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坑缓更 猎魔人长篇小说第五部 《湖之仙女》

“这个传说,”妮妙说,“我第一次是听一位云游说书人讲述的。当时我还是一个住在村子里的小姑娘,我是一个贫农的第四个孩子。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就是云游说书人波格维兹德(Pogwizd)来到我们村子的那些天。我可以暂时忘掉自己的工作,在我的脑海中我能窥见无与伦比的奇观,可以看一看广袤的世界……一个美丽而神奇的世界……比村子外九英里的那座小镇神奇得多的多……我那时大概是六七岁。我的姐姐当时十四岁,因为日复一日无止境的劳作已经开始佝偻了。一个女人的宿命,这种宿命从我们的孩童时代就开始了。佝偻!我们必须不停地屈身劳作,要照料小孩,即便我们自己都还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这是那位老人的故事让我开始渴望无休无止的弯腰劳作之外的事,憧憬着有朝一日也能有组建家庭,有丈夫,也能给世上带来一个新的生命。我第一次买的书,用的是我在森林里捡蓝莓然后拿去卖赚来的钱,就是茜瑞的传说。正如你方才说的,这个版本针对年轻人而经过修订、简化的版本。正是适合我的版本。我很难通读,但即便如此我也能够了解到我想知道的了。我想要成为菲莉帕·艾莉哈特(Philippa Eilhart)那样的人,或是希莱·坦萨维耶(Silede Tansarville),还有艾希蕾·阿娜希德(Assire varAnahid)……”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14 22:24:00 +0800 CST  
两人都看着一幅水粉画,画中的城堡大厅中,围着桌子坐了一群女人。传奇的女人。
“在学院的时候,”妮妙接着说,“我第二次申请才得以入学,我当时只关注共济会(Grand Lodge)的传说以及它在魔法讲演历史上的影响。起初我没法自在地阅读,我忙着……想跟伯爵和银行家的女儿们合拍,对她们来说一切都是那么容易,她们总是嘲笑乡下来的女孩……”
她顿了顿,然后打了个响指。
“最后,”她接着说道。“我挤出了阅读的时间,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杰洛特和茜瑞的冒险故事现在已经远没有像我童年时对我那么有吸引力了。就像之前出现在你身上的症状一样。你刚才管它叫什么?权益性婚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
她停下来,用手擦了擦脸。康德维拉穆斯惊异地发现小个女巫的手在颤抖。
“我当时十八岁……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某种东西唤醒了我心中对茜瑞传说的兴趣。我开始严谨而科学地对待这件事。我将毕生精力奉献于此。”
解梦专家安静而专注地聆听着。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14 22:25:00 +0800 CST  
“别装了,其实你心知肚明,”妮妙尖锐地指出。“每个人都知道湖之仙女是对茜瑞传说的一种不道德的侵权。人们议论纷纷,说这个是从一开始的人畜无害逐步发展到如痴如瘾的,人们对它有着极大的狂热。流言蜚语中也包含了很多的事实,亲爱的康德维拉穆斯,很多!至于你,如果你选择协助我,将也会坠入对此的狂热与沉迷中。因为我会要求你如此。至少在你练习期间。你明白了吗?”
解梦专家点了点头。
“看起来你明白了,”妮妙控制着她的情绪。“但我会解释的。一步步来。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你会知道一切的。至于现在……”
她停顿下来,透过窗户看往湖上,看着渔王小船的黑色轮廓,它与波光粼粼的金色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至于现在,好好休息。在展厅里到处看看吧。在柜子和架子上有相册和纸板印刷品,都是和茜瑞的传说有关的。图书馆里有传说的各种版本和变体,还有几乎所有的有关的科学文献。慢慢来。多看、多读、多想。我希望你能得到梦的灵感。或如你所说的,媒介。”
“我会照做的。妮妙小姐?”
“我在听。”
“那两幅肖像。相邻的那两幅……都不是茜瑞吗?”
