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写】《禅与北雷村恋爱艺术》[校言\/合写\/慎入]°文\/魔封&三维

我想有很多场景都可以用作故事的结尾。有可能是某天短信聊到恋爱方面的话题,代扬一连发了十几条,最后补了句“还有我喜欢你很久了”,白芷看到微微一笑,半小时后回“你是个好人”。


也许是在图书馆。代扬隔着书架望见了她绰约的身影,于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徘徊良久,然后上前说着暗示性的话。白芷笑笑,离开,转了一圈回来,怀里抱着本《拒绝12型爱情败类》。


还可能是E楼前那条长长的步道。代扬讲了个故事,以男孩对女孩一见钟情为开头,慢慢地向她诉说着一段倾慕,最后说故事里的男孩和女孩名字都很特别,期待着白芷问是什么名字。白芷微笑着直接给出了正确答案,评价说故事很普通呢……


妈的,想不出一个HappyEnding。


我想着,零零碎碎又说了很多话,也不知代扬听进去没有。


有些烦躁。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27:00 +0800 CST  
我抓过一旁的耳机包打开,取出那条白色的B&OForm2戴上,接了电脑。/电/脑/光/驱/里/躺/着/r/e/:/p/l/u/s/的/专/辑/《/e/v/e/r/l/a/s/t/i/n/g/t/r/u/t/h/》,我点点鼠标播放,听着舒缓的钢琴曲,在桌面新建了个文档,打开,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新文档一片空白,像极了我二十年的感情经历。换做代扬,也许还有这样几句话——代君讳扬,辽东人氏,生性乖张,志学之年心悦团支书,始改行自新,奋发图强。怎料造化弄人,交臂失之,音尘不嗣,寻未果,无疾而终;弱冠之年初识白芷于关中,心甚倾慕,思之若狂。后诉其相思意,为佳人拒,此缘遂尽。


而我至今还不知怎么喜欢一个人。


光标闪烁,似乎在等我写些什么。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2:00 +0800 CST  
我想可以写一篇小言情,男女主以代扬和白芷为原型,这个想法很早前就有了。不懂得爱情的人写言情并非不可能,毕竟言情不是直接去写人物的感情,而是用点点滴滴的事件去烘托,代扬的暗恋白芷时的一举一动我又都看在眼里。


从代扬惊鸿一瞥开始写起吧。少年的眼眸被什么点亮了,面前窗户上有溅开的水花,身后垂落着雪白的灯光。我提醒了他一句,他却回我以……


他却回我以闪烁游移的目光……


错了……


错了错了,有什么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没有我插手,代扬也许会在窗前呆立半晌,喃喃说,哎路辰,你看那个女生怎么样?我没注意他神色特别,端详了一阵,说了句还行吧。然后我们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忙着先前的事,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阳台下避雨的纤瘦身影。


但他喜欢一个人绝不会如此无动于衷。他应该飞奔出门,下了楼发现没带伞,也不管不顾,一路小跑着到阳台下,笨拙地向她搭话。


他或许没那么喜欢白芷,只是我自作主张强行牵线……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3:00 +0800 CST  
有人说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代扬今年二十岁,见过年龄相仿的女子不说上万也有几千,学校朝夕相处的朋友同学,街角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其中不乏比白芷肤白貌美的,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我想他倚在窗边的身影,想他泛着光的双瞳,想他短信里说着漫无边际的话,想他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好懂,简单直白地表达着“我喜欢白芷”、“我喜欢白芷”、“我喜欢白芷”、“我喜欢白芷”……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家母说,代扬这是长大了。


这个理由可以搪塞过很多疑问——代扬长大了,所以喜欢一个人不会表现得像孩子一样了;代扬长大了,所以有些事情我也猜不透了……好像只有我孤零零一人还在用孩子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一切。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3:00 +0800 CST  
我也许该直接问代扬,还记不记得初中的那间教室,事到如今,是否偶然会想起那个白色的背影?


还有,你究竟更喜欢哪个?


万一他面色茫然,抬头望天,许久后才缓缓说:“啊,你说的是她呀……”——我又该怎么办?


