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架空】[瑜乔-策乔] 饮罢风沙

【章七五】去向


哈兰巴纳见到周瑜,便知他是当年击退图门巴雅尔的少年,如今大弘军的主帅,名贯沙漠和草原的靖西王。


与当年如出一辙的目光,褪去了几分热血,但仍旧让他背脊发凉。


记忆退回十六年前,那年,他还是图门巴雅尔麾下的将领。那是一场令人刻骨铭心的战争,也是一场身不由己的屠杀。作为战士,在你死我活的沙场上他无从选择,唯有用手中的刀保护自己。但时至今日,当曾经的少年坐在他面前,眸中所剩的只有冷冽的仇恨时,他渴望和平的念头从没有这般强烈。


“我们见过,靖西王。”哈兰巴纳首先示好,让手下为他斟上招待贵客时才会拿出来的锡兰酒茶,仿佛唠家常一般介绍起来,“如不嫌弃,我希望你能尝尝我们民族最好的茶,茶香与酒香的结合,非常独特。”


周瑜不动,眸中戒备且灼寒。


哈兰巴纳尴尬挑眉,只得端起茶自己饮了一口,“你既是来和谈,那便谈谈你的条件吧。”


翻译俯身,将哈兰巴纳的意思转达。周瑜听后,依旧是单刀直入此来的目的,“洛瑶,本王要她。”


哈兰巴纳狐疑了片刻,他并不知道周瑜和洛瑶这两个看来如此不相干的人是如何相识,又有什么联系。但他今日为了一个姑娘,放下国仇家恨到此和谈,无疑,洛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他觉得该问个清楚:“敢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你无需知道。”


哈兰巴纳端着茶杯的手一滞,放下茶杯,掀了掀眸:“洛瑶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将她当作义女对待。如果你不肯说,我自然也不能放心告诉你她在何处。假如你是歹人,对她有歹意,我难道还会将她亲手送上绝路吗?”


周瑜沉默了须臾,才答:“本王是她的丈夫。”转低的尾音带着一丝惭愧。


“如何证明?”哈兰巴纳半信半疑。


周瑜压低的眉峰又沉了沉,显出几分不耐,“她成长在桑多,被一个叫做卓雅的妇女抚养长大,在不到十四岁那年离开部落回到中原。这些够不够证明?”


“够了。”哈兰巴纳点点头,如实告诉他:“她确实回来过,但一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


翻译依言重复,周瑜闻言顿感受到欺骗,倏地起身,拔刀架在哈兰巴纳的脖子上,通身戾气浓烈:“你在戏弄本王?!”


两侧的邬延护卫手已按在刀鞘上,哈兰巴纳却扬手制止。


钢刀架在脖颈上,紧紧贴着肌肤,他却目无波澜地望向周瑜:“靖西王,你大概忘了我们是在谈判。我是带着条件来的,如果你肯答应,我就告诉你洛瑶的去向。”


周瑜眸中的杀意褪去了些,手上的钢刃却未打算放下,语气中带着威胁:“本王如想要你的命,你眼下早已是一具尸体。但图门巴雅尔和塔尔善,他们都曾是本王的手下败将,你若敢对本王有半句假话,新仇旧恨,本王今日便一并与你算个清楚。”


图门巴雅尔和塔尔善都是邬延首屈一指的战将,哈兰巴纳自认没有他们的能力,更没有他们的野心,如实道:“我自统一部落起便愿与中原修好,更在努尔查开放通商,从未想过侵略中原。是帖烈塔塔尔部触犯大弘边境,而你们越界太远,我为了族民的安危,迫不得已才与你们交战。”


周瑜撤回手,将刀收入刀鞘中,默许他提出自己的条件:“你想要什么?”


“和平。”


言讫,换来周瑜一声嗤笑:“你们的民族如何,你自己不清楚么?即便不是你,也总有人怀有野心,不自量力,帖烈塔塔尔正是如此。以你一己之力妄图换取和平,不过是痴人说梦。”


哈兰巴纳并不因他的耻笑退缩,反倒是从容地笑了笑,“如我统一邬延,便可凭一己之力保证和平。我相信大弘的皇帝也更愿两国和平的发展,而不希望连年劳民伤财的征战。至于靖西王你,更可结束和洛瑶的分离,何乐而不为呢?”