“从来都没有茜瑞的肖像,”妮妙耐心地重复道。“后来的画家都只是根据他自己的想象画一个大概的形象出来。至于那两幅肖像,左边的那幅与我们刚刚的话题略有距离,是精灵劳拉·朵伦·爱普·希达哈尔(Lara Dorren aep Shiadhal),此人是谁连画家都不得而知。画家是莉迪亚·凡·布莱德沃特(Lydia van Bredevoort)。她留存下来的作品中有一幅至今仍挂在学院中。”
“我知道了。另一幅呢?”
妮妙长时间地凝望着画中那个金发女孩,她身着绿袖的白色衣裙,有着一双悲哀的眼眸。
“罗宾·安德鲁达(Robin Anderida)所作,”她说,她转过头直视康德维拉穆斯的眼睛。“至于画的是谁……这就是作为解梦者的你要去探求的了……梦见它,然后告诉我你的梦。”
***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14 22:35:00 +0800 CST  
罗宾·安德鲁达大师看见皇帝走了过来,深深地鞠躬行了一礼。利德塔尔的伯爵夫人(Countess of Liddertal)史黛拉·康格里夫(Stella Congreve)站定,行了屈膝礼,同时飞快地示意坐在雕纹椅子上的女孩行礼。
“请接受我的问候,女士们,”恩希尔·恩瑞斯(Emhyr var Emreis)点头致敬。“也向您问好,罗宾大师。最近工作如何?”
罗宾大师窘迫地嘟囔了一声,紧张地在围裙上擦拭着手指,又鞠了一躬。恩希尔知道这位艺术家饱受陌生恐惧症折磨,并因此引发了极度的病理性畏缩。但是没人在乎这个,大家都只关心他的艺术作品如何。
当皇帝在街上巡视时,他一如既往地穿着“使命必达(Impera)”护卫团的官员制服——黑色的盔甲配以同样黑色但纹有银色火蜥蜴的披风。他趋步向前开始细细察看肖像画。第一幅肖像画上的模特是一个身形苗条的金发女孩,她有一双悲哀的眼眸。女孩身着水绿袖的乳白长裙,饰一条镶有单珠宝的项链。
“真是杰作,”他意味深长地说,无从辨别他本意是褒是贬。“太杰出了,大师。请继续,别管我。可否借一步说话,伯爵夫人。”
他朝窗户走了几步,伯爵夫人跟了过去。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0 17:49:00 +0800 CST  
“我要走了,”他平静地说。“事关国要。感谢你和公主的热情招待。非常出色,史黛拉。你应当因此受到褒奖,公主也是。”
史黛拉·康格里夫优雅地深深行了一个屈膝礼。
“陛下对我们真是仁慈之极。”
“别急着下定论。”
“噢……”她稍稍撅起嘴。“是这样吗?”
“是的。”
“那是怎样呢,恩希尔?”
“我不知道,”他说。“十天之内我们要恢复在北境的攻势。这将是一场苦战,非常艰苦。瓦提尔·德·里道克斯(Vattier de Rideaux)揭示了直接针对我的全新的战略诡计。许多事上升到国家层面就不一样了。”
“这个女孩与此毫无关系。”
“我说了:国家层面。国家层面的事无关乎正义。在今天的晚些时候……”
他招了招手。
“我想和她谈谈。单独谈。快过来,公主。赶紧的,再近些。这是皇帝的命令。”
女孩深深地行了屈膝礼。恩希尔细细打量着她,然后向后看了看那位来自洛克·格里姆(Loc Grim)的举足轻重的观众。他的眼中满是赞许,不,可以说满是对史黛拉·康格里夫的敬意,她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把这个笨拙难看的丑小鸭变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年轻贵族。
“请给我们一点空间,”他说,“休息一下吧,罗宾大师,把你的刷子洗洗干净。伯爵夫人,请在门厅等候吧。至于你,公主,请随我来阳台。”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0 17:58:00 +0800 CST  
夜晚下过了雪,积雪在朝阳下渐渐融化,但达恩·罗温(Darn Rowan)的天台和塔楼依然潮湿,残留的积水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火焰般闪耀。
恩希尔径直走向了阳台的栏杆,女孩依照朝堂礼数跟在他后方一步的位置。皇帝不耐烦地招了招手,示意她离得近些。
皇帝长久地沉默着,他双手扶着栏杆,凝望着远处的山丘,山丘上的紫杉新芽初上,与灰白色的石灰岩层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他们下方江水随着江风翻腾着流淌过峡谷。
春风拂来,万物复苏。
“我很少来这里,”恩希尔说。女孩没有说话。
“我很少来这里,”他重复道,视线看向远方。“这里是个美丽祥和的地方,环境优美……你说对吗?”
