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y Times】小时代4.0末影时代:我用余生灰烬,觅你末世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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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13 19:41:00 +0800 CST  
番外3 错过桐花
这一日,暑热难耐。顾里早已飞往巴厘岛筹备另一场婚礼了,只余林萧一人留在国内,因为签证下来的迟,所以没有办法和顾里同去巴厘岛,索性留在上海和崇光二人世界便了。
林萧起得很早,她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吃了一半的麦片,冲了杯牛奶以后哗啦啦把麦片全倒了进去,撒的桌面上都是。林萧倒是满不在意,一仰头把冰牛奶喝下去。
“喂,早上别喝冰的东西,会冻坏肠胃的。”崇光睡眼朦胧地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林萧,“小助理,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还不是被你的腿给弄醒的,睡觉都不消停。”林萧拨弄着睡了一夜而凌乱不堪的头发,一个一个把打结在一起的发丝解开,“那你为什么会起得这么早?”
崇光神秘兮兮地笑着,像一只撒娇的小仓鼠蹭着林萧,“我今天安排了节目~”
“什么节目?”林萧也来了兴致,一双眸子亮晶晶地闪着光,像是倒映着漫天星河光辰。
崇光凝视着林萧的眸子,他真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她多么美,眼里流转着浮光灿烂。其实他非常喜欢看着林萧的眼睛,晶莹如琥珀,纯净如水晶,让他沉心如醉。
“快说啊!”林萧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崇光方才变魔术般从挂在衣架上的西服口袋里取出两张机票,“十一点的飞机哦~我们去看花!”
“哇塞太棒了,”林萧佯装兴奋无比,却瞬间冷眸,“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证号?”
“啊……这……我……”崇光顿时语塞,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构造,为什么两个人都是讲的汉语却不能好好沟通?为什么她总是搞错自己话语中的重点?她到底和自己是不是同一个星球的?
“好啦,”林萧薄嗔道,“你是我老公,知道我身份证号也无可厚非。难不成,你害怕我谋杀亲夫?”
崇光顿时汗颜,林萧真的是中文系毕业的吗?她应该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吧,这么会演戏,怎么不进文工团呢?还是演戏是女人的天赋或者是自己真的不了解“女人翻脸快过翻书”这样浅显的道理?
于是他亦是笑,“当然不是了,谁害怕你了,小妮子?”
“行了行了,”林萧肃容,“到底去哪看花?”
“你猜~~~”崇光挑了挑眉,林萧忍住没笑,崇光现在蠢萌的样子真的很像曾小贤。
“再不说?”林萧的唇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却是柳眉倒竖,“小心我阉了你!”
“你怎么这么暴力,HO~”崇光委屈,“那行,我就把去东海情人岛花城的机票给退了。”
“什么?情人岛?!”
不枉林萧这样激动,东海市的情人岛一向是名动全国的旅游胜地,而花城更是情人岛中最核心的景点,广告词“春风落,花满城”说的就是花城。这里不仅依山傍水风水位置皆是绝佳,更妙的是花城的地下是有温泉的,所以,这样的温泉水可以让很多花卉不适时宜,哦不,是意想不到地绽放。而花城亦是聘请数位园林专家进行日常养护与花卉栽培嫁接,于是便可以观赏到各式各样的奇葩,不对,是奇花。这才是真正的花满城,但凡是个恋爱中的少女,都渴望恋人带着自己到花城一游。顾里么,她本来就不是少女。所以,这样的愿望,顾里不会理解,林萧也就从没提起过。
现在是八月末,按照东海市地处我国东南沿海的地理位置以及往年天气状况分析来看,现在勉强算得上是夏天,夏天的尾巴。据说夏天的时候荷花开的最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能够赶上看看今夏最后一拢荷花。
其实崇光一直不是很清楚林萧到底喜欢什么花,好像林萧什么花都不是很排斥,都很喜欢。不过自己喜欢的花很冷门,也很少有人真正的喜欢。康乃馨。记得小时候学着插花,康乃馨最是耐养,从不换水的情况下,十五天死不了。很多人说起康乃馨更多的是想到母亲节,殊不知他们误解了它的花语。没错,康乃馨的确代表爱,代表母爱。但是崇光喜欢的白色康乃馨,它的花语非常简单,就四个字,吾爱永在。他从不喜欢少女们追捧的鸢尾花,蓝色鸢尾,什么宿命爱情注定游离,这也真的只有这种连鸢尾花都没见过巴黎都没去过就时刻梦想着去托斯卡纳一夜情的白痴少女配喜欢。他极为讨厌鸢尾花那种妖冶的味道,像是日本的艺妓一般惹人生厌。
就像他讨厌鸢尾花的理由很简单一样,他喜欢康乃馨,准确的来说是白色康乃馨的原因很简单,耐养。康乃馨的生命力一向顽强,花瓣萎谢的速度也极慢,至少要用五天的时间。崇光很是希望,自己就像康乃馨一样。不管最后,他能不能和心爱之人走到一起,至少吾爱永在。我会如康乃馨一样无耻,呸,是顽强地活下去,带着爱,带着我对你的爱,活下去。
“哎林萧,你喜欢什么花?”崇光拍了拍头,回首往事如烟,还是有点头疼。林萧抽身在杂物橱里翻翻找找,一路乒乒乓乓把崇光的脑仁吵得都疼。终于,林萧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喏,万金油,你不是嫌头疼么,抹太阳穴上。”
“我还是觉得吧,要是老婆能给我揉一揉,那就更好了,HO~”崇光抛着媚眼各种无下限。
林萧不由气结,老娘上辈子造什么孽了,竟然娶,啊呸,嫁给这样的老公。桥豆麻袋,我不是还没结婚么?!那他为什么还喊自己“老婆”?!不过在这个拥有七十亿人口的社会上,人和人相遇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四十九,不定还只是擦肩而已,和一个人白头偕老的概率,也就只有七十亿分之一,何况还是这么极品的人,也许下辈子连遇见都见不到。哎,还是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得之则安之,这话不是挺在理么。等一下,我怎么觉得有那么一丢丢不对劲?
林萧用牙签剔干净指甲里的灰尘,又用指甲刀仔细修了一下指甲的形状,用锉刀把指甲锉平整了,却顾不得洒了一桌子的屑,让这星期轮值负责别墅家务的周崇光同学苦不堪言。她打开盒子,轻轻用指甲挑起一点在掌心里抹匀了,敛声道,“把你太阳穴为中心半径五厘米的圆形区域给我擦干净了,然后把你装逼用的眼镜给我摘下来!”见崇光乖乖配合了,才把万金油涂到崇光的太阳穴上。
“老婆大人,”崇光小心翼翼觑着林萧的脸色,虽然说她在给自己抹药膏的时候回一次头挨一次骂,但是如果搞不清楚我的野蛮女友的神色一会得罪了阎王娘可没人给自己收尸,双保险起见,他又挂上一副贱贱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这么屌丝了?”
果然,涂满了泣血颜色蔻丹的水葱般指甲狠狠掐进太阳穴上的肉里,旋即沁出五点血丝珠润,对上林萧小李飞刀一样凌厉的眼神,凤眼微扬,睫毛如密密羽扇垂下,简直就是大甄凉凉附身啊有木有,“老娘这叫‘霸气’,白痴!”
“我错了,”崇光硬生生被林萧的眼神整出内伤,不过也算是自己咎由自取,“问你半天了,你喜欢什么花?”
“我?”林萧歪着头思索一会,“蓝玫瑰。”
“我去,花语不是‘不可能’么?我说你要喜欢别喜欢这种花语这么不吉利的花,OK?”
“哦……我喜欢的是桐花。”
“桐华?你步步惊心看太多了吧你。”
“不,是桐,花。”
“哦,老实交代,你今天看的是甄嬛传几?”
“我没跟你开玩笑!”林萧有点着急,她按着崇光的肩,默然了一会。眼神好像飘忽到了很远的地方,清浅的日光把她的瞳孔照出了琥珀的颜色,黑色的瞳仁如同一脉安静的黑曜石伏卧在琥珀上,“我……其实也没有见过梧桐花的样子,只是觉得极是风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曾经就组了个社团,就叫‘梧桐花开’。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盲目的喜欢,一切因果皆是宿命注定。我喜欢桐花,可能也是因为梧桐的缘故吧。梧桐,是那样恩爱的树木。”
崇光轻轻颔首,转身凝眸,霜结的瞳孔里化开几许脉脉温情的意味,“定不负,相思意。”
就在崇光快要吻上林萧如花瓣一样软媚的唇瓣时,一声凄然惨叫狠狠戳痛他的耳膜,他不由得皱眉,“姑奶奶,怎么了?”
林萧凝重得像是刚刚参加完三姨妈的四舅婆的葬礼一样哀戚,拿起桌子上散落着的机票举在崇光眼前,“你看一下,我们的飞机,是几点的?”
“啊……啊……啊……啊……啊……我!们!快!要!误!机!辣!!!”
据事后邻居回忆,那一天隔壁传来的惨叫声震碎了自家的水晶高脚杯,唯一的解释不可能是他们在看贞子,而是他们家遭遇了恐怖袭击。后来,他们还差点报警。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16 16:55:00 +0800 CST  
“周崇光,都怪你!”
“怪我干什么?是谁临出门前非要化妆的?”
“你见过那个女孩出门不化妆的么?”
“可我们是出去度蜜月,老夫老妻你化什么妆?当我没见过你素颜啊?”
“什么‘老夫老妻’什么‘度蜜月’?!我警告你周崇光,再敢胡说,小心我……”
“你什么?”
“小心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嘁,你从来不喝盐汽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要不是你收拾行李收拾那么慢我们至于误机么?”
“我……”
“我什么我,要不是你给我那什么‘惊喜’,现在好了,成惊吓了吧?”
“那请问又是谁站在这里和我斗嘴了两分十七秒?”
“你!”
“内什么,”司机师傅殷勤笑着,利索的解开安全带打开后备箱下了车把两人的行李取出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仅仅用时二十四秒,“你们的车费还没付呢。”
“哦,哦对不起啊师傅,”林萧赶紧给人家赔笑,一边在自己包里翻找着,该死,钱包不会是落家里了吧?糟了个糕,早知道昨晚就把钱包放包里了,现在好了,肯定又会遭到周崇光这家伙的鄙视。不过看来被鄙视是在所难免的了,鄙视就鄙视吧,总不能一个堂堂大作家当众不给师傅车费,这样会被全国人民鄙视的。权衡利弊,林萧腆着脸,漫不经心道,“我走得太急,忘记带钱包了。”
这下可是被周崇光同志找到一个绝佳的机会,有话说的好,上门不要,大逆不道。于是他自然而然把握住了机会,撇撇嘴数落她,“你,你一直没脑子。得了,这次的车费,你回去再还我。”
“我凭什么还你啊周……秦敛风,你太过分了!”林萧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崇光拉着跑起来,“快点,登机口在登机前十五分钟关闭,我们还要安检呢!”只剩下司机师傅拿着一张面值一万的泰铢独自在风中凌乱,现在的小年轻,真的很有意思。
“哎我说你浦东走多了吧?安检口在那边!”
“大姐,我们买的是头等舱有天合联盟VIP通道的!”
“那也是那边好不好!”
“……”
“哎等等!好像是……这边……”
“到底哪边啊!”
“……这边这边。”
上了飞机以后两人就在赌气,一句话都没说过。难怪林萧要生气,走的这么仓促,她连几件好看的礼服都没拿走,也没有在顾里的衣帽间偷一点衣服来穿。但是要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崇光,他可也没有想到本来要送给女朋友的惊喜会变成惊吓,更没想到自己煞费苦心的蜜月计划花城约会这样浪漫的主意竟然会被当成驴肝肺,也难怪要动气。这样“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的弱智,啊呸,是幼稚游戏一直持续到出了机场。南方沿海的湿热气息扑面而来,少了空调呼呼的冷气,可是把长袖长裤的两个人热得够呛,偏偏行李里面就没有带几件夏天的衣服。崇光倏地想起自己预定的酒店好像还有个购物中心来着,去那里买几件衣服应付一下也还是可以的。于是也就直接吩咐了送到情人岛度假村去。
东海市的机场离情人岛本就不远,加之沿途风光甚好,都是由市政府批准改造的关乎东海市形象的面子工程,没有土里土气的巨幅广告牌“东海欢迎你”,倒是沿路的瑰紫色三角梅葳蕤摇曳,与远处浮在天际线的天青碧色海水互相辉映,也不失为一道风景。看着林萧的侧颜,崇光的嘴角无声的扬了起来。
两分钟以后,林萧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睁开眼从包里找出手机,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
“老婆,我爱你!”
林萧抽了一下嘴角,还是强作淡定,“神经病。”
“哈哈哈,破功了吧?小妞?”看着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周崇光,林萧连手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你要死啊!”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车子已经稳稳停在了酒店门口。
走进酒店房间,Queen-size的床让林萧惊喜无比,就是床单上恶俗的摆着玫瑰花,拼成桃心状,一边的矮几上还放着冰桶,里面放着几瓶香槟。看着外面巨大无比的游泳池,林萧激动地都快想哭了,必要的感谢以及“补偿”过后,就要开始干正事了——别误会,都别想歪了——是买夏装!
“哎哎哎,”林萧打开了房间的电脑,“这里有酒店的内网,我们可以自己网购的,刚好我困了,网购完我就好好睡觉。”一番折腾过后,听着林萧第37次尖叫,崇光痛苦的第82次弹坐起来,“林萧小姐,你知不知道‘淑女’这两个字怎么写?”
“这次真的没事,只是……我的信用卡额度用光了,下个月领到稿酬还要还八万五千四百七十二块三毛九,还是你来付钱吧。”
崇光凌乱的爬到电脑面前看也不看直接点了付款,快速敲下自己的账号密码确定林萧没有偷看以后就再一次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等着收到短信提醒自己究竟花了怎样一笔天文数字。
林萧兴冲冲出去做SPA了,反正这是预定情侣豪华套房的客人都能免费提供的服务,如果都这样了还要矫情退却岂不是显得做作,于是林萧拿着房卡兴冲冲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崇光的电话响了,他顺手接听,“喂?”
林萧:“方才妾身在闻香阁里无心瞧见一品‘雪顶含翠’真真是极好的,私心想着这若是进献母后定是极好的,不知王爷……”
周崇光:“谁说我是王爷了?叫我皇上!还有,说人话!”
林萧:“刚才给顾里买了一包死贵的茶,求报销!”
周崇光:“不行,你刚才从我卡里刷走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萧:“拜托拜托……”
周崇光:“拉倒,你又不是Grace,买什么萌?”
林萧:“你到底给不给报销?”
周崇光:“准了。”


