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墨白】不负尘缘不负卿(图文)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32:00 +0800 CST  
这一个生辰,不似往年在青丘同着阿爹阿娘和哥哥们其乐融融;不似在桃林同着四哥和折颜一道海饮胡闹;也不似到昆仑虚以后同着那一众师兄听书逛茶楼、打马看桃花的生辰,却不知什么缘由成了司音数万载光阴中最为难忘的一个,每每忆起总似昨日重现。
从凡间回来的那日,司音思量着也该给师父备一份礼以作答谢。
折颜曾说,送礼这一项,讲究的乃是一个投其所好,正如寒子配金经,王八对绿豆。
此前相处的几千年虽是有眼无珠识不得他的风采,但也深浅琢磨得到,这一位战神向来清逸逍遥,寻常俗物定是入不得他的眼。他战时司战,闲时掌乐,这几千年没少听他抚琴,不如便去寻几本珍贵难觅的乐谱相赠。
转念一想,人家既是掌乐之神,何样珍贵的乐谱未藏阁中?何样难觅的佳音不能弹奏?况且自己对音律委实是一窍不通,还是莫要班门弄斧罢。
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可行的法子,司音愁闷得很,愁着愁着不觉走到了后山。无尽桃夭铺满眼底,司音眼眸一闪——与其去琢磨师父喜欢什么,倒不如直接挑自己喜欢的送去。送得不过是件物什,珍贵在于心意嘛。
月上梢头,仙山琼阁铺了一层静谧的霜华。清风携着山林的清新气味徐徐吹来,格外沁人心脾。司音细细嗅着漾在鼻尖的馥郁,抱着满怀的桃枝悄然而至。
烛火悠然,将他清俊的侧颜映得更甚几分凄清。他正静坐于桌案旁,长指似有似无地拨弄着琴弦。
小十七悄然坐到他身旁,一手杵着下巴,一手巧巧抚弄着瓶中粉艳,弯了弯眉眼道:“这桃花一日不换便不好看了,十七便日日来给师父换上新的!”
墨渊微微抬眸,不觉停下了指尖的撩拨。默了一瞬,又垂下眸子,轻抚上琴弦徐徐道:“想听什么曲子?”
“只要是师父弹的都好,十七洗耳恭听!”
甜美的嗓音细细传入耳中,男子眸色微闪,心头轻轻颤了一颤,犹如一颗水珠悄然滴落在水面,漾开了层层涟漪,一圈,又一圈…黯了黯难以言明的神色,琴音悠起…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傍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33:00 +0800 CST  
对于这位即将到来的客人,众人都十分宽容,对司音却十分的不宽容。那三万遍冲虚真经,任司音如何撒娇耍赖软磨硬泡,墨渊硬是淡着一副面色半个字也不给减,师兄们看她抄经也看得比品春宫还要勤快,弄得司音悲不自胜。
接到家书的第三日,玄女便低调地乘了朵灰云来到昆仑虚。初见司音之时,不由得愣了一愣。经了这许多年,二人的相貌已有九分相似。
大师兄品评道:“说她不是**妹我真不信,你两个一处,却只差个神韵。”
司音素来心大,虽说那三万遍冲虚真经是件极让人悲伤且头疼之事,这几日抄经也抄得几近废了狐狸爪,但委实是做不出那一副悲秋伤春惜花怜月的形容,确是有些没神韵。

夜色渐浓,圆月升起在轻云覆盖的天空中,圆润晶莹如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被云朵簇拥着,明亮的银辉给周围的云镶上了彩色的光晕。
墨渊负手立在莲池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池中金莲,不由得想起父神的嘱托:“你把它种在昆仑虚的莲池中,用仙法呵护它,直到它长成人形…”
轻声来到司音房前,看着屋内烛光晦涩,也闻不得半点儿动静,想要进去看一看她,却又驻足不前,只一双剑眉越蹙越紧。
云移月走,圆月周围的光晕也随着流云的不同形状变化着奇妙的色彩,如梦如幻,昭示着时间的流逝。墨渊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悄然进入房中。
看到床榻上蜷成一团的小狐狸,神色渐渐变得柔和。缓缓坐到榻边,低头看着月光下恬静绝美的睡颜,为她整了整被褥,又抬手温柔地理着她鬓边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他神色难明,似是宠溺,似是不舍,又夹杂着隐隐的担忧与不安。
十七,为师定会护你周全…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34:00 +0800 CST  
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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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原想冲墨渊献些媚,不想还未行动墨渊便去闭关,因而十分受挫。转眼,却缠上了大师兄,送荷包、送手绢,日日娇声软语寸步不离,演绎尽了各色话本上的俗滥桥段,逼得叠风日渐憔悴。
入了正月,各路神仙也相继往昆仑虚送礼,林林总总络绎不绝。叠风如鱼得水,忙不迭以送回礼为由灰溜溜地逃出了昆仑虚,师弟们喜不自胜,成群结队地下了山,吃喝玩乐为祸四海,只剩了令羽一人留在昆仑虚看小十七抄经。
白真的坐骑毕方鸟带来了一架上好的古琴和几壶万年的桃花醉,明里打着送礼的名号,实则是为了让墨渊给这架琴调一调音。
九师兄向来不喜饮酒,几壶桃花醉便悉数落入了司音手中,不仅如此,还从毕方处听得一件喜事:二哥白弈的小帝姬即将降生。
一日清晨,司音委屈巴巴地半伏在课桌上抄着经。懒懒松了松肩背,思绪早已飘了十万八千里。昨日玄女曾说,青丘白奕上神的小帝姬即将降生,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自己这小侄女儿。转了转眼珠便挪到师兄身旁坐下,眉眼弯弯冲他撒了撒娇。
令羽轻舒一口气,径自阅着书卷:“无需花言巧语,抄经才是正经。”
小十七撇了撇嘴角,面上闪过一丝狡黠,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想跟你聊聊青丘。我听说啊,青丘近日有大喜事要发生,狐帝白止的第一个孙儿要降生了!听闻师兄最仰慕狐帝白止还有折颜两位上神,是不是?到时候这两位都在,不如,咱们去凑个热闹?嗯?”说罢,便狡黠地笑着,冲他挑了挑眉。
“狐帝已经有几万年没有现身了,此消息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
令羽微微挑眉,自是明了这小狐狸打的什么算盘,便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了,你继续抄吧。”
“师兄我话还没说完呢!”司音蹙了蹙眉,又朝他挪近了些,“世人都知道,入青丘呢,需过往生海。但我知道一条近道,加上师兄你最擅长的腾云之术,你我来去不过半日!那道上有一座安鸠山,山里有几巢精卫鸟,很是稀奇,四海八荒也只此一处!你想想啊,我们顺道猎几只精卫鸟作贺礼,远远地看看两位上神,讨一杯小酒,我们就回来了!怎么样?”小十七讲得绘声绘色,两只小手不停比划着,眼珠更是转个不停,活脱脱一个小说书先生。
令羽本就十分心动,终是有些动摇,可又想起师父的嘱咐,顿时纠结不已,不由得蹙起眉头,提了提中气道:“不行!师父闭关前命我日夜看着你,我绝对不可以擅离职守。”
小十七无奈地耸了耸肩,长舒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你真的日夜看守,你也看不住我,我还是会找机会溜出去的!”说着,便满不在乎地摊了摊小手,又转头看着师兄,作出一副为他考虑的认真模样,“真的!所以师兄啊,你同我一道去,再一道回,也算是日夜看守了呀,也没有违背师命。怎么样?”
令羽默了片刻,终是耐不住小狐狸又是引诱又是威胁,歪理一大堆的软磨硬泡,妥协下来。