“是的……陛下。”
“能闻到空气中的盎然春意。你注意到了吗?”
“是的,陛下。”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0 18:02:00 +0800 CST  
低处的庭院中传来的嘈杂声被马蹄铁的声响打断。授命撤离的护卫队正急匆匆地准备离去。恩希尔记起护卫队中有一个喜爱唱歌的人,经常即兴而唱,无论何时何地。


遗憾愧疚地俯视我
你那湛蓝的眼眸
优裕慷慨地赐予我
你那动人的魅惑

悔不当初地追忆我
在那漫漫的长夜
优雅仁慈地婉辞我
藏于内心的渴求


“动听的歌谣,”他若有所思地说,手指摩挲着沉重的皇家金链。
“非常动听,陛下。”


瓦提尔向我保证说他已经追查到维格弗兹(Vilgefortz)的踪迹了。追查他也就是几天顶多几周的功夫。叛军的领袖就会垮台,真正的欣特拉(Cintra)公主茜瑞将被护送至尼弗迦德。
但在真正的茜瑞拉公主来到尼弗迦德前,我还有几件事要做以防万一。


“抬起头来。”
女孩照做了。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他严肃地问道。“或是要求?怨言?”
“没有,陛下,我没有。”
“真的吗?那可真是有趣。没有,当然我不能强求你一定有。像个公主一样抬起头来。史黛拉教过你宫廷的礼节吗?”
“是的,陛下。”
实际上,他想到,他们把她训练得很好了。先是莱恩斯(Rience)然后是史黛拉。他们教会她如何扮演这个角色——当然是在折磨和死亡的威胁下。他们警告她说她将要在一个冷血无情而且毫不宽容的观众面前扮演这个角色。在尼弗迦德的皇帝、可怖的恩希尔·恩瑞斯面前。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3 20:37:00 +0800 CST  
“你叫什么名字?”他尖锐地问道。
“茜瑞拉·菲欧娜·艾伦·莱安伦(Cirilla Fiona Elen Riannon)。”
“你的真名。”
“茜瑞拉·菲欧娜……”
“不要测试我的耐心!真名!”
“茜瑞拉,”女孩的声音仿佛惊弓之鸟。“菲欧娜……”
“够了,伟大的太阳神在上。”他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迸了出来。“够了!”
女孩不顾礼节地大声抽着鼻子。嘴唇也不合时宜地不停颤抖,不过却意外地合乎礼数。
“冷静,”皇帝命令道,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甚至温和。“你在害怕什么?你因为自己的名字而感到羞耻吗?还是你不敢告诉我?是不是这个名字唤起了你不美好的回忆?我之所以问你是因为我想用你的真名称呼你。但是我必须知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没有,”她回答道,她的大眼睛在蜡烛的火光照耀下倏忽间变得炯炯有神,焕发出祖母绿的光彩。“因为是一个很平常的名字,陛下。拥有那个名字的人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只要我是茜瑞拉·菲欧娜,我就是另一个身份了……只要……”
她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嗓子里,她本能地把手拿到脖颈那里,好像她戴的不是项链而是绞绳。恩希尔继续打量着她,眼中仍然满是对史黛拉·康格里夫的赞许。同时他感受到了愤怒。无明业火让他感觉愈发糟糕。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3 20:40:00 +0800 CST  
我想在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什么,他思忖着,体内的愤怒在升腾,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我确实想要的是……
“要知道我对绑架女孩毫不知情,”他尖刻地说。“我和绑架毫无关系。我从未下达过这样的命令。我被愚弄了……”
他对自己感到生气,他很清楚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很早就应该结束这个谈话了,像皇帝一样用威仪、权势、威慑去结束它。必须要忘记这个碧眼女孩。这个女孩不存在。她只不过是个替身、一个仿制品,她甚至没有名字。她是个无名小卒。皇帝从不乞求宽恕,从不向任何人道歉……
