数灌入腹中:“你在此睡上三日。三日之后,我用来保护你的仙障会碎掉,震动此铃,替你唤来帝君。”
抬手施了法,直奔若水之滨。

抵达之时,彤云漫漫,红光刺目。河的另一侧,亦有胭脂刚为擎苍奠下的三阙寒酒。白浅远望她离去的背影,难免叹上一叹。听说师兄们仍在寻她和师父,胭脂也寻了她大哥整整七万年。不论其他,大家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团圆。
可这世上哪里求得团圆,离别才是常态。
她一挥袖,将刚冒出个头的若水土地打了回去,这等情景,还是让他待在地下保命更为稳妥些。
由清晨到黄昏,由绿野到碧涛,她耗了半身仙法,终是在擎苍破钟而出前将他再度封印。一声惊雷响彻四海,一道红光印透八荒。烟消云散,日旎风清。她兑现了对墨渊的承诺,实现了早立于心中的抱负,却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被擎苍大伤元神,封了记忆和仙力,敛去容貌,化作一个凡人落至东荒俊疾山。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7 22:58:00 +0800 CST  
@纳格兰的星空🌌@Happy33smile@pavo88@米米米卡⚡么么哒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7 23:00:00 +0800 CST  
余晖、烟霞、老树、落叶…她茫然失措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身上一袭袅袅的白裙染了血,她却不晓得这血从何而来。她已然忘了自己是谁,也不再记得身旁那把精致的扇子乃是震慑四海的法器,曾陪她历了多少沧海桑田,尘缘更迭…
那被落叶包裹的、古旧的青石路的尽头,是一片与这时节不相匹配的青翠的竹子,林深处一座早已破败的竹屋。她看着屋中那些埋在厚灰下斑驳而微微泛黄,却处处弥散着脉脉温情的物什,有些出神地想,或许曾有一对神仙眷侣隐居于此,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不为世事所纷扰,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只为卿…

若水出了大动静,一直密切关注的东华帝君率先赶到河畔。施法查看了一番,却发觉擎苍要醒来的征兆消失殆尽,十分平静,忙揪了土地盘问。
土地回道:“日出时,这东皇钟似乎真的有了异动。可小老儿刚刚探出个头来,就被一个极美的姑娘给打回去了。”
“极美的姑娘…”东华思忖了一番,又问,“可是昨日随我来此处的小姑娘?”
“不是哇。”土地沉吟半晌,从袖中掏出支玉笛,道,“对了,昨日与帝君一同前来的那位仙娥,曾用此笛换走了铜铃。”
东华挑了挑眉,带了几丝不自知的喜悦,悠悠地道:“东皇钟已再次沉睡,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笛子给我吧。”接过了玉笛,莹白的笛身触手生温,一株丹穗随风飘逸。东华细细端详着,嘴角的笑容更甚了几分。

九重天上,折颜和白止一唱一和明呛暗骂地将皓德君折损了一番,待消了气尽了兴,便昂首阔步地出了凌霄殿。行至殿前,却见一抹极熟悉的身影健步而来,不由得堪堪怔在原地。那少年一袭玄袍,八尺身形罩在袍下竟稍显得有些清瘦,步子却异常坚稳。皮肤白皙胜过处子却不娘腔,剑眉星目,高鼻绛唇,及腰墨发半绾为冠,簪一根腾蟒模样的曜石簪子。
他们竟望见了少年时的墨渊。
幼时,父神曾设教坛于昆仑虚,不问出身,不问来处,施化敷教三界众生。折颜、墨渊、白止、东华,皆受教于父神坛下,乃是铁打的同窗好友。折颜素来跳脱,视脸皮为身外之物的东华仗着比他们年长些,总是摆出一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神情,每每闹腾起来又以事不关己的模样参与其中,实实在在一个幕后黑手。木鱼脑袋的白止最是老实,然终归年少,自带几分轻狂,又架不住那几人的软磨硬泡,终于也随着他们一道惹是生非。
这一众活泼的少年里,唯有墨渊分外不同。折颜常常打趣他:“咱俩都是父神一手养大的,为何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地传承了父神的脾性,我却截然相反。说出去啊,别人都不信我两是兄弟!”