今天并不是节假双休,偏人也是出奇地多。饶是林萧一早拉了周崇光起床去看花,手里的一袋橙子还是硬生生地被人群挤成了橙汁。顺着人流,林萧踮着脚看了下,应该是去月桂园去看早桂花开的吧。但是这条路距离荷花池那里又太远,绾香阁又恰逢逼格,呸,闭阁日不对外开放,唯一的选择,也只有随大流去看早桂了。
却听见一声婉转在背后冷不丁响起,“看二位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想看早桂啊。”
崇光解开袋子用手挖着稀烂的橙肉一边吮着手指,“抱歉,真没那个雅兴。”说着抬头看着说话的人。很奇怪,长得也算是标致,但却是纷乱的干练短发。按照时下的审美标准,应该也要有一头略长些的头发才能衬得上她的倾城一笑。别误会,他这不叫觊觎别的女人,他只是用男性的眼光正常的评价一个路人而已。一边的林萧看着崇光盯着眼前人完全挪不开眼,不禁怒火中烧,斜斜横插在他身前,“看什么看?”
“没,没什么。”崇光举起手中的袋子,“被橙子皮卡到牙齿了,痛~”
林萧嘴上笑了下说了句活该,但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女人的方向飘忽着,她的打扮不能说是很好看,已经有些过时了,但是以她的气质来看又不像是乡下人进城,但是又难以解释为什么好端端的女人家皮肤会黑成这样。凝视着女人眸底的一份坚毅,林萧的手指轻颤,“你,你是……”
“我是军人。”果然被林萧猜中,原来是个女兵。
“女兵也不用黑成这样吧。”崇光又用手指挖了一块橙肉吃了,直把林萧给恶心的,“秦敛风你什么人啊?”崇光却没有理会林萧,接着不慌不忙道,“你是野战军的吧。”
接着是一阵击掌之声传来,噼噼啪啪好不热闹。
“看来这位先生相当有见地。”来人是个男士,皮肤也是晒得黝黑,结实的肌肉不小心从T恤下露出一段,这对于无数少女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刺激。不过林萧早就免疫了,因为她觉得这人和席城没太大区别,直到来人悠悠一句,“有一点要纠正,我们是特种兵。”
崇光一口橙汁喷出来,“我了个去,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信不信无所谓,”男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墨镜的遮挡下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反正我们的资料也属于国家机密,告诉你也查不到。关键是我们也没必要去骗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哦。”崇光佯装不信,把袋子里剩下的橙汁往嘴里倒。林萧笑笑对女子说道,“幸会幸会,我从小就特别崇拜军人。”这可让崇光一下子醋性大发,什么人呐这是,敢情林萧属的招财猫逮谁都笑啊还有见人便示三分好的圆滑做派。倒是女子友好的伸出一只手,“谭晓琳。”
林萧上前握住了,开始必要地寒暄道,“你们……也来赏花?去……月桂园?”
“不是,我们是要去桐花陵。”男子勾勒下嘴角扬起一抹寂寥的笑意。
“桐花陵是什么地方?”
“桐花陵是属于花城乃至整个情人岛唯一没有被开发的地方。据说桐花陵里葬着一位明朝的夫人,因为家道中落而被迫为了家族振兴嫁给王爷,哪知王爷钟情他人,于是夫人便终日悒悒,郁郁寡欢。借着祈福来到寺庙中进香的机会,夫人邂逅了一位前不久才落发出家的师傅,于是便请他讲论佛法。哪知两人相谈甚欢,遂引为平生知己。后来两人渐渐起了朦胧的情愫,却因为那僧侣是身处佛门而作罢。夫人回府后便是茶饭不思,日日想着如何才能逃出府去,哪知这样的秘密竟被王妃发现了,便是接机陷害夫人与佛寺僧侣私通。这可是滔天的罪名啊,夫人也无从辩驳。皇帝知道了动了大气,觉得此事有损皇家颜面,便下令用极刑,凌迟处死了夫人,并下旨将那僧侣流放东南海疆。后来,他买通了刑场的小吏,收拾了夫人的尸骨,将她葬在自己流放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情人岛。因为夫人生前爱极桐花,于是夫人的棺木,墓碑上纹尽桐花。僧侣则一生为其守灵忏悔,直至去世。据说那僧侣去世后,自夫人的墓前长出了南方不易存活的梧桐,而且每逢夏天,都会开出轻紫淡黄的桐花,因此后世居民称此地为‘桐花陵’。这块地方碍着这段故事而从未开发过,索性就在此地遍植梧桐罢了。”
“后世的皇帝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感念夫人的情路坎坷与命中不幸,追赠她为正一品宋国夫人,封号即是‘桐花’二字。”崇光接过谭晓琳的话头,“这个故事我在写古言小说的时候也有看到过,只是太冷门了。”
“是啊,”林萧抚着下巴,忧道,“我倒是很喜欢桐花,但是今年可能看不到了吧。”
“那就先走啊,”男子朗声,“去了才知道,花开了没啊。”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16 16:59:00 +0800 CST  
梧桐,本是那样恩爱的树木。如今的花期已过,轻紫淡黄落红如雨纷纷,洒得崇光满身。依稀怔忡之间,早已记不清来时路。林萧在树下站定,目光悠悠落在地上零落成泥的花瓣,拾起来,细细抚摸。男子笑道,“怎么,难不成你想葬花?”
“葬花是件极风雅的事情,我的手可还很脏,也没带工具。何况这些花朵都已经脏了,也不是才落一天两天了,不如让它归于尘土,总不算辱没了一生。”林萧叹了口气,“我倒是没这个福分看见花开了。”
“谁说的老婆?”崇光吟吟笑道,“等咱们结婚那一天,我一定送你一盏桐花!”
林萧仰起头来认真的思考,“那我要施华洛世奇的,别反悔哦~”
男子的笑意看起来悠远淡漠,“你们还真是幸福。”
林萧娇俏道,“你们难道不是么?”
男子的笑意像是远方朦胧的山黛,“我们的职业有太多的风险性,所以我们最奢望的,就是平凡人的爱情。我们的肩上担负着太多比自己的爱情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更重的东西,所以,我们最盼望的,就是像你们一样,一不小心就到白头。”
两人的携手远去的背影逐渐在视线尽头淡去了。落花轻扬,转瞬之间,就如同还不存在过一般,两个人就消失在桐花陵里。只余一句悠长回荡在林萧耳中,“幸会这位姑娘,在下雷战。”


玄清和甄嬛的故事,崇光早已读得烂熟。梧桐的花期已过,只余零星几朵挂在枝头不免显得残红萧条。眸光里只是辗转几道翠色深重,青碧色的树影摇曳,愈发显得空庭晚来寂寞,照得满壁斜阳空。墙的颜色已经斑驳得旧了,林萧的身影轻盈跃于遍地洒金当中,浅浅的阳光甚至能照得出她脸上细密的绒毛。她粲然的笑靥,如一朵新开的桐花。