我是应该嘲笑他:“哈哈,原来你也没有真正喜欢的人。”


还是应该嘲笑自己:“哈哈,活该从别人身上找答案,白费力气。”


不要吧,那样我真的会很难过。


Groove播完了CD里的最后一首歌,我缓缓低头,在耳机的一片静默中,失神了很久很久。


代扬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他桌子上,一块机械键盘斜斜地压着五六张演算纸。有风从窗缝溜进来,一旁摊开的书抖了抖,书页哗哗地响。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4:00 +0800 CST  
夏天最后一丝余温,还沉淀在校园斑驳的光影里。


梧桐树第一片金色的叶子落下时,代扬向白芷告白了。


没人跟我说过这件事,白芷发给我的短信中也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只是某一天早上,琥铂色的秋风造访了实验室,在代扬的桌子上留下了一枚银杏树叶,颜色金黄。又过了几日,叶子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简单回忆了下,已有六七日没见到他了。


大概是表白被拒绝了吧。


我起身,绕过并在一起的实验桌,在代扬的位置上坐下,随手敲敲那块机械键盘,又翻了翻下面的演算纸。上面的笔迹是代扬的,写着什么“erfc(x)=1-erf(x)”、“ξ(t)=a(t)cos[ωt+ψ(t)]”,还有零零散散的数字,断断续续的算式……剩下的是些粗犷的线条,凌厉纵横,像是小说中侠客舞剑的路数。


有一张纸中间涂了指甲大小的黑色,我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层层叠叠的线条下隐约是“白芷”二字。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5:00 +0800 CST  
我犹豫了一会,给白芷发了条短信:“有时间吗?想和你见一面。”


短信飞了出去。我把他桌子上散乱的东西归位,而后用拇指和食指拈起那片银杏树叶,缓缓旋转着。


树叶在我指尖转到第三个来回时,手机响了。


“嗯有,现在吗?我在图书馆。”


“我去你那吧,一会儿图书馆正门见。”


我走到约定的地方时,白芷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我看了眼手表,前后也就三四分钟的时间。


“不介意走走吧?”我问。


“嗯,好啊。”白芷点头。


我们并排走在图书馆南侧的路上,自东向西,两旁树木目送我俩从他们身旁经过。被枝叶剪碎的阳光稀稀疏疏地落下,有的洒在我身上,有的洒在她身上。


又是一路无言。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5:00 +0800 CST  
我明白这里需要我开头,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甚至忘了为什么要约她出来……为了代扬?可那个故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真好笑。


又向前走了一段。


“是因为代扬吗?”白芷突然问。


我走慢了一步,觉得不太好回答,于是问:“他向你表白了?”


“嗯。”她点头。


“果然啊……怎么说的?”


她轻声笑了笑:“你猜?”


“不会只有一句‘我喜欢你吧’……”


“猜对了。”白芷轻语,“你真的很了解他呢。”


“以前还行,最近没什么自信。”我苦笑着摇摇头,又问,“那你是怎么回应的?”


“再猜一下。”她眨眨眼睛。


“饶了我吧。”我揉了揉太阳穴,“我和代扬一样,最不擅长猜女生心思。”


“是吗?我觉得你还挺擅长的。”


“又是女生的直觉?”我倒吸了口凉气,舌尖一阵发麻。


“算是吧。”白芷捋了捋耳边微微扬起的秀发,“你笔下应该有许多女性角色吧,既然写过那么多,猜女生心思应该挺容易呀。”


我轻叹了口气,摇头:“道理不一样。我会写她的神情、她的动作、周围的环境,但刻意避免心理描写,因为我也不懂女生在想什么。有人说这样写不够立体,我不这么认为,大家生活中都不知道其他女生在想什么,读起来更有代入感也说不定。”


“这样的话,人物原型只能是身边熟悉的人吧?”