他们也常于私下里感叹,墨渊若不做个祸国殃民的小白脸,委实是可惜。他那双细长的桃花目若带上几分笑意,不知要折了多少倾城名花,可他却终日板刻着脸,白瞎生得这副好模样。
然而,这感叹实属多余。即便墨渊不苟言笑,倾心于他的女仙仍能从昆仑虚排到九重天。可无论是女仙们的芳心,还是同窗们的胡闹,墨渊总是不置理会、不置可否,不食烟火高高挂起,全无一点少年人该有的气性,只一派长者的稳重、游者的逍遥。那模样,那气质,正同眼前的少年一般无二。
只是这二人的眼睛是截然不同的——墨渊的眼瞳是淡淡的琥珀色,总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和几抹温和的光,这少年的眸里却只一派无尽的黑,宛如千仞深渊,遥遥不可见底。
折颜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那张绝色的脸,愣了半晌道:“你与墨渊有何渊源?”
夜华淡淡道:“并无渊源。”
折颜摸了一回下巴,蹙眉望向皓德:“天君难道不觉得,你这天孙与仙逝的墨渊上神,长得一般无二么?”
“当初他的生母乐胥嫁入我天族三万年也未曾生育,可她得帝君提点去了一趟昆仑虚,那后山的金莲随之枯萎,接着便有了夜华。我这孙儿出生之时,有七十二只五彩鸟绕梁庆贺,东方的烟霞晃了整整三年,乃是墨渊上神出生时才有的景象。本君也曾为此困惑,甚至曾想过,墨渊上神虽已灰飞烟灭,但也可能保住一丝魂魄经过两万年的调养,借夜华的身份出生。”
“借太子殿下的身份?”折颜转了转眼珠,又笑道,“不会的。墨渊若还有一丝魂魄,就绝对不会投身到别处,他一定会回到昆仑虚的。”
“这也仅是本君一开始的推断,后来啊,慢慢就释然了。”皓德君仿佛已将被这两位上神损到狗血淋头的挫败感抛到了九霄天外,难掩自豪之色地道,“昆仑虚的金莲一直由墨渊上神亲手养护,如此,夜华若得墨渊的仙气庇佑也便不足为奇。墨渊上神于两万五千岁飞升上仙,我这孙儿啊,比他还早了五千年。这孩子就是要证明,他并非是墨渊。”
“哦?两万岁就可以飞升上仙了?后生可畏啊。”折颜同白止一道唏嘘了一回,又眯了眯眼,“你这天孙,倒是不错,不错。”语罢,双双腾云而去。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8 21:52:00 +0800 CST  
“我天族复兴有望…”皓德琢磨了良久,方才将折颜的话悟出几分味来。
夜华仍是执着那副淡漠神色,眉眼间几分不可察的怨忿却逃不过皓德君的眼。可他却全不理会,只自顾自地欣喜道:“不愧是本君一眼相中的储君。夜华,你果真不负本君的厚望。”
见这个好孙儿仍在忿忿,皓德的脸色登时没那么好看,颇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意。寻了份折子递到他手上,再次端起了天地共主的架子:“行了,你先看看这个。这赤炎金猊兽本是擎苍的坐骑,七万年前离镜继位之后他就消失无踪,直到近日才被发现,在东荒俊疾山下的中荣国。此兽凶猛好斗,肆虐无忌,不但害得中荣国十年大旱,还掳走了中荣国的皇后,国君羞怒之下就抹了脖子。”
夜华将奏折虚虚一瞟,道:“天君可是要孙儿去斩杀赤炎金猊兽?”
“这等小事本不用你亲自出马,随便派几个人走走过场便是。只是这位国君原是东华帝君座下一位下凡历劫的小仙官,回归仙位后就将金猊兽的恶行一层一层告了上来。由你去了结此事,一是可以再多攒些威信,有助于扬威四海,为你日后授太子印做准备。二来也可在帝君和青丘那里多留个好印象,对你大有益处。”
“既如此,孙儿即刻动身,下界斩杀赤焰金猊兽。”

折颜和白止方回到桃林,便见白真猴急地跳到了跟前。老凤凰甚慈爱地揉着狐狸脑袋,得意道:“妥了。”
“你一定好好将天君给损了一番吧?”
