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崎坐在电脑前，边吸烟边剪辑着视频文件，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咣”的一声，房门猛然被大力推开，须藤修面带怒色走了进来。
板崎看了他一眼，合上电脑。
盛怒的须藤两手扶在桌子上逼视板崎，压低嗓子问道：“你到底在瞒着我搞什么鬼？”
“难得你对我的事感兴趣。”板崎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不过，你指哪一件？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他※妈※跟我装傻！”须藤隔着桌子揪住板崎的衣领一把将人从椅子上拽起来，咬牙切齿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子，“你根本就是在为上头那些人做事！还一直瞒着我，说是为了我！去你※妈※b的为了我！！”
板崎慢慢皱起眉头，没有答话。
“我确实让你帮我修理高羽秋仁，可是我没让你对付他！你居然帮着高层那帮混※蛋对付他？！你敢背着我对付他！！”
“别闹了！”板崎抬手一推，“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这一下出乎须藤的意料，竟被推得退了好几步。
将手中的烟狠狠按灭在烟灰缸，板崎深吸了口气：“你倒是念旧情，可惜那男人现在疯了也要弄死我们！你说，你若是落到他手里，他会不会念旧情，对你这个忠心耿耿为他卖命的下属手下留情？”
须藤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别过头，嘴硬道：“你既然是为上面那群人做事，一切自然都是那群人的意思，这笔账也不必算在我头上了……”
“他们斗法的日子还长着……”板崎起身看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落寞，“至于你我这些小人物，不过是可以随时碾为齑粉的炮灰……”
他点燃另一根烟，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机票递给须藤。
须藤低头看着那张机票，迟疑了一下没有动。
这阵子，他已经从越来越频繁更换的落脚点感觉到他们处境的不妙。
可是他总是觉得，这个男人，会有办法的。
像之前从医院里救走他一样，不论什么样的状况，他总是有办法的。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板崎：“你呢？”
“我么……”板崎看着他，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话说，你这是在关心我？”
须藤脸色一变，还没等他发作，便听板崎悠悠开口：“你知道吗，我也觉得那个高羽秋仁很可爱呢，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可是我不喜欢，因为那对我来说，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他说着捏住须藤的下巴，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你的眼睛，狡黠又自私，赤裸裸地写满了欲望。”
板崎放开手，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修，这次如果跟我一起，你怕就走不了。重要的棋子在我手上丢了，上面那些人，有用的就吃干榨尽，没有价值的，就赶尽杀绝。何况如今又被麻见隆一盯上……这一次，我不但帮不了你，反而会成为你的累赘……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须藤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懂板崎的话般盯着他。
“还不走吗?你该不是，想留下来吧……？”
须藤修低下头，终而抓过那张机票。
他回到自己房间，拽出装着重要物品的行李箱，路过板崎房间时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终而疾步走下楼梯，脚步越来越快，近乎逃跑似的奔出了这栋房子。
“还真是无情啊……”板崎苦笑一声，脸上却很快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无谓，甚至透出一种轻松的神色。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才有在这个世界
生存下去的希望啊。