一派胡言。


统一只会使他的实力更加强大,曾经的图门巴雅尔和塔尔善,无一不是在统一之后便撕毁通商的协定起兵南下。相较统一,大弘更愿见到一个分裂的邬延,孱弱的邬延。


周瑜冷笑:“你的条件是什么?”


“只需大弘撤兵十里,观战即可。两月内我必收复帖烈塔塔尔部,并向大弘承诺永不进犯。邬延盛产宝石,煤炭,牛羊,马匹,这些都是大弘稀缺的资源。我们完全可以商议通商,互利互惠。”


哈兰巴纳自信自己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


周瑜却冷然道:“你的算筹打得很好,待你收复帖烈塔塔尔,本王可未必还能守得住国门。”


“靖西王不信我,无妨,无非是和谈失败,未能各取所需罢了。”哈兰巴纳并不显得失落或遗憾,只起身道:“既然如此,洛瑶的去向也恕我不能告知。如我未死于你手,今日所说,日后必见分晓。靖西王请回!”


即将得到的消息仿佛要失之交臂,周瑜心下焦切无比。


他凝着哈兰巴纳,许久,终是鬼使神差道:“告诉本王她去了哪,本王给你两月时间。”


哈兰巴纳显出几分迟疑,“靖西王的许诺能否作真?”


“本王既敢只身前来,何惧你八万还是十五万人马?你若敢进犯,结局只会与你的两位前人一样。”


“好!”哈兰巴纳抚掌大笑,深深敬佩他的魄力,诚实做出交换:“洛瑶回了中原,我听伊勒提到过,是回了一个叫做青沅的村子。我不太懂得中原话,但记得这个发音,没错,是青沅。”


青沅?似乎听她提起过这个地方,但究竟是何时提起的,这村子具体在何处,均已记得模糊了。但他仍觉得欣慰,至少今后有了寻找的方向,心中的期待和迫切也愈发的强烈起来。


七个月零二十三天间,对她的思念没有一日不吞噬着他的身心。


而今,他似乎就要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14 21:06:00 +0800 CST  
十月,两月之期如约而至,哈兰巴纳统一邬延,为大弘献上厚礼,信守承诺,永不进犯。


宋昭下旨将通商事宜交予魏广郡守主洽,大弘与邬延的商道重新开通,不仅开放了定虚口、努尔查、通邕关多个关口要道,两国也预备商议逐渐放开玄河管制,增加货物运输的航路。


周瑜动身前往青沅前,给宋昭去了一封信告假。


信送到皇城时正是晌午,快到膳时,早朝还未散去,宋昭正与群臣商议次年国家各项拨款的预算,信便暂时交到了总管安永全手里保管。


大弘农工商业欣欣向荣,到宋昭登基三月,年税收已超两亿白银。但即便如此,每年需要下拨出去用于各地官员俸禄、军费、建设、赈灾、补贴的银两却占了七成以上,仅剩三成是国库存银,作为大灾赈济存备。前朝留下的赈灾与户部亏空并不算少,总得补上。


国富,方才能够民强。


宋昭今年的头件大事便是削减财政开支,此时临近年末,自然要将次年各郡、县的财政拨款,各项重点工事、修筑建设、皇室专款的预算敲定出来。


整个晌午,朝会在尚书令王则茂的督视下,户部尚书梁方善的主持下进行。


六部尚书、太常、司农、卫尉依次汇报本部年度财政规划,宋昭有意见便提着改之,无意见便直接点头首肯,着户部记录,下次议事时再最终确认拨款总额是否对的上。


各部提的差不多了,轮到了礼部汇报。


礼部尚书严韬光挂职养病一年,原本代主事的是侍郎姚效倡。但姚家因此前姚士开与太子一案受到牵连,宋昭更自始至终不喜姚家,登基后便撤了姚效倡的侍郎,从四品大员降为五品礼部郎中,提拔了张义成上来。


张义成如今年届不惑,蓄一把山羊胡,为人一板一眼,克己复礼。轮他发言,他便先将次年的皇家礼事、祭祀、围猎、科举、外交等事项的规划依次报了报,捧着折本念了一通,才提到预算的数字。


今年户部拨款三百三十万两,明年他规划出来却是五百六十万,涨了将近一倍。


宋昭听后自然拧眉:“各部都在削减开支,你礼部明年多要这么多钱,用来做什么?”