错过桐花,如此而已。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16 16:59:00 +0800 CST  
各位如果有兴趣不妨了解一下番外当中出现的其他两个人,这两人之间背后的爱情悲剧或许可以为这篇番外多多少少增加几分淡淡的悲情意味。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16 17:01:00 +0800 CST  
贝娜走好,安息。永远怀念你。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16 17:46:00 +0800 CST  
如果本帖注定要石沉大海的话我宁愿选择今晚停更。你们好好复习吧,没事不用经常过来浪费时间。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0 19:31: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我做了一个梦。
我蜷在沙发的一角,触手皆是Armani沙发绒面布料特有的细腻手感。
一床毯子压下来。
就是一世朦胧温暖的黑暗涌动。
毛茸茸的,很扎脸呢。
拿铁的香味还残留在舌尖上,迟缓地褪去。
无名指间,DR指环上的粉钻静静散发着一种光芒。
一种类似于梦境边缘一样神秘而绚烂的光芒。
我迅速陷入一种奇怪的幻觉里。


我坐在破败阴冷的弄堂里。CHANEL私人订制的雪纺白色婚纱落在古旧的青石板上,在这里显得格外扎眼。在心底逆光的角落,潮湿的阴毒被黑暗滋养着,疯狂地生长。
我再一次打开了仅剩1%电量的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凌晨3:00。
黑暗与恐惧像丑陋的蛀虫,从未停止啃食着我的心脏。焦灼的等待,望眼欲穿的期盼。面前是黯淡无光的夜空。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浓稠黑暗,此刻正如墨汁一样迅速从我身边晕染开来。
两个小时前,我接到南湘的电话,她让我穿上CHANEL婚纱去她家等她。
这里空无一人,像是洞穴大开的坟墓。
隔壁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音。乒乒乓乓,快要让人崩溃了呢。

“婊子,你怎么不去站街?瞧你这小蛮腰……这副妖精样,那个男人不会喜欢你……”
“妈,你给我闭嘴!”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气里爆炸,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家有什么喜事而放起了鞭炮。
“贱人,你敢打你妈?你忘了是谁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谁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再敢骂一句试试看,你就给我滚出去!婊子养的,我真后悔生了你!贱货!你是我女儿,打死你都不用坐牢,再骂啊,撕烂你的逼嘴!”
既然不想生,何苦把我带到人间受苦受难。我不如死在五年前的大火里。
但一转眼,媚眼如丝中墨绿色的怨毒轻轻涌动着,嘴角残留的微笑依旧摄人心魄,“是啊,婊子,您养我这么大真心不容易。不过您何必独自逞强,我爸呢?我可从来没见过他。”
一种坚硬的东西受力而狠狠撞击在墙上的沉闷响声。
然后是无数细碎的声音。浓稠的血液一滴一滴溅落。

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了,像是上帝快要掀开血腥迷局上笼罩的最后一层黑布。
隐隐的血腥气味和灾难气息,都幻化成此刻灿烂云霞漫天流光溢彩的黎明。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咔嗒咔嗒,像是炸弹倒计时的声音呢。
视线的尽头渐渐浮现出南湘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此刻却把精致的五官紧紧纠结成一团。
“林萧,你怎么穿着这身给新娘子穿的衣服啊,快脱下来!我们快要错过婚礼了!”
“谁的婚礼啊?”
“崇光啊。你不知道么?”
“你说什么?”我看着南湘的脸,在眼瞳里层层叠叠晕染开的是难以理解与忿恨。
然后南湘脸上如同浮冰一样飘荡的笑容骤然碎裂,露出底下深不可测如同海洋一般的心。
“南湘,你再说一遍。是谁的婚礼。”
南湘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生怕她不经意间引燃我这个火药桶,“我们回去吧。”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妖冶妩媚的颜。她微微笑着,眼波婉转,娇柔软媚地看向我,“你真可怜,我和崇光之间的喜事,你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伸出双手,却发现无名指上空空如也,原本为了结婚而特意做的指甲也被洗的干干净净,像是有人在夜里偷偷地把这一切残忍又无聊地带走了。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我的眼睛里洒满了如同图钉一样尖锐的光芒。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对吧。”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抬头却对上南湘一张无辜而带着怜悯的脸。
炸弹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倒计时。
上帝终于掀开了那块黑色方布。
准备好迎接世界毁灭了么?
“南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紫黛棋她也是我的好朋友啊……林萧,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如果哪一天席城和别的女人上床了,结婚了,你会不生气?呵,原来我们十二年的友谊还抵不过三年前你认识的模特?”我现在的样子就像被唐宛如殴打了三个钟头一样狼狈、颓废,就像一个可有可无随时要接受别人垃圾的垃圾桶。
“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林萧,给你点面子你非但没有好自为之反而蹬鼻子上脸,我一直没好意思说,我们当中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你除了天天低眉顺眼给宫洺递咖啡屁大点事情在那尖叫你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价值?!就算现在当上了作家你的本质也没有一丝改变。你除了男人和你分分合合会倒在我怀里大哭大笑到连妈都不认识你其余的时间把我放在哪里?没错,顾里是你们的女王,围着她没有错,但我呢?谁管过我?顾里要的功名利禄,你要的童话爱情,唐宛如要的粉红生活全都得到了,那我呢?谁能给我我想要的?我要的金钱,我要的权势,你能给我么?!我没钱的时候顾里好歹还能接济我,暂时帮我,你呢?你除了鞠一把同情泪说红颜命薄你还会做什么?紫黛棋才能给我我想要的。”南湘根本没有理会我此刻紧紧纠结的五官,她兀自笑了起来,“也许像你这样从小长在小康家庭的人并不需要刻意追求,但是这一切荣华富贵,我不得不要。”
我心下黯然,全然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原来金钱和时间才是我们友谊的敌人,原来这十几年的情分,十几年的相惜,全是错付了。原来她最喜欢的,街边三五元一袋的糖炒栗子,也许再也没有了。
“林萧,你愿意跟在顾里身后浑浑噩噩的度日,我可不愿意。凭什么顾里生来便坐拥富贵,我却是家景拮据潦倒?”
“那你何必为了金钱而出卖我们数十年的情分?!”我脱口而出。
南湘冷笑连连,她的眸子宛如碎钻一样闪烁着光彩,不近人世的倨傲,“林萧,我只不过是没有告诉你你的男友出轨而已,你这又是何必?我可曾为了一己私利出卖过你?”
“我好恨你。”这是我最后的话语,然后,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团飞速砸向我的猩红一片,视网膜都被覆上了一层浅薄的红色。一切的事物,在我眼中皆是鲜血淋漓,都在流淌着罪恶的血液。
刹那间我猛然转醒。
原来是梦。


南湘面无表情的站在病房里,看着Kitty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自毁妆容,她有些不耐烦。看着病床上被绑的如同挺尸一样的宫洺,她满心说不出的讽刺。原来那个曾经大开杀戒的男人,也会有今天这样的田地。虽说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遗传概率只有五分之一,但是宫洺终究还是落得这样狼狈的样子。她想起了一句话。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这时候,蓝诀轻轻推门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妙龄女子,腰肢纤细,小巧玲珑,凹凸有致,就像是复版的南湘,除了脸不像而已。是紫黛棋。
淡淡打过招呼,蓝诀和蓝柒协助着扶着宫洺起身,在轮椅上绑定以后,宫洺才幽幽开口,“我们宫家的崇光,已经二十七了。”风乍然吹开,鼓起了宫洺西装的袖子。其实这一身西装皆是为了宫洺量身定制,而现在由于渐冻人的病症所在他已经日渐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西装就像是突兀的挂在衣架上一般被宫洺的骨架撑起,毫无生气。
蓝诀立刻会意,却不紧不慢说了句,“可是Shaun身边有个林萧啊。现在谁不知道林萧是他的正牌女友啊。”语罢,他还特意瞥了一眼紫黛棋,波澜不惊的样子着实让蓝诀吓了一跳,只是从小国外长大的他并不知道有句古诗念做“死水微漾人却亡”。
蓝柒不愧是蓝诀的嫡亲妹妹,立刻接口,“要是有人能拆散这一对就好了,也不算是辜负了紫小姐的年少青春。”
于是全场的目光理所当然聚集在南湘身上。
金钱,姐妹,家人,这些词语反复地在她脑海里盘旋,就像是唐僧的紧箍咒令她头疼。她的情感逼迫着她必须选择相携多年的姐妹,理智告诉她必须选择不可或缺的金钱。上一次她的丈夫飞机失事之后她大病一场,是宫洺,准确的来说是宫洺指派蓝柒给她垫付的医药费。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这个忙,她不得不帮。
于是南湘的嘴角无声扬起一个笃定的笑容。
“这件事,我志在必得。”


顾源焦急的跺着脚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他的手机忘记放在哪里了。自然他少不了顾里的一阵嘲笑,落井下石和再长出一个子宫是顾里的拿手好戏。虽然遭到了我和顾源的鄙视,但顾里依旧是我行我素。自从她的脚做过三次矫正手术以及针灸推拿,脸部注射了七次玻尿酸之后,仗着自己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顾里就越发嚣张,大有恢复耗子精本性的苗头。
我窝在沙发上无聊的玩着MC。这还是崇光教会我玩的,此前我倒是一直不知道这竟然是美国AppStore付费游戏排行榜下载量第一的单机游戏呢。话说回来,崇光最近在家里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不是去忙着为新书宣传站场,便是拍摄杂志封面。我曾经数次嘲笑他自己把自己太当回事,但是都被他用一个巨无霸的白眼终结。
——“周崇光,你在我火柴房外面种那么多仙人掌,倒那么多岩浆干什么!”
——“林萧同学,你要知道,这样晚上的时候小白和怕娘还有基佬绿就进不来辣。”
——“周崇光,你别忘了,猪人可是岩浆烧不死的!还有,怕娘要是直接炸了怎么办?”
——“凉拌。你跳上房顶先去用弓箭把怕娘干掉呗。”
——“可关键是……我怎么出门啊!”
——“开飞行啊。”
——“这是生存模式,不然你以为哪来的僵尸!”
——“你可以用MC编辑器啊,傻。”
——“……老娘用的是iPhone!”