厚重的云层完全遮挡了月亮，天空中只有一点惨淡的星光，这个阴霾的夜晚似乎格外地黑。
板崎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因为许久没有操作，手机屏很快变暗，熄灭。
失去光源的眼睛瞬间陷入失明一般，板崎仰头靠在椅背上，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黑暗中仿佛张着一张无比硕大的蛛网，无数垂死的虫子在网中挣扎扭动，有的已经只剩一副风干的躯壳。
板崎觉得自己就是那虫子。
原是预料之中的结局。
小人物，
到死都只能是小人物，
摆脱不了沦为弃子的命运……
“呵呵呵……”他觉得可悲，又有点可笑，不觉真的笑出了声。
反着微光的液体从针头渗出，板崎抬起一只胳膊，另一只拿着注射器的手终究控制不住地有些抖。
这是他很早以前就为自己准备下的。
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起码不会太痛苦。
锋利的针尖一点点靠近大动脉。
板崎发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居然是那个男人。
麻见隆一。
他们之间，正如蝼蚁与神明。
他本应只能自惭形秽，顶礼膜拜。
然而有时身为神明，本身就是原罪。
因为即使是蝼蚁，也会有成为神的欲望。
他之所以不止一次利诱高羽秋仁为自己“服务”，并不是因为情欲，
而是因为，他也想体验做神的快感。
此刻，蝼蚁将死。
不过没关系，
即使是那些神明，
一旦有了弱点，
便会连凡人都不如。
板崎想着他给他们送出的那份最后的礼物，
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高高在上凌驾众人又如何，翻掌为云覆手为雨又如何，
麻见隆一，我孜孜以求的，你弃如敝履，
可你像眼珠一样宝贝的东西，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踏进泥里。
针头刺破皮肤，随着活塞的推动，药液瞬间一滴不剩地注入血管。
空了的注射器，自松开的手中掉落下去，滚向一旁……TBC

第十四章
他一直很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样子。
大快朵颐的模样总是幸福而享受，很像那些贪吃又容易满足的小动物，让人觉得他们品尝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看着看着也会跟着食指大开。
然而此刻，面对精致可口的餐点，对方却是一副味同嚼蜡的样子。
男人慢慢吃着自己面前的早餐，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餐桌对面的人。
看他面无表情地一次次将食物送进口中，近乎机械地咀嚼下咽，麻见不由微微蹙起眉头。
他知道，为秋仁治疗的这支团队专业性毋庸置疑。
毕竟刚刚将人带回来时，他几乎吃不下东西。和所有吸毒者一样，正常的生理机能遭到毒品破坏，戒断反应导致机体排斥食物，食欲不振和恶心呕吐成了最常见的症状，身体需要的营养差不多都依赖葡萄糖氨基酸维持。
勉强吃进去的东西也会被呕出来，食物吐尽了就呕胃酸和胆汁。每次见他俯在盥洗台上呕得脸红气喘汗泪俱下，麻见都觉得心如刀绞。
最起码现在，这些症状都有所好转。
可是看着他明明没有食欲却极力强迫自己吃东西的样子，他一样不能不跟着难受……
“我吃好了。”秋仁喝尽杯中的果汁，平淡地说了一句便起身回房，从头至尾没有看男人一眼。
“秋仁。”麻见放下手中的碗筷唤了一声。
秋仁停下脚步转向男人的方向，眼睛却盯着地板。
男人起身走到客厅，从放在沙发上的文件包中取出一只挂着怪兽公仔的手机。
“在那所别墅找到的，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男人看着秋仁的脸色，“不然，换只新的给你，好吗？”
秋仁沉默了一下，从男人手中接过那部手机：“不用了。”

