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穿越《春旧笑拈梧宫柳》‖乱世家国|红颜乱‖by念凉

【章五】戏子婉转归南音
三月时间转眼而过,春去夏来,便是乞巧将近。这之间发生了一件不大的事情——东阳客栈的刘掌柜在几个月前携家带口地离开了吴州城,只说是家里出了事情,要回去,接手东阳客栈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性情爽朗,看着颇利落,不像是满身铜臭的掌柜,倒想是谁家的小儿子。
小伙子年轻归年轻,带来的新伙计和新厨子却都比原先刘掌柜手底下的人高了一截,跑堂的小二都如他们掌柜一般格外有精气神,菜品也是推陈出新,一时间,东阳客栈在吴州城内颇受好评,生意越发红火起来。
吴州城内的人还发现了一件事——东阳客栈的新掌柜,和林氏布店走的格外近,床褥被单,都请林氏布店剪裁设计,一时林氏布店也红火起来,短短几个月就在吴州城南十几里地的镇子上开了第五家店。也不知从谁那里开始传起,东阳客栈的新掌柜,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也难怪人们这么想,林家的小女掌柜是出了名的精明,模样长得又漂亮,姑娘心也挺好,而东阳客栈的新掌柜呢,年纪轻轻就做了掌柜,身上也没有铜臭味道,年轻有为,行事利落,两人又年纪相仿,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林家爹娘这几个月也是不断地旁敲侧击问林藿尧的意思,每每东阳客栈的新掌柜到店里来,林爹也是格外殷勤。这场面一度令林藿尧非常尴尬,倒是东阳客栈的新掌柜,嘿嘿哈哈地一番巧言将林爹哄好了,再从容地谈起生意来,似乎对林家爹娘的殷切,并不觉得不适应。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1-29 23:01:00 +0800 CST  
直到乞巧到了,吴州城内张灯结彩,城里妇女姑娘皆对月穿针,以乞得巧。林藿尧应了邻居几个姑娘的约,本也要出门一块去城里的迎文楼乞巧的,刚一出门,却发现东阳客栈的新掌柜已等在门口。
林藿尧还惊讶着,几个姑娘早已挤眉弄眼地走远了。林藿尧在心里暗地唾了她们一口,转眼看东阳客栈的新掌柜,挑眉道:“李掌柜乞巧还要谈生意吗?”
年轻的掌柜笑了笑,“林少掌柜,可有时间一叙?”
林藿尧刚要回口说没时间,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凑上来的林家爹娘已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便是林爹大声道:“有时间有时间,李掌柜您说着,说着。”
说罢,便偷偷戳了林藿尧的腰眼。
林藿尧表情一扭,见年轻掌柜神色坚持,皱了皱眉随他走到了街巷角,不待她开口,年轻的掌柜先歉然一笑,“贸然请林姑娘出来,是李文失礼了。然而受人委托,实属无奈,林姑娘莫怪。”
李文向来管林藿尧叫林少掌柜,此时突然改称林姑娘,林藿尧心中便有一种不明的预感升起。再看李文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定睛一看,是把折扇。
这折扇格外眼熟。
那日女子赧然一指木兰轻塞折扇,娇声软语犹在耳,“公子若有意,今年乞巧,请再携此扇来我家。”
林藿尧不觉呆了,万没想到她竟当真在乞巧节见到了这扇子。李文已继续道:“委托的那位公子说了,家中事忙,无法亲身来此,只好遥寄折扇,以表心意。”
见林藿尧面有尬色,李文眨了眨眼,突然古怪地问道:“林姑娘,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为何乞巧之日,要赠折扇呢?”