二人抄着近路,来到一片怪石嶙峋之地。司音微扬起下巴,胸有成竹地介绍着:“此处正是安鸠山,青丘、天族与翼界的交界处,万年来都如此。我们先进山去猎几只灵鸟,再走半个时辰,应该就会到青丘了。”
令羽却很是警惕,微拧着眉细细打量着周围:“此处很邪,腾云法术完全施展不开,一定要小心啊!而且我听东华帝君和师父谈到过翼界,说这一任翼君极有野心,以后必定与天族有场恶战。”
“有什么好恶战的?不过说起翼君,我以前好像见过他的画像。”司音说着,便激动难耐地拨着野草往山里钻去。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圆日已上三竿,他们师兄弟正沿着漳水鬼鬼祟祟追一只雏鸟,眼看就要到手,一匹枣红马却猛然从林子深处蹿出来。小精卫鸟吃了一惊,尖叫一声,直冲云霄,飞得无影无踪。
小十七捋起袖子就要同马背上的青年干架,令羽赶紧阻挡,岂料那眉目浓丽的青年只是淡淡一笑,手中一根捆仙索,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他师兄弟二人串成一双。他们一双师兄弟,小的被甩在背后,大的被抱在胸前。此番却是令羽拜入师门以来头一回未出招便受制,不由得羞愤交加。青年在他耳旁低低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娶你做我的夫人可好?”
青年身前柔情蜜语,身后却是副颇悲壮的景象。司音一双眼涨得通红,即便清醒也未认得路,何况是给人栓成颗倒栽葱颠在马腚上,还是对律动得颇欢快、跌宕得颇雄伟的马腚,是以只听得见自己那撕心裂肺的嚎声和干呕,只观得见一片天旋地转花缭缭的绰影,也只晓得是在上坡又下坡罢了。
翻江倒海至天昏地暗,只觉臂膀一松,身下一僵,却是实实落落给扔到了地上。盘称着该如何将那混账***血淋头再打得满地找牙,可定睛一看,同着九师兄一起,哪里还有个影子!
小十七一手揉着摔疼的屁股,一手抹着水渍横流的嘴。堪堪抹了两下,忽又闻得蹄声。猛地抬头,又见一男一女骑着与方才那混账胯下同种的枣红马,率了一簇黑压压的兵士,放宽了缰绳朝自己自己奔来。只来得及暗骂一句只恨今日出门没先给自己卜上一卦,眨眼的功夫,众人已颇悠闲又气势凌人地围了上来。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39:00 +0800 CST  
司音板了板身子又收了收脑袋,做出一副略恭顺的样子。微微抬眸将马上的两人打量了一番,只见那名女子生得娇艳,五官精雕细琢,很是好看,也觉着面善。那男子却浑身透着股阴冷劲儿,眉目间满是算计与勃勃野心。
“大哥,他们都穿得好奇怪呀,不像是我们翼族的。”
“不错,”离怨半瞌了眸子往那掳走九师兄的青年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冷飕飕睨向马前之人,“他们是天族。”
“天族?”
“天族又怎么了?我迟早要他们俯首称臣,成为我们阶下囚,一统四海八荒!”
“好吧。”胭脂勾了勾唇角,微扬起下巴,细细打量起马前英俊清秀的少年来,“不过…天族人都生得好漂亮啊!”
“哼,等他们成了我们阶下囚,随便挑两只养在宫中!”
完了,今日真是该先算上一卦再出门…看这架势,定是遇上了翼族的皇族。当年神魔大战,翼族便站了天族的阵营,一同大败了魔族之后,便顺理成章对九重天俯首称臣,此后数十万年也相处得甚好。可这届翼君却颇有野心,很不服这一任的天君。他的两个儿子中,大的自小仇视天族,且心计颇深。小的却是烟花柳巷,实打实一个不成器的风流皇子。
这些也便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众仙皆道翼族人使的是妖法,上不得台面,如何能与天族的神仙相提并论?司音却很是不以为然。既是法术,讲究的便是一个实用,却非要辩出个正邪以示自己高人一等,何苦来哉?单说风纪纲政这一块,翼界就不知要比那九重天好上多少。自小没少听过折颜骂九重天那一帮子混账东西,连师父也是能避则避,不愿与他们多有什么瓜葛。数来数去,翼族可骂的不过一个野心罢了。
话说回来,这一任天君皓德没什么大本事,却又偏爱制衡之术,除了势单力薄的四海水君对他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之外,万仙诸臣对他看不上眼的也大有人在,似翼君之流,除却天性使然,在此番情景下生出野心也不足为怪。
野心这东西,臣子的胸中大志罢了。但也要看是怎么个野法。若是阴诡计谋取而代之确是不堪为道;若是个雄才大略,却视生灵为草芥,搅得四海八荒生灵涂炭流民四散之人,虽可称为枭雄,却也该受千刀万剐。就算人不处之也必遭天谴。即便如父神,如那只适合高高挂起做个画像神仙的东华帝君,如受八荒朝拜万仙敬仰的昆仑虚之主一般,又或是路边最不起眼的一株野草、潭子里最不引目的一朵败蕖、枝头最无关紧要的一片残叶,皆逃不过一个因果轮回。
然而司音想不通,今日这果,却是自己作了什么孽种下的因。对翼族的那一番维护,也便到此为止了。方才那混账想来也是个达官贵胄,至于他有多混账已不必再多言;再说这翼族大皇子,全然是个目空一切的阴恻之人,如何担得起之前对翼族的那一番情真意切的维护?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司音也只得低眉顺目地向他二人行了礼,再由他调配,给金猊兽看着押在军中随行。