“唔,他那宝贝儿子死乞白赖往青丘跑了一万零几个年头,最后却拐了个婢女回九重天,丢脸的是他们天族,我有什么好损他的。”折颜十分谦虚。
这老凤凰,果真是皮糙肉厚。白真骨碌碌地转了几回眼:“那皓德君是如何处置他那宝贝儿子和那条小巴蛇的?”
“啧,这二殿下倒是聪明,自己去锁妖塔将少辛强带了出来,又挑着他爹上朝万仙齐聚的当口去求情。天君气得要将少辛就地正法,结果他二人倒是情深义重,竟颇有骨气地要双双自刎在凌霄殿中,被我拦了。皓德有了台阶下,便将他贬去北海当个水君,算是被流放啦。”
白真不由得提调啊了一声,缓了缓神又咧着嘴问:“你竟肯帮他们?”
折颜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少辛被小五救下送来桃林的那日,许是惊惶太过,竟生了以身相许之心,连话都说不大利索,明里暗里羞怯道她少辛这辈子就是他白真上神的人了。大家都听得明了,也就白真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番周旋,少辛给送去了狐狸洞,她刚到青丘的那两三万年还时时问迷谷,白真上神可好,白真上神如何如何的,他折颜可不吃了飞醋?更何况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说他也不缺这点阴德,但如今少辛既与桑籍这般情投意合的,他何不成人之美做个顺水人情?
但这番话不大能说与真真听,若教他知晓折颜早对他起了这许久的贼心,那以他的性子,弄不好又离家出走,委实不妥。折颜掂量许久,底气十足地道:“唔,我看这少辛不是个厚道的,说不定还能再祸害祸害他们天族,也算给咱们出了气嘛。”
白真将信将疑地点了一回头。
白止的脸色却不如折颜一般好看。虽看得明了,可他那一根筋的性子却还是膈应给人当了一回棋子。无言了许久,白止提了嗓音道:“小五在何处,怎么没见她?”
“今日晨起便不见她的踪影,许是回狐狸洞了吧。”白真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嗯,我回青丘了。”
送走了阿爹,白真一把抓过折颜的袖口往碧瑶池边走去:“你这差事办得不错,小五终于不用再受他天族的骚扰了。走,陪我喝两杯!”
“非也,非也。我估摸着不出三日,天君又会寻我和你阿爹去商议亲事了。”
“桑籍不是带着少辛去北海了么,皓德君还想如何!”白真登时急得跳脚。
折颜摸了一回下巴,故弄玄虚地道:“别急别急,听我给你好好道来。”继而一把揽过白真往林深处走去,“天君有个孙儿,名叫夜华,你该知道吧。这夜华呢,两万岁便飞升了上仙,天资聪颖,打战也是把好手。你还记不记得一万年前那些小打小闹的战事?就是他率军平叛的。”
“你是说,天君要他这孙儿求娶小五?”
“唔,我倒是稍稍暗示了一下。”
“好你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老凤凰!你不是总骂天君那家子混账没一个好东西嘛!”白真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
“哎,我看那小子也算人中翘楚,和他爷爷不是一条道上的,说不准还真挑得起这八荒重担。这桩亲若是成了,小五便是天族的太子正妃,将来是要继任天后的。虽说这身外之物不值一提,可如今八荒情势不稳,从大局来看,狐族与天族联姻,是没有坏处的。况且啊,你也不愿看着小五一直不嫁吧?”