“嗯。”我肯定,“不然人物会崩坏的。”


“那有以我为原型的吗?”白芷问。


“没有。”我回答,话锋一转,“我想你本来就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那一类人物,名字清新脱俗、人漂亮、冰雪聪明、文学专业、喜欢养猫、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满足了理工科宅男对文艺女青年的一切幻想。”


“对了,还有穿了白裙子。”我补充。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6:00 +0800 CST  
“其实我只穿过一次,那段时间总下雨,洗的衣服都没晾干。”白芷笑笑,“可能很多人都是你那样想的吧,但我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女孩。名字、相貌、声音这些都是父母给我的,我只是很普通地选了一个说不上好专业,很普通地喜欢猫。”


“一点也不普通。如果具备以上任意一个特点的概率为百分之十,那么都具备就是百分之十的六次方,算下来……百万分之一,已经超过一见钟情的级别了吧。”我耸耸肩,“这就是理科生的思维。”


白芷摇头:“萧伯纳曾说,此时此刻在地球上,约有两万个人适合当你的人生伴侣。两万除以三十亿的话……”


“约等于百万分之七。”我接过话,“其实萧伯纳的年代地球上也远没有六十亿人。如果再从中只挑出年龄合适的女子,结果还会更高一些。”


白芷无奈地笑笑,忽然站住,瞪大眼睛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这些?”


“我带偏的。从‘百万分之一’开始吧,之前是在说你特别,后面就变成讨论一见钟情的概率多大了。”我停下解释,“不过多亏话题跑偏了,我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


“代扬是喜欢你的。”


“百万分之一?”


“也可能是百万分之七。”


“但我不确定。”白芷低声说着,低下头,迈起步子继续往前走,鞋跟轻点着细碎的阳光。


我看不清那一瞬的表情,愣在原地,目送她从我身旁擦过,想了一会儿,又快走两步追上去,亦步亦趋。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6:00 +0800 CST  
我发现自己很少思考白芷的事情,对她的描述也只是笼统的“内心世界极大丰富”。可能是E楼前那一瞬哀伤的神情困扰了我很久,使我知难而退,也可能是她的微笑太过无懈可击,完全无从下手。


大概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许多人在追求白芷吧。她书桌里每天都躺着不一样的情书,有的字形清秀,笔画依稀是颜体;有的方方正正,尽力做到工整;有的写“生命是一场幻觉,而你是我的光”;有的写“我喜欢你很久了,能做我女朋友吗”。


她认真地读完信,默念落款的名字,熟悉或陌生。有的干脆没有写名字,也不知是自知没希望,还是太紧张忘记了。


过生日时也会收到很多礼物吧。鲜花巧克力自不必说,还有可爱的毛绒公仔,或者文具头饰之类的小玩意。


手机时常会收到一些陌生号码发的短信,QQ微信也有很多添加朋友的申请。每天清晨刷新,能看到一长串人发的早安。


可能还有烛光表白。宿舍楼下精心摆着一圈又一圈心形的蜡烛,一旁还拉着红色的横幅,亲友团拍手起哄,男生站在烛光中央,举着喇叭,鼓起勇气高喊:“白芷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但这些人中没有她的百万分之一。


她无力回应那么多人的期待,于是这一切渐渐变成了负担。她开始应付地回消息,开始说着暗示性的话,开始截断他们的话题……后来她发现了一个令人心灰意冷的事实——原来所有接近他的男生,一开始都对她抱有这样或那样的期待。


女生们也忍了她很久了,好像周围的男生都喜欢白芷。


其实不能算喜欢,绝大多数人被拒绝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系。或许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坚持表白四五次的,没过多久也都心灰意冷,渐渐淡出了她的生活。


于是她终于孤身一人了。


然后她微笑,假意或真心。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7:00 +0800 CST  
所以看穿了代扬心思的白芷,一定非常失望,似乎所有所有故事终归要落入俗套,而这些她又经历过太多太多。


也许有那么一瞬,白芷想这样下去也好,你不表白,我不说破,我可以时常去喂喂肘子,偶尔那么一两次遇见你,我们一起在阳光下漫无目的地聊着天。


这就像薛定谔的猫。代扬非要打开盒子看一眼,于是波函数坍缩,结局已定,不能再来。


夏天,我曾蹲在E楼前的步道望天长叹:“真悲伤啊……”白芷在一旁轻轻说:“是啊……”


原来是这样……


我意识到了代扬的事还有救,准备找机会给他发条短信,告诉他一切从常,切勿与白芷断了联系。


“不要做多余的事哦。”白芷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


“啪”的一声,心底有什么东西爆开,脊背一瞬间凉透了。


我不住地颤栗,咬紧牙关,又勉强跟着她走了几步,也不知神色是否有几分狰狞。


她没侧目看我,却说:“你脸色不太好呢。”