“小仙使!”行至半路,胭脂却忽而跃马而下,径直走到司音面前。
司音讪讪笑了笑,连忙恭恭谨谨地抬手行礼:“公主殿下。”
胭脂有些意外,又觉十分有趣,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殿下的?”
“如此…曼妙的身姿,惊人的容貌,又能震慑三军的,自然是公主殿下!”司音说着,便眉眼弯弯地看向她。
胭脂轻笑一声,拉过一缕青丝在手中玩绕着:“都说天族的高高在上,我看你倒是挺特别的。”
“呵呵,公主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和我师兄都是折颜上神座下的小仙使,我们上神呀,早就归隐桃林不问世事了。所以,我们两位,都…不算他们天族的。”
“嗯,最好是这样。我父君最恨天族了。”胭脂说着,忽而轻快地跃到她身旁小声问道,“你…娶亲了吗?”一面说着,脸颊上不觉又红了两分。
“我?!”司音心下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娶了?!”胭脂同样一惊,四目相瞪。
小狐狸连忙抬起头来悻悻笑道:“没,没有啊…”
胭脂闻言笑得明媚,一跃回到马上:“那就好!”
司音不由得发懵,却也没心思多想,只撇了嘴继续往前走着。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0:00 +0800 CST  
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昏却失了往日的美奂,一轮斜阳远远照着,透过大紫明宫灰白的雾障,遥遥挂在天幕边。
原本以为要给关起来,不想进到宫中却由几个美姬侍候着引进了大殿。一问才知,今日乃是翼君的生辰,按着惯例便白日狩猎,晚间设宴。不禁感叹,择个日子便能择到翼君的生辰,挑个地方偏能挑到翼君的猎场,偏还不知什么由头,莫名其妙就给带回了宫。自己这运气还当真是金贵,称一个鸿运当头也不为过。
笙歌曼舞,纸醉金迷,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皇族与文武百官皆在席上,唯独翼君本人和那以风流著称的二皇子却未见踪迹。只听得离怨冷嘲热讽道:“宫中养了数不清的美人,还整日去凡间寻欢作乐,何处像个皇子!”
胭脂讪讪看了众人一眼,连忙替二哥解释:“二哥他…今日生母忌辰,怕是因为这个才没回来。”
离怨闻言更为恼怒,将筷箸狠狠扔在了桌上,气氛一时凝重。
司音却顾不得这些,原本想规规矩矩吃几口小菜,以填一填那早已空瘪的肚子,此刻却只能一门心思对付那几个荇草一般缠在自己身上,软着嗓音不断唤着“上仙喝一杯嘛”的美姬。
正掉着鸡皮疙瘩,身上却忽而落得清明。抬眸一看,只见上至皇子公主,下至侍女姬妾,皆已毕恭毕敬地板直了身子,一丝不苟地跪在地上行着大礼,赶忙学着礼式伏下身子。
一角蓝袍穿过视野,等了片刻,袍角的主人又用他颇磁性的声音柔和道:“诸位请起。只当寻常家宴一般,不必拘谨。”
众人却默契地无一起身,而是卯足了中气高声道:“喜今日璇阁焕彩,婺宿腾辉,卜他日九鼎之尊,金瓯无缺。臣等祝愿君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他却只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径自撑着腮斜倚在桌上出神。歌舞声乐再次盈起,原已发热的酒意又升腾起来。气氛渐渐活络,那一小份尴尬自然也被抛诸脑后。
座上之人,便是安鸠山上的青年。掳走九师兄的青年,便是翼君擎苍。此刻,他穿了一袭蓝袍,那流光溢彩的袍锻,便是传说中以寒月芙蕖的藕丝混以金翼蝉丝,要几百个绣娘织上几百年才得一匹的寒月绸。裁绸成衣,缀以黑得发亮、无一丝杂质的玛瑙,便是他身上这一件了。
司音有些愣神,他这一副扶颐的模样,像极了师父。日暮褪去,他便喜欢着一身柔软的素袍,解去发冠,只一根发带松松散散系在发尾。琴音每落,他便会垂下眸子,悠悠抬手斜撑着腮,一手柔柔抚着正伏在他膝头的自己。此番情景,总会有几缕未绾住的墨发柔顺地滑到了颊侧,又随着他的动作悠悠浮动,轻扫过自己的面庞,很是酥痒。
再回过神,便是翼君微撑起身子望向自己,嗓音清澈而略带愁思:“同你在一起的少年是你师兄?”
司音连忙拱手行了个礼,讪讪笑道:“正是!正是我师兄!”
他点了点头:“可否告诉我他的名字?”
“他叫令羽,我叫司…命!”小狐狸暗自掐了自己一把,但转念一想,九师兄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无父无母,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天族身份,想来翼君该是识不得的。
他好像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个天雷滚滚的名字,只目光柔柔看向别处,一遍遍轻念着令羽,令羽…他的眸子好似蒙了一层薄雾,柔散着扑朔的光,很是迷离。他默念了许久,又折回了目光:“听胭脂说,你们是折颜的人?”
“小仙…常年驻守十里桃林,正是折颜上神座下仙使!此番头次出来,乃是上神吩咐我二人去安鸠山猎几只精卫鸟,给青丘刚出生的小帝姬作贺礼,没想竟…遇到了翼君您,当真是缘分啊,哈…”
“折颜和青丘向来一体。自白止继任狐帝之后,就不再过问天族、魔族,和翼族之间的恩怨了,倒也保住了青丘数十万年的太平。”
“呵呵,对呀,我家上神交代过,不要过问什么天族…翼族…魔族的事情,留十里桃林一个清净!”
司音正干笑着,一名侍女忽而火急火燎凑到了擎苍座前:“君上,上仙他还是不停地砸东西,送去的饭食也都砸了…”
“他可曾伤了自己?”擎苍忽而焦急。
“好像…”
“你们都是如何伺候的!”
声乐骤停,那侍女吓得颤颤巍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擎苍微凝着眉,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那些歌姬舞伶继续。
笙歌曼舞再次奏起,他冷冷盯着地上的侍女道:“还不快再去备些饭食!”说罢,便急匆匆向外走去。临出大殿,身后忽而又传来了司音的声音,“君上!”
他微微侧首睨着她。司音暗自咽了一咽,忙讪笑着说道:“呃呵,君上,您看小仙们出来了这么久,只怕再不回去,我家上神就该怪罪了,哈…”转了转眼珠又提声道,“多谢君上盛情款待!小仙们回去定会禀明折颜上神,备一份厚礼,以报翼君盛情!呵呵,不知君上可否允许我和师兄先行告退…”
擎苍缓缓抬了眸子,漫不经心地看向殿外:“可是去年天君寿辰,本君化成小使者奉献寿礼的时候,明明看到你站在墨渊的身边,口口声声唤他为师父。”他说得云淡风轻,话音刚落便一挥衣袖阔步出了大殿。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0:00 +0800 CST  
司音虽同令羽一样是被绑架,却只是个顺道,管得自然松懈些,尚许四处走走,不出大紫明宫便不妨事。
第三日上头,用过了午膳,司音没甚功夫去闲逛,便窝在房中百无聊赖地在与那烛火斗气,试了不知多少次,终是一点儿仙法也使不出来。忿忿躺到榻上,努着小嘴嘟囔道:“这瑶光上神喜欢师父,将我抓了。翼君要纳翼后,又将我抓了。唉,活了数万年,我青丘白浅,狐帝之女,就是做陪衬的!”顿了顿,又抬手胡乱比划了两下,“法术也使不出来!”一张小嘴不由得撅得更高,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忿忿闭上了眼睛。
躺了没多久,胭脂却带来了一碗红烧肉,说是翼君上午猎的一头山猪,割下大腿肉专门蒸了两碗,一碗送去了令羽那处,一碗给了胭脂。胭脂看它油光水滑,色香味俱全,便带来与司音一道享用。
遣开了婢女,胭脂忽而压低了声道:“小仙使,御花园中有一株寒月芙蕖,一会儿你便以散步为由去那处寻我,我会化为一只黑鸟带你逃出宫去。”
“那我师兄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关在何处,但你放心,我会再寻机会将他救出去的。”
司音转了转眼珠,心道这莫又是个圈套?转念一想,自己这都阶下囚了,有何好骗的,便爽快应了下来。
找宫娥问了路,司音便摇着绸扇一路探过去,因命里自带迷路的本事,半日都未寻到那芙蕖。好在这御花园里虽是浅水假山,但扶疏花木中偶得燕喃莺语,得以赏此一路美景,也未曾急得十分口干舌燥。
迷路迷得团团转,累得胭脂满园子寻她,所幸二人最终碰上了头。行到一方莲池旁,和风拂来,莲香怡人,胭脂却一扑翅膀飞得没了踪迹。
司音四处张望着,芦苇丛里却突然蹿出个襟袍半敞的少年。他那一头漆发松松地散着,一双妖媚的眸子很是迷离,肩上还沾了几片花瓣。虽是一副刚醒的形容,分毫掩不了名花倾国的风采。
司音嘴角一撇,看来今日是逃不了了。颔首行了个礼,干干笑了两声:“今天!天气真好!哈!”
少年呆了一呆,也不回礼,精神气似乎仍未收拾妥帖。因着自己也是只常惦着睡意忘了礼数的糊涂狐狸,司音自是不同他计较,尽了礼数,便故作镇定地摇起扇子继续游园。
与他擦肩而过时,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袖子,神色郑重且惑然:“你这身衣裳颜色倒怪,不过还挺好看,哪里做的?”
司音一时茫然,眼巴巴地瞅着他。这身衣裳通体银紫,因连着好几日白日里穿入夜里洗,颜色比新上身时是暗淡了些,却也算不上什么怪异。擎苍这一通绑架并未打过招呼,算是个突发事件,且又穿不惯翼族的衣裳,因而入得大紫明宫来,左右就这一身。
少年眸色闪闪地拉着她上下打量,恳切道:“正愁父君生辰寻不着合意的贺礼,这倒是个稀罕物。小兄弟,便算做个人情,将这身衣裳送我如何?”少年雪白肤色微微发红,话音刚落便羞赧且麻利地剥她衣服。
司音虽化了个男儿身,可终究是个黄花女仙,遇到这等事,再不济力也要反抗一番。因着使不出法术,只是空手赤膊的一挣一推,却不想中间一个转故,竟牵连得两人双双落进莲池。
翼族的耳朵素来尖,一声水响引来许多人看热闹。此事委实丢脸。少年比了个手势,司音揣摩着是别上去的意思,点了点头,便靠他的法术渡着气,在水底一道蹲了。
二人忧愁地蹲啊蹲,一直蹲到天色擦黑,估摸园里再没人了,才哆哆嗦嗦地爬上岸去。司音冷得直打颤,忍不住怪调道:“夫人见谅,这一身衣裳啊,现下您想要也要不成了。”
“你说什么?夫人?”
“是啊,这翼君不就喜欢男人吗,你又长得这么妖媚,肯定也是。”
男子挑了挑眉,深吸一口气,语调缓缓道:“我是大紫明宫二皇子,离镜。”
司音讶然且唏嘘,自己真是时运不济。
离镜悠悠道:“你是什么人?”
“哎呀算了,我是昆仑虚墨渊上神座下十七弟子司音,被你父君抓来的。”
“你就是我父君抓来的断袖?”
司音闻言努起小嘴,幽怨地睨了他一眼:“你父君看上的是我九师兄!不是我。我是被顺道绑来的。”说着便站起身来,一面拧着水,“再说了,我九师兄又没看上你父君,算不得断袖。
“唉算了,逃也逃不了了。”司音漫不经心地走到他身前,主动伸出两只小手悠悠晃着,“二皇子动手吧。”
离镜不由得嗤笑一声,打趣地看着她:“动手?动什么手?把你绑回去当夫人?”
司音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将小手死死护在胸前:“我宁死不屈!”
“开玩笑的啦,我又没这癖好。你若想逃就逃吧,我不爱管这种闲事。”
语音未落,一队士兵忽而冲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离镜微蹙起英眉,幽幽走上前去冷声道:“越发没规矩。你们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皇子!”
众人闻言忙跪下行礼:“二皇子,属下不敢!”
“还不退下!”
“二皇子可知身边这位是谁?”
离镜转过身对司音微微点头,又对着方才发声的士兵厉声喝道:“你们真以为,我每天只知道饮酒作乐,不知道大紫明宫发生了什么吗!”
“属下不敢!”
“一群没脑子的**!”离镜冷嗤一声, 一把揽过司音便朝前走去。
一边走着,离镜勾了勾唇角,侧身贴到狐狸耳边轻声道:“哎,你就是我妹妹看上的那个天族小白脸儿?”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1:00 +0800 CST  
司音不由得发懵,不停推着他的手想要挣脱出来:“此话从何说起啊?”
“白日里那只黑鸟分明就是胭脂的元身。她既然肯带你逃走,也就是说,她真的看上你了。”
“有误会吧…”
二皇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痞里痞气地道:“没事!既然我妹这么喜欢你,我总不能让你被抓回去吧!我就屈尊一下,亲自送你回去。”
“回哪儿啊?”
“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啊。”
司音不禁升调啊了一声,怔怔地望着他。
逗够了狐狸,离镜又轻飘飘地揽上她的肩头将她带回了别苑,又命人送来瓜果佳酿,二人畅饮长谈。