地热将房间里的空气烘得暖暖的，秋仁倚着床在地毯上坐下来。
落到须藤和板崎手里后，身上的手机便不见了，想来是被他们拿走了。
他按下开机键，熟悉的桌面壁纸映入眼帘，系统图标显示出大量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讯，小笠原的，御手洗的，桃原爱的，主编的……
最多的，是功和小弘的。
最初只是普通的节日问候或是聚会邀约，到后来，两人的语气都变得急切起来。
询问他手机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回信息不跟他们联系，为什么周围的人都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去了哪里。
“高羽秋仁，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人间蒸发还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很担心你，如果看到速联系！！”
小弘……
那家伙，一定急疯了，如果现在去见他，他一定会狠狠骂自己一顿，连动手也说不定吧。
温暖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悲哀和心酸。秋仁从手机上抬起头，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整洁的房间满是按他的喜好陈设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到处都是熟悉的味道，仿佛这段时间他从未离开。自从搬来这幢公寓和男人同居，他便一直住在这间房间，不知不觉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来整理布置。
那天男人突然出现在戒毒医院，也许是情绪上受了刺激，他的症状发作得甚至比平时还要严重，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医生掰开他抽搐成一团的身体注射镇定剂。
醒来时已被男人带回了这里，身边的医护人员也换成了男人聘请的私人医生。
秋仁没有再和男人争执吵闹，反而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在男人面前发作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如今的他，其实已经成了棘手的麻烦。
他不能一直赖在黑田身上，那样除了给他添麻烦，更会让他处境危险进退两难。
也不能联系朋友们，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解释这段时间失联的原因，更不愿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
如果功他们知道他染了毒瘾，会是何种反应？同情，怜悯，还是……恐惧和嫌恶？
秋仁不敢去想……
他那点小小的积蓄，根本不足以支撑正规戒毒机构庞大的费用。而以他现在的状况，不要说去工作，就是走在街上，也会随时因为毒瘾发作做出过激行为而被送进强制戒毒所。
那种地方的黑暗程度，比起监狱来恐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顶着麻见隆一情人的头衔，他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什么势力盯上……
秋仁合上手机，脸上是平静而难以形容的灰败神色，他终究没有按下任何人的电话或是回复任何一条信息。
他不再和男人争执吵闹，是因为他忽然明白，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朋友，
工作，
梦想，
健康的身体，
热爱的事业，
他什么都没有了。
短短的几个月，他却霍然被和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彻底剥离，
而且也许，永远无法回归了。
如今的他，唯一能依赖的，
其实只有那个男人了。

深夜回到公寓的男人，脸上也不免透出疲惫的神色。
他脱下外套，放轻脚步径自打开秋仁的房门。
柔和的橘色光线中，床上的人合着眼，睡得很沉的样子。
麻见的心也随之安稳下来，却又有些沉重。
他知道，那是药物的作用。
男人走到床边坐下，目光久久停留在秋仁脸上。
灯光掩盖了不好的脸色，除了消瘦，青年熟睡的面容一如往昔，呼吸的节奏轻缓而悠长。
麻见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段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个夜晚和他过去迟归的每个夜晚一样，床上的人只是等他等得睡着了。
也许下一秒，他就会醒来，睡眼惺忪地和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吃宵夜。
男人情不自禁地抬手覆上秋仁的脸颊。因为睡着，对方显得格外顺从，对他没有丝毫的排斥与抗拒。
似甜蜜又似苦涩的情绪攫住了麻见的心脏。
这个曾经爱说爱笑到聒噪的男孩子，
见到他眼里就会亮起星光的男孩子，
如今，却不愿让他靠近一步，
不会主动和他说一句话，
甚至连目光的接触都极力回避。
曾经可以任意亲吻与拥抱的人，
如今连简单的碰触都成了一种奢望。
男人的脸孔被一种浓重的悲哀笼罩着。
秋仁失踪的那段时日，巨大的焦虑几乎逼疯他。
在戒毒医院看到他毒瘾发作的样子，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肝胆碎裂五内俱焚。
他本是再不想放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是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每一秒，却又仿佛都在提醒他，
他们之间，
再也回不去了。
男人按灭了灯，侧身在秋仁身畔躺下，手指在黑暗中小心地摩挲着他的身体。
那副原本骨架匀称健康鲜活的身体，如今单薄得仿佛只剩一把硌人的骨头，硌得麻见的心都生疼。
男人紧紧盯着秋仁平静的睡脸。
他想起他出事前的那个夜晚，
明明那么悲切地哭泣过哀求过他。
如果他没有丢下他执意离开，
事情也许根本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一次次看着他被脱毒治疗折磨得痛苦不堪，
他听见他哭泣，呻吟，甚至是哀号，
竟无能无力。
他没有办法替他痛。
没有办法。
男人将头埋进秋仁脖颈，良久，发出沙哑的几不可闻的声音：“秋仁，我该怎么办……”TBC