张义成恭敬道:“禀皇上的话,这多出来的二百三十万两,其中三十万两是用以补充太常下辖太学因扩招导致经费不足的费用,太常令方才也提到过的。”


言罢,征询地看向一侧的乔怀安。


乔怀安一脸泰然:“确然。太常因削减开支之故,预算不足,便只能从礼部规划中暂借三十万。”


乔府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一抬再抬,乔怀安暂且不说,站在他后边的二儿子太史令乔惟先,那是当今的国丈,提个这般小的需求似乎并不过分。况且,乔怀安要从礼部拟拨这三十万,也是为了国家选拔人才,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念着金额并不算大,宋昭并未多言,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点头,“准了。还有二百万是什么用途?”


“其中一百万两是因与邬延通商合作,拟规划出的郊劳、赐舍、差役费用……”


宋昭打断他,不大松快地扬眉,“一百万多了,五十万足矣。”


皇上一开口就砍去一半儿,张义成虽心疼这些本能要来的钱,但也唯能颔首,在折本上将此条涂去,又接着禀道:“剩余的一百万是作皇上秋闱、选妃之用。”


宋昭尚武,喜爱射猎在朝中人尽皆知,奈何初初登基,皇后又初诞皇子,国事繁忙,只能取消了今年的秋闱。礼部遂将今年的费用规划至别处,预备次年增拨,办上一场规模大的,以讨圣心。


这点确然是投其所好,但再往后听,提到选妃二字,却叫宋昭大蹙眉头。


他黑着脸问:“连朕的意见都未问过,你们便自作主张要给朕选妃了?”


张义成闻言大感冤枉,礼部的职责便是操办皇家选妃,即便皇帝不愿,这也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何况,这半年多礼部折子都上了无数回,哪次没问过他的意见?奈何不得,皇上次次装看不见不说,如今反倒质问起来,更是让他一肚子苦水有理说不出。


但宋昭问话,他只能硬着头皮答:“皇上,这是每年都得有的预算,您如今后宫空虚,更得提前规划,免得明年要办一时拨不出款来……”


话未说完,宋昭已是耐心全失,厉声斥道:“张义成,今年的支出要减,这是铁律!司农、太常、工部、兵部哪个不比你礼部重要?那都是国计民生的大事,怎不见他们伸手要钱?偏你要的多出去年近一倍,还尽用在这些旁枝末节的事上,你特殊是怎得!?”


张义成被训得无话可说,垂首低眸,大气不敢出。


宋昭见他折子里伶牙俐齿,到了这会儿又嗫嚅起来,想起这几个月间不停有人提及选妃后宫,前朝后殿都有人不断挑战他的底线,当下更是气得面色铁青,扬手将礼部呈上来的折本甩到阶下:“你给朕记住,明年选妃的钱一文也别想要!还有,今后你们谁再敢在朕面前提后宫、选妃一个字,朕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散朝!”


大手一挥,拂袖离去。


下晌时宋昭在朝堂上震怒的事传到乔惜羽耳里,她没有带衍儿,独自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修缮完以后,宋昭便从銮和殿搬了回来,两个人依旧住的很近,但若非朝中有急事,宋昭夜里仍不在永和宫留宿,定然是要回长宁宫安置的。


不过近来临近年关,为了次年的财政拨款,朝中繁忙,他已是好几日没回长宁宫歇,只偶尔到她这里用完晚膳,便又回自己的寝宫处理朝务。


乔惜羽知他疲累,但念着后宫不得去前朝的规矩,也只是托内侍给他端些亲自煲的汤,从没有去看过。今日若不是跟他分开太久,想得厉害,对循规蹈矩的她来说,是决计不会做出这般出格之举的。


行在路上,她便想起之前教养嬷嬷对她说的,前朝和皇帝的寝宫,若没有大事是万万去不得的。后宫女子要以矜为德,尤其皇后,更应当恪守规矩。皇帝的寝宫若去的多了,不仅会让人以为后宫疏漏频出,需皇后出马求助皇上,显得她无能不说,更有碍于皇家颜面,有损皇后威仪。