“原谅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不情愿地启齿道。“我犯下了一个错误。是的,真心的,我对你的境遇感到十分愧疚。极其愧疚。但我向你保证你不会遭遇危险、不公、伤害和威胁。不用害怕。”
“我不害怕,”她抬起头,违背礼节直视皇帝的视线。恩希尔被她眼中的真诚和信任震动,不由地畏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高傲而尊贵的皇帝形象又重新出现了。
“你想要什么可以请求我。”
她又一次看向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先前的劣行曾无数次造成类似的后果。他暗自窃喜自己因此付出的代价十分低廉。
“你想要什么可以请求我,”他重复道,因为有些疲倦,他的声音听起来更人性化了一些。“我会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3 20:46:00 +0800 CST  
不要看我,他想。我不能忍受那样的目光。人们往往都惧怕注视我。我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该死的瓦提尔还有他的国家层面的理由。如果她开口的话,我就会把她带回到她之前被劫持的地方。也许还会用六架的黄金马车载她回去。只要她开口。


“你想要什么可以请求我。”他再次重复道。
“我十分感谢您,陛下,”女孩垂下了眼帘说到。“陛下您十分高贵慷慨。如果我能够请求什么的话……”
“说。”
“我想要待在这里。就在多恩·罗温。史黛拉夫人的家中。”
他毫不感到意外,他察觉到了异样。
他的理智制止了他问出那个会使双方蒙羞的问题。
“我信守诺言,”他冷冷地说。“我会履行承诺的。”
“感谢您,陛下。”
“我信守诺言,”他重复,“并且我以此为荣。然而,我觉得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你没有选择你真正想要的。如果你改变主意……”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皇帝还未说完,她便打断道。“我为什么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呢?我已经选择了史黛拉夫人,我已经选择了我之前的人生从未经历过的事物……栖身之处,不受严寒威胁,人们的善意……还有爱。选择这些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贫穷、天真、微不足道,恩希尔·恩瑞斯,即Deithwen Addan yn Carn aep Morvudd——敌人坟冢上跃动的白色火焰如是想道。真是充满了愚蠢之极的谬误的愿望。
但是某样东西——也许是遗忘已久的某样东西,阻止了皇帝大声说出这话。
***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3 20:50:00 +0800 CST  
“有趣,”妮妙听完了这个故事评价说。“一个十分有趣的梦。还有别的吗?”
“呸!”康德维拉穆斯用小刀切掉了煮鸡蛋的上部。“那个游行之后我现在还晕头转向的!不过这也正常。到一个新地方的第一个晚上做的梦总是一团乱麻。你知道吗,妮妙,据说我们的天赋是基于我们拥有梦境视像的基础上的。我们不使用催眠或是迷睡;我们的视像在内涵、丰度上与其他人的梦无异。我们与众不同的是,我们记得我们的梦,几乎不会忘记曾梦到过的内容,这是我们的天赋所在。”
“因为你体内的内分泌腺同时具有典型和非典型的活动,”湖之仙女说到。“请允许我从轻而论,你的梦不过与常人分泌胺多酚无异。和大多数天生的魔法天赋类似,你的天赋也不过是平常的生理器官的有机功能而已。但是为什么我要向你解释一些你已经知道的事呢?你还记不记得其他的梦?”
“一个小男孩,”康德维拉穆斯皱了皱眉,“肩上扛着袋子横穿过田野。是早春时候,田野上空空荡荡的。杨柳……在道路的两侧。杨柳树干都是弯曲而畸形的……树枝上也光秃秃的,上面只有几片叶子。男孩一边走着一遍环顾四周。天色已暗,夜空中有些许的星星。有一颗星星划过天际,是一颗彗星。一颗淡红色的闪耀的彗星,斜斜地划过天空……”
“很好,”妮妙欣喜地说。“我在不知道你所梦之人是谁的时候,精确推算出了日期。红色彗星(The Red Comet)只在欣特拉和平(Peace of Cintra)年的春季里某六天可见。具体一些说,是在三月的前几天。在别的梦里你有经历过这样明显的时间印记吗?”