第十五章
又一支香烟将尽。
这些时日，麻见的吸烟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久未舒展的眉心也皱出深深的川字。
他从阳台返回客厅，在烟灰缸中捻烟的动作泄露了内心的烦躁不宁。
因为用力太大，烟蒂被扭曲变形，而积满烟灰的烟灰缸里，已然堆积着许多这样的烟蒂。
纵然并非制毒或戒毒领域的专家，他们这些人对于毒品的熟悉与了解，要远多于普通人。
对于麻见来说，这本无异于一个普通商人了解自己的商品。然而这种了解，此刻却成了他痛苦的来源。
他太过清楚，秋仁现在所经历和承受的是什么。
多年以前，麻见曾参观过欧洲某贩毒集团的研究所。
作为世界上最暴利的产业之一，贩毒轻易促使资本铤而走险践蹋法律，产生的巨额回报又引来更加庞大的资本，形成牢不可破的链条。雄厚的资金支撑起高端的科研条件，也吸引了顶尖的技术人才，主要毒源地和大型贩毒集团对毒品毒瘾乃至脱毒治疗的研究水平，甚至超过医学界和政府的科研机构。
“每次新的戒毒药品和脱瘾治疗方法问世，世人都以为看到了所谓曙光，结果呢？从人类开始研究脱瘾戒毒起，数百年间，从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和方法能从根本上免除惨烈的戒断反应；反而是毒品，经过不断更新换代，强度越来越烈，纯度越来越高，品种越来越丰富多彩……只能说人类和毒品的斗争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无法胜利的战争，是一场永远都只能被动应对，疲于奔命的反击。”身着白色实验服的年轻制毒师，同时也是顶级高校的生物化学博士，边陪侍麻见参观实验室，边意气风发地说道。
“您知道毒品为什么会让人产生无与伦比的愉悦感吗？”年轻人眼中满是对业务领域的狂热与自信，他看男人似乎并没有对这个话题产生不耐和反感，便继续说道，“快乐的本质与其说是一种心理感受，不如说是一种物质存在。它来源于大脑分泌的多巴胺，但过多的多巴胺会导致极度亢奋，对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所以人体有一套自我约束机制。而毒品利用其酷似人体自身物质的分子结构破坏这种约束机制，不断强制大脑分泌多巴胺，源源不断的多巴胺带来机体在自然状态下不可能产生的持久且强烈的快感。”
“人体是一架高度精密井然有序的机器，有一套我行我素的反馈机制和强大的适应能力，这是生物本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使用毒品，获得幸福感，机体产生耐受，于是原有剂量的毒品就失效了，只能加大剂量……”
正是在这一次次搏击中，毒品镶嵌进生理功能中，渗透到神经脑髓里，而机体的固有秩序破坏殆尽，最终与毒品达成新的平衡。
毋宁说，是与魔鬼签订了契约。
一旦停用，整个生理机能便会陷入混乱，彻底失灵。
心搏加快，血压升高，
流涕流泪，反复寒战，
肌肉疼痛，肠胃痉挛，
恶心呕吐，睡眠困难，
情绪激惹，躁郁不安……
这就是无比痛苦的戒断症状。
人类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就是在这种炼狱般的折磨前，支离破碎，溃不成军。“毒品的戒断，不仅是复杂的生理过程，更是一个艰巨的心理过程。即使完成生理阶段的戒毒，但毒品曾经给予吸毒者的无上快感，却使他们铭记终生没齿不忘。这就是心瘾。”制毒师轻轻捻动实验器皿里白色晶体，诡谲一笑，“极乐世界，人间天堂，就在这一粒粒一包包小小的粉末里藏着呢！”
多年后的今天，一如他当初所说，面对强度越来越烈纯度越来越高种类纷繁复杂的毒品，脱瘾戒毒治疗依然是左支右绌捉襟见肘。
依然没有一种药物和治疗方法能有效免除戒毒者惨烈的痛苦。
这一点，即使有第一流的医疗团队，最先进的仪器和药物，也无法改变。
对于此刻的麻见来说，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
男人抬手捏住额头，脸孔仿佛被一种巨大而无形的痛苦所扭曲。
极道也好，毒枭也罢，他是从来不信什么因果天命的。
可是当这一切，真实而残忍地发生在他所珍视的人身上，
即使是他麻见隆一，也不得不去想，
这是不是，
上天加之于他的
报应。