“……”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1-29 23:0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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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陪着林藿尧一起到迎文楼的时候,迎文楼上已然起了歌舞,台正中的戏子若扶风弱柳,唱腔圆滑,唱词中带着吴侬软语,听之令人心折。
李文自己另外还带了把扇子,是他出门的标配,此时一边摇晃扇子一边向林藿尧介绍,“这声调唱词,听着像是黎国唱腔。黎国唱腔比天齐更软糯悠转,最是适合乞巧这样的节日,看来迎文楼邓老板准备这一个乞巧,也是花了不少钱。”
“也难为这些姑娘了,”林藿尧点点头,“从黎国几百里地地往吴州赶,确实辛苦。”
林藿尧对听戏并不怎么感兴趣,见李文一股兴致勃勃的样子,趁机向他告别,便要上楼上找邻居的几个姑娘。她却刚往外走了一步,戏台上一曲唱毕,满堂喝彩,便听戏台正中的戏子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清晰——
“下一曲,奴家想请一位客人与奴家共唱。”
人群皆哗然。照原定的顺序,下一曲应是最最重要而经典的《鹊桥会》,万没想到,这戏子竟要请观众上去唱!
台底下的邓老板脸色一变,正要向台上挤眉弄眼,却见台下人皆兴奋激动,一时按捺住不悦神色,勉强坐下看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见那戏子纤手一扬,正正指向台下一人,人们皆向那处望去,又是一阵哗然。
那戏子指的方向,正是林家的小女掌柜!
林藿尧此时也惊了,微微张着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向台上人看去。台上戏子却掩面一笑,柔柔点头,微侧了头笑看向林藿尧,分明是等她上台的姿势。
林藿尧苦笑,只好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中上了台,上台打量了那戏子一遍,好笑开口劝道:“这位姐姐,我是个没文化的,不怎么听戏,更不会唱戏了。何况这《鹊桥会》,应是牛郎织女对唱,姐姐唱织女,莫非要让我唱牛郎吗?”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1-30 22:48:00 +0800 CST  
满座哄堂大笑,那戏子也又掩口而笑,而后道:“林少掌柜莫急,且站在台上便是。”
林藿尧苦笑扶额,没看到台下的李文面色微微一变。
乐声起,戏子向林藿尧嫣然一笑,在她身侧站定。台后女子鱼贯而出,一个个水袖飞舞宛若银河泻地,伴着鼓点舞姿优美,台下都安静了下来。
鼓点一促,女子们水袖飞扬更急更快,在台上绕成次第而起的圈,看的人眼花缭乱,只知轰然叫好。
叫好声中,李文脸色骇然大变,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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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藿尧醒过来的时候,在迷迷糊糊里重新跃入脑海的第一个意识,并非是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出什么事了,而是——好香啊!
太香了吧!
林藿尧一个喷嚏,一边打喷嚏一边咳嗽,只觉得浑身都被浓郁的香气包围,灼得她咽喉咸涩发痒,都咳出了泪花。待她乌七八糟地把眼中泪花擦干净了,一抬脸,一个人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说是一个人,是因为,她看不出来这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这位亦男亦女的美人纵容地让林藿尧随意打量着,眼中闪过傲然神色,在林藿尧眼中,便是标准的自恋象征。待一个看够,一个秀够了,美人才悠悠开口,一出声仍是吴侬软语戏子唱腔,“林娘,可要用些甚么吃食?”
哦——林藿尧听出来了,昨儿个的戏子。
“不用吃什么,”林藿尧温柔道,“姐姐可闻一个词,叫秀色可餐?见姐姐佳人秀色,我便饱了。”
戏子又掩唇笑起来,起身坐到她床边,欺身而探,把脸往林藿尧眼前凑。
“那奴家便只好献身,请林少掌柜餐一下了。”
林藿尧哑然失笑,正要将她推开,手正触到她肩膀,肘却无意间碰到了戏子的胸部。
……嗯?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1-30 22:51:00 +0800 CST  
这一下,林藿尧先愣了一秒,手肘不自然地缩了缩,随即面色终于大变。
那戏子仍浅笑吟吟看着她,眼波荡漾。
林藿尧捺不住抽动的嘴角,试探地去摸戏子的胸。
指尖下,紧绷而又有弹性的手感,正是男性胸膛能给人的最撩人的触觉。
林藿尧只觉浑身上下如被电一般,一股热流从头窜到脚。她大脑短路了一瞬间,那戏子仍深情注视着她,她终于败下阵来,双手上举做投降状。
“这位姐姐……呃不,哥哥……我们能不能,坐起来说话?”