“我的梦,” 康德维拉穆斯喷了喷鼻子,享用着她的鸡蛋,“不是一个农历,没有时间戳记。但是可供参考的是,我也梦到过布莱尼战役,可能是因为我之前在你的展厅里见过了尼可拉斯·塞托斯的作品。布莱尼战役的日期也是明确的。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和红色彗星在同一年。”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3 21:03:00 +0800 CST  
“你没有记错。你有没有梦到战役里一些特别的东西?”
“没有。马声嘶鸣,人声鼎沸,刀光剑影。人们的喊杀声震天动地。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尖叫着——‘雄鹰(The Eagles)!雄鹰!’”
“还有别的吗?你说过在梦里有一整列游行的队伍。”
“我不记得了……”康德维拉穆斯说着停顿了下来。
妮妙微微一笑。
“好吧,”这位解梦专家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以免湖之仙女发出什么嘲笑的言论。“是的,有时候我会忘记。人无完人。我重申一遍,我的梦境是一种视像,不是图书馆里排列有序的书架……”
“我知道,”妮妙说。“我们也不是在测试你作为一个梦者的能力,我们是在分析这个传说,解决谜团和填补缺失的空白。我们目前干得不错,在你的第一个梦中你已经发现了肖像画中的女孩是谁,是维格弗兹妄图用来欺骗恩希尔皇帝的茜瑞替身……”
她停了下来,因为渔王从厨房走了过来。他鞠躬致意,咕哝着,端上来了一条长面包,以及从碗柜中拿出来的用布包着的瓶子和包裹。接着他转身离开,走之前也不忘鞠躬和咕哝着告辞。
“他是瘸子,”妮妙的同情溢于言表。“他在一次狩猎时受了很严重的伤,野猪的牙刺穿了他的腿。因此他才花了这么多时间在船上,划桨和捕鱼能让他暂时忘记伤痛。他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好男人。而我……”
康德维拉穆斯礼貌地保持着沉默。
“我需要一个男人。”小个女巫正色说道。
我也是如此,解梦专家想道。欲望这个恶魔。我一回到学院就要找一个情人。独身主义虽可缓得一时,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妮妙哼了一声。
“如果你饭吃完了,梦也做完了,我们就去图书馆吧。”
***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3 21:06:00 +0800 CST  
“让我们再回到你的梦上面来。”
妮妙打开了一个文件夹,在里面翻阅着,然后抽出了几幅乌贼墨画的图画。康德维拉穆斯立刻就认出了图上的景象。
“来自洛克·格里姆的旁观者?”
“毫无疑问。替身被呈现在皇家宫殿中。恩希尔将计就计,假以言笑。看这里,北境王国(Northern Kingdoms)的大使们,恩希尔就是演戏给他们看的。这里的是尼弗迦德的公爵们,他们感到了羞辱,因为皇帝拒绝了他们出身高贵的女儿们而且同样拒绝了他们同盟的提亲。他们站在一旁交头接耳,密谋着复仇、诡计和谋杀。替身颔首站在王座前。画家刻意这么画是为了强调她的神秘感,即便她的五官特征等都隐藏在了面纱之下。这基本就是我们知道的关于假茜瑞的一切了。没有任何一个版本的传说提及这之后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难想象,”康德维拉穆斯悲哀地说,“这个女孩一定命途多舛。当恩希尔抓到了真的茜瑞,并且我们也知道他抓住了她,他自然就会识破这个以假乱真的把戏。在梦里我没有觉察到悲剧,但原则上来说如果有事发生我应该会感觉到什么……另一方面,我在梦中所见未必是百分百的真相。如同任何人一样,我的梦反映了我的欲望、渴求……还有恐惧。”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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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6 19:06:00 +0800 CST  
她们在一沓沓的文件夹、一捆捆的印刷品中翻阅查看,一直讨论到了午饭时分。看起来渔王今天收获颇丰,午餐是烤鲑鱼。晚饭也是。
是夜,康德维拉穆斯没睡好。她吃得太饱了。
她一夜无梦,因此她感到一点愤怒和尴尬,但是妮妙似乎毫不在意。
“我们有的是时间,”她说。“我们还有很多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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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6 19:07:00 +0800 CST  
伊尼斯·威图的塔楼上有好几间卧室,装潢十分奢华,墙壁上包着绒面,接缝处饰以大理石,还有些许黄铜闪烁着光芒,房间通过管道供热,供热的火炉则安放在地下室的某处。康德维拉穆斯通常都能在浴室里舒舒服服地赖上几个小时,但是今天她在桑拿房里碰到了妮妙,这间小木屋有一个通往湖泊的平台。热水冲刷着滚烫发红的石头,升腾的蒸汽笼罩着长凳,她们并排坐在长凳上,用桦木刷子洗刷着身子。满是盐分的汗水流进了她们的眼睛。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康德维拉穆斯擦了把脸,“我在伊尼斯·威图的旅程的最后结果应该是回答出所有关于女巫和猎魔人传说的谜团和空缺?”