白真稍有些动摇,思索一番道:“那墨渊怎么办?我一直觉得,小五心里的人是墨渊。”
折颜沉默半晌,道:“天命不可违啊。反正那二皇子拐了少辛,他天族是大大亏欠了青丘的,若小五瞧不上那小子,我和你阿爹再出面退婚便是,也可与他天族算得两清。”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8 21:52:00 +0800 CST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隙洒在脸上,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挡了挡柔和又略微刺目的阳光。昨夜一场春雨绵绵,湿了鬓发,湿了鞋袜,漉漉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她茫茫然地想,如今已是第七日,也不知还得多久才走得出这片林子…迷路了这么久,也不知屋里的猫和那两只受伤的小翠鸟有没有饿坏?还有那条小黑蛇…不,现在,该叫它黑龙吧。也不知它现在如何了?
她与黑龙的渊源,始于数月前的深秋。那时候,后山的桃林只剩一丛棕褐的树干零零散散挂着些萎靡的黄叶,抬眼望去,便可透过那杂乱的枝桠望见秋日独有的、湛蓝而深远的天空。穿过桃林,整个世界便化作了阳光一般的金黄,明明晃晃硕果累累,各样的野菜野果采也采不尽,可留一些裹腹,也可带到山下的镇中换些稻米肉食。可惜她命里自带迷路的本事,野菜野果倒是择了满蓝,却绕到天色擦黑也未能走出林子。她寻了个山洞栖身,在洞里遇见了一条约摸两尺长、细细弱弱遍体鳞伤的小黑蛇。她并不晓得,这根本不是什么落难的小动物,而是威名赫赫的天族太子夜华。
堪堪彼时,夜华遵天君之命下界斩杀赤焰金倪兽,缠斗了半日,将金猊兽斗得尸骨无存,却也被他那一味颇厉害的红莲业火伤得无法恢复仙身,故而寻了这山洞调养生息,又阴错阳差被女子当作宠物蛇带回了家中圈养。
这蛇除了时常瞌睡之外,再挑不出一点毛病。样貌生得好不说,聪慧程度也是其他的猫儿鸟儿远不能及的,故而女子十分欢喜它,日日好药好肉地招待。她自以为待它万般的好,却是实实在在苦了这位向来养尊处优的天族太子,不仅被她把腐肉草当作灵药用以疗伤,还每日三斋都给她威逼着吃生肉。直至半旬前,她去山下的镇里喝茶听书,再次遇见了那个曾诬陷她偷扇子的无德道士。
这道士原是个黑蛇精,浅有修为窥得一二天机,常年混迹市井,靠卖符算卦为生。一日于街头偶遇女子,盯上了她手中那柄玉清昆仑扇,强买不成,便当众指鹿为马,诬陷女子偷了他祖传的仙扇。原本扇子会毫无悬念地被道士夺走,将成之际却冒出个会呼风唤雨的妖女助她一臂之力。诡计被破,道士遂匆匆逃了。他当然不晓得,女子本就是玉清昆仑扇的正主,自然也不晓得,这“妖女”乃是来凡间寻她大哥和金猊兽的翼族公主。与道士纠缠的途中,胭脂曾说这扇子乃是她旧友的法器,女子听入了心,待事情告落便将仙扇拱手相赠。胭脂顾念她二哥哥这七万年来寻司音上仙寻得辛苦,遂收了扇子,带回翼界交与离镜。
道士自此对女子怀恨在心,甚有入魔之嫌,直至再次于镇中遇到了她,用妖法窥得她篮子里装了条黑蛇,不由暗叹,真真是苍天有眼。需知黑蛇在中荣国乃被视为至邪之物,寻常人闻风丧胆,因而当正瞌睡的小黑蛇被道士提出竹篮时,满街的男女老少通通吓绿了脸色,争相叫嚷着把一切能拿得起的物什砸向女子和黑蛇。远在九重天的夜华受了感应,自是怒火中烧。待愤怒的人群回过神时,黑蛇已腾空而起,化作曾替他们斩杀了金猊兽的巨龙,用同样的神通降服了真正的黑蛇精道士。
夜华望了女子片刻,随即腾飞于九天之上,一去不返。
女子将他定义为一条负心蛇。她却不知晓,数十日的朝夕相对、一份啼笑皆非的救命之恩,已在这条负心蛇的心里种了情根。而此时的九重天上,负心蛇本尊正向他那个风流倜傥的三叔连宋讨教,该使些什么计谋俘获她的芳心。