一直在吞，为什么？

第十六章
手机播放器的进度条开始滚动，起初是一片黑屏，听筒里却传出喘*息声。
那是一种十分特别的喘*息，像是因缺氧而快要窒息的病人，又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渐渐逼近的人发出的。
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到最后几乎变成一种呻*吟，似乎被什么扼住喉咙，痛苦而惊怖。如果说刚刚听上去还只是让人不舒服，现在已经可以用令人头皮发麻来形容了，可以想象这声音的发出者一定正承受着某种巨大而残酷的折磨。
记忆如同隐在草中却嗅觉灵敏的蛇，瞬间摆动着冰凉滑腻的身体蜿蜒而来。
那段秋仁想要永远埋葬的，晦暗不堪的记忆。
十几秒后，屏幕里开始出现画面。
紧贴墙壁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人，身体战栗不止，下颚一开一合，泪水涟涟的眼中充斥着惊恐抗拒与极度渴望交织的矛盾与痛苦。
周围依稀环绕着毒蛇似不怀好意的目光和鬼语般的交谈声，然而他已无力顾及。
秋仁看着自己神经质地一根根咬着指尖，甚至可以透过屏幕感觉到那种锥心刺肺针扎虫噬般的疼痛。
被腐蚀的每一寸骨骼和神经，都扭曲着尖叫着逼迫他扑向那些东西。
而最后，
最后，
无论他再怎么拼命控制，
那根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细的弦，还是戛然而断……
液化，烧灼，注射，他的手抖得那么厉害，做这一切的时候却又不可思议地娴熟和迅速……
高纯度的烈性毒*品，“晕”得极快的静脉注射，伴随着强烈的心理作用，液体从针尖一入血管，秋仁便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终于，
解脱了……
他扬起脖颈，虚*软而满*足地靠着墙壁滑落下去。
铺天盖地的欣*快*感席卷而来。
所有痛苦都被这短暂却巨大的快*感消弭了，大脑停止了思维，被快*感裹挟而去，颠簸起伏欲*仙*欲*死。
恍惚中整个人都被迷幻狂乱的色彩包裹着，飘浮着，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真是精彩，上面一定会很满意。”西装革履梳着油头的中年男人，一面颇有兴味地观察着秋仁，一面向身旁的人说道，“就凭这个，坂崎君必能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啊！”
“要想控制一个人，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现在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听话……”板崎顿了顿，语调忽而降低，“那个东西，也能刺激人的xing欲，神山先生是否有兴趣，亲自查验一番？”
“……”神山目不转睛地盯着陷入迷乱难以自拔的秋仁，毋庸置疑，这的确是个容色出挑的男孩，在毒*品的作用下，甚至更添了某种风情。
男人望着眼前诱*人的风景，蠢蠢欲动中又有些犹疑：“坂崎君玩笑了，这样的事若是被上面知道，你和我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您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今后，我可还要请神山先生多多提携呢……”
沉浸在虚妄的幸福感中的秋仁，像只慵懒颓废的猫，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没有任何意识和反应。
“这可是麻见隆一的心尖，能让那男人情迷意动的，您就不想一尝滋味么……”坂崎透过镜片观察着男人的神情，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况且，如果不是那男人插手，神山先生现在可还是堂堂议员，如今惹得上面不满受到冷落，是拜谁所赐啊……”
神山的眉头随着坂崎的话皱了皱，眼神阴晦骤增，他望着秋仁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液，终而向他走去，仿佛走向待人享用的美味大餐。
秋仁微睁着眼迷离地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
人间的一切烦恼与苦痛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目之所及皆是说不出的舒*畅*愉*悦，飘*飘*欲*仙的感觉使人升起一种想要放*纵和发*泄的欲*望。
“想要更舒服吗？”男人的手滑过秋仁英挺光洁的鼻梁，在他嘴唇上轻轻逡巡。
秋仁伸出舌，舔舐起那根手指。