秦敛风从车上下来,用手挡住溢目的闪光灯。他微微一笑,在所有狗仔队面前,掏出了手机。他的屏保,是一个少女拖着腮的样子,弄不清楚的人或许会认为她牙疼。清亮的阳光把她的瞳孔照成了琥珀一般润色通透,就像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缅甸老坑翡翠。他嘴角残留着黯淡的笑意,就像此刻漫天冰凉的星辰。袖子上有一痕浅浅的红酒渍,若不是仔细的看着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还真的看不出来。
他的面前,是一座老宅子。传说中汪精卫四姨太的别墅。他知道,有人正在等着他。
还未走进看清身前人影,一双白腻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如同铐链般的紧箍让他有一瞬的晃神。以前,这样的动作,只有那个名叫林萧的女孩会对自己做。
还未转圜心绪,却被一个软糯娇慵的声音打断,“你好啊周崇光。”


门铃不期然的响起,让正在疯狂找手机的顾源顿住了动作。门外的人,不请自来。
她穿着一身浅水红色的深衣,那样浅淡的颜色在我眼中也和白色没什么两样。深衣上斜斜绘着一支折枝白玉兰,展瓣飘蕊,妩媚妖娆。
她说,
“你好我是南湘。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南湘回来了,她看着我和顾里,满脸笑意。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2 19:54:00 +0800 CST  
@唯美薰衣草@射手小了子@老张压弯的肾6VIP不谢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2 19:56:00 +0800 CST  
度娘吞楼就是这么任性.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5 21:16: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虽然我诧异于南湘突如其来的回归,但是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在这个黑暗时代里为数不多的姐妹之一。虽然从前有过种种疑心,终究是抵不过她站在门口的满脸笑意。于是南湘正式的回归了,我们的小时代。
这一日的阳光甚好。南湘安静地在厨房里削平果,我窝在床上看书。是一本《双城记》。狄更斯的作品我向来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作为一名中文系毕业的学生,狄更斯的作品怎能不有所涉猎。我最喜欢品读的,是这一段——
“It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it was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direct the other way--in short. The period was so far like the present period,that some of its noisiest authorities insisted on its being received, for goodor for evil, in the superlative degree of comparison only.”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代,这是愚蠢的年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绝望之冬;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正走向天堂,我们都在奔向与其相反的地方;简而言之,那时和现在是如此的相像,某些最喧嚣的权威坚持要用形容词的最高级来形容它。说它好,是最高级的;说它不好,也是最高级的。)


崇光的手机总是会接到一个陌生号段打来的电话,每一次接通话筒另一边就像见鬼一样失去了声音。我曾经数次要求检查崇光的手机,但是想起来也许这是骗子的诈骗电话,小心一回拨过去就要疯狂的扣除话费,我还是心有余悸的把手机乖乖交还给崇光。
而最近顾源的身上也是不断地出现状况。他的记忆已经大不如前了,从一开始的只是忘却零碎的物件摆放的位置到现如今甚至记不清楚现在的时间年月。顾里带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却发现顾源除了轻微的抑郁并无大碍。反倒是护士好心顺口说了要不去三甲医院检查脑部,被顾里当成是侮辱自己的智商反倒被骂了回去。
而现在,我们生活的重头戏,就是筹备我和崇光的订婚典礼。
南湘一边挑着清汤挂面里为数不多的鸡丝,一边仰起头来半眯着眼睛看我,“林萧,订婚典礼的细节你准备好了么?”顾里讥讽的笑笑,“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崇光向某人求婚啊。那天也就是送了一个蒂芙尼的戒指和五张Taylor Swift的专辑而已,算不得什么正经的求婚。”
“我觉得也是。”南湘终于完成了挑鸡丝的伟大工程,就像色狼看波霸的眼神那样仔仔细细朝我身上看了个遍,“林萧,你也太草率了吧。”
我抄起一根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南湘的头,“订婚典礼办的隆重一点就行了,你们怎么那么多废话?”
顾里翻了个白眼,“我衣帽间里的小礼服裙给你自己挑,就是那些吊牌还没剪去的,随便拿。”
我:“顾里麻烦你不要这样对你的好姐妹好么,好歹我也跟了你十几年的样子,你不想我穿的体面一点去我的订婚典礼也就算了,你让我一个新妇穿着黑色出席这不是明显去砸场子的么?”
南湘:“哎哎艾薇儿的婚纱就是黑色的。”
我:“所以艾薇儿两次的婚姻都是失败的。”
顾里:“……”
南湘:“……”
我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我知道,我该去赴宴了。只是这究竟是不是鸿门宴,我也不清楚。保险起见,我挑了一件沉稳些的绉纱烫金羊毛料子的Dolce&Gabbana的短款连衣裙,当然了底色皆是百搭的纯黑色。我对镜自照,并不顾及顾里一再的追问连连,“林萧,你这是去干嘛?摆地摊还是卖菜?”显然这一套价值16000的衣服并不是能进入顾亿元的法眼——说起来,她现在也不止拥有两亿的现金。她的公司经过了几轮融资以及收购下M.E以及叶氏集团之后财力渐渐增长,从原来的注册资本一千五百万一路涨到现如今的二十七亿九千四百三十一万。现在,她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富婆了。
才走到玄关换一双Dior的绒面高跟鞋,南湘就神神秘秘飘过来,“林萧,你要去见谁啊。”
“简溪。”我淡淡的说道。
南湘一惊,“他不会是想向你提出复合的吧?你要小心一点,有什么事赶紧叫我们姐妹几个,千万不要脑子一抽中了这家伙的糖衣炮弹然后晕晕乎乎从了他了啊。”我淡淡一笑,“南湘,我希望你可以对这件事情保密,因为我实在不愿意让别人多想。既然做不成情侣也可以做朋友的,况且我们谁都没亏欠谁的,只是多年不见叙叙旧情罢了。”
南湘轻轻拢一拢我的肩膀,“那,我祝你午茶愉快。”
我垂首温婉一笑,“放心吧。”
只是我并不知道,在我出门以后,南湘静静回到她的房间里。然后,她编辑了一条短信。
林萧去见简溪了。
收件人,秦敛风。
手机一旁是一张用铅笔简单勾边的手绘衣样手稿,看着上面手捧玫瑰一脸甜蜜的女孩,南湘淡淡的笑了,没有人能看得出南湘的喜怒哀乐。