我抬手捂住嘴,不动声色地揉着两侧面颊僵硬的咀嚼肌,直到它们缓缓松弛下来。


“这么多年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我问,想抢回主动权。


“听起来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白芷笑笑,“真是不可思议呢,我刚听到时居然没觉得奇怪。”


我摊开手:“说的时候我也没觉得奇怪。”


“可能是刚才你想了很多我的事情吧。”


“嗯。”我点头,等她的回答。


“大概有吧,很早之前的事了,如今回想那时的光影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只是偶尔还会梦到。那一年,我们只有十四岁。”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38:00 +0800 CST  
“后来呢?”我追问。


“没有后来了。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相交。他没有和我说过几句话,甚至没看我几眼,有可能是我扎着马尾不够漂亮吧。”她说着,伸手到后颈,把长发抓成利落的马尾。


她又笑了笑,放手,三尺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后来想想,他若因相貌而倾慕我,岂不是跟其他男生一样了。”她转头看着我,问,“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那我要先问问怎么才算喜欢。”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呢,而且每个人都不同吧?我的话……”她沉默思索了一会儿,“那段时间看懂了以前看不懂的书,听懂了以前听不懂的歌。”


我想了想,哈哈笑了出来,愈发控制不住,最后干脆扶着一旁的路灯,甚是夸张。白芷也不说话,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我前仰后合。


我又笑了一会,才渐渐敛住,直起腰说:“哈哈,这么讲我喜欢人就是代扬了。”


白芷愣了一下,而后也掩嘴笑笑:“万一呢。”


“不不不,我俩都有直男癌。”我连忙摆手,半开玩笑地说着,又迈起步子往前走,“以前看书,遇到莫名其妙的苦情桥段,就把女主换成代扬,瞬间觉得非常有代入感,屡试不爽。”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2:00 +0800 CST  
“为什么不是男主?”


“因为男主都邪魅酷帅又狂霸,不适合他。书的内容又多是女追男,依我看女主的矫情纠结更像他一些。”我解释,不知道代扬现在有没有打喷嚏。


“你们关系还真好呢。”白芷甩甩头发,“所以你没有喜欢的人?”


“也许有,但总要先弄清喜欢是怎么一回事。”


我低头,一块块数着脚下的地砖。


“你也有自己的秘密吧。”白芷轻语。


“这么说你也有。”


“嗯。”白芷点头,“每个人都有吧。”


我侧过脸,没看懂她的眼神,她又很快低下头去,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像帷幕一样遮住了她的眼睛。


转眼间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我站在路口的树下,左右看了看,问:“往哪边走?”


话音刚落,有一阵秋风扫过,杨树积累了一个春夏的叶子抖落,纷纷扬扬的,像是天空的碎片。


“哇……”她赞叹着。


我转头,见她眼中映着树枝剪碎的天空,笑容温柔得不可思议。无数蝴蝶般的落叶绕着她翩跹婉转,她踮起脚尖,原地旋转了一圈,扬起的长发如名家挥毫的一笔浓墨,写进我眼里,入木三分。


最后一片落下的叶子在风中翻了个身,稳稳停在了她的头顶。我想为她摘下,又犹豫了,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折回来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是莫奈笔下的金黄呢……”她取下来,捧在手心里,轻轻说着。


又有风吹过,叶子颤了颤,扬起,飞向了远方。


“走右边吧。”她说。


“嗯。”我应着,落后了一步。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3:00 +0800 CST  
谁都没再说话,白芷踩着堆叠的落叶,一路伴着薄如蝉翼的轻响。


绕了一小圈,又回到了图书馆门前。


“最后是我问‘需要我的答案吗’,他就知难而退了。”白芷忽然说。


“什么?”我没听懂。


“你问我怎么回应表白的呀。”


“哦。”我应了一声,脑袋里有点乱。


“那我走了。”她告别。


“对了。”我叫住她,“罗氏几何中平行线是相交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安慰人的话,后来想想也许是她暗恋一个人的光影和代扬叠在了一起,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谢谢。”她轻轻点头示意,微笑,“再见了。”


“再见。”我挥挥手,目送她一步步走向大门,觉得一阵恍惚。


罗氏几何平行线是相交的,只不过交点在无穷远处。


但她不会去考证吧。


“你还记得我怎么说自己名字吗?”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转身问。声音很小,却很清楚。此刻周围几十米只有我们两人,身后是苍翠的松柏,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嗯。”我点头,“白玉映沙,澧兰沅芷。”