戏子咯咯咯地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碰了碰自己的胸,看的林藿尧又是一阵瑟缩。那戏子却终于玩够了似的,满意地起身坐回座位上,林藿尧慌忙坐起来,将被子拢得死紧。
只听那戏子此刻已换成男人声音,“林少掌柜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请林少掌柜过来,是想请少掌柜帮我一个忙。”
这男人的声线低而清,没有嘶哑的浊音,也没有尖细的柔媚感,但许是因为他一身女子戏子装束,音调在林藿尧耳中格外邪气。他似乎确实是黎国人,说话的尾音带着黎国特有的微微上挑的曲绕,听着有些性感的撩人。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1-30 22:51:00 +0800 CST  
这是个浑身上下都撩人的邪魅男子。
林藿尧抬手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道:“什么忙?”
“一个月,”戏子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我想请林少掌柜,跟我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送你回吴州林家。”
“回吴州?”林藿尧敏锐地感受到措辞的不同,“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吴州了?”
“林郎睡了许久,”男人忽然又换回女子哀怨唱腔,令人闻之落泪,“这十几天来,不吃不喝,可让奴家心里慌哟——”
“我的家人呢?我们现在在哪?”这人声线忽男忽女,转变得竟是如此轻易而毫无破绽,若放在平时,林藿尧一定要抚掌大赞。然而此刻林藿尧却丝毫顾不上男人的戏子癖,皱眉促声问道,“这一个月,谁来保证我爹娘不会急疯?”
“林郎莫怕,”戏子巧笑嫣然,“爹娘都好着咧,奴家专门打点了人侍奉的。”他媚眼如丝,“保证让公婆满意。”
听着公婆二字,林藿尧又是一阵恶寒。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1-30 22:52:00 +0800 CST  
【章六】初见不识玉阶子
那日林藿尧醒来后不久,戏子便要带她继续上路。林藿尧坚持要给爹娘寄封书信,让戏子眉头拧的死紧,颇为难地开口,唱念俱佳道:“林郎若不信奴家,何必白费一腔情话。郎不知温言软语无心出,令奴披了晨露点新蜡——”
林藿尧反手将戏子推到一旁,果然听见戏子咯咯咯地笑起来。倒也不再阻挠,一挥水袖,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只道等她写好,将书信放在桌上即可,会有人来取。
提笔尚未着纸,林藿尧却突然不知写些什么。——孤身被掳,不知身在何处;同行戏子,男儿身女装妖娆;七夕夜她莫名失踪,不知爹娘要急成什么样子;想简略说自己平安无事勿念,她又实不知自己一去,还能不能回来。戏台掳人都做了,谁知那邪魅疯癫的戏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千言万语滚在心头,笔提也不是落也不是,终有墨点落下,洇染了一方宣纸,林藿尧这才发觉,自己已然面颊滑泪了。
她叹息半晌,扯纸弃到一旁,在下一张纸上迅捷地纵笔落字。
——女儿尚安好,勿念。此去一月,一月后必定归家。家中诸事,辛劳爹娘操劳。若实在心急,可至东阳客栈寻李掌柜。
——娆儿。
写完她顿笔,目光久久落在这一纸书信上,胸中万千感情翻涌,想续写,又怕写得太多,放纵情感,徒惹爹娘心伤。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吴州城,她终一闭目,长吐一口气,置笔于案。
此刻她才发现戏子已然站在门前盯着她。他终于换下了戏服,一身绛紫金线福纹常服,头上简单别了支玉簪,将如墨长发轻巧地束成髻,此时正眉眼含笑看向林藿尧。见她发现自己,他也丝毫没有尴尬之色,顺势向林藿尧笑道:“写好了就出发吧。”
林藿尧却在她转过眼的第一瞬,捕捉到男子眼中一掠而过的怅惘流连,她有一瞬的愕然,不知是否是自己眼花了。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1-31 21:12:00 +0800 CST  
出得门去二人直奔城门,在城门处看见一辆双驾马车,车厢宽阔,足够四人并排而坐。这马车虽算不上达官贵人似的华丽,可也算得上是阔绰的排场,这使林藿尧不得不转眼重新看一遍戏子,万没想到戏子竟是这般有钱人。
戏子神色坦荡,“林姑娘,请吧。”
马车辘辘地驾出城门,林藿尧掀帘看去,在城门上看见“衡州”二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昏迷的这段时间,这戏子竟然已经带着她南行近百里!