简溪约见我的地点千篇一律的朴素简单,也就是一间开在街角不知名的咖啡店而已。并没有路人想象的狗血,只是前任的见面罢了,实在是太过普通寻常。再说了,简溪并没有亏我欠我什么,实在是没必要把旧日的朋友弄成现今的仇人。
在咖啡店的一角,我看见了简溪。他依旧是旧日我记忆里的模样,因着最近的天气渐渐转凉,他穿上了千篇一律的羊绒罩衫,浅浅的灰色,反倒衬得他有些瘦削憔悴。从罩衫里面折出来的白色衬衫我毫不费力就可以看见耀武扬威的CHANEL的logo,果然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过,那样的草木清香,似乎从来没有从他身上散去。
他的眸光一转,已然看见了我,瞬即扬唇一笑,“你好啊林萧。”
我走过去把背包放下来,“简溪,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他耸耸肩,“林萧,我们之间真的只剩下这句话说了么?”
我一下子笑出来,“不然?”
简溪:“我爱你林萧。”
很明显这并不是正经的表白。看着他满眼笑意和微微翘起的唇角,我很明显能感觉到这显然是一场无谓的戏谑。没有了十三年前的郑重其事,当他再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时间一下子倒流了,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慢慢醒来。
感觉到了我的晃神,简溪一掌用力拍在我肩上,“哥们,该你了。”
“简溪我爱你。”
然后我们就笑抽了。然后我们很用力的朝着对方来了个巨大的熊抱。这么多年不见,我的想念,仅限于朋友之间。
只是站在窗外的崇光,并不知道这一点。他翻开手机的皮套,然后编辑了一条简讯过去。
我们结婚吧。
这样的简讯,他在三天前对另外一个名叫林萧的女孩说过。但是现在,这一条信息的收件人,叫紫黛棋。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南湘正在百无聊赖的剥着一袋糖炒栗子。她抬眼看见我回来了,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没有接受简溪的表白吧。”我一边打开包包找手机准备打给顾里,一边笑着说,“谁给我表白了。像我这样的大龄女屌谁爱喜欢谁喜欢去。”
南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把手里的糖炒栗子扔进了一边的水晶碗里,“也是,林萧,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个贱人。”
我不意南湘竟然会这样对我说这么重的话。看她的神色,也无半分玩笑的样子。我不明白究竟是我又做了什么样伤害南湘的事情,还是她还在因为我们没有去找她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我只能陪着笑先坐下,“南湘,你怎么了?”
南湘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算作一个微微的笑意,“林萧,原来有了崇光你还是不满足,一个小小作家的胃口竟然这么大,大到要去和前男友复合!原竟是我瞎了钛合金的狗眼,倒是没看出来你有脚踩两只船的本事,有这样大的心胸!”
听她这样的一番言辞,我也挑了挑眉毛,但凡是一个正常人,听到言语如此露骨的话语不免都会动怒,“南湘,我只是和旧日的朋友相聚叙叙旧情罢了,你用不着这样居委会大妈的做派来管我,这是我的私事而已。”
“叙旧情?”南湘清脆的一声冷笑,“叙旧情倒是需要互相表白然后含喜含悲的说上大半日的话?”
“是啊,”我尽力模仿着南湘的语调,“叙旧情而已了你又何必小题大做。我倒是还没薄情寡义到去见一见为自己顶罪的前男友还只是淡漠的聊了半小时就潇洒走开。”
很明显这戳到了南湘的要害,她眸露凶光,方才极力维持的笑脸就像裂冰一样碎开,“林萧,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提起席城。”
我反倒是冷笑连连,“怎么,现在你害怕了?当初那个背着我们贩毒藏毒运毒的人是谁啊?”
南湘连正眼都没看我一下,“那还不是唐宛如告发的。”
我一下子抓住了她话里的把柄,“南湘,难道唐宛如不是你的姐妹么!”
南湘撩了撩头发,“可是,她不是死了么。”
我拉了拉嘴角,“席城替你顶罪,你以为很简单啊?都是我和顾里想尽办法周转关系替你圆好这件事情,又雇佣几个人来作伪证,否则你以为席城那么容易替你顶罪啊!现在帮你没有好报也就罢了,你现在竟然要来反咬一口帮你的那只手?南湘,我也是没瞧出来,你有这份本事!”
“帮忙?”南湘突然发出了几声锐利如冰棱的笑声,就要戳破我的耳膜一般,“我是该说什么好?我妈心肌梗死在戒毒院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几个过来帮忙!直到她的心脏已经严重衰竭,顾准才陪我过去看护我妈妈进ICU重症监护治疗病房。很好啊这就是所谓的帮忙啊。”
“那顾里的子宫癌你也不是照样没发现!从她一开始厕所里出现诡异的出血到几近疯狂的掉发,你又注意过么!”
“呵呵林萧,我只是不知道送顾里进去手术室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承认这一句话马上把我给噎住了。但是我没有想到的,南湘一点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林萧,我觉得你真是恬不知耻。你知道我妈妈的手术医药费是谁给垫付的?是宫洺。”
“所以,你甘愿把我们数十年的情分一朝全部用金钱拆散?”
这时候,门开了。
顾里和顾准走进来,手上握着一份报纸。
他们的衣服都是墨色的黑,就像是参加葬礼一样的穆静。
他们手里报纸的标题我一眼就可以看见。
著名作家秦敛风与名模紫黛棋小姐喜结连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境,和现今的事实有着惊人的相似。
于是我不加以任何思索的脱口而出,“南湘,你真是个贱人!”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记得她的桌子上曾经摆着一张半翻的喜帖。上面的新娘,名叫紫黛棋。
是谁说过的,梦是预示未来的神。
我只是知道,南湘把桌子上的水晶碗狠狠砸在我的头上。
曾经,我们那么好。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6 11:00: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我慢慢睁开眼的时候,几道光线慢慢地渗进眼帘,一点一点微弱的光亮,就像漫天的星河无边。但是清醒过来,头上依旧是生疼。倒不是那样隐隐的疼痛,只是有着瓷片固执的刺着肌肉。等到我的眼睛逐渐能看清身边一切的时候,才发现了意想不到的荒凉。
我的身边,只剩夕阳。
针头刺进静脉的地方已经微微乌青了,身上格外的惫懒起不来,索性老老实实地躺下。沙发上的几个黑色的皮包证明至少有人踏足我的病房,我还不是一无所有最可悲的人。
很快,脚步声渐渐清晰,门开的时候,我看见了顾里的脸。
然后我很没出息的哭了。顾里也很罕见的没有讽刺我,的确,自从火灾一别重逢之后,她那一副不可一世的小公主的样子收敛了许多,尽数化成可怕的隐忍冷毒。她缓慢地走到病床前,捏了捏我的脸,轻轻笑了,“傻瓜。你的命,大着呢。别怕,有我在。”
我低下头去抹了抹眼泪,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我就突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就像我们大学的时候那样,一起抱着一堆零食看着无厘头的真人秀然后迸发出清亮的笑声。
但是笑声过后,才觉得苍凉寂寥,就像西北的荒漠,我的眼神里,似乎是空无一物。一曲高歌,却在最是酣畅淋漓时突兀的静止,徒留一地的苍白。
我爱的和我恨的,都要逝去了。
那么我的心,也一起死去吧。
手机铃声响起来,不用加以思索都会知道,只有一个人打我的电话才会响起这样的铃声。于是强忍泪意,几番踌躇,脸上勾起一个麻木的徐徐微笑,方才按下了接听,“喂崇光。”
“宝贝,在干吗呢?”
“……啊,没什么,嗯……就是……那个……嗯……和顾里……在……就是……整理她酒柜里的酒啦,有些过期的……要……就是要扔了。”显然我的谎话十分拙劣,自己都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自己,可更让我觉得心寒的是崇光对于我的谎言竟然一无所知。等待了两分钟,电话里全是嘈杂的忙音。然后电话串线了,耳边全是一个女孩子歇斯底里的大吼声,“邹从冠!你不是人!为了那个凌霄,你可以把命豁出去!你……你还答应把她的名字写在房产证上!你!我们真的没话好说了!离婚!”
原来……古往今来每个故事的结局都如此相似。小时候老人总是对我们说,世界很小,人和人的相见如此容易,坠入爱河如此简单,然后就是皆大欢喜的大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我们的生活不会是童话,世界的确很小,容不下一个周崇光,容不下一个林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与其分析我和他之间的种种是非对错,我更愿意相信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也许我们两个人真心相爱,却注定分离,只为给我们的爱情一个最好的结局。
心下转过千百种念头,不免有些晃神。我淡声对着电话说道,“小姐,你打错了。”对方很快停止了近乎疯狂的咒骂声,但是语调里很明显有着吼叫余下的嘶哑,“真是抱歉。”
电话约是七分钟以后打来的,崇光的声音就像顾源爱听的大提琴独奏时的声音那样低沉而妖冶,像是暗夜里妩媚妖娆的夜花,“宝贝儿,好好地倒腾那些酒瓶子做什么?”
我瞟一眼顾里,静静笑着说,“没什么,我们……打算晚上开个‘家庭商务聚会’呢,不知道秦先生有没有空赏个光?”
“老婆大人发话了,我能不参加么?”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是开心的笑了几声,但是也不过是极为勉强的干笑。我心下黯然,原来积年的情分,也不过是从深爱变成了敷衍而已,这是谁也逃不开的命运。
电话被挂上了。
顾里迟疑着,“要不……我们……先回家……准……准备一下?”
“不用了。”我沉声打断,“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他说。”
顾源努努嘴,指着我手上绑着的输液管,“你还生着病……”
“没有可是。”我惘然一笑,就像从小看惯的贵妃醉酒里杨玉环落寞无助的样子。可惜我远没有杨玉环那样的幸运,还可以一笑倾城凭她梅妃的东楼赋惊鸿舞,而我和他的爱情,算是彻彻底底的死了,再无一丝生机可觅。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是可以跑得这样快,甚至比招摇过市的狂风更快,不仅仅是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顾里顾源,更像是甩开那满街的指指点点。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明天的报纸本地版头条应该是我狂奔暴走的背影,附上可笑荒唐的想象。我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就此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因为我没时间想那么多。我的精力全部用在在车流中迅速的找到一辆空空的出租车。24秒后,我像是抢劫银行的越狱逃犯一样仓皇上了出租车,司机紧张的回头看一眼,确定后面没有警察后才心有余悸的接过我手里那三张揉皱的毛爷爷。
他问我,小姐去哪?
去哪?
是啊,我自己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静安公园。”这是从我牙缝里硬生生迸出来的四个音节。
那一年的月光澄亮,他问我,我和简溪,你选谁。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8 20:51:00 +0800 CST  
他挂上电话以后,面对着良久的沉默,一言不发。坐在他身侧的紫黛棋早已唤了助理倒上满满一杯热拿铁,殷勤递到他手里,虽说只是有名无实,但是场面功夫还是不能少。其实今天晚上,本就是秦敛风主动提出,要请她吃饭的。正好她拍摄杂志封面闲来无事,便也爽快的应约而至。紫黛棋不是不知道这位名分上的丈夫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她的思维也不似袁艺那样奇葩,只是出于一个女人天生的隐忍与精湛的演技罢了。
他的手机屏幕黯淡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看清楚了,是她。
紫黛棋不是不知道她叫林萧,她不知道秦敛风会不会突然的回头,然后对上她慌张的双眼。没错,林萧。这个非亲非故的林萧却是紫黛棋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人。林萧和紫黛棋只有一面之缘,点头之交罢了,但是这个大作家,是自己丈夫心爱的情人。
其实晚餐比他们想象的要简短,第三道菜上来以后,她的胃就已经差不多满了。不知道是不是安过胃水球的关系,她去过美国以后吃饭都很少而且很容易感觉到饱,即使今天他择的餐馆是她最喜欢的意大利风情餐厅。五点的时间,大多数人都没有下班完成一天的工作,所以餐厅里也没什么人,有一种伤感的寂寥淡淡的蔓延在每一个黑色的角落。紫黛棋看着一个一个空白的位子,心里也跟着空落落起来。
直到电话响了第三遍她才晃过神来,顾不得主厨和秦敛风奇怪的目光,手忙脚乱按下了接听。却又是经纪人徒劳的唠叨,絮絮嘱咐她今晚须得早睡,明天一早要赶到机场登机飞往芝加哥参加时尚活动。明天的机场秀以简约为主,可以多用有质感的皮衣显得干练,也可以使用颜色深的大衣做OL风格……时尚搭配的话她听得惯熟,简直能倒背如流。只是经纪人总觉得二十二岁的年纪虽然已过双十,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交代事情格外啰嗦些,她也倒能理解。
眼看着把披萨吃完了,杯中还残着一些红酒。那样暗沉的颜色,就像是隔夜唇上残留的胭脂一样令人腻烦,恨不得一手抹净。
她微微一口,喝的却是着急了,呛得满面通红,背过身去剧烈咳嗽起来。说实话,是一个男人,看见面前的女生因为喝酒太急而咳嗽起来,难免会有点心疼。秦敛风有些不忍,抽身去取了一些纸巾来,表面上并无甚反应,身子却微微的往她那里侧了一些,手指刚刚触到她的背,即刻本能的缩回来。紫黛棋的背因为是模特的关系,总是那样平整,透过纱织的衣料还可以看到一小段光洁的背部。而她的背上总会因为皮肤的问题起一些痘痘粉刺,也远没有像顾里那样保养得宜,总是粗糙不平。他还在犹豫踌躇之间,善解人意的主厨早已拍拍紫黛棋的背柔声用意大利语讲了几句。虽然只是几句而已,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毕竟……她是我的妻。
竭力平静下来以后,她方才展露一个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笑容给他看,似乎只是逢场作戏,“没事了,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他的语调也不是很正常,带着显而易见的悻悻。
这一餐两个人各是心怀鬼胎的吃着,到底也是草草收场。秦敛风把电话打给了司机,通知过后,两个人来到餐厅后面一条窄小的巷子躲避狗仔队八卦记者的偷拍。
紫黛棋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手机铃声是非常缠绵的情歌,明快的女声在这条巷子里窄小的空间里左冲右突,固执的刺着秦敛风的耳朵。好在铃声没有持续多久,电话就被接了起来。听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和软糯的声音,应该……是给她心爱的人打电话吧。
酝酿了很久,没想到话一出口竟然这样突兀,“是……在给男朋友……打电话是么?”
“是。”她的声音轻浅如脉脉细流,说不尽的宛转,“我们是在大学认识的。”
“那你和我……他知道么?”
“知道啊。”她的声音依旧澄澈,“他也可以理解。只是炒作罢了。”
等待没有太长的时间,直到天边缓慢落下最后一幕妖娆的火烧云的时候,一辆冰蓝色的宾利小跑车准确无误的驶进小巷子里。开跑车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帅哥。他知道的,紫黛棋的大学是在国外念的。就在她准备上车的时候,秦敛风的手,不其然地拽住了她,如同一个孩童执拗的抓住自己心爱的玩具不肯撒手。
“怎么了?”那个开车的男人眼神若有若无落在了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上。紫黛棋的笑容就像飘忽在工业鼓风机底下那样勉强,“没……没什么,喏,你看,远处那是狗仔队。”
这个理由用的甚好,男人很快把车子驶离了现场。紫黛棋方才沉下脸来,冷静撤开秦敛风的手,如同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也许……不适合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语,一字一句,可谓真心。他没有办法说自己并非对这个青梅竹马,或者说是发小的女孩没有半点情分,只是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的情愫宛转罢了。
“那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的话?”紫黛棋的眸子在暗沉的灰影当中显得格外促狭幽黑,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巫婆为了坑害公主而用魔法变出来的沼泽。这一句话说的实在太过漂亮,眼前那个曾经是能言善辩的大作家,一下子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哑了声。
他终于低头,只是一味的用手绞着衣服上垂落的几丝绒线,默然片刻方才缓缓道,“……至少,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紫黛棋噗嗤一声笑出来,语气里满是挥之不去的辛辣讽刺,“秦敛风,哦不,我应该叫你周崇光,你是我‘丈夫’?”
他闻言讷讷,“至少……是名份上的。”
“不错。”紫黛棋敛住笑容,“我和你确是逢场作戏罢了。但是我和你的关系没有熟到你可以对我的私生活指指点点,还有,去顾好你的林萧吧,我不知道为了林萧Lily又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来。”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出言声挽,“我们,真的结束了么?”
可是紫黛棋终究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秦敛风,别让我瞧不起你。”