@月亮没有亮◆
对呀，他们都是和麻见斗法的zf高层那个体系的，神山以前算是上得了台面的zz人物，后来失势了也失宠了。坂崎的设定是大喽啰，属于不能摆在台面上干脏活的，他对麻见这样的枭雄有种变态的羡慕嫉妒恨，所以才作贱秋仁。
高层为了和麻见斗法派坂崎抓秋仁，授意他用毒品控制秋仁。然后上峰派神山来视察“工作”。
坂崎一直没告诉须藤自己的底细是为上面打杂卖命的，只是伪装成一个开情*色俱乐部并贩*毒的。坂崎骗须藤说收拾秋仁是为了他，一方面有讨须藤欢心的意思，一方面也是不想他趟浑水。总之坂崎对须藤还是很好的，算是真心啦。
另外神山这个人在原著中若隐若现的出现过几次，身份也是议员，权色交易曝光被又失踪了，秋仁还调查过他。不过山妈的这条线我一直没太捋清楚，也许地狱篇全部完结会浮出水面。

我一直觉得坂崎这个人特别有戏，虽然在漫画里打扮成个大猩猩，但是仔细看的话个别分镜居然有一丢丢帅。
而且山妈有的镜头是坂崎透过镜片看人，眼神居然有点深哦。就是给人一种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的感觉。
原著里没记错的话坂崎其实是俄*罗斯*黑*手*党插在日*本的“钉子”，所以仔细想想米海尔和坂崎居然有一点想，平时看上去有点猥琐变态痞里痞气玩世不恭，但是关键时候又挺不不简单。当然，米海尔档次比坂崎高多了，一个主子一个奴才嘛，哈哈。
坂崎的话总觉得他对秋仁是一点意思没有的，而且他也不缺“鸭子”，原著里也是喜欢须藤的对吧？从医院救走须藤还送花。但是他为什么对秋仁出手呢？我觉得症结是麻见身，坂崎在原著里还是怕麻见的，第一次反应到秋仁是麻见的人大惊失色，但是第二次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尝尝麻见的菜。就是羡慕嫉妒恨麻见，我怀疑坂崎享受秋仁服务的时候在幻想自己成了麻见。
好变态

总之须藤是个特别浅薄的人物，爱而不得，报复情敌，没啥意思。
但是坂崎的这个人物挺好玩，甚至可以说挺有深度，山妈也留了很多白。

在原著里山妈先后画了坂崎和须藤侵*犯秋仁，我觉得这是不一样的。
须藤仰望爱慕麻见，他作贱秋仁就是报复情敌，并且幻想通过和秋仁那啥就是和麻见那啥。
坂崎羡慕嫉妒恨麻见，他觉得作贱了秋仁就是间接作贱麻见，并且幻想自己变成了麻见。
而且麻见也是坂崎的情敌，坂崎想老子喜欢的人喜欢你你还爱理不理，老子就弄了你喜欢的人再送给别人弄，扯平啦！
捂脸～

而且在我的故事里坂崎从头到尾没有真正那啥秋仁，因为他是真的对秋仁没意思。
打个比方，我是说打个比方，如果麻见喜欢的是小笠原，那么坂崎就会想方设法在小笠原身上做文章，这跟秋仁还是小笠原没关系，坂崎欢心的是谁是麻见在意的人——所有的事症结都是麻见。