“正确。”
“白天,我们分析图像、探讨,这应该有助于我晚上做梦,那时我有梦到那个已经被人遗忘的事件的能力,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次妮妙没有急着回复。她站起身把桶里的水倒在石头上。热腾腾的蒸汽一时间让她们难以呼吸。妮妙把桶里剩余的水倒在自己的身上。康德维拉穆斯暗自赞许她的身型。虽然身躯娇小,但女巫的身材比例协调而且非常匀称。女巫的身材和柔嫩的肌肤即便是年轻女孩们看了也会嫉妒不已。康德维拉穆斯仅有二十四岁,但她很嫉妒她。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6 19:14:00 +0800 CST  
“但是即便我梦到了某些东西,”她接着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我怎么能确定我梦见的东西是真实的版本呢?我显然不知道……”
“让我们先暂停讨论,”妮妙打断道。“出去走走,我已经厌倦坐在这个低矮的灶炉上了。呼吸点新鲜空气,然后我们再谈。”
如同某个仪式的一部分一般,她们跑着出了桑拿房,赤足轻快地跑在平台的地板上,大声欢叫着跳进了冷水中。她们入水后游向平台,然后起身拧干了头发。
渔王站在船上以手掩眼朝这边看来,他以桨击水并大叫着警示她们,不过他很快就转过身去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捕鱼中去了。这个动作使康德维拉穆斯感觉受到了冒犯,她在心里谴责着。她之前注意到渔王在捕鱼闲暇时会坚持阅读,这使得她对他大为改观。渔王总是随身带着一本书,即使是在浴室中,而且往往是《镜中绿萝(Speculum Aureum)》一类的大部头,这类书不仅意蕴深远而且内容深奥。如果说康德维拉穆斯刚到伊尼斯·威图上来时,她被妮妙某些方面的才能所震撼,如今她已不再感到惊异。很显然渔王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他表面上是一个山野莽夫,这也不过是出于安全考虑的伪装。
无论如何,康德维拉穆斯想,看到两个胴体堪比宁芙(nymph)的女人赤身裸体的在那边,应该完全挪不开视线才对,他却转过头去摆弄那些鱼竿和鱼饵,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侮辱和冒犯。

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6 19:15:00 +0800 CST  
“如果我梦到了什么,”她一边用毛巾擦着胸,一边回到正题,“凭什么认为那就是真实的版本呢?我知道这个传说的所有文字版本,从丹迪利恩的《半世诗歌(Half a Century of Poetry)》到安德鲁·拉维克斯(Andre Ravix)的《湖之仙女(Lady of the Lake)》。我熟悉所有瑞文德·杰拉(Reverend Jarre)的著作,纷繁复杂的科学论文以及一些我不会提及的流行版本。所有我读过的文献都会在我的梦里留下痕迹,会对我的梦产生影响,我无力将它们从我的梦中剔除。有没有可能绕过文字的影响梦见真相呢?”
“有可能。”
“有多大可能?”