钥匙残留着手心的余温。然后缓缓插入冷却多时的锁孔,卡擦卡擦的转动。你说这样的声音像不像是有人正在缓缓的削他的心脏。卡擦卡擦。
门开了。
意料之外的冷清,只有一地安谧的月光迎接他的归来。
他不安的搓了搓衣角。
走近几步,他才看清,原来地上,散落着血迹。一点一滴,咸涩的味道。他扭过头,循着血流的方向找回去,看见厨房的门口,散落着一个水晶碗的碎片。他怎么会不记得,这是他送给林萧的生日礼物。零落的碎片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一个常人经过观察大多就是藉此得出结论:有人投掷了水晶碗而伤害了一个人。他很容易就看见了客厅装饰橱下面的抽屉被拉出来,里面的纸页纷纷扬扬落了满地。他不住抬手去拾取,原来是健康档案。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慌乱掏出手机。
手机安静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
我在静安公园等你。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8 20:52:00 +0800 CST  
天边是一轮未满的月,月若无恨月长圆。不知道是谁曾经这样说,一语成谶预言了我的爱情。
静安公园在晚上也难得我觅到这样安静的地方。法国梧桐依然像五年前一样缓慢摇动着,沙沙的声音像是老人低低的絮语,不知又在言说谁人风花雪月的旖旎情事。我的目光看着湖水的一浮一沉,宛如一尾漠然的鱼。
有人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我浅淡的笑意不知能否掩盖住我无以复加的心伤。手里捏着薄薄一纸书信,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看完,毕竟这代表着我最后的尊严。
似乎是等待了半生绵长的时光,视线尽头倏然投射下一个昏黄的逆光剪影。
他来了。
我把信纸轻轻放在长椅上,随手拾起一块石头压好,走开。
希望你喜欢我们的结局。
再见,我朝思暮想的少年。


亲爱的崇光: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我总有许多的舍不得。昨天,我看到那条新闻,就是你和紫黛棋结婚的新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的爱情,也许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这段时间,我过的并不好。很多时候,我都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不仅仅是因为顾里。
那天,我和南湘因为你而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既然可以执笔写字就说明并无大碍,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看着电视上你和紫黛棋那样亲昵的样子,我感觉我都要疯了。说实话,像我这样软弱平凡的小女子是永远无法接受有人依傍着你的左胸膛。我是一介凡夫俗子,当然也只会心痛罢了。我不过是一个蹩脚的作家,不会像郭敬明一样用那么多华丽精致冠冕堂皇的句子,我也不会像笛安一样准确狠辣的描写我的内心,我只觉得问我浑身的力量都支离破碎,就好像碾米的碾子狠狠的碾碎我的心脏,然后齑粉一样随风散去,再也找不回来。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你手机里经常会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有一天你去洗澡的时候我偷偷接起了那个电话,电话里的女孩子说我是秦敛风的妻子。后来我说秦敛风还没结婚呢,我问她你是谁。然后电话就挂了。
我知道你一定有着属于你的身不由己,我也清楚这就是一场为了名利的恶俗炒作。但是我就是接受不了。有时候我痛恨自己的平凡,我好想就像宫洺一样呼风唤雨,这样你也许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现在是晚上了。天色好暗。我想起了三年前曾经的梦魇。昏暗的光线里,只剩下你的影子,一点一点的走近我。我想抱你的时候,梦醒了。曾经有过多少次的午夜梦回都让我泪湿枕衾,我怕极了你的不告而别。这一次我很幸运,五年的苦苦守候等来了你。但是我不知道下一次你的不告而别后我会不会那样幸运,我不知道我究竟要等多少个五年才能等到你。
我丝毫不怀疑你对我的深情,但是也许我们之间的缘分很浅,不能一起白首偕老,走不到的厮守,也许就此搁浅。崇光,我知道你家境优越,你也许可以满足我一切的物质需求,但是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所要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哭泣时可以依靠的肩膀。只可惜,你连这个都不能给我。
有时候我就会想啊,如果我们就是一双平凡的夫妻,每天的粗茶淡饭的相守,浅浅的深情,那该有多好。但是林萧不是赵默笙,周崇光不是何以琛。我们都在岁月的流逝里失去了我们原本的模样。林萧不再是那个清纯的少女了,崇光也不再是那个忧郁的少年了,所以我们的爱情,也许只适合这样的戛然而止,让遗憾留住爱情的美丽。
崇光,等你看完这封信了,你千万不要找我。我也许会就此消失,人间蒸发。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来找我,因为我一看到你哀戚的眸子,一闻到你身上那样浓烈的焚烧森林的味道,我就知道我肯定走不了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是下一个冬天吧。
有生一日,我都会记得你曾经对我的好。
再见,我朝思暮想的少年。
你的妻 林萧留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8 20:52:00 +0800 CST  
@唯美薰衣草@手心残留丶余温@射手小了子@Dear__曦@黄昏半晓拾忆YVIP不谢.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8 20:55:00 +0800 CST  
必读
因为艾特的人很多所以不怎么艾特诸位,特此告知一声今晚的更新很重要。之后我只会在大结局艾特各位了。对不起,请你们也体谅我的难处。鞠躬。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8 21:03:00 +0800 CST  
如果打扰各位期末复习见谅。结局定在2月5日晚更新谢谢。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1-28 21:07: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我再也没有崇光的任何音讯。就像我信里所言,他消失了。我们之间,再无交集。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连我自己也不甚清楚。或者说我不愿意回忆这一段黯黑的历史。我们的生活并不像偶像剧那样的狗血,自从我和周崇光分手以后,南湘也就再没出现过。我们自然无权强求她的留下,对于我们撕破脸的尴尬局面,弃权退出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自从我回归单身以后,我和简溪之间的交集渐渐开始密集起来。并不是因为我想和简溪重修旧好,而是因为一个人。顾源。
俗话说,情场得意总会职场失意,顾源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但是老天总是格外偏疼顾里一些,就算和顾源如胶似漆她也可以在职场游刃有余的捉弄着她未来的婆婆。事情原本就不引人注意,顾源开始渐渐开始有了忘性。原来看过财务报表过目不忘的本事如今成了叶氏集团全公司上下共同的笑柄,任叶传萍和顾榷如何竭力弹压,终究还是堵不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但是于情于礼顾源终归是她最是得意的长子,她也不可能好端端驳了顾源的面子。于是她干脆把顾源调去一个会计经理这个有名无实的虚位,每个月依然可以领着和顾榷一般的薪水——顾源空缺的财务总监之位当仁不让让这个弟弟给接替了。左右都是叶家兄弟,这个位子谁坐都是自己人,叶传萍不必在这样的小事上花费太多精力。
倒是顾里有些忧心忡忡。顾源的记忆里退化的比想象中快很多,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于是顾里放了一本老黄历在顾源床头,安慰他,“没事呢,这个东西可是老古董了,过一天撕一页,这样还怕记不清楚么?”
顾源就像个孩子一样,轻轻的点点头。


这一天,顾源一个人在家。林萧去忙活她的新书筹备去了,顾里倒腾着公司的大小事务。那个天谴的简溪,不会又去帮林萧的忙了吧……他不是在国内有生意要谈的么?这个没出息的家伙。顾源暗自想着就偷偷笑了起来。
一抬眼却看见阳台上的花都萎谢了一半,大煞风景啊。顾源起身嘟哝着,他隐约记得顾里说是要请花匠倒腾倒腾这些破花烂草来着,但是这样岂不是很费功夫。于是他起身去拿了把铲子翻一翻花坛里的泥土。他一眼瞥见了顾乔送过来的一盆芍药。
我是多久没有好好和大家吃一顿饭了呢。连顾源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翻翻口袋,想要拿起电话拨给顾乔他们过来家里小聚一下。
手机并不在。
他继续不懈地翻找,平时能摆放东西的地方都被顾源给翻了个底朝天,他依然看不见手机在哪。他渐渐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模糊,像是洞开的窗子里涌进一股一股浓稠的雾一样,什么东西都黯淡下去,白天旋转着旋转着落幕成黑夜。最后,眼前只剩下熄灭的太阳。


我和顾里赶到医院的时候,顾源的床前站着一个人。笔挺的西装勾勒出他瘦削冰冷的身形,似乎他身上有一种恒定的冷漠,对于世事的平淡。但是,他终究还是在这个原本并不和他有任何联系的场合,不适时宜的出现了。
顾里没有过分的惊讶,只是简单同医生还有之前一直看护的顾准交流了情况。包括之前顾里和我一起见证的顾源记忆的衰退,越来越健忘,我可以看到顾准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倒不是山雨欲来的怒火,而是振聋发聩的悲哀。
“对于病人突如其来的晕厥症状,还有你们之前所描述的健忘以及记忆衰退情况,我已经对病人的情况有了一个具体的判断。不过这只是我个人基于你们的描述以及事实的情况得出的一个初步的结论,具体还需要我给病人做一个具体一些的测试还有脑部的CT扫描。”
这时候,顾源缓缓张开了双眼。他看着光影迷离之中的人影,轻轻问道,“什么测试?”