日上三竿,空气渐渐变得温热。她抬手拂了拂额上的汗珠,隐约听得潺潺水声。寻觅过去,一张苍白的小脸总算露出几分笑意。清凉的溪水划过面庞格外舒爽,她轻瞌上眼眸,细细感受着水丝柔润的触感,一阵蹄声忽而打破了林间的静谧,闯入耳中。
起身回眸,只见一队轻骑策马而来,为首的男子身披一身战袍,朗朗如日月入怀,濯濯如春月烟柳,仿若芝兰玉树、琼枝甘露,在浩浩汤汤的队伍里格外耀眼。
更近一些,便见他淡淡睨着自己。她描摹过他精雕细琢的面庞。静川明波般的清朗眉眼,高挺的鼻,轻抿的唇,还有棱角分明的下巴上那小撮绒绒的胡须。她怔怔地望着他,莫名而熟悉…从前在山下也无意中见过画师手中那所谓镇中第一美男的画像,如今一比,不过是烛火之辉与日月之光相较罢,俨然可称得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你是谁?”林翎极警惕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却见她像没听见一般怔怔地盯着将军,莫名有些恼火,遂跃马而下径直走到她面前,执着剑又提声问了一遍,“你是谁,你为何会在此处!”
女子不禁一个激灵转过头来,才发觉有个颇英俊的少年正怒气冲冲瞪着自己。回了回神便徐徐道:“我迷路了…”
“迷路?”林翎更警惕了几分,“谁不知道这俊疾山被金猊兽占为己有,山妖猛兽不在少数,寻常人根本不敢上山,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独自到这山上来!说,你究竟是谁!是不是同金猊兽一伙的妖怪!”
“我没有骗你。我就住在这山上的一个竹屋里,因为到林子里采野果不小心迷了路,走了七日也没有走回去。”
林翎转了转眼珠,随即将一对剑眉拧得愈发气势凌人:“你说不说实话!那竹屋早已无人居住,你编谎话也该编得像样一些!”正打算再逼问下去,忽而听得将军淡淡唤了自己一声,赶忙跑回马前听他吩咐。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8 21:53:00 +0800 CST  
他始终端坐于马上,一丝不苟。只见他又将目光移向了自己,女子慌忙将视线躲闪开。正出着神,方才那个气势汹汹之人又跑到跟前正色道:“将军说了,让你在此处等我们,天黑之前送你回去。”说罢,便跃回马上疾驰而去。
红阳渐渐偏移,将山林渡上了一层淡粉。素色的衣裙落了星星点点的桃夭,她轻靠在树脚小憩。梦境中,他端坐在战马之上,剑眉星目,执一柄长剑,如四月清风一般穿梭在林间。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散着朦胧的光。他微微一笑,如朗月入怀…
“母仪千古,室婺星沉。慈容永存,凤落长空。慈竹风凄,彤史留芳…”
梦醒蹁跹,悠长而悲怆的歌声忽远忽近萦绕上耳畔。她徐徐睁眼,只见他踏着薄暮而至。队伍比之前更壮大了一倍,他的身侧也多了个长得妖冶、披着一身同样威赫的战袍、骑着同样一匹雄壮的马的男子。
他始终那样端正地坐在马上,却不似来时一般匆匆。整个队伍缓缓行进着,众人皆是静默。队伍中间,那座原本华丽的轿撵已被白绸所装点,一片阴郁。她出神地看着他走近,又走远,高大颀长的背影渐渐朦胧在余晖中,再回过神,是那个年轻的将军郁郁牵了匹马来到自己面前。林翎将马缰递到她手中,目也未侧便极干脆地转身离去。
“可是我不会骑马…”没有回答,女子只得努着嘴给小红马顺了顺毛,又极担心地贴上它的耳朵喃喃道,“你要乖一些,不能把我摔了。我养了两只鸟和一只猫,它们都很听话,你也要一样。”
正说着,却见那个长得妖冶的将军悠哉悠哉到了跟前,斜斜倚在马上,一双上挑的凤目里满是深不见底的笑意:“姑娘不会骑马?”