“林姑娘不用着急,”戏子眉眼弯弯,“再有六日,就到黎国境内了。我知道姑娘思家心切,也不为难姑娘,从今日算起一月之期,一月后,只要姑娘愿意,姑娘就能重新站在林氏布店里,做你的少掌柜去了。”
和戏子同行了大概五日,一路无大事,只有途径禄州一个小县城的时候,有个县令垂涎戏子美色,言语动手间颇有些不干净的。戏子亦如起初调戏林藿尧般妖娆以对,耍着县令团团转,后来县令见垂涎戏子不得,转而打林藿尧的主意,被戏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昏过去,顺便还给了那县令命根子一脚,而后两人便扬长而去。
林藿尧很喜欢戏子这般行事,尤其那断子绝孙脚,令她颇有些找到同好的感觉。
白日行路,夜晚寻个城市到客栈住下,那戏子虽然一身邪气,却也是个坦荡君子,除了言谈里揶揄调戏,真正行事倒也恪守礼节。林藿尧逐渐安下心来,一路思忖着戏子到底有什么目的,却也一路向马车外望去,只想这出来一次也属不易,不若也多看看,宽阔宽阔视野。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1-31 21:13:00 +0800 CST  
愈往南去,城市愈显的开放,商户也增多些。黎国人擅经商,往天齐走买卖时,行走商旅多集中在两国边境附近。两国原本战火不断,最近却已有十几年的和平,黎国商人喜欢天齐阔大的市场,天齐人也喜欢黎国商人带来的新奇玩意儿,是以边境城州,也是热闹非凡。
这天与往日不同,马车早早进了城,林藿尧依例看城门时,看到“越州”二字,知道这是天齐离黎国边境最近的州府了。
一进城,戏子的脸色就变的微妙,似乎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眼底却有一丝冷冽,捺下不表。林藿尧向城里看去,城里一如普通州府城市的繁忙,只是行人中有不少带着些怪异好奇神色,人也比前几个城市都多些。问客栈,却发现城中客栈都住满了,只有城西还有个客栈,还有一间上房。
林藿尧听到这脸色变了变,顿时想起李二哥的话,又想起吴州城东阳客栈怀瑾遇刺之事,心下不由发凉。转眼去看戏子,戏子眼中精光闪动,兴味盎然道:“好,就要这间上房了。”
“得嘞!二楼右拐,天字第二号!”
林藿尧皱皱眉头,正要说话,那戏子却拉了拉她衣角,凑到她耳边说道:“林姑娘莫怕,今夜想必有好戏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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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1 20:1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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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戏子依例睡了客房外的客厅,扯了张毯子便在用于坐的罗汉榻上睡了,将里间卧床让给林藿尧。林藿尧看戏子安然入睡神色,挑挑眉头。
今天戏子睡得格外早些。
有戏子的那句“好戏发生”,林藿尧哪里睡得着,却又知道戏子心中必有算计,便吹了灯,躺在床上仰脸望天花板。也不知躺了多久,她躺不下去了,起身披衣站到窗前,向客栈窗外望去。
越州城的夜格外安静,街巷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月光下隐约可见的映着银光的巷弄屋脊。越州城临水,夜风吹来带着湿意的凉,林藿尧轻嗅空气,只觉凉到心里。
她拢了拢衣服,突然觉得不大对劲。
满城灯火皆寂,连客栈这种地方门前的灯笼都熄了,想来应已是深夜。然而自熄灯至现在,她竟没听见一次更夫打更之声!