秦敛风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宫洺的床前。这样安谧的场合,习惯了喧嚣吵闹的他,还真是有些不习惯。终究是宫家两兄弟之间的私事要商谈,所以蓝诀蓝柒这样的人自然不可以参加,统统被宫洺当成外人生生请了出去。
宫洺现在的这般田地不算狼狈,他依然体面的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依然用着价值抵得过别人家客厅的包包,依然喝着营养剂蛋白粉,依然被人尊敬的叫着,“宫先生。”当然,这只是人前。但是人后,便又是另外一番生不如死的景象。他随时需要有人看护,因为他就算是乖乖躺在床上也会像一片纸一样轻轻滑落下来。他会像婴儿一样流口水,他会像瘫痪的病人一样长褥疮,他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宫洺了。
“说罢,什么事。”宫洺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秦敛风。
秦敛风劈头砸给宫洺一页信纸。是林萧写给他的告别信。
“怎么,现在舍不得了?”宫洺淡淡咧开嘴角算是一声嘲讽,“当初你和紫黛棋领证的时候怎么不想到林萧?”
“哥,为什么我非要娶紫黛棋?林萧哪一点比不上紫黛棋了?”
宫洺重又闭上眼睛,“我不是你哥。请你弄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秦敛风心中一阵哀凉。果然,他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要了。
但宫洺只是继续他慢条斯理的话,“你觉得你和林萧真心相爱,就能把这份感情守成地久天长么?”
秦敛风轻轻点头算是认可。
宫洺笑了,牵动着眼角一痕细细的纹,“你错了。如果你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你当然可以迎娶林萧,我这个你名义上的哥哥,一点意见都没有。但是偏偏你是宫家的人。虽然你不姓宫,但是你的母亲是宫家正经的当家太太,所以你理所应当是宫家的一员。既然你享受着不同于常人的富贵,也就理应承受不同于常人的痛苦。”
“可是,这和我娶林萧有什么关系?”
“最好的感情来自于门当户对。林萧的出身平凡,你出身富贵。自然由于你们的出身,你们的审美,阅历,人际关系就会大相径庭。俗话说语不投机半句多,如若你们结婚了,这样的情感可能会被我们宫家其他人接受么?”
秦敛风微微敛眉,“是我娶媳妇,我不会管其他人有什么样的意见。”
“可是你觉得你可以给林萧什么?女人最看中的不是你的金钱你的权势你的地位,女人只会看你的稳定平安。至少不会让她的眼泪掉在地上,不会让她在哭泣时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宫洺的话竟然和林萧的信有着惊人的重合。秦敛风垂下眼睑,这一段情感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就当是大梦一场酒醉千杯罢了。他轻轻开口,问这个曾经对他疼惜有加的哥哥。他恨宫洺,并不是因为宫洺逼迫他与紫黛棋联姻,而是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加害无辜的林萧顾里,曾经挑唆南湘和林萧的关系。
他毁却了多少人。
这也是为什么秦敛风始终不肯告诉宫洺顾里依然在世的原因。
“说吧,哥,你告诉我,你对着顾里林萧发泄你的仇恨,是不是因为你妒忌她们的欢笑热闹。”
宫洺没有回答。他也不可能再有回答了。
秦敛风看着仪器上平直的一条射线,眼角渗出一点晶莹。
就像无数次儿时玩耍的时候,对于这个唯一疼他的哥哥的告别一样。他为宫洺轻轻掖好被角。
再见了,哥哥。


诊断室的陈设简单,几把木质的椅子,一盏台灯,一张放置电脑的办公桌,仅此而已。
顾源和顾里分开坐定,顾源倒还轻松许多,只是顾里捏着一张顾源的脑电图紧张到手心发汗,好像那个生病的人事自己一样。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顾里怎么也想不通医生凭啥可以对着一团黑乎乎的阴影就开始高谈阔论。
没有华丽繁重的开场,医生简明扼要的开始了测试。他扶了扶鼻梁上快要掉下的眼镜,“你好,请问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么?”
顾源没忍住笑出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测试?不过如此嘛。都怪顾里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非把测试描述的这样可怖,就像去参拜阎王爷一样。于是他轻松应答,“我叫顾源。”说完还有些不放心,“你不会出卖我的个人信息吧。”
医生闻言失笑,“放心,我们都是专业的医生,既然收了你们的诊疗费用就要替病人保密现有的病情。现在,测试继续。你记得今天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么?”
顾源歪着头想了想,记忆有点模糊了,就像镜子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有些犹豫不定,“现在是……2014年9月21号。”
“请你说出所在地点。”
“上海市玖仁医院。”
“现在我告诉你三个词语,请你记住,我一会再问你。”
“好。”顾源信心满满。
“这三个词语是:字典、明信片、书签。”
“字典,明信片,书签。”顾源晃了晃脑袋看着一边的顾里,“我记住了。”
“好。”医生满意的点头,现在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做一次数字游戏。”
顾源大学念的就是国际金融,和他玩数学简直就是找死。他的嘴角无声上扬,已然是一个笃定的微笑。
“3000减去527等于多少?”
唔……这么大的数字顾源向来都是用计算器的。这个好像有点难。
“2473.”
“再减去243?”
“……2230.”
这样下去仿佛有点吃力的样子。
“现在我说五个数字,记住他们的顺序,然后反过来念一遍。”
顾源瞥一眼顾里,轻轻点了点头。
2,5,3,4,0.这本是极为简单的个位数。
于是顾源轻松地把04352说与医生。
“那好,现在请你告诉我,刚才我们说过的三个什么词语。”
顾源无法描绘此刻的心情。
就像是小时候好奇摆弄着家里的电视机,插头一拔去的时候屏幕上一瞬的雪花,再也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号。他呆滞的看着医生,记忆好像是被人倏然抽走,脑子里空空荡荡。他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自己考砸了在爸爸面前那样惶然的目光。但是诊疗室里,他面对的,只有一面白色的墙。
医生始终没有失去耐心,依然温和的看着他。顾里轻轻拢一拢他的肩膀,声音柔和,“别急,慢慢来。”
医生微微笑着说道,“想想看,第一个是一样工具书。”
“字……字典?”
顾源就像是一口气跑完两公里一样虚脱。
“那第二个呢?你看书的时候也许会用到。”
“标签……不对……标签标签……对了,是书签!”
顾源顿时自豪起来。
“第三个物品的背面通常都会印有美丽的风景。”
“照片?”
顾源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信封?”
医生摇摇头。
顾源开始慌张起来,白色的诊疗室里弥漫着白色的紧张。
医生从抽屉里抽出五张画着不同事物的白纸摆在顾源面前,“现在请你记住这五样东西。”
然后医生把五张纸盖了起来。
顾源和顾里对望,眼睛里具是一片荒芜的苍白。
顾源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好啦好啦,“顾里一把搂住顾源,”测试做完了,我们回家吧。”
顾里就像一个溺爱的母亲,“我们回家吧。”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2-05 18:54: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顾源从回忆里晃过神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站在衣帽间里。眼前,是一大片齐整的西服,犹如一条蜿蜒不尽的黑色河流,承载着悲伤逆流而去。他的手里,还握着手机。顾源放心的笑笑。
既然才起床,就去换身西装去顾里公司找找顾里吧。
于是他拿起手机按下了顾里的电话,手指轻轻一触,按到了拨通。
另一边的厨房,顾里倚着墙壁缓缓坐下。眼前洞开的柜门里,堆着一大袋一大袋的面粉蛋糕粉。这都是顾源一次一次从超市买回来的。
楼上传来一阵挑衣服的时候衣架相互撞击的声音。
乒乒乓乓就像是反复碾压着顾里不堪一击的心脏。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顾源第十八次换衣服了。
她看着眼前的面粉袋子,积压成灾,就像是永远化不开的雪。


医生说的话道理十分浅显,不需要像林萧那样的中文系高材生进行翻译,也没有医学上繁琐的术语。医生说,经过了脑电图以及CT的综合诊疗,现在可以基本判定,顾源脑部左侧的海马体受到撞击形成之血块的压迫,已经发生了明显的萎缩现象。也就是顾源为什么记忆力会严重衰退的原因。
顾里抹去了眼角不断溢出的咸涩的液体,轻轻开口。
你说,这是什么病症。
医生的眼里满是见怪不怪的淡定和形同陌路的怜悯,他说,这是脑退化症。
顾里听不懂。
医生解释说,也有人叫它痴呆症。
现在有两个诊疗方案摆在顾里面前。
第一是最为保守不过的方案,就是暂时使用药物控制,至少可以阻止病情的再度恶化。但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效果,顶多可以延长病人的寿命2-3年。每天看看书,读读报纸,写写日记,做一些维持自身认知能力的事情可以延缓智力的逐渐退化。
第二是比较冒险的方案,也就是做开颅手术将脑部血块移除,再配合药物康复。但是这样的开颅手术只有12%~27%的成活率,也就是说,病人至少有73%的概率会死在手术台上。但是成活并不代表可以完好无损毫发未伤的走出医院。由于这个血块压制住脑部几条重要的中枢神经以及血管,一旦手术有偏差,可能会半身不遂,通俗来讲就是高位截瘫。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顾里面前。
一,是屈辱的活着。
二,是骄傲的死去。
还没有仔细想着医生给出的建议,林萧那边的电话火急火燎的来了。
顾源失踪了。


顾源的失踪,几乎是在一瞬间。他说顾里的生日自己只是给了她一枚戒指而已,未免草率,非要娶恒隆买一份礼物送给顾里。我放心不下的跟去,结果活生生把人给跟丢了。
我就眼睁睁看着顾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人潮拥挤,没人抱紧你。
先前知道消息的顾准来的比较快,上来不由分说就是扯着我的手和一旁瞠目结舌的简溪一起分头寻找顾源。虽然说顾源是一个花美男,但是有能力来恒隆买东西的哪一个不是帅哥美女。我在眼花缭乱的三教九流人分五等之中茫茫然失措。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悲哀,因为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以给我掌心的温度了。我轻轻抓一抓空落落的掌心,倏然发现我的指甲被洗掉了。——原来指甲上涂着喜庆的大红色,虽然屡屡遭到顾里的吐槽讽刺非说这颜色像极了唐宛如来月经时候的血,但是毕竟是新嫁人妇,总得要热闹些才好,我没有把全身人体彩绘就不错了。——当然,这样的提议遭到了顾里的鄙视,“你是要去裸奔还是成为下一个Lady Gaga?
直到顾里的出现,我方才稍稍安神一些。我们分头找了找顾源常去的店铺,一一询问店员,却是了无音讯。正在着急之间,顾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顾源的来电。