大殿前,离怨正欲抬步进殿,一名属下忽而赶来贴耳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离镜正在与那个司音喝酒,还要彻夜长谈?”
“属下亲耳听到的。他们两个在御花园中勾肩搭背,看上去很是亲密。”
离怨笑了笑,微眯着眼道:“吩咐下去,不要阻止二皇子,就让他与那个昆仑虚仙使厮混。等我们与天族开战,我正好找个机会,向父君参他一本。”
行至大殿中,与擎苍商讨了一番兵法战术,便见一名兵士前来禀报:“禀翼君,天界二皇子带着今年天君寿辰的恩赏来了,正在偏殿等候。”
“恩赏?”擎苍只不经心地卷着阵法册子,“三十万年了,他天族做这天下之主也太久了,该换人了。”

丝竹之声回荡在琼楼玉阁之间,九重天上,众仙饮酒作乐,谈笑赏舞,连连为天君贺寿。见桑籍急色而来,皓德举杯饮尽最后一口佳酿,缓缓撑起身子示意一众漫舞的仙娥退下,微眯着眼听他禀报。
“父君,那擎苍不识好歹,不但不领恩赏,竟然还将儿臣拒之门外!”
那人的脸色顿时难堪不已,紧蹙着眉冷声道:“翼君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连本君的恩赏都敢退回来!”
话音刚落,便见东华微晃着身子轻声嗤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皓德敛了敛神色,颔首道:“帝君有所不知啊,这一任翼君擎苍任意妄为,本君是怕,终有一日他起兵造反,为祸四海。”
“有墨渊在,天君怕什么?”
“可那毁灭天地的东皇钟,就在他手里啊…当年神魔大战,为了说服翼界出兵与我天族一同对抗魔族,父神将东皇钟赠与翼族,使得天翼两族结成了同盟,换来了几十万年的太平。却未料到今日,这东皇钟倒成了我天族最大的隐患。”
众仙闻言皆是唏嘘不已,不由得心下一紧,忽而又听得帝君轻飘飘说道:“那东皇钟既是墨渊所造,他自有办法能压制住它。墨渊都不怕,天君又怕什么呢。”
皓德叹了口冷气,黑着脸将众仙扫了一眼:“天族那几个分支头领呢?”
见众仙皆是面面相觑,只躲闪着神色默不作声,面上不由得更冷了几分:“又没来!如今我天族是内忧外患都凑到一块儿了。帝君有何良策?”
“良策?”东华玩味地笑了笑,“天君不是早就想和青丘联姻了吗?”
“对呀…青丘的狐帝与十里桃林的折颜又关系匪浅,这一联姻,天族凤族九尾狐一族的利益就不可分了,到时候即有一场大战,胜算也高出很多。这事,是该抓紧了…”
宴会散去,众仙议论纷纷。
“我想着,那几个头领是不会躲开的。说到底,他们和我们是一脉的,总不会让翼族去做这天下之主吧!”
“咳,谁知道呢。如今帝君虽闲居于太辰宫,但出了什么要紧事还是得他老人家亲自坐镇。”
“谁说不是呢!当年帝君将这天地共主之位禅让给了老天君,又传给了如今的天君,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帝君与老天君在位之时,政治清明,礼法严苛,天族何曾有过如今这番颓势?这几万年来,若非帝君治内,墨渊上神攘外,我天族只怕早已不保。说到底,天族如今有这番局面,内中腐败,外无威德震慑诸侯,何人之过?皓德君终究是只能稍稍遥望下他二人的项背啊…”
语惊四座,身旁的几人不由得一个激灵,连忙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声音扯住那发声之人的衣袖急急道:“慎言,慎言呐!”
那人怔了一瞬,忽而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不禁加快了步伐,低将着脑袋逃出了众人视线。

厢房内,离镜斜倚在床头,目光缥缈地望着桌边已然醉得不省人事的司音,一杯杯轻啜着酒。勾了勾唇角,微眯着眼轻笑道:“酒量这么差!”
两个美人软软地倚在他身上娇嗔着:“二皇子,这位仙使醉得不省人事了,不如我们还是照旧去汤池玩乐,别管他了!”
“是啊二皇子,坐在这多无趣啊!我们一起去做些有趣的事情吧…”
离镜勾了勾唇,云淡风轻地道:“美人,我大哥可是又交代你们务必陪我酒池肉林了?”
两个美人惊叹一声,赶忙跪到一旁颤巍巍地行了个大礼:“二皇子,奴婢不敢!”
离镜笑了笑,抬手支起其中一人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美人儿,别怕!只要本皇子高兴,无所谓那么多…”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1:00 +0800 CST  
正说着,胭脂忽而走了进来,看到他不禁怔了一怔:“二哥哥…”
“回来了?”男子说着,便醉醺醺地抬手示意身旁的美人退下。
胭脂甜甜笑了笑:“二哥哥怎的在此处吃酒?”
离镜迷迷糊糊地回头,睨着司音悠悠道:“这天族小仙生得如此好看,难怪被你瞧上。”
“二哥哥误会了…”
“你二哥我久经风月,怎会看不出你可是对他动情了?”
“可他是昆仑虚弟子…”
“昆仑虚又如何?若是喜欢,还管他师从何人?”
“听父君说,他打算下月初三与那个昆仑虚弟子完婚。若届时与天族开战,那到时我们和昆仑虚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父君这是按捺不住要一统四海八荒了。还说什么要娶人家弟子做翼后,完全就是个幌子。”离镜不由轻嗤,“不过,我对起兵没什么兴趣。这仗打也不打,关我何事?”
“当真?那…”
“有话就直说,何时对我学会欲言又止这种东西了。”
“既然二哥哥也不赞成起兵,不如帮我将他送出宫去?”
离镜轻笑一声,痞里痞气地说道:“既喜欢他,便将他锁起来逼他就范,何苦将他送出宫去。”
胭脂连忙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焦急:“不行的!如果被父君知道,他肯定就没命了!况且翼族与天族不能通婚…二哥哥,你能设法帮我将他送出去吗?”
“你放心,他既然是人质,此时就是安全的。” 男子抬起酒樽轻抿一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不省人事的司音,“我与他颇为投缘,也不想他死在这大紫明宫里。”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2:00 +0800 CST  
之后,离镜便日日邀司音吃茶斗鸡喝陈酒,司音却委实没精神,因新得了消息,说擎苍将婚期定在了下月初三,九师兄抵死不从,撞了三次柱子割了两回腕子被擎苍救回来,现下又开始绝食了。
原想擎苍既对他满心思慕,那师兄的境况该是不错,却不想他会将自己弄到如此境地,因而司音日也心忧夜也心忧。
离镜瞧着不耐,脾气一上来,将擎着的酒杯一砸:“这么件小事,你却宁肯日日做出一副愁苦形容也不来找我帮忙,分明是不拿我当兄弟!你不认我这个大哥,我却偏是要认你这个弟弟!我管保二月初三前帮你将他运出宫就是!你对他有什么话,也好好写清,我今晚帮你带过去叫他放宽心。”
司音只得乖乖埋了头在他那张一掌拍到自己跟前的素纸上写着字。不将此事叨扰于他,原是想着他和擎苍终归父子,与他惹了麻烦不好,但如今他既执意要帮忙,也就乖顺地从了。
因欠了他这一份人情,此后陪他饮酒作乐,少不得更卖力些。
饮酒这一番事,司音可是个行家,却最怕与人行雅令。因着年少,玩心太重,便整日里跟着几个糊涂师兄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招摇过市徒作风流,诗文音律一概不通,凡间酒肆里那些什么“白花花的大腿”、“红嘟嘟的小嘴”倒是学得风生水起,是而每每行雅令便是桌上被罚得最多的一个。
雅令不济,行通令却是司音最为上手的,不管是抽签还是掷骰子,还是划个拳猜个数,轻轻松松就能拿个师门榜首。这番却是为了报答离镜,是以行雅令假装行得很愉快,只管张口混说低头喝酒便是,行通令却装得抓耳挠腮面红耳赤。
离镜很是受用,遂周详计划一番,决定初二夜里将那一双师兄弟送出宫去。
如此,二人的关系简直一日千里,短短几日便飙到了九霄云外,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这一番谈婚论嫁,谈的却是司音的婚,论胭脂的嫁。离镜整日兴高采烈地规划着二人的婚事,只说是亲上加亲,弄得司音委实愁苦。
若生来便是个男儿身,倒也无甚可说,是桩天大的喜事。但司音并不是个天生带把的公狐狸,与离镜推托说自己乃是一介无名无分的天族小仙,配不上胭脂公主,他却只当司音羞赫,微微一笑便算了事。
一座大紫明宫,令羽在东隅苦苦支撑,司音在西隅苦苦支撑,也算是平分秋色。
一日入梦,梦见九师兄当真嫁了擎苍做翼后,自己也当真娶了胭脂。离镜亲热地挽着自己,悠悠抬手向令羽道:“音弟,快唤声母后。”
令羽则拉过狐狸爪抚在腹上,周身金泽闪闪,慈爱地道:“几个月后,母后便要再为你们诞下一窝小弟弟来,十七,你欢喜不欢喜?”
司音僵着脸干干一笑:“欢喜,十分欢喜,欢喜得不能再欢喜。”
待醒来时,贴身的中衣全被冷汗浸透,拧一把便能滴下水来。如此伤情的梦,如此伤情的日子,自然要喝一顿酒来压压惊解解郁。这一喝,便喝得酩酊大醉,三长两短寥寥几言便给离镜套了话,暴露了自己乃是个扮作男儿混上昆仑虚的女娇娥。
司音却全然不记得,死沉沉睡了两日,一抬眼皮又是深夜。醉了酒总是分外口渴,醒了醒神便想去寻着些水喝,撩开帘帐,却见离镜着了件白袍,悄无声息地立在床头,仿佛将月色揉碎了渗在眼中,炯炯脉脉地望着自己,不禁狐躯一震滚到了榻下。
离镜缓缓蹲下身来,沉吟许久道:“阿音,我说与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司音思忖着,他这等时辰还不睡,专程来说个秘密,显而易见是为这个秘密熬得十分苦闷,若是不听,便不够兄弟。三思后,憋屈着点头违心道:“想听,你说。”
“阿音,我喜欢你。想同你困觉。”
据司音所知,离镜因替他母妃不平而分外厌恶他父君的断袖行径,风月事上素来正直,寝殿里储了诸多美人,个个皆有一对气吞山河的酥胸、一根盈盈一握的细腰、一双袅袅婷婷的玉腿。因而当他道出这一句话时,司音方才爬起身又堪堪跌了回去。
离镜自以为剖白心迹,已算打了商量,二话不说便去剥她衣裳。
小狐狸死命护着前襟,他恼怒道:“你既已默许,为何又这般扭捏?”
“我!我什么时候默许了!”
“方才我说想同你困觉,你什么也没说,不是默许又是什么?”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子,更何况司音方才未曾言语,乃是傻了片刻,绝非默许。
实在忍无可忍,一个手刀将他放倒在地。酒气入鼻,司音琢磨着同个醉鬼计较什么,又想地上究竟寒凉,遂捞了床被褥胡乱将他一裹,打了个卷儿滚到床尾,顺势踢了两脚:“你喜欢我?喝多了撒酒疯!”