见她没有作答,贺兰逸又直了直身子:“军马性烈,善骑者也未必能熟驾。不知姑娘给愿赏副薄面,让在下送姑娘一程?”说罢,便斜勾着唇角逸豫向她伸手。
他那对眸里装了太多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的东西,浑然散着寒意,让女子莫名反感,便只持着礼数颔首回绝:“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她走得干净而利落,不似寻常女子一般矫揉造作,却是柔中带刚,浑然天成散着几分英英气魄。贺兰逸悠悠收了手,望不见底的眸里那抹笑意愈发讳莫如深,薄唇也勾得愈发斜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残阳已被皎月所代替,星色漫漫,清风徐尔。早春的夜晚格外静谧,严冬的寒意却也未褪尽,女子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抬头细数着漫天繁星。
许是动物都有些灵性,红马一路都很温驯,稳稳载着她行在队伍后面,不骄也不躁。
那几株再熟悉不过的翠竹渐渐映入眼帘,她不由欢喜,轻抚着红马的脑袋柔声道:“我快到家啦,现在可以自己走回去了,谢谢你载我回来。”
正打算下马,忽而却见他策马而来,勒定缰绳便翻身而下站定在自己身前。他的双眸在月华的映衬下格外清澈,细看之下,却蕴着几分温润如玉的流光。她回了回神,赶忙跃下马来将缰绳递到他手中,他却没有任何要接的动作,只将身旁那匹更为高大的战马牵上前了一些,看着她淡淡伸手:“上马。”
她愣愣地望着他,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才将缰绳递给了林翎,搭上他宽厚修长的手唯唯诺诺爬了上去。
他的掌心温热,铺了一层细细的薄茧,印记着戎马倥偬的岁月。曾挽过大弓,降过烈马;也曾执过长剑,舞过矛戈。这只大手稳稳托着她,颀长而有力,融合着文人墨客玉笋般的清秀白净和峥嵘男儿的凛凛气魄。他的身上藏了许多的秘密和久远的尘封往事,是奇妙而令人无比心安的,是比漫山遍野的繁花、与孤鹜齐飞的落日烟霞、深秋时节爽朗高远的苍穹、杏花烟雨后架过天际的虹霓更为缤纷绚烂的;又是淡泊、清逸而悠远的,比孤舟蓑笠的秋水更为清盈深邃、比涧边幽草更为素雅幽丽、比云崖贞柏更为孤傲和寡。
她只觉得像是浸在了一潭柔暖的水中,朦胧而虚幻。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手,如此好看的人,也从未想过世上能有这样一双手,这样一个让人只望一眼便能浮想联翩的人。
身下的骏马却太过雄壮,且气性不小,碎了这一场幽梦,她还未坐稳便被甩得一个踉跄,险些跌下来。一声惊呼闷在唇齿间,那具宽大温暖的身子忽而贴上了后背。
如松柏一般清新的气味在微凉的夜风中漾开,他的双臂是那样坚实而有力,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而令人安心…层层涟漪漾在心底,她微微颤着身子,如一只温顺的猫咪,细细嗅着他那似乎能让人安心徜徉在梦乡的清香…
一路景色,她已不能记得,唯能记得他的心跳,还有他怀中的温度…他微微收紧双臂,骏马在竹屋前稳稳停下脚步。
女子有些不舍地望了他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下了马,甜甜笑道:“谢谢你。”
“不必谢。”他勾了勾唇角,说罢便欲离去,忽而又回眸凝视,深沉且认真,“不知姑娘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子顿了顿,低垂着头细声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嗯…我既无名字,也无家人,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山上,也没有朋友。”
他凝眉思索着,道:“既然如此,我送你一个可好?”
“你送我?”
他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一张小脸白净清秀,一双素手软如柔荑。无珠花金钗点缀,只一根素簪绾如瀑长发;无霓裳华服着身,只一袭素裙淡雅清丽。如出水芙蓉,天然雕饰。美得脱俗,美得怡然…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8-28 21:54:00 +0800 CST  

楼主:我永远爱你千千

字数:110349

发表时间:2018-06-22 07: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02 11:28: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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