林藿尧霍然便觉得浑身发凉,轻轻走向外间客厅,戏子仍睡得甜。她蹑步走至榻前,正犹豫要不要叫醒戏子,那戏子却忽然睁眼,狭长丹凤眼中笑意满满,抬手压唇又是一个令她安静的意思,又招了招手,示意林藿尧躺到她旁边。
这一下林藿尧有些怒气上拱了——这厮带她到这么个阴诡的境地,竟还有心思调戏她。
见她不来,戏子也不恼,施施然坐起毯子滑落,林藿尧才发现他竟衣服齐整未脱外袍。戏子轻声笑道:“来了。”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1 20:18:00 +0800 CST  
他侧首,温柔地问林藿尧:“林郎可要里间躲避?”
林藿尧想了想适才黒寂一片的街道,摇了摇头——若真是戏子仇人来寻,还包下了整个客栈,她孤身在里间,想必敌人第一件事便是挟她为人质。虽然她也丝毫看不出来眼前这戏子有什么武功,不过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跟在他一处,总归安全些。
戏子见状,优雅地起身,细致地为她轻拢外袍,又唱念起来,“那林郎可请拢外裳,免得外人眼馋哟——”
林藿尧抽抽嘴角,总觉得戏子这拢衣服拢得也太缓慢做作了些。
果然,下一刹,客栈外忽然亮起无数火把,将室内照的灯火通明。戏子却眼睛眨也不眨,仍深情为她拢衣服,直待房间门都被人破门而入了,才笑着回首。
“深更半夜扰人清梦,阁下可不大懂礼数啊?”
火把辉映中有人长身而立,由于背光的缘故,林藿尧看不清他面容,只看到他披着一身及踝披风,披风下摆颇招摇地招起,衬得那人极具威严。光从那人挺拔身姿,便能看出,此人气度极为不凡,仿佛这初一打眼,便让人想到天之骄子四字。
那人立于房门前正中,他身侧,两列锦铠羽盔的士兵鱼贯涌入,手执火把,脚步划一训练有素,将二人包围在客厅正中。这些士兵进来时,浑身上下透着杀伐之气,腰间佩剑更是寒光闪烁,不动而威。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1 20:19:00 +0800 CST  
这气势有些吓到林藿尧,看向戏子时,戏子仍是无谓神色,似乎说完那一句话后,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含情脉脉地为林藿尧再拢一遍衣。这人神情和周围情形的明显反差,让林藿尧颇有些啼笑皆非,倒也没那么紧张了,索性再转头好好看看那轩昂之人。这一回首,林藿尧也不禁大赞,只见房门正中之人面容清峻,眸子极深极黑,似是一汪永远平静无澜的深水。他薄唇轻抿,唇线狭长,此刻正冷冽看向为林藿尧拢衣的戏子,不发一言。
这情形还挺有意思——一个率军破门而入,一个显然胸有成竹;一个冷目而视,一个专注拢衣。直到戏子将林藿尧的外袍上上下下拢了三遍,林藿尧都心想衣领要被这戏子磨平了,两人还都未开口。
直到林藿尧开始觉得嗓子发痒,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才算是打破了这屋子里诡异的安静。那戏子轻笑一声,缓缓放下林藿尧的衣领,侧首看去;那男子则目光紧紧盯着戏子,面罩寒霜。
戏子终于率先开口了,只听他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轻松笑道:“我住二号房,阁下住一号房——”他语气一顿,若有深意,“——都是邻居,何必深夜动怒,打打杀杀呢,是吧?”
看这样子,戏子很明显认识那轩昂男子。男子眸色更深,似乎也并不是格外意外戏子这插科打诨的开头,半晌冷笑一声,向前一拱手,刚要开口,却被戏子扬手止住。
“哎哎,这位公子不要如此。”戏子摆出招牌式眉眼弯弯,“吓到佳人,可是你我的罪过了。”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1 20:20:00 +0800 CST  
那轩昂之人这才转眸看了一眼林藿尧。林藿尧觉得,这是这人第一次认真打量她。
“既如此——”轩昂男子一瞬便转眸回去,沉声道,“我此来无他意,只为一件事而来。”
“说,说。”戏子丝毫不在意这充满杀气的阵仗,轻松地摆了摆手,“公子不远万里赶来,只为问我一句话,我岂有不让公子说之理?”