翌日清早,司音方醒便见他可怜兮兮地裹着昨夜那床被褥趴在榻边上,边皱眉边揉后颈:“我怎么睡在你这里?”
司音怨怨看了他一眼,垂了头沉沉道:“你昨夜喝多了,三更半夜跑到我这儿来,说喜欢我,要同我困觉。”
离镜揉颈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乍青乍白,愣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喂,我,我跟你说啊,我不是故意的!虽然你是个女的,但我真是把你当朋友!我们翼族人是不能跟天族人在一起…”
司音不由得一惊,未等他说完便一个激灵跳起身来:“你…你胡说什么!你才是个女人!”
“那日你醉了酒,亲口说你是个女人,为了拜师昆仑虚才使法术变成男人的。”
“我真说啦!”
离镜郑重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2:00 +0800 CST  
司音拢了拢衣襟,怅然道:“诚然你不是个断袖,也真是拿我当朋友,便信你。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却不想这拢衣襟的动作深深刺激到他,离镜抬起手来颤巍巍指着她道:“你,你这什么意思!你这分明,分明是我占了你便宜的形容!”
“你昨天差点把我衣服扒了。”
“你血口喷人!”
“你都两次差点把我衣服扒了,还说我血口喷人…”
离镜满脸惶惑:“真脱啦?”见她点了点头,顿时气焰全无,弓着腰瞪着眼仓皇逃了。
那之后离镜再未露过脸,先前他几乎日日来骚扰,这几日却杳无所踪。
说句良心话,离镜为人虽聒噪些,带来的酒是好喝的,同他斗鸡斗蛐蛐儿也是愉快的。是以几日不见,司音倒是怀念他。
寂寞了几日,受胭脂邀约逛花园便欣然往之,不经意说起她这位哥哥,才知离镜近日夜夜眠花宿柳,过得比传言还要放荡风流。
寒暄了几句,胭脂不由得担忧:“神君可是与二哥哥生了什么嫌隙,以往你们都是如胶似漆,日日形影不离的。”
司音噘着嘴细细回想,除却那夜他醉酒调戏未遂外,同他一直处得挺和睦。再则兄弟如衣裳,佳人如手足。他同他的手足们行那繁衍香火的大事,加件衣服委实膈应。美人在怀实乃风雅事,若旁边再站个兄弟虎视眈眈盯着怀中的美人,却就风雅过头了。纵然自己并不是个男儿,也绝不会觊觎他怀中的女美人,然则做男子不易,做个有众多美姬的男子更不易。想到这一层便十分体谅他。
胭脂巴巴地想要问个究竟,司音揣摩了一番,觉得这些话说与一个女儿家听不大好,便随意找个理由,胡乱搪塞过去了。

自九师弟和小十七失踪,一众弟子寻得是焦头烂额,命都快去了半条。寻了几日仍是无果,原本坚定认为小十七定是将九师兄拐去偷酒吃的子阑便成了最为忧心、寻得最为卖力的一个。是以寻到第十日上头,叠风便领了十多个师弟去凡间寻人,只留了几人等师父出关通知他老人家。
未几,一晃已是初一。
大紫明宫张灯结彩,结亲喜帖也广发四海。
闭关山洞中,墨渊正闭目修行,周身散着洁白的真气。小十七焦急的声音倏而跃然心底:“师父师父!你快点来救我们吧!嗯…不行不行,你不能来!你来了会中了那翼君的计!”
你在翼界…霎那间,体内的魂魄开始震荡,周身仙气不断翻滚。墨渊猛地睁眼,抬手撤了洞口的仙障便化作一道金泽消失在薄雾中。
大殿上,一众弟子怒气冲冲将那翼君的喜帖一掌砸了在桌上。长衫紧拧着眉怒喝道:“简直是欺人太甚!竟敢绑我昆仑虚弟子!还广发喜帖,侮辱我师尊!”
“不错!翼界实在太过欺人了!”十三师弟拱手道,“二师兄,如今师父闭关,大师兄带人去凡间寻人,整个昆仑虚就您能做主。只要您一句话,师兄弟们一起杀入翼界,将九师弟与小十七一起救回来!”
众人闻言纷纷应和。长衫稳了稳气息,轻摇着头道:“不能如此草率…”话未说完,便见师尊疾步走来,赶忙迎了上去,“师父,九师弟和十七被那翼君擎苍绑走,那翼君竟然还广发喜帖,强迫纳九师弟为翼后,以此来羞辱我昆仑虚!我等方才商议,要去大紫明宫将人抢回来!”
墨渊只微微侧首道:“我一人即可。毕竟翼族尚未向天族公然宣战,不宜如此劳师动众。速速召回叠风,待我归来立刻封山,不得再有任何人出入昆仑虚!”话音未落便急急转身赶往翼界。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3:00 +0800 CST  
自接到小十七的书信,因得了宽慰,几日来令羽勉强还算安生。但因送他出宫是件极机密之事,司音在信中并未提及,是以婚期日近,他未免又开始惶恐。光上午两个多时辰,就咬了一回舌、割了一回腕又上了一回吊,很是能折腾。
寝殿中,擎苍面对满室狼藉目也未侧,只径直走向了角落里气息奄奄的少年。
“可是不喜欢这处?”
他只弱弱喘着气,眼皮也未抬一下。他脸上手上那几道血痕很是刺眼,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替他擦拭着伤口,却被他抬手挡了回去。
“若你不喜欢,跟我说便是了,我自会再辟一处合你心意的宫殿。明日我先带你去行宫散散心可好?”
“翼君厚爱,小仙承受不起…只求翼君能放了我和师弟…”令羽弱弱地吐着字,倏而睁开双眸一把抓过一片碎瓷逼在腕上,死死盯着他,“否则我愿以死明志。”
“因我钟情于你,将你留在身边,你便要寻死么?”擎苍并未抢下那片已将他割出了血的碎瓷,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怅然道,“几十万年来,我也想过一两次,这是实话。活得久了,便容易让一切都失去意义,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如果我不救你,用不了几个时辰,你便会血枯,得偿所愿。“他往前踱了两步,又缓缓转身行到令羽跟前,并未有任何的接触,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那双黯淡眼瞳,“但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外面,有一个大千世界在等着你。有诗酒风流,有三千烟霞…这一切真实存在的美好,你都可以拥有。你还可以过数十万个生辰,看沧海桑田,尘缘更迭。只要你愿意。”
他没再停留。
他也没再言语,只默默地蜷在墙角。腕上的一方丝帕染了血气,已没了原来的味道。