顾里一跺脚踏进家门,却发现家里四处挂着气球,窗户上满是窗花,都是亮烈的石榴红色,张扬着喜庆的意味。顾源着一身裁剪得当的定制西装,齐整立在桌子前。
顾里有些诧异,她一指桌上摆放的一个蛋糕,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子,“这……这是做什么?”
顾源倒是笑吟吟的,“老婆婆,今天是我们在一起六周年的纪念日啊。”
顾里突然觉得好笑,因为自从他们初二在一起之后,除了情人节和春节会互相祝福之外,连个像样的纪念日都没有,倒不似林萧简溪那一对小贱人天天黏在一起腻歪,连第一次碰到林萧的手都要过纪念日。但是他们也不会像南湘和席城一样隔三差五狗撕羊皮,过几天又是卿卿我我的反复无常的样子。林萧曾经对顾氏夫妇做过无比精确的定位,就是两台属性内核硬盘CPU内存甚至是桌面屏保都一模一样的两台计算机。林萧不愧为本校中文系毕业成绩第三名,果然这个比喻贴切实在。真是没有想到顾源的记忆还会回到大学的年代。
顾里转眼看过去,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热闹过了。处处都是温润的色泽,少了许多冰冷的棱角,多了圆润的弧度。她抬眼,顾源身上墨色裁缎修身,日光清浅地泼洒在他的衣袂之间,仿佛身上处处都流转一脉淡色的阳光。
“对了,”顾源恍然记起,旋即自嘲,“你瞧瞧我这个记性,光吃蛋糕又怎么能管饱呢?”
顾源从厨房里端出了几盒装好的饭盒。
是顾里最喜欢的肉丸子汤和小笼包。
顾源忙不迭给蛋糕插上蜡烛,一边欢欣笑着,就像是小时候考了一个好成绩或者是妈妈奖励自己一双小皮鞋那样开心。一张二十九岁男人的脸上,竟然绽放出九岁的无邪。顾里无言垂首,还想吹熄蜡烛,顾源早已抢先一步,把蜡烛吹灭。
“不是说好一起吹的么!”顾里有些奇怪。
“反正你没许愿,吹不吹都一样!”顾源的眼睛里闪烁着宛如碎钻的映辉,无赖地说道。
顾里无言,却见顾源绕到桌子对面,拿出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你猜,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顾里吟吟笑着,反手按住盒子,“我要考一考你,记不记得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顾源咧开嘴的笑意让顾里有一瞬的失神。她究竟有多久没看见这样不夹杂着欲望的笑容。
“这是惊喜,我怎么可以告诉你!说出来就不惊啦,快快打开看看吧!”
顾里慢吞吞拆着包装。


一部2009年出产的,iPhone3Gs。


顾里愣住了。
但是顾源很显然并没有给顾里任何以言语表达的机会,他握着顾里冰凉的手心,絮絮道来,“你记得么前几天有个神经病编辑把你的稿费算错了你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把那个编辑的扣税方法以及不专业的态度狠狠骂了一顿,然后你把手机给摔了。我呢,因为不同意和你分手结果被我妈冻结了一张可以透支40万的银行卡。你要知道你买了新手机的那天给我送的小馄饨,是我那么多天吃的第一次饭。虽然你已经有了VERTU的手机,但是,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买过来的呢!你这么好面子,出去带着一个破手机怎么行?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
顾源骄傲的笑笑,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轻轻蹭着顾里,“我知道,你们都说我记性不好。你看,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都还记得呢!”看着顾里簌簌而落的眼泪,顾源反倒有些慌神,“老婆婆,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这台手机不好么?那……那……那我们一起去恒隆,去买VERTU,买两部,摔一部,好不好?老婆婆,你别哭,你别哭,你哭什么啊?”
顾里轻轻拥着顾源,慢慢说,“没关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与袁艺的相遇,总是那样不期然。谁都没有想过会在超市里遇见彼此。袁艺已经不复骄矜小姐的高傲姿态了。至于抢婚后来的故事,顾里亦是辗转听说。袁艺真的嫁给了她心爱的司机。家里的老人虽然是一致的反对,却奈何不了这一对如胶似漆刀枪不入的小情侣。现在,她的身份,不过是寻常的一介普通妇人,偶尔帮着丈夫理理账务,在父亲的公司帮帮忙,过去的年月,早已成了泛黄的历史。
终究还是袁艺淡淡打了个招呼,“顾里,好久不见啊。最近还好么?”
顾里亦是淡然含笑,“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袁艺摇摇头,“顾里,好歹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有些话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我都知道了,从伯母那里,我知道了顾源现在并不安好。对了,现下你怎么有空出来,不用看着顾源么?”
顾里轻轻而悲哀的笑了,“他这段时间总是活在童年的记忆里,前两天刚被送去了我……我婆婆家。”
“恕我多嘴。那你……为什么不再去找一个比顾源更好的?你就甘愿守着顾源一辈子?”袁艺顿了顿。
“我们相遇相知相许相守皆是上天注定,已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能够遇见他,我还需要这样算计做什么。”
能够相知相许已是最大的福气,何须多余的算计。
袁艺呆呆捧着一篮子蔬菜站在冰柜前,看着缓步走开的顾里,忽然脑子一片清明。


我起床的时候,简溪正在厨房里吃饭。他帮我热好了一碗姜丝鸡肉粥,最是驱寒温补不过。我慵懒翻了个身,还是揉了揉眼睛,准备出去吃饭。却看见简溪火急火燎收拾着衣服钱包准备出门。
我还困着,迷迷糊糊问了一句,“怎么啦简溪。”
“顾源去做手术了,你不知道么?”


等我和简溪一路急走飞奔到医院的时候,顾里一身黑色的长大衣,坐在手术室门前。她的面容是一种疲惫不堪的困倦疲累,似乎随时可能醒不过来。地上,剩着一滩湿湿咸涩的液体。我从来没有见过顾里如此失态,疲惫到不能自已。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微信的页面显示着顾源给她的语音留言。


亲爱的老婆婆。
请你原谅我和我妈妈,是我执意要做这个手术的。我知道手术的风险很高成活率很低,但是,我想活得有尊严,我希望我们的爱情是对等的。我不希望看到你把大好的前程全部搭在我身上,真的不值得。也许我可以依靠药物屈辱的活着,就像智障一样的活下去,这样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我都想好了,既然老天给我第二次重生的机会,我一定不可以再失去你。我想,你给我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呢,儿女绕膝,这样,如果我们都白发苍苍了,才不会守着空庭寂寞晚。我要重新好好的爱你,你要等我。
你要等我。
我知道,你一定在哭了。别哭了我的女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在古希腊的传说里,不对,应该是中国古代的传说,仿佛是商朝抑或是夏朝时候,人们发现了星宿的规律,于是命名了黄道十二宫。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每个人的命中,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守护星。这一辈子,你守护了我,我很幸运。
我们的爱情没有多伟大,它抵抗不了时间的洪流,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命运轮回,它只是会执拗的站在记忆里隐秘的角落,执拗的等待着那个爱你的人出现。
下辈子,换我守护你。
顾源


----------------------------------------------------------------------------------------------------------------------——
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你的爱人,无论你此刻正被光芒环绕、被掌声淹没,
还是那时你正孤独地走在寒冷的街道上被大雨淋湿,无论是飘着小雪的微亮清晨,还是被热浪炙烤的薄暮黄昏,他一定会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着的人群,他一一地走过他们,怀着一颗用力跳动的心脏走向你。
他一定会捧着满腔的热和目光里沉甸甸的爱,走向你、抓紧你。
他会迫不及待地走到你的身边,
如果他年轻,那他一定会像顽劣的孩童霸占着自己的玩具不肯与别人分享般地拥抱你;如果他已经不再年轻,那他一定会像披荆斩棘归来的猎人,在你身边燃起篝火,然后拥抱着你疲惫而放心地睡去。
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要等。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2-05 18:56:00 +0800 CST  
尾声
我慵懒的赖在沙发上,盖着Hermes毛毯,一边嚼着简溪花了一上午做好的水果拼盘。我并不介意果汁一点一点溅落在毛毯上,我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秋日的阳光清亮澄澈,让我想到了从前,那些纯粹的日子。
但是那终究成了过去,无可逆转的过去。它只能停留在手边置物架上那个巨大橡木框里泛黄的照片。我们还是少女的样子,苹果肌饱满发亮,南湘的长发软软的搭在唐宛如的嘴唇上,我从顾里身后抬头,眸子里都是干净的笑意。
信手拿起电话,按下的十一个数字却是顾里的号码。在等待着顾里接电话的时候,我打开了电视。
“据本台最新得到的消息,在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的一处断崖边发现了一名女性尸体。经过美国警方调查确认此女为中国籍,系自杀身亡。由于现场十分惨烈,自杀者的头部经过猛烈撞击已然辨认不出身份,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该女的胸前一直抱着一张四个少女的合影,相框背后还有‘时代姐妹花永远不分家’的字样……”
我还准备看下去的时候,就被电话另一头尖酸刻薄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林萧你要死啊!”
我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西瓜,一边翻着白眼,“咋了?一到瑞士就以为我没有办法骚扰你了么?开玩笑我是谁。”
“去死。”就算她不说话我都能想象得到她那一副死命翻白眼像是将死的鱼一样的神表情,刚想开口却听见电话另一头传过来微不可闻的叹息。我默然片刻,早已不复刚才的嬉笑。“你终究,还是走了。”
“我没有办法留在上海。”顾里的语调突然成了寒气肆意的清冷,“我没有办法留在上海。”她一字一句,把这句话,生生重复了一遍。
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与其说她怕极了上海,不如说她怕极了上海这座物欲横流的城市所带给她的一切。仇恨,阴谋,还有生离死别。顾里无论在我心中多么高大多么雄伟,但她毕竟也是一介凡夫俗子,她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她没有办法抛弃这一切,所以才会深深地受伤。
我的眼角迸落一滴晶莹,“我知道。你在惧怕上海在你记忆中留下的一切,是么?”
顾里没有回答我,只是说道,“林萧,你变了。”
“你变成了我害怕的模样,我没有办法把你现在的一切和记忆中你的影子重叠起来。我怕极了人心的变化,我怕极了你不再会是那个巧笑倩兮的邻家少女,我怕极了有朝一日你会离我而去。林萧,我的确很自私,我真的好希望那个曾经和我并肩歌唱友谊地久天长的女孩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对不起,顾里,我再也回不去了。我们曾经的年少时光,青葱岁月,注定只能停留在泛黄的旧日光年,触不可及。
电话那头是断线的声音。
电视里依旧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新闻。啼笑哭闹皆是戏,平白落做他人衣裳。我扭过头,看着窗外。
日影渐渐西斜向晚,照得一壁斜阳满目空。
我爱的,还有我恨的,都离我远去。只剩我一人,满身空落。

我不曾记得,也分辨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我恍惚看见,有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的味道,像是焚烧过后落满积雪的森林,繁华落尽。
记忆中我兴高采烈拥他入怀,靠在他坚实的胸肌上,听着沉稳的心跳。
我微笑着牵着他的袖子,
“你知道么,我一直等着你回来。”




THE END.

楼主 暮林小夕  发布于 2015-02-05 18:57:00 +0800 CST  

楼主:暮林小夕

字数:105506

发表时间:2014-10-02 02:0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03 08:33:58 +0800 CST

评论数:233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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