七上八下地胡想了一番,步辇到了永和宫,她便让人扶着从上面下来,咬咬牙进了殿去。


安永全在殿外伺候,看见乔惜羽来,忙躬身唤了声皇后,道:“皇上正在午歇。”


“本宫进去看看皇上。”乔惜羽放低声音,转进内殿。


见宋昭睡熟了,她便在黄花梨月洞门的架子床边上坐下,替他掖了掖抻开的被角。他眼底两道青痕,显然是连日来熬夜挑灯,为朝事殚精竭虑,累成了这般。


她心疼地抚了抚他消瘦了些的面颊,凝了他一会,竟是鬼使神差地俯身,在他布满胡茬的下颌上亲了亲。
不待坐直,便被一双手臂扣住了腰身带进怀中。


他不知何时醒了,因睡了一阵子,甫一开口,喉咙有些沙哑,“鹭儿来了,笑笑呢?”


笑笑是衍儿的乳名,小不点儿如今五个月大了,尤其爱笑,谁抱都不恼,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宋昭便给他起了这个小名。


乔惜羽脱了绒里缎面的绣鞋上榻,窝进他怀里,“笑笑也在午歇,闹腾了一上午,好容易哄睡着了,我就没带他。”


“几日不来看我,今日倒是不讲那些劳什子规矩了。”宋昭将她柔软的身子圈进胸膛,语气里不免带了不豫和责怪,怨她太过墨守成规,让那些规矩束缚了人情,冷落他多少日了都不知来看看。


乔惜羽讪讪地:“实在惦记你,便忍不住来了。”


宋昭听得心里一暖,自家媳妇哪里都好,就是一点,平日里太过于守着皇家的规矩和面子。虽知道她这也是高不胜寒,实不得已,但有时候却难免丢了人情味儿,显得冷淡。


如今她为自己破了戒,他自然高兴得紧,也觉得这开了个好头,连忙鼓励:“这样才对。往后我若忙了顾不得过去,你也日日来永和宫看我,好不好?”


乔惜羽却显得有些为难,“若无甚大事,还是不该来得太过频繁的。”


宋昭极有耐心地引导:“难道看望夫君不是大事?明明想得厉害却忍着不来,鹭儿觉得这样就对?”


她确然是想他想得厉害,但听他这般大喇喇地说出来,还是红了脸,推他:“谁想你想得厉害了……”


“不是你自己方才说的?”宋昭知她嘴硬不承认,更想逗她,“难道鹭儿不想?若是不想,我便忙去了。”说着便佯装起身。


“暄文哥哥!”乔惜羽恼然将他抱住,努了努嘴,“你就整日欺负我吧。”


宋昭朗笑了声,望向她,只见她面上浮红,娇俏白嫩的小脸迎着下晌的阳光,肌肤金灿灿的薄若蝉翼。


生过孩子之后,她身材反倒更加玲珑有致,性格比起以往的温软可人,多了几分俏皮可爱,叫他更加爱不释手起来。看着她莹莹润润的耳垂透着阳光发出红彤彤的光晕,他便觉下边儿开始绷不住地胀痛,干脆将她压在身子底下,一口含住那小巧的耳垂。


乔惜羽感觉到他抵上来的硬物,分明不是第一次白日里做那事了,可还是心下发慌:“这、这大白天的,你别……”


“鹭儿,”他不顾她欲拒还迎的阻挠,粗喘着褪去自己和她的衣裳,在她瓷白的脖颈上落下一串红梅,“我今日已对那些大臣们说了,让他们再不许提选妃之事,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再有,咋们这般分居不是个事,等忙过这阵子,你便搬到我这儿来。”


这几个月被他灌了不少米汤,她已不再似初入宫时那般杯弓蛇影,对待各种各样的规矩也灵活了许多。选妃和后宫的事,若不是受到逼迫,她自然也是高兴他这样做的。


只是转念想起太贵妃和太皇太后,便又恹恹起来:“那不是还有母后和皇祖母那儿么。”


“交给我。”他在她胸口留恋片刻,腰一沉,便将那早已坚硬挺立的物什送入她的身子。



乔惜羽觉得下边儿猛然一胀,撑得厉害,随即他便深深浅浅地挺送起来。三两下间,她已是受不住地呻吟出声,下意识攀紧了他的肩背,无暇细思他所言交给他是指这件事还是她的人。