除了上神阶品的,外族人在翼界皆会被压制法力,同凡人没什么两样。九师兄即便保住了性命,如此折腾了几遭,一条命也该失了半条。
司音在厢房来来回回转了十余圈,掂量还是得去离镜的寝殿跑上一趟,与他商
议商议,看能不能将计划提前一日。
到了离镜寝殿前,却被两个宫娥拦住,说二皇子殿下携了两位夫人出外游猎,未在宫中。司音思忖一番,便留言于宫娥,待她们殿下回宫,劳烦她二位通报一声,说司音神君得了个有趣的把戏,等不及要耍与他看。
这一等便是一天。
司音将瓜子壳磕出一座小山包立在池边,始终未等来离镜,却等来了墨渊。
仙泽闪过,司音一声带了哭腔的 “师父” 委屈至极,随即扑到他怀中:“师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墨渊紧紧抱着她,那力道像是想给她嵌进身体里,抱了半晌才松开:“你九师兄定是给折磨得不成人形,小十七,你倒是胖了一圈。”
这一趟出逃并不顺利。
擎苍掳了那二人,纵然他对令羽满心恋慕,然令羽不从,便是强迫。墨渊顾及天翼两族的情谊,并不兵戎相见,只十分低调地潜进大紫明宫来再将二人救回去,已算很卖他面子。然他却十分的冥顽不灵,他的大儿子离怨也与他十分的心心相印,一刻不落地调了整城的兵力堵在宫门前,便怪不得墨渊忍无可忍,大开杀戒。
令羽因一直埋着头,未曾见到那一番猩红遍地残肢四布的景象,司音却瞧得甚是心惊。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3:00 +0800 CST  
擎苍赶到之时,为数不多的士兵正松松散散围着那三人。紧执着方天画戟的手掌有些冒汗,心底不由阵阵发凉。
这便是结局了么?
随着利剑倏而划破空气,金光四散,数不清的士兵瞬间便倒在了尸骸间。墨渊手执轩辕剑,大步流星向几丈之外的男子走去。
仿佛一切都没入了眼帘。他只一瞬不瞬地望着那抹半隐在金光中的羸弱身影,即便剑光已映上眼瞳,仍没挪动分毫。
他淡笑:“令羽,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执意要走?”
他没有作答,只是将清泪纵横的脸更埋深了些,一眼也未曾再看他。
“擎苍,你枉为翼族之王,竟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绑走我徒儿!”墨渊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抬剑直指眼前人,“如果你要的是一战,那便战吧!”
“正合我意!”擎苍倏而仰天长笑,笑得寒戾,笑得苦涩。
墨渊从未败过。抱着令羽和小十七跃出宫门之时,擎苍正倒在一堆浸透了鲜血的尸骸上。他挣扎着起身,已顾不得五脏俱焚的伤痛,只知道,要拼尽所有力气去追,这般结局他不能要,也非他所能消受。他只撕下他的一块袍角,便被墨渊一剑震晕过去。他狠狠扎入一滩血泊中,碎石四溅,全然没了意识,却始终牢牢握着那一角残布,如何也拉扯不下。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4:00 +0800 CST  
方回到昆仑虚,便见折颜和四哥迎了上来。小十七欢喜得乱了分寸,不想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便被墨渊一把拉住往后山赶去。
还未将她送入山洞,霎时间天色大变,一道巨雷猝不及防地滚滚劈来。司音愣怔地由他护在怀中,直至他身子猛地震了一震,看见他额上那层汗珠和嘴角那丝猩红之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天劫。他这是在替自己挡劫。
九尾狐虽生来仙胎,但若要前途,路也得靠自己去闯。从一般神仙飞升成上仙,再由上仙飞升成上神,少则七万年,多则十四万年,历两个劫数。历得过,便寿与天齐;历不过,便就此绝命。
司音深知自己道薄缘浅,以这般修为历那般劫数,绝无可能。所幸七万年来混日子混得逍遥,便是顷刻魂飞魄散了,也无甚遗憾。是以对这趟天劫,看得还算淡,只略略晓得就是当下一年了,其他便茫然得很。
此刻,却被那轰轰的天雷震得头脑一片空白,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从墨渊怀里挣出来,却被他一掌推进了山洞,又给洞口那道仙障挡住了去路。
司音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两万年的求艺生涯,活得混账。十分的混账。
白真瞧得甚是心惊,二话不说便要冲上去替小五挡劫,折颜赶忙拉住:“别去!你现在过去,反噬只会越厉害,是害了墨渊!”
折颜稳了稳气息,叹道:“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究竟是谁的劫,却难说了。”
墨渊朝着她暖暖笑了笑,随即转身高挺起胸膛,仰头向乌云滚滚雷电交加的天边。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4:00 +0800 CST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6:00 +0800 CST  
后来发生了什么,司音已不晓得。只记得他始终直挺挺地立着,无论自己怎么哭喊,始终如松一般立在那处。再醒来时,已暖暖和和躺在了云被中。一切静得可怕,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抹云,只一轮寒月皎皎挂在窗外。
叠风和折颜白真方到屋外便听得小十七扯破了嗓子喊着师父,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一张脸给冷汗浸得发白,正赤着一双脚跌跌撞撞地跑来,赶忙将她扶住:“十七,十七你醒了!”
司音有些神志不清,只不停地一声声唤着师父,急急想要挣脱束缚向外跑去。
“师父他闭关去了,你去了也见不到呀!”三人一面说着一面半拖半拽地将她搀回屋中坐下。
“师父!师父闭关…”
叠风小心翼翼地给她顺着气,愁眉紧锁,长叹一口气道:“师父昨日生生替你挨了三道天雷,虽然他老人家嘴上不说,但想来也知道,这代受天雷乃是逆天而行,师父的伤势想必是极重的。十七呀,你以后还是好生学学本事吧!不然下回飞升上神,再让师父替你历劫,便不好了。”
“天雷…”司音愣愣地淌着泪,“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折颜拍了拍她道:“别急,别急,我现下正给他炼丹,炼好便直接送去,助他调养,别急。”
大师兄继续提点道:“师父在去翼界救你们之前就说要封山,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师父他老人家早就做好了替你挨天雷的准备,又怕翼界过来寻仇,他闭关我们敌不过。之前他老人家罚你抄经,也是为了将你绑在昆仑虚…”
司音一面听他说着,一面急急忙忙穿上靴子,不等他说完便卯足了劲向外跑去。
“十七!十七你去哪儿啊!”话音未落,小十七已不见了踪影,三人不由得负手长叹。