林藿尧挑了挑眉——那轩昂男子说是为一件事而来,戏子却颇顺口地接到问一句话上,看来戏子不仅是成竹在胸,而且早有准备。
“禄州城南二十里的禄南县县令郭存逸,四日前被人发现暴毙于家中,其妻子儿女被人掳走,不知所踪。”那人声音冰寒,“此事是阁下所为吧?”
林藿尧倒吸了一口凉气——四日前正是他们离开禄南县的日子。
临行前,戏子一脚断子绝孙脚,她本还觉得快意,却没想到刚一走,那县令便暴毙家中!
戏子笑盈盈地点点头,毫不否认。那人声音更寒,沉声道:“阁下不远万里到我天齐,随意杀我天齐官员,掳其家眷,阁下不觉得,应该给个解释吗?”
戏子唇红齿白一笑,扬手示意林藿尧方向,淡淡从容道。
“那官员淫欲上脑,垂涎调戏我家族女眷——难道杀他,还需要什么其他理由吗?”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1 20:21:00 +0800 CST  
【章七】醉梦长笑长挽别
——难道杀他,还需要什么其他理由吗?
嚯!
林藿尧心中一惊,先是惊叹于此句话淡然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霸气,而后又深深惊诧,后背窜上一股寒意。
这人竟因为那县令对自己动了色心,竟直接动手杀了人!
看戏子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杀人对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此刻林藿尧才始觉,自己九日来竟与一个行事极为狠辣的人同行,仿佛一瞬间,回忆起这九日里每一次目光相触,每一次看入他笑意眼眸,眸底都有一股妖火,使人遍体生寒。
林藿尧的变化戏子都看在眼里,他似乎对林藿尧态度的变化颇不满,松开捋林藿尧衣领的手,转首埋怨道:“佳人面前,公子还偏提这打打杀杀的事,未免煞风景。”
那轩昂男子竟一声冷哼都未出,只是眉头皱的更紧,周身气场更迫人了些。戏子却是泰然自若,看似浑不在意,浑身的邪魅放纵之气,竟也丝毫不输于那轩昂男子。
林藿尧早就想过,这戏子绝不是普通人,然而见他如此威压之下,仍如此闲然,不由深深一惊,恐怕自己对这人的预料可能太低了些。
此念一出,林藿尧脑中已然将这几日来她观察到的戏子的一举一动都滚了一遍,因此直到她皱眉思索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一件事来。
——他家族女眷?
她什么时候成这戏子家族女眷了?
林藿尧脑子一懵,只觉得气血上涌,又知道此时绝不是纠缠这句话的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甫一冷静,耳中便听到轩昂男子的声音。
“这位,是尊夫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戏子反问,一边悠然坐于榻上,仰颌望向轩昂男子,“我家族的女子,你要抢吗?”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2 20:07:00 +0800 CST  
若非四周仍被兵甲包围,林藿尧便要咳嗽起来。
她目光溜溜戏子,又溜溜那轩昂男子,却见那男子沉吟一会儿,一扬手,满室兵卫亦如进来之时,步履整齐地退了出去,从头到尾,静默如移动的石像。
于是室中只有他们三人。林藿尧索性去点了灯。
点完灯,她便识趣地要退去里间——这两人明显是旧识,又明显身份都极为特殊,言谈之间,多有深意。这般谈话,不是她能听的,既然看样子自己已无性命之虞,那还是低调些好。
没想到戏子却不乐意,扬声唤她回来。她有些尴尬,那轩昂之人也皱起眉头,戏子倒扬眉一笑,“我素来是个坦荡没心眼的,若公子有何话不可见说于人,直言便是,我家族女眷自会回避。”
那轩昂男子面色一黑,似乎想要发作,又似乎颇顾忌着什么,半晌竟生硬点点头。林藿尧心下哀叹不好,刚想寻个由头退去,戏子却微笑向她看来。