“这种情况,”妮妙朝湖上的小船的方向点了点头,“就和渔王捕鱼差不多。你看到他是如何不厌其烦地检查鱼钩的。沉在湖底的有水草、各类根须、沉没的树桩、旅行箱、废旧的鞋和淹鬼(drowned devil)才知道的一些鬼玩意。但是坚持不懈地一次次捕鱼,他总能捕到些什么的。”
“捕鱼真是愉快啊,”康德维拉穆斯叹了口气开始穿衣。“让我们放置好鱼饵开始捕鱼吧。在老旧旅行箱的内饰和缝线中寻找传说的真实版本并希冀能找到谬误的尽头。如果谬误没有尽头呢?我没有冒犯之意,妮妙,但是我们不是第一批在此捕鱼之人。某些细节被之前的历史学家和研究者都遗漏了的可能性有多大呢?我们还有一线希望么?”
“确实有,”妮妙梳着头确信地说,“内容里缺失的空白往往被华丽的修辞和凭空捏造的事所填补,或是根本就无人注意。”
“比如呢?”
“例如,猎魔人曾在陶森特(Toussaint)过冬。所有版本的传说都只对这件事一笔带过:‘英雄们在陶森特度过了冬天。’。丹迪利恩也是如此,他用了两个章节讲述猎魔人在公国(Duchy)的冒险故事,这令人惊异而困惑。难道不值得去仔细探究一下那个冬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就是在逃离了贝尔哈文(Belhaven),与妖精阿瓦兰奇(Avallac’h)在提尔·纳·贝·阿莱尼(Tir na Bea Arainne)错综复杂的地下宫殿会面之后?就是在经历了卡德·麦克维德(Caed Myrkvid)的冲突并与德鲁伊们共同历险之后?从十月到次年一月,猎魔人究竟在陶森特干什么呢?”
“他在干什么?冬眠呗!”解梦专家哼了一声。“在开春冰雪消融之前,他没法通过山路,所以他只能无所事事地打发冬天的时间。所以后来的作家会精炼地描写这段无聊的时光:‘冬天过去了。’也就毫不意外了。不过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会试着梦见一些东西。有相关的图片或者绘画吗?”
妮妙微笑。
“我们有很多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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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6 19:18:00 +0800 CST  
岩画描绘出了一幅狩猎的场景。写意的几笔画出了一个带着弓和矛的小个男人正在狩猎一头巨大的野牛。那头野牛是紫色的,通体有老虎一般的花纹,在它弯曲的角上挂着看起来像蜻蜓的东西。
“这个,”雷吉斯(Regis)说着点了点头,“是精灵阿瓦兰奇的作品。那个精灵真是无所不知。”
“是的,”杰洛特干巴巴地附和说。“这是他的作品。”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已经彻底地搜寻过这些山洞了,没有精灵或是你提到的任何其他生物的踪迹。”
“曾经是有的。但现在被隐藏起来了,或是已经消失了。”
“但现在毫无踪迹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别忘了,你只有通过目击证人才能向弗拉米尼卡(the flaminica)说情。显然现在这种情况只用一次听证会就能得出结论了。到时候在弗拉米尼卡果断拒绝合作之后,我真不知道你还能做什么。这些天我们都在这些洞穴里逛,恐怕这毫无意义。”
“我也这么觉得,”猎魔人苦涩地说。“我没法抗拒这种感觉。我从来都搞不懂这些精灵。但至少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大多数人类都对精灵毫无怜悯。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嘲笑我们的这种感觉根深蒂固。无论他们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精灵都是在嘲笑愚弄我们。”
“你这话简直就像是拟人论的观点。”
“也许有一点像吧。但是我对精灵的印象确实如此。”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回到卡德·麦克维德,去见卡希尔,他头上的伤肯定已经被德鲁伊治愈了。接下来我们骑马,应伯爵夫人安娜·亨瑞塔(Countess Anna Henrietta)的邀请到她那去。别这么看着我,吸血鬼,米尔瓦(Milva)断了几根肋骨,卡希尔伤到了头皮,在陶森特休养对他们俩大有裨益。我们还得把丹迪利恩从麻烦里解救出来,因为我怕他又卷进一个更大的麻烦里。”
“好吧,”雷吉斯叹息。“就按你说的做。我必须避免遇到镜子或是狗,还必须警惕巫师和精神感应……如果我最终还是暴露了,我就只能指望你了。”
“到时候你完全可以指望我,”杰洛特正色道。“我从不置需要帮助的朋友于不顾。”
吸血鬼笑了,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尖牙。
“朋友?”