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汹涌而上，秋仁捂住嘴一阵干呕。
几分钟前收到这封陌生的邮件，看着标题栏“板崎”的字样他已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被什么促使般点了进去。
挥之不去的梦魇以这样赤裸的方式重现在眼前，巨大的心理冲击和生理不适几乎瞬间剥夺了秋仁思维的能力。
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无法清晰完整地记起，
也始终不能彻底忘记。
秋仁痛苦地抱住脑袋。
滚滚的雷声透过紧闭的窗子传来。
秋仁抬起头，电光火石间猛然想到什么。
他绝望地起身奔出房间，穿过客厅，一把推开书房的大门。
男人维持着工作的姿势坐在皮椅里，桌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一只手掌却是鲜血淋漓。
被生生握碎的玻璃杯残渣，沾染着血液散落在雪白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男人看向突然闯入的秋仁，立刻条件反射般去合电脑。
手腕却在下一秒，被疾步走近的秋仁牢牢握住。
播放器的进度条继续向前滑动。
“嗯……嗯*啊……哈……”
“好舒*服……再*来……再*来呀……”
“真是只妖精，怪不得连那男人……”
窗外暴雨滂沱，雨水顺着玻璃倾泄而下，不堪入耳的交*媾*声却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即使不去看，也可以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幅画面。
秋仁的手死死掐在男人手腕上，指尖几乎要攥进皮肉。
“求求你，求求你们……”
“再给我一点，就一点，你想要怎样都可以……”
被精心剪辑过的视频片段还在纷繁上演，秋仁只觉脑中嗡嗡作痛几不可忍。
那段日子，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又到底说过做过什么？
他知道如此种种的的确确都发生了，
可他之前又怎么会忘记了……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啪地一声，男人终而忍无可忍地狠狠合上电脑，眸子被什么灼烧般一片通红。
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秋仁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向房门走去，脸上的神情飘忽不定。
“秋仁……！”
男人站起身，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那一瞬间，
麻见忽然觉得，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他拥有的，都没了意义。
他失去的，拿什么都换不回来。
秋仁转回身，微偏着头看男人。
仿佛在探究他。
“你，会心痛吗？”
他抬起手，手掌贴在男人胸口的位，置。
掌心感受到男人心脏的跳动。
“如果是我的话，你会心痛的吧？”
他的视线从男人心口移到脸上。
“坂崎说，我不过是那群人对付你的一张牌，毁灭平凡人的一生，在那些人看来，就像碾死一只蝼蚁……而我，都是因为和你搅在一起，才成了那只蝼蚁。”
男人抬起还在流血的手攥住了秋仁贴在他胸膛上的手，力气大到秋仁的骨头都开始泛痛。
“可是没关系，我不怪你。”
看着他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般痛苦焦灼的眼神，秋仁脸上竟流露出某种怜悯的情绪。
“你不是也说过，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该知道。留在你身边，是我自己的选择。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是我的个性使然。所以到如今这个地步，归根结底是我咎由自取，不该怪你。我不怪你。”
男人紧紧盯着秋仁，眼里的光晦暗不明，像风一吹就会熄灭的烛火。
“不过，其他人呢？”
秋仁眼中那种温柔怜悯的神色消失了，仿佛只是一闪而逝的幻觉，一双失了温度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毒品能把一个人毁灭到何种程度，我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戒毒所里的那些人，他们的父母，亲人，孩子，你说，他们会不会原谅你？”
秋仁慢慢抽出被男人攥着的手，那手上还沾染着男人温热的血液。
他看着男人濒死的野兽一样的眼睛，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报复了什么似的快意。
“这个世界上，越是接近金字塔顶端，手段就越是肮脏和血腥，——你和那些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吧？”
秋仁发出一声轻笑，那个笑容，宛如日光下的冰凌，尖锐而刺目。
“或许坂崎说得对，我就是你的报应。这一切，都是你的罪与罚……”TBC

第十七章
“滚！都给*我*滚出去！！别碰我——！！”
麻见一进门，就听见秋仁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他来不及换鞋就向秋仁房间走去，正从房中冲出来的人与他撞了个满怀。
那人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发了狂的小兽般推开他还要奔逃，麻见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人揽回怀里，瞬间感觉到对方狂暴之下瑟瑟发抖的身体。
秋仁之前一段时间的治疗本已初见成效，最近却急转直下出现反复，尤其是情绪障碍陡然变得严重起来。
麻见知道，这和坂崎那些视频的刺激脱不了干系。
“我不打针，不打针……”秋仁缩在男人怀里絮絮重复着，上下牙齿不知是因为戒断反应发作还是因为对注射治疗的恐惧而不住碰撞打颤。
麻见知道，他不该干预。
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下感情用事并没有任何益处，交给专业人员来处理才是最好的选择……
“麻见先生？”房间里医护人员的动作都随着男人的出现停止了，医生拿着待注射的针剂，有些踌躇地看着男人。
男人抬手阻止了他想要说下去的话，横抱起怀中的人。
秋仁剧烈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挣扎。
“辛苦各位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男人说罢，便抱着秋仁走向自己的房间。