山洞内一片静谧,只听得石濡缓缓滴落。司音虚浮着脚步,磕磕绊绊地跑到洞外跪下,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面前金色的仙障散着光芒洒在脸上,一片泪光晶莹。
“师父…师父您是不是伤得很重啊!师父,是弟子不肖…弟子连累了你…跟着您学了两万年,连天劫的日子也算不出来…”
小十七带了哭腔的嗓音细细传入耳中,墨渊轻颤着睁开眼眸,剑眉渐渐凝起,又听得她继续哭喊道:“徒弟委实是个混账,成天带累您…师父你快点出来吧,十七将自己炖了给您做补汤!”
墨渊忍不住轻笑,面色渐渐变得柔和。笑着笑着,喉间一道腥甜却让他不敢再听下去,只得大手一挥加了道隔音障。
司音一直悻悻哭着,四哥和一众师兄也一直劝着。直至第四日拂晓时,见小十七已哭得闭了气,倒在洞外一抽一噎,才七手八脚将他送回房中。
生了七万年,司音只有这一次,哭得如此失态又伤心。
醒来之时,四哥正守在榻边小憩。白真察觉到动静,继而懒懒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狐狸脑袋道:“唔,小傻瓜,你可知你这一睡便睡了三日。”
“师父怎么样了?”
“放心,折颜已将丹药送去了。”白真说着,一面替她整了整被褥,“可饿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见她摇了头,又顺势在榻边坐下:“我此番来昆仑虚,原也是算好了日子来替你挡劫,不想却是墨渊给你挡了,这师父待你还真是不错。”
“嗯,师父他待我特别好。四哥,都怪我…若我早用功些,师父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好啦好啦,别哭了,再哭都不好看了,到时四哥便不要你了。”见她又红了眼眶,白真忙转了话头,“话说,你不好好待在昆仑虚,跑去翼界做什么?”
“唔…不是听说二嫂要生了吗,想溜回去看看…”
“你呀,真是!不愧为狐帝幺女,随便溜出去便惹得八荒大乱。因为墨渊和擎苍在大紫明宫的争斗,天君很是忧心,早上刚将折颜请去,一起商议压制翼界的法子。”
“要压制翼界啦?那擎苍真的会叛乱吗?”
“是啊,迟早的事。话说回来,你是墨渊最小的弟子,上战场这种事应该轮不到你吧?”
司音默了一瞬,随即眉目一横透出几分难得的坚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果师父真的要带兵出征的话,我是一定不会逃避的!”

九重天上,天君软硬兼施苦苦哀求,折颜却只悠悠道:“父神魂归混沌当日,我就将兵器伏羲琴封印在昆仑山下,此战折颜便是有心相助,怕也是无力杀敌啊。”
东华笑得眉目清朗,皓德一张脸却冷得能掉下冰渣子,默了半晌沉吟道:“本君明白。”
折颜微微点头,吩咐过毕方鸟去昆仑虚报信便笑道:“待擎苍大败之日,折颜自会派人送来亲手养护的桃花醉,为天君祝贺。告辞。”
“多谢上神!”
皓德君神色郁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声道:“远古上神大多凋零,仅剩下几个避世高人,却又不得用…”
“若要解一时之危,墨渊就能足够应付。可要想保这四海八荒的万年太平,倒不如亲手扶上位一个听话的翼君,寻个时机,将擎苍取而代之。”
皓德君连忙看向白发男子:“帝君已有人选?”
东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瞥了司命星君一眼便悠哉离去。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6:00 +0800 CST  
司命虚虚行了个礼:“回天君,翼族的大皇子离怨始终仇视着天族,二皇子离镜倒是不成气候,终日沉迷于女色。大皇子为了巩固势力,始终欺压着二皇子,且这兄弟二人间还隔了段血仇。当年,离镜的母妃乃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迷得翼君为她倾了一颗真心,甚至还为她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就是离怨的母妃。后来发生宫变,翼君不得不用这一位绝代佳人的性命维护大局。据传闻,翼君处死离怨的母妃时是用一根白绫活活勒死的,因此离怨也亲手将离镜的母妃给活活掐死了。翼君因此觉得愧对离镜,任由他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皓德听得一张脸黑魆魆,却碍于这位星君那颇大的气性,只得三缄其口。听了半晌的鸡毛蒜皮,终听得他讲了句要紧话,“父子离心,手足相斗,这便是大紫明宫的现状。”
二皇子桑籍连忙附和:“父君,方才帝君说的不错呀。若是我们寻个合适的时机,将那离镜扶上翼君之位,确实是一个可以保长久太平的法子。”
“不错…越不成器,越好掌控!”

毕方鸟来到殿外,小五便将四哥送了出来。
“哎对了四哥,我那小侄女叫什么名字呀?”
“凤九,白凤九。这小狐狸生下来,额上就有个红色的胎记,像朵凤尾花,又因着出生在九月,阿娘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司音喃喃念着:“凤九…凤飞九天,一听就是个破天而出的好名字!”
“你这解释倒也不错。”
司音忽而又露出几分担忧:“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名字会不会坏了她的姻缘…阿娘有替她算过吗?”
白真不由得嗤笑,一噘红唇打趣道:“她才刚生下来,担心什么姻缘?我们白家最该担心的人是你!赶紧学成下山,好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免得阿娘整日里催我娶亲。”
司音忿忿瞪了他一眼:“哼,那你去娶啊!整天拿我做幌子!”
“好了,四哥真的要走了。”白真敛了敛面色道,“小五你记着,身为昆仑虚的弟子,要随墨渊去战场,我们没有立场说你,阿爹阿娘也绝不会阻拦你,这是身为一个弟子该做的。”说着又抚了抚她的小脑袋,“但是你要记得,你还有四个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扛着。”
小狐狸心头暖暖的,又冲他撒了撒娇。白真会心一笑,随即转身跃到毕方鸟背上,扬长而去。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7:00 +0800 CST  
一日午后,司音在后山桃林绕了好一会儿,终是挑出几支较为精致的桃花拈在小手中,蹦蹦跳跳向墨渊房间走去。
师父虽则闭关,未曾住在房中,但总要将一切打理妥帖,他出关之时才能住得舒心。
才出了桃林,便见子阑迎面寻来:“十七,大殿中有客人找。”
“找我的?”司音怔了一瞬,凝眉嘟囔道,“这几日是怎么了,找我的人这么多…你可知道是谁?”
“不知道!”子阑微微晃着身子,颇嫌弃地斜睨了她一眼:“他只说你唤他一声大哥。”
路过中庭,十三、十四两位师兄正在枣树底下开赌局,赌的正是前厅那位客人是男是女。司音估摸是折颜前来探望师父,于是掏出颗夜明珠来,也矜持地下了一注。进得前厅,只见那许久未见的离镜正端坐在梨木椅上,微阖了眸子悠然品茗。
“二皇子?你怎么来了?”司音怔了怔,推测师父那夜血洗大紫明宫,离镜这厢,莫不是上门讨债来了?还未缓过神来,却被那人眼波盈盈握住了双臂。
“阿音!阿音,总算又见到你了!此番我是来与你双宿双飞的!”
桃枝啪一声掉地上,遍地残红。
十三师兄在殿外大声吆喝:“给钱给钱,是个女的!”
离镜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给惊得瞠目结舌,只自顾自地伤感道:“那时我怕自己对你真是超出了朋友之谊,是以日日流连花丛,妄图…妄图以此来**自己。开初…也见些成效,却不想自你走后,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那时起我便晓得,从此以后我的心里除了你,不再容得下任何人了!”
司音望了一回梁上的桃花木,又细细想了一回,觉得现今这情势,令人何其莫名其妙。
背地里传出十四师哈哈一声笑:“给钱?到底是谁给谁钱?”
纵然离镜千里迢迢跑来昆仑虚表白心意,然司音对他委实没那绵绵情意,只得叫他失望了。
正是尴尬无言之时,叠风忽而箭步赶来,一把将小师弟拉到一旁,紧蹙着剑眉怒气冲冲地对离镜吼道:“你竟还敢上昆仑虚来骚扰十七!你父君绑我昆仑虚弟子,将我九师弟折磨得不成人形,公然侮辱我师尊!当日九师弟和十七在你大紫明宫被妖气压住仙法才吃了亏,今日,我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昆仑虚的剑法!”
话音未落,倏而利剑出鞘,箭步上前便对他大打出手,招招狠厉,将他逼得无处可躲跌到了地上。
司音赶忙冲过去抬手拦住住他:“大师兄,算了!”
“不把他打个半死,就怕他还上昆仑虚来骚扰你!”叠风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抬手又要出招。
“大师兄!”一众弟子匆匆赶来,令羽一跃挡到离镜身前,“大师兄,饶过他吧!昔日我与十七在大紫明宫得了他颇多照顾,若不是他暗中相助,我早已不成了!”
叠风默了一瞬,抬眸却见离镜朝山下跑了去,厉喝了一声,迈步又要去追,却被令羽拦住,赶忙让子阑追去,忿忿喝了一声便丢下一众师弟径自离了去。