“嗯。”她也点头,笑笑,“沅有芷兮澧有兰……”


她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声音却断在了秋风里。我想走过去问个究竟,风却卷着落叶潮水一般扑面而来。我只得侧身,抬手遮住眼睛,待到风静,转过头,视线中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我愣在原地,听了很久落叶窸窣。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3:00 +0800 CST  
我回实验室的路上都在想这件事,结果在电梯那遇到了手里转着篮球的代扬。那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经常被放在他实验室位置的柜子里。


“走啊,去打球。”他招呼我。


“不去。”我拒绝得很干脆,“每次去都是看你装逼。”


“那就看我装逼嘛。”


我闪进电梯里,白了他一眼:“闲的。”


他冷哼,走了出去。


“喂!”我叫住他。


“干啥?”他转身看着我,手里闲不住,又转了两圈球。


我摇头,笑了笑,于是他也咧嘴笑笑,笑得有些勉强。


那样的笑容总会让人回忆起一些事情的。


电梯门关上了。


我重重拍下了五楼的按钮,后退两步靠着冰冷的钢板。


我相信代扬会硬生生冲破重重防守强行上篮,他的双脚与篮球同时落地,喉咙里爆出了野兽般的嘶吼。队友拍拍他的肩膀说干得不错,对手也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然而谁都没有听出那只是一个受伤的人在哀嚎。


回到实验室,我发现那片折扇一般的银杏叶还静静躺在那里。


好歹擦擦桌子呀。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4:00 +0800 CST  
我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想查一下“澧兰沅芷”到底是什么意思。释义说比喻高洁的人品或高尚的事物,我又看了眼出处,是屈原的《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


我把这句楚辞复制到搜索框里,百度自动补出了下半句。


我扫过那段话,呆住了,目光钉在了结尾的光标,不敢往回挪动分毫,再看一次就会有什么碎掉。身体似乎忘记了怎么呼吸,唯有心跳一下一下,跟光标闪烁保持着一个频率。


手掌抚摸着键盘,键位棱角清晰。我摸索到了退格,连按二十多下,而后对着空白的搜索框手打了一句“沅有芷兮澧有兰”,百度又不依不饶地补出了整句话。


我反复尝试了七八次,想证明这个结果错了,然而每次弹出的都是那句话: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


我感到一阵虚弱,颓然靠在了椅背上,脑袋无力地后仰,茫然地看灯管中流淌着苍白的光。


这算什么?表白吗?


不要这样吧,我真的会很困扰。


我手腕翻了下,指头勾开了一旁的抽屉,手臂探进去摸索了一阵,像一条将死的蛇。蛇努力确定着每一件东西的触感,来来回回三四次才锁定了猎物,颤颤巍巍把它叼了出来。


那是一个朴素的蓝色笔记本,里面写满了我初中时青涩得文字。


我把它抖开,初中毕业照带着一张黄色的便签滑了出来。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5:00 +0800 CST  
有些困扰了你很久的事情,后来都会抽象成一个个独立的问题,你思考着思考着,深陷其中,不得其解,久而久之便忘了作为载体的本源。还有些事情你以为忘掉了,眼下的生活也风平浪静,却不知那只是埋在记忆深处,未到重见天日之时罢了。


以上种种,偶尔会因为某人无意间的一句话让你重新想起,于是那些悠远的记忆风霜洗尽,金戈铁马般涌进了你的视野。你手足无措,只得茫然地看着那时凌乱的光影呼啸而过,而后轻叹往事不可谏。


白芷说:“你也有自己的秘密吧。”


又说:“沅有芷兮澧有兰……”


于是有些事就如水一样渐渐漫开,渗进心中,化作了苍白的一片。


那一年夏天,我在教室看代扬落寞的背影,想不出该如何安慰他,只得默默收拾好座位里最后几本书。那个蓝色的笔记本恰好在其中,它映入眼帘的一瞬,我突然有想写点什么的冲动。翻开本子,却有一页纸随风飘了起来,悠悠落在一旁洒满阳光的书桌上。


我拾起。那是一张黄色的便签纸,用美工刀很精心裁去了有胶的部分,上面写了几行字——


“抱歉偷看了你的小说,但我真的非常喜欢这个故事。”