秋仁窝在男人怀里，冷*汗*淋漓的身体痛苦地蜷成一团。
麻见能感觉到他身体发出不受控制的震颤，却没有任何办法减轻他的痛苦，他只能紧紧抱着他，一遍遍在他耳边呢喃：“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我在这里陪着你……”
“嗯、哈……”秋仁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针扎虫噬般的剧烈痛感从身体里传来，从骨缝里传来，从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里传来。他时而咬紧牙关，时而大口喘息，徒劳地在男人怀里挣扎扭*动，潮*涌的汗水甚至溻湿了男人的衣衫。
“秋仁……”男人自后将他锁在怀里，身体包裹着他的身体。
“好痛……好痛啊！……有东西在咬我，痛、痛死了……”意识渐渐陷入混乱，泪水不住地从秋仁眼中滚落，连颤抖的声音都支离破碎。
“我知道，我都知道……”男人的脸孔贴着秋仁汗*湿的肩颈，手抓着他痉挛的手掌，心疼到无以复加，“你忍一忍，就快好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要去北欧吗？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我们去看北欧冰海，去看极光……”
男人在秋仁耳边描述着那些美好到近乎梦幻的画面，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所承受的痛苦，其实并不亚于秋仁。
他感觉到他在他怀里颤抖，
听见他痛苦的呻*吟与哭泣，
他却无能为力。
他没有办法，替他痛。
神啊，让他替他痛吧！
那一刻，
这个杀伐决断钢筋铁骨的男人，
站在权势之巅俯瞰万众的男人，
发出了这样的祈求。

“麻、麻见……”怀里的人忽而抖抖地呼唤他的名字。
他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些，吃力地扭过身体看向男人，似乎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麻见……”秋仁深吸了几口气，竭力想让急促凌乱的呼吸平稳些，好吐出清楚的字句。
“你给我一点……就一点，好不好？”
麻见愣怔了。
“那种东西，你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见男人没有反应，秋仁的声音多了几分急切。
他扭转身体，手臂攀上男人的肩膀，如同溺水的人攀住救命的稻草，一双泪湿的眼睛水汪汪地注视着男人，眼里满是祈求与渴望。
“看我这么痛苦，你也很难受吧？啊？”
秋仁细白的手臂蛇一样缠住男人的脖颈，脸孔与他贴得很近，波光粼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仰视着他。麻见感觉到他嘴中呼出的颤抖而灼热的气体喷洒在自己皮肤上。
秋仁已经很久没有与他这样亲近过了。
他能感觉到他单薄瘦削的身体紧紧贴在他怀里，虚弱，颤抖，潮湿。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秋仁的神情，带着某种诱*惑的，讨好的，不顾一切的意味。
“你舍得看我这么痛苦吗？”
“给我一点，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
麻见几乎动摇了。
他看着那双含情带泪的眼眸注视着自己。
他哪有什么不能给他呢，
就算这条命。
如果能够让他不这么痛苦……
如果他想要……
良久，男人闭了闭眼睛，慢慢，慢慢地收紧臂膀。
“你……不肯么？”秋仁的手指一点点攥紧男人的衣襟，晃动的眸光从恳求与迫切变为一种难以置信的失望神色。
“不肯给就放开我！！”随着一声崩溃的尖叫，秋仁猛然发疯似的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在床铺和男人身上捶打踢蹬。
男人无声承受着那些疯狂的暴力。
癫狂与混乱中，秋仁抓住男人锁在他肩膀上的手，不顾一切地死命狠咬下去。
男人的眉心一跳，始终没有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