事毕,宋昭让内侍打了水送来,为她擦洗腿间的秽物。


她刚生完孩子不久,他一来不想让她这般快就再度受孕,想让她歇上个一年半载,缓缓身子,二来也是为自己徇了一回私,盼着好好与她过过二人世界。毕竟怀胎十月苦的不仅仅是她,他也忍得艰难。是以,再行房事他都是尽量小心弄在外边儿,又让太医院给调了最好的避胎汤,备不时之需。


乔惜羽躺在榻上由他擦洗按摩,想起方才他说的,便问:“暄文哥哥,你打算怎么说服母后和皇祖母?”


他托着她的娇臀为她擦干净私处,擦好了,便将巾子扔回盆里,在那白皙柔软的团子上拍了拍,“我自有我的办法,快起来把衣裳穿上,莫着凉了。”


在他这厚脸皮的日日熏陶下,乔惜羽早已不觉得臊了。坐起来一件件穿着衣裳,见他只套上亵裤便下了床去,光着上身站在窗边的罗汉榻旁看信,便关切了一句:“屋里没那么暖和,你先把外袍穿上再看呀。”


宋昭嗯了一声,却是没动。


信是周瑜送来的,下朝后安永全交到他手里,他那会儿正在气头上便没顾上看。这会儿拆开细读,却是越读越觉荒唐,越读越觉周瑜是在胡闹。


他这臣弟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洛瑶半年多前便下了葬,乔府一家人都见着了尸体,也验过血亲,怎么他又在信中说得到了她的消息,要告假三个月,去什么青沅村找人?


他恼然收起信,穿戴好,披上袍子转出屏风外边,唤来安永全:“你替朕拟封信给靖西王回了,让他莫要胡闹,早些归京。”


早知道就不该听鹭儿的将他放到外边儿去,这回可好,病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14 21:11:00 +0800 CST  
这是一更,75章,76章正在码~稍晚点发出来。周三或者周五撒糖~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14 21:12:00 +0800 CST  
【章七六】重逢


九月下旬,沿水路朔流而上一个多月,复又入嶛山行路近一个月,洛瑶终于到了青沅村。


楚昇迁就她的病情,一路走走停停,是以这趟路程格外漫长。


青沅,她与穆衡曾在此地避难,便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也并非不担心会暴露了踪迹,但之所以仍将落脚的地点选在这里,便是因为青沅在大山深处,即便是穆衡也未必能再度寻来。而她又是如此的信任伊勒,只要伊勒替她守口如瓶,便永远不会有人知晓她如今身在青沅。


时隔一年多故地重游,青沅村变了不少,村子的里正换了,祁长田因犯了事被革职查办,如今新来的里正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常石也用洛瑶临走前留下的银子起了新房,娶了邻村的一个姑娘回来做媳妇。


唯一不变的是村里人对洛瑶的好奇心,以及常石那股子憨厚热情劲儿。见到洛瑶,便像见到了分别已久的亲人,不住问她怎么突然回来在此落脚,十三兄弟为何没有跟回来,他还欠着他一顿好酒。


洛瑶只是笑,不知如何解释。


楚昇将洛瑶送过来,不放心,便又撂下商队,带了人亲自跟着进了山,将她交托到常石手里。


他知晓她的心思,也知道她的病情,并不劝拦,只是心疼她一个姑娘孤身在外,帮衬了许多。商队里的人替她在常石家旁起了间小院,打点里正搞定了籍簿之事,又置办了各样家具生活用品,米面油,和够她吃一个多月的冻肉冻菜,复才在洛瑶的催促下不放心地离开。


临走前楚昇偷偷在她被褥底下塞了钱,又留了只信隼,对她道:“你若有事需要帮衬,便让啾啾送信给我。这是我训的,它知道怎么找我。”


洛瑶见着那尖喙利爪的猛禽,忍俊不禁:“这么凶猛的鸟,你倒是给它起了个这么可爱的名,还让它送信?”


“是月儿取的。”楚昇笑,提起她来,面上便总是柔成一汪春水,再不像她印象中那个冷酷的人。


他小妹月儿是他收养来的,一直被他当作童养媳般留在身边照料着,虽是以兄妹相称,但早已是恋人般的关系。洛瑶在邬延见过她,是个机灵可爱的姑娘,楚昇对她也格外宠爱,简直可说是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她意味深长地笑:“既是如此,楚大哥怎么舍得将啾啾留给我?”