“我喜欢的人也离我很远,你的故事给了我向他表白的勇气。”


“明天就中考了,很遗憾故事没有写完,希望能有一个好结局。”


“因为我喜欢的人……”


“是你。”


落款处留:你的读者。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写出那样娟秀的字了。我曾见团支书手执一支银色的凌美写作文,灵巧的手腕有种优雅的美感,纸上未干的墨迹仿佛能开出一朵花。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5:00 +0800 CST  
我把本子摊在书桌上,任凭风吹着它沙沙翻页。我目光随着飞掠而过的文字,回忆着每一页的情节。那是个乏善可陈的故事:初中调皮捣蛋的男孩喜欢上了一个文静乖巧的女孩,男孩为了配得上女孩,开始改过自新发奋学习……


我想不下去了。团支书也许看过好多遍,但最后也没有意识到她就是书中的女主角。


然后她向我表白了,心情忐忑,没有睡好,想我会不会注意到是她的字迹,也许考场上还在揣测着我的反应……于是一颗流星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划出了极其巨大的弧线,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它身后的天空,还残留着瑰丽的辉迹。


我缓缓做回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弄出一丁点声音,生怕惊了兀自感伤的代扬。


我静静回想起关于她的事。我和她交集不多,我只能算成绩还可以,而她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等一的优秀学生。每次考试放榜,不论单科还是总成绩,她的名字必然位列前三甲;在五四青年节表彰大会上,她作为代表演讲,从头至尾不看讲稿一眼,柔和的目光让人觉得一阵温暖;元旦晚会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弹钢琴,指尖仿佛能飞出成群的蝴蝶。与她合奏的小提琴手太过紧张,拉断了琴弦,大家却丝毫没注意到,依旧陶醉在如溪水般流淌的琴声里。曲毕,她鞠躬下台,幕布合拢,大家的掌声雷动,穿透帷幕响了很久很久。


能想起的事越来越多:她的举手投足,她的一颦一笑……零碎的记忆渐渐拼成了一副画卷,在我眼前徐徐展开。我细细欣赏那些行云流水的线条,清新淡雅的着色……然后有种美丽一寸一寸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我被刺得有些痛。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6:00 +0800 CST  
我是不是喜欢她——那时起这成了一切困扰的本源,但我认为因被人喜欢而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于是在后续几年的挣扎与思考中,它变得愈发抽象,而后脱离了最初的载体,成了另一个虚无缥缈的问题:“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这几年我一直纠结得很累很累。偶尔因为某些契机回忆起旧事,有几次想,要不干脆承认喜欢她好了,纵然会有思念附骨而生,却也解了心结。最后还是输给了内心的一份执拗,我说服自己,再往前走走,待到山穷水尽时,也可做一条退路。


现在白芷横刀立马,截断了我的退路。


我想她青竹掩映中的身影,想她白玉似的手指,想她睫毛上泪水一般的辉芒,想她落叶中泼墨一般的长发……一模一样的心情,仿佛有人按下了快退,胶片又转回几年前,切开黑暗的光影投在白色的幕布上,画面的色泽像是发旧的相片。


不能再追溯了,想起的画面越来越多,一层层叠下来,变成了凌乱交错的线条,每一根又都牵着一段往事,拉扯一下就会涌出哗啦啦的一大片。


有人说,如果你同时喜欢上两个人,那就是一个都不喜欢。


萧伯纳说,约有两万个人适合当你的人生伴侣,直到你与这些理想伴侣候选人的其中一位拥有稳固的深情,才是幸福的开始,漂泊的结束。


我……


我不知道。


我取过了代扬桌上的银杏叶,与便签一起夹进了本子中。又看到了那张毕业照。那是中考前一周拍的,代扬眉毛挑着,咧嘴傻乐;我无聊地看着镜头,神色疏淡;团支书静静站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巧笑嫣然。


我不想再看他们,把脸深深埋进了双手里。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6:00 +0800 CST  
禅与北雷村恋爱艺术·中篇 完

楼主 魔封じの者  发布于 2017-04-10 16:47:00 +0800 CST  

楼主:魔封じの者

字数:53374

发表时间:2017-03-27 04:4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03 20:08:11 +0800 CST

评论数:66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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