她只好瑟缩着过去。
那轩昂男子率先开口,“阁下说,阁下是坦荡之人。只是不知,坦荡到什么地步。”
“自然是无不可对人言,无不可使人闻。”
“好。”轩昂男子眸色又一深,缓缓道,“那就请令在下听听,阁下来我天齐的真正目的吧。”
“目的?”戏子玩笑地重复了一句,“带佳人回家。”
男子神情丝毫不变,仿佛没听见他这句回答。
戏子这才面色一顿,倒酒的手停了停,半晌无奈笑道:“顺便,一思故人。”
轩昂男子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了颤。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2 20:08:00 +0800 CST  
面前之人,纵使一身寻常服装,邪魅狂放气度,却丝毫未因此消减。他暴虐无度,状如疯魔,可他却深深地记得,自小他父亲曾在提起面前之人时,无数次淡笑轻叹。
“世人徒知其表者多矣。”父亲总是温柔地看着他,少见的温柔,“若再来一次,我恐怕不能及他。”
很久很久他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至十岁时,他随母亲第一次到此人府上,亲眼见着他绝世邪魅容颜,亲眼见他对母亲的万般温柔、对自己的纵容谦然,始知为何父亲说,世人说他暴虐无度,是徒知其表。
母亲让他叫他伯父。他笑眯眯地制止,眉眼弯弯,将脸凑近他面前,“若你父亲亲身来此,管我叫一声大哥,我便允许你叫我伯父。”
他知道,父亲也是悄悄来过的,但绝不会叫他大哥。后来他渐渐懂得为何他不让自己叫他伯父——为了不愿承认的伤痛,也为了给他留一条后路。
总有一日,他们将以平等的身份对立而视。那时,若他心中一直记得面前之人是自己的伯父,恐怕会多有顾忌。他此举,是给他了自由。
而后十四年未见,再见面,他邪魅容颜一如往昔。岁月没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世人更称他为世间妖魔。他却知道,他邪魅微笑下深藏的孤独寂寥,纵使抵消了岁月苍老容颜之痛,仍不能化去半分。
这人妖魔笑靥下,一颗心早已成寒冰,可能……永无融化之期。
他突然仰首闭目,长吐一口气,再低首看向戏子,面上寒霜已然尽褪,只有满面沉静。他竟向戏子扬手,戏子眨眨眼,将手中酒杯递给他。
那人仰脖而尽,看得林藿尧震惊不已。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2 20:09:00 +0800 CST  
“母亲去世前将此物托付给我,”他将酒杯放下,好像也愣了一会儿,才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林藿尧匆匆一打量,只见是个雕刻极为精美的方盒,又极为小巧,仅有男子半个手掌大。“她那时刚刚清醒过来,说,此物她误占了三十年,如今她即将去世,这物也终将物归原主。”
戏子轻笑一声。
“怀瑾来的时候,她还不清醒,所以没能将这东西直接给他。”男子闭目,似用力控制着自己启唇平静,“她说她知道你肯定是不愿要的,但这东西是你黎国珍宝,不能永远留于天齐,因此要我将此物交给怀瑾。但我入你黎国确实不便,既然你亲自来了,这东西,还是要由你转手给他了。”
两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没人注意到林藿尧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还说,故人都已逝,往事皆风去。她说想最后劝你一句,勿囚自己于故劫,勿再负痴心佳人。”
男子将那盒子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盒底着地,他便缓缓收手,目光紧紧锁在戏子身上。
戏子似笑非笑看男子将那盒子放下,又饶有兴味地细细观摩了那盒子半晌,突然问道:“她亲手雕的?”