“你救过月儿,她记在心里,一直想谢你,把啾啾留下也是她的意思。”


洛瑶了然,“那楚大哥便带我谢谢念念,你们早些启程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身体不好便多静卧修养,按时服药,千万省得。”楚昇又啰嗦着嘱咐了几句,才带上商队离开。


洛瑶这几年虽然过惯了有人伺候疼爱的日子,可到底是在邬延长大,也是打小吃过苦的。乡下的生活并未让她有太多的不适应,烧火做饭,浣洗修补,她都能做得十分娴熟。唯一的不便是身体,这段时日沿途游玩过来,病情虽有缓解,不再那般脆弱,但仍是劳累不得。她便总是做做停停,勉强应付着。


如此生活反倒简简单单,远离喧嚣,清心寡欲。每日粗茶淡饭,孑然一人,清苦是清苦了些,但她苦中作乐,倒是将日子过得一丝不苟。


她的院子离常石很近,常石知道她身体不好,又受了楚昇的托付,便不时过来帮她劈些柴火,做些重活。


起先洛瑶不依,心知他已是有家室的人,总这么到她的院子并不妥当。后来见他执意帮衬,又只干活从不逾矩,念他为人确实敦厚,也才勉强接受。


而况,她这幅身子连轻活都做不了,更别提劈柴这般重的活计。有常石帮忙,到底给她减轻了不少负担。


但这般一来二去,常石的媳妇陶氏便有些怨怼。


洛瑶初来村里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的。她确实长得太美,以至于在这样闭塞的村子里便成了经久不衰的话题,流言蜚语也是甚嚣尘上。有说她是城里大户人家逃婚逃来的,有说她是丈夫去世的俏寡妇,更有荒唐的,说她是皇上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女,来村里是为了避难。


洛瑶并不怎么和村里人打交道,也不怎么出门,这些风言风语自然听见得不多。但陶氏不同,她每日和村里的村民一起干活拉家常,免不得就受到一些提醒和挑拨。


她越琢磨越觉得村里人说得对,洛瑶一年多前便来过村子里,如今为何又要回来,还在她家的院子边上起了房子?自己的丈夫定然是被这狐狸精迷了心窍,才隔三差五地不知避嫌,登门献殷勤。


白日里和几个要好的妇人说完话,晚上回到家里,陶氏便和常石委婉地提了这茬,希望他今后不要再去找洛瑶。


以常石的憨厚老实,她原以为自己说了常石会听,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他斩钉截铁的拒绝,甚还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


陶氏大哭一场回了娘家,常石也心情不畅,次日闷闷地去了洛瑶的小院,拿一院子薪柴撒气。


洛瑶见他今日格外沉闷,不声不响地劈了一大摞柴火,却是从头到尾没跟她打过招呼。已是十月暮了,天气冷下来,他的汗湿透了厚重的冬衣,却仍没个停的意思。


她一时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从屋子里取了条汗巾递给他,直截了当地问:“常大哥,你这是撒什么闷气呢?”


常石接过去揩了把汗,在木凳子上坐下,重重叹了口气:“还不是我那婆娘,好端端地,非要我今后别再来帮你。我是跟她提过你的身体不好的,她怎么就能这么铁石心肠?”


洛瑶听了深觉有些严重,忙道:“这是我的不对,改日我登门去给嫂子赔个不是,也与她好好解释解释。”


女人的心思常石不懂,洛瑶却心如明镜,陶氏这是误会他们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常石不悦,“她不懂事,哪有让你登门道歉的?”


“常大哥别问了。”洛瑶抿唇笑,“你和嫂子的这疙瘩,我来替你解。”


过了几日,常石耐不住,便登门道歉将陶氏从娘家接了回来。第二日,他去山里头砍柴,洛瑶便趁他不在家中,从窖里提了一条冻肉登了常石的门。


陶氏开门,看见洛瑶,心便是一颤,暗道这姑娘美得简直能晃花人的眼睛。


她虽不喜欢她,但到底是小门小户的乡下人,见识短浅,迎上洛瑶温润的