“这也许真的是个拟人论者说的话。来吧,我们出去吧,我的朋友。在这里除了风湿我们什么也找不到。”
“也许吧。除非……杰洛特?就你所见,提尔·纳·贝·阿莱尼的精灵墓场应该是在这面墙的后面。我们可以到那去,如果……你懂的。如果我们破墙而入。你有想过这个吗?”
“没有。我没有想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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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8 22:12:00 +0800 CST  
渔王今天再次大丰收,晚饭又吃上了鳟鱼。鱼是如此美味,以至于日常的功课都被抛到了脑后。康德维拉穆斯又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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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8 22:12:00 +0800 CST  
康德维拉穆斯打了个饱嗝。该睡觉了,她想,这时她已经第二次发觉自己只是在机械地翻书,而连目录都没看进去。该做梦了。
她打了个哈欠,放下了书。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枕头,把它从适合阅读的位置放到适合休息的位置。她在台灯上施放了一个咒语,屋子立刻陷入了浓稠如糖浆般的黑暗中。沉重的天鹅绒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了,解梦专家发现在彻底的黑暗中是最有利于做梦的。应该如何选择呢?她想,在床单里舒展身体。是就现在这个状态做梦呢还是试试媒介?
尽管他们对外自豪地宣称从不遗忘自己的梦,其实梦者往往只能记住半数他们的预言梦,这些梦境留存在解梦者脑海里的一个重要的部分就是模棱两可的图像,如同万花筒——一种用镜子和玻璃构成的孩童玩具——一样时常变换着颜色和形状。如果这些梦境般的视像被剥去了所有秩序和含义的粉饰,梦者便可以安心地忽视它们。这依据的是这样的定律:“如果我不记得它,说明它不值得我记住”。在梦者的行话中这样的梦被称为“柠檬”。
相较而言,更为糟糕甚至有时是尴尬的情况是“幽灵”梦,梦者往往只能记住一些这种梦中发生的事件非常零碎的片断,到第二天早上就只剩下了若有若无的接收到了某种信息的感觉。如果“幽灵”重复出现了几次,可以肯定的是出于某种原因这是一个重要的梦。那么梦者就会通过集中精神或是自我暗示来尝试着迫使自己再次做梦,这次会梦到一个更为具体的“幽灵”。最好的情况是强制自身在刚刚醒来之后就立刻再次做梦——这种情况叫做“挂接”。如果那个梦境并没有一个可以让梦者之后再次做梦、用以衔接的“挂钩”,那么梦者会在下一次做梦之前,用一段时间的精神集中和冥想来产生一个视像。这样的压迫式训练被称为“寻媒”。
在岛上度过了十二个夜晚之后,康德维拉穆斯已经有了三张梦的列表。其中一张列表是足以引以为豪的,这是一张她已经成功“挂接”或是“寻媒”的“幽灵”列表。在这些梦中,有关于仙尼德岛(Island of Thanedd)叛乱的,有关于猎魔人和他的同伴们冒着暴风雪在马卢尔山道上跋涉的,也有关于开春的阳光融化了萨德思(Sudduth)村庄道路上的冰雪的。另一张列表则是已经被妮妙认定为失败的列表,尽管她们绞尽脑汁却依然无法破解这些梦的谜团。还有一张是有待研究的列表,列表上的梦等待着她们研究破解。
还有一个梦,虽然陌生却美好,有着难以捉摸的声音和绸缎般顺滑的触感,来来去去。
一个美好、愉悦的梦。
好吧,康德维拉穆斯闭上了眼睛想道。随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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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神奇的马甲  发布于 2016-07-28 22:15:00 +0800 CST  

楼主:神奇的马甲

字数:69825

发表时间:2016-07-10 06:2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11 16:52:1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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