过了半晌,子阑气喘吁吁赶来回禀道:“大师兄,人没追到。但看方向,他是往那处被封印的山洞里去了。”
“那个山洞?”
子阑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挠了挠头道:“大师兄,还…追吗?”
“不必了。九师弟乃是个是非分明之人,却也为离镜说话,此人总不是什么恶人,赶走了便是。”叠风虽则如此说,语气神色间却仍是十足的不甘。
“哎大师兄,我远看那山洞就妖气逼人,师父也说过不让我们靠近,那里面究竟关了什么?”
叠风蹙着眉叹了口气道:“那山洞是灵宝天尊向师父借的地方,据说里面养了一只魔性很大的东西。那翼族皇子要是命好就躲开,命不好,也算是他的一个劫数了。”

用过了晚膳,司音便带着玄女来到山下散步。二人闲聊到翼界反叛之事,小十七勾了勾唇角,颇意气地仰首道:“确实是会大战一场,不过他们翻不了天。有我师父的阵法在,足够让他们灭族了。”
“阵法?”
司音轻应了一声,扬起下巴得意洋洋道:“我师父可是最厉害的。当年神魔大战,便是师父布下阵法,将魔族战得一败涂地。”
正说着,倏而闻得有动静,连忙将玄女护到身后,只见一个赤发小妖怪风一般窜到跟前:“仙使,快随我去救我家二皇子!”
“你说的可是离镜?”
火麒麟连忙应声。
来到山洞内,离镜正正死死抵抗,已被那火凤凰伤得挂了彩。司音先是将他救出洞外,随即唤出玉清昆仑扇,几招便将那火凤凰制服在地。正欲抬手了结了它,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手下留情。
闻声而望,便见灵宝天尊急急赶来。闲嗑了一番,才知这凤凰是天尊的坐骑,只因魔性未除,便借着昆仑虚的龙气除一除它的魔性。
这山洞既已借出去,那离镜这一遭便也算擅闯。然不知者无罪,天翼两族尚还未撕破脸,便算个客人。客人被伤,主人自是要赔礼。话说回来,天尊也算不得这山洞的主人,欠了人情借人家一个山洞却添了困扰,于情于理皆是不合,便掏出一柄破云扇做赔礼,也算是恭祝司音飞升上仙。
灵宝天尊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看向她道:“这破云扇虽比不得玉清昆仑扇,但还是有些用处。上仙切记,此扇能发挥多大的威力,全凭用扇人的法力深浅。”
司音豪爽一笑:“天尊放心,我定不会让这扇子落在法力高的恶人手里。”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8:00 +0800 CST  
那日,送走了灵宝天尊,司音便让离镜留在那处山洞养伤,又给了他一张字符,可让他自由出入昆仑虚,不会再被山门前的剑阵所伤。本意是想让他养好伤后来道别,却不想那人被大师兄一顿好打,竟还有胆色日日派他的坐骑火麒麟送来些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类的酸诗,还叫玄女瞧了去。
因写这些诗的素纸点火好使,分管灶台的十三师兄便一一将它们搜罗去,做了点火的引子。司音虽则化了两万年的男儿身日日同一众男子厮混,然皮肉下那颗巴掌大的狐狸心也不比男子粗放,终归有几分女子一般的温柔婉约敏感纤细,故而也曾拼死守卫过,奈何师兄一句“你终日在山上不事生产,只空等着吃饭,此番好不容易有点废纸进账,却这般小气”,便霎时没了言语。
一日,火麒麟送来两句诗,叫作“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司音惊得花容失色,以为此乃遗书,离镜像是个要去寻短见的形容,遂乘着火麒麟一路火急火燎狂奔至山下。
奔到洞中,离镜正歪在一张石榻上。司音不知他是死是活,只觉天都塌下来一半,跳下火麒麟便去摇他。摇啊摇啊摇啊摇,他却始终不醒。无法,只得祭出玉清昆仑扇来,电闪雷鸣狂风过,将习得的法决一一试了个遍,他却还是不醒。
火麒麟看得直冒冷汗,遂匆匆提点道:“那法器打在身上只觉肉疼,上仙不妨刺激刺激君上脆弱的心,许就醒转过来了。”
于是司音便说了那句话:“离镜,只要你醒过来,我便答应了与你在一处。”
离镜果然睁开了眼睛,虽被她手中那柄玉清昆仑扇蹂躏得甚惨烈,却猛地跃起身来一把将她抱住:“答应了我便不能反悔!”
司音始知这是个计谋。
后来得大哥告知,风月里的计谋不算计谋,情趣罢了。风月里的情趣也不算情趣,计谋罢了。堪堪彼时,却并未悟到其中三味。
离镜将寝殿中的诸多夫人散尽,二人便欢欢喜喜在了一处。正逢人间四月,山上的桃花开得正盛。
离镜因已得手,不再着火麒麟去送酸诗,也因对大师兄那顿好打仍心有戚戚焉,也不敢再上山。故而,司音每日课业修毕,到墨渊洞前行过晚礼,还要拾掇一番下山与他幽一幽会,日子过得疲于奔命。
这一份疲累中,却也有许多的确幸。需知这一位二皇子乃是花丛里一路蹚过来的情场老手,十分懂得拿人软肋,讨人欢心。莎草编的蛐蛐儿、翠竹做的短笛,各式各样的精巧玩意儿皆是亲力亲为,颇为讨喜。固然不值钱这一点,让人微有遗憾。
除了那些精巧玩意儿外,他还送过司音一回黄瓜藤子上结的黄瓜花。在大紫明宫时,胭脂曾说过,她这哥哥自小便有一种眼病,分不清黄色和紫色。在他看来,黄色和紫色乃是同一种颜色,而这种颜色却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奇异颜色。因此见到那朵黄瓜花时,离镜激动得热泪盈眶,以为此花乃绝世名花。虽则只是朵黄瓜花,但好歹也是朵花,司音于是将它晾干了夹在一本道法书里珍藏起来。
因着这一干礼物皆是由司音偷偷带上山,未曾示于人前,又再未见过情诗的影子,大师兄便以为离镜终于耗尽耐性,欢喜万分,众人的课业也托福减了不少,一派喜庆祥和。
一派喜象中,唯有玄女日日寡欢,好好一张脸也给糟蹋得蜡黄蜡黄。她已在昆仑虚避了两年,然终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日方醒,司音便听得外面哄乱一片。抓了子阑问了缘由,始知这哄乱乃是因着玄女她娘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气势汹汹闹了来。
大殿中,玄女娘吵得面红耳赤,玄女哭得梨花带雨,叠风给扯得满头大汗,也算是祥和。司音刚到,便听得玄女娘中气十足三问叠风:“这位道长,虽说你是墨渊上神的弟子,受四海敬仰的上仙,但我是她娘,带女儿回去嫁人乃是天经地义,你如此阻拦是何道理?如果耽误了这门亲事,上仙又是否担得起这个责任?敢问上仙未上昆仑虚之前又是何身份?”
见大师兄挠破了腮也吐不出半个字,司音忙替他挣一份颜面:“我大师兄来头可大了,乃是西海水君的二皇子。”
玄女娘又问:“可有婚配?”
“没,没有…”
玄女娘忽而向叠风生了几分笑意:“那上仙刚才如此阻拦,一定是对小女有意啦?”
司音同着子阑对视了一眼,二人随即一板一拍唱起戏来。
“那可真说不准。”
“谁知道呢。”
“大娘你看,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不能直接戳破他的,还是让他们自己相处吧。”
“就是啊!我大师兄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郎有情妾有意的,说出来多不好意思。”
“待他们二人真的定了,您还怕我们大师兄不上门提亲吗?”
“所以啊,您就让玄女在我们这里再多待一段时间,到时候——”
“自然就有好消息了!”
玄女娘乐得团团转,遂志得意满地下了山。处理完这一摊难事,那一唱一和的二人也自然讨得这出风月戏里的头角儿一通好骂。
叠风骂得顺溜且气势凌人,颇有昆仑虚首徒的风范,待骂得解了气便借着余力向一旁满脸红霞的玄女赫赫道:“玄女,我对你并无非分之想,是我这两个顽劣的师弟胡闹!我替我两个师弟向你赔罪了,还忘你勿要见怪!”随即翩翩行了个大礼。
玄女却几乎要落泪,受挫得五脏俱焚。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48:00 +0800 CST  








楼主 我永远爱你千千  发布于 2018-07-01 23:53:00 +0800 CST  

楼主:我永远爱你千千

字数:110349

发表时间:2018-06-22 07: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02 11:28: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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