男子一愣,似乎并不知道这个答案。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3 19:44:00 +0800 CST  
“这就是她自己雕的。”戏子咯咯咯地笑起来,拈起那玲珑的盒子,举在眼前细细观摩,“你知道吗,你母亲有个习惯,她刻的东西,永远会在每一幅下右下角留下半个空圈,再将这空圈细细雕琢,与整幅雕刻浑然成一体。”
他依然含笑,手指却极为缓地摩挲着那小盒子,似要将每一寸每一毫都在指尖下细细感触。他大概摩挲了半盏茶时间,而后突然仰首狂笑,那笑声如此狂纵,似要掀起这客栈顶,喧嚣起整个越州城。
不知他究竟笑了多久,直至林藿尧甚至在他的笑声中听到了透骨的悲彻——她愣了愣,不知自己是否又听错了。
笑声戛然而止。戏子忽然反手一抛,那盒子稳稳落在林藿尧手中。男子面色一变极为震惊,似要开口,戏子却已闭目道:“这东西归你了,收好。”
林藿尧不知这是什么,可看两人适才情形,自然知道这东西必定意义不凡。见戏子随意抛给自己,她知道自己容不得犹豫,立刻开口推拒。那男子也面色顿变一下,没想到戏子竟如此随意,转目再看男子,眼中已然充满震惊和……担忧。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3 19:45:00 +0800 CST  
“我当年说了这东西既送给她,我就绝不会再要回来。”戏子轻笑,“这东西,应归它的下一任主人——不过,主人不在,我又绝不会碰它一分,只好先替它主人给应给的人了。”
那男子面色,顿时剧变。转首深深、深深地注视着林藿尧,眼中尽是震撼之色。
林藿尧也觉得很冤屈,眼见着自己手中就是个烫手山芋,此刻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那男子却忽然开口,竟是向着她的,声音极沉。
“你可认识一个叫晋怀的人?”
林藿尧苦笑一声。
“晋怀我认识——怀瑾,我也认识。”
那男子面色更是震惊,骤然转首去看戏子,戏子神色戏谑,竟笑道:“怎样,我这个人向来坦荡。我说这姑娘是我家族女眷,果真便是吧?我说来接佳人回家,果真便是吧?”
男子拳头不觉握起,胸口微微起伏,半晌,竟扯出个有些凄叹的笑意。他终于走向林藿尧,颇有礼地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林藿尧。”
“豆蔻香草谓之藿,德义圣高谓之尧。”戏子笑着补充道,“好名字,是吧?”
林藿尧惊讶地看向戏子。
男子眼中也不免一丝惊艳,半晌向她点头示意,“文修洵。”
林藿尧又是一惊。
文,那是天齐的皇姓。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3 19:45:00 +0800 CST  
【章八】花堪折时直须折
文修洵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似乎想找什么东西,林藿尧直觉感觉,他打算找个能当信物的东西给她。她心里不禁不知是否该笑——短短几月,自己已经收了一堆信物。怀瑾的,戏子的,以及面前男子即将掏出来的。
果然,男子掏出了一方小小的木牌,沉吟半晌,将那木牌递给她,淡淡道:“姑娘若以后在吴州有难,可凭此物至吴州州府求助。力所能及之处,修洵绝无推脱。”
木牌雕的简单,林藿尧却不用想都知道这又是个烫手山芋。再听那一句“吴州州府”,林藿尧顿时明白,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恐怕都已经被这两人摸干净了。
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她也没什么用得上顾虑的了。她心底苦笑一声,索性坦然看向戏子,戏子露出冷笑神色。
于是她便果断干脆地接了,同时清晰感受到戏子顿时充满寒意的气息。
她心下甚至有一点点得逞的快感,露出个自认为非常甜美的微笑向文修洵道:“多谢。”
好爽利的女子。
文修洵心中念想一闪而过,随即也淡淡一笑,一撩衣摆后退两步,便向戏子拱手,“告辞。”
“那县令不是什么好东西。”戏子已然闭上眼,仿佛不想看到文修洵,却开口淡然道,“他是礼部尚书妻族的旁系,平常只是贪了点钱,但和你礼部那老头子却有直接联络——你的礼部,应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是。”文修洵竟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竟笑起来,“我本也要动他了,只是由你抢了先。”

楼主 碧莲瑶溪  发布于 2017-02-03 21:22:00 +0800 CST  

楼主:碧莲瑶溪

字数:53198

发表时间:2017-01-22 05: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2 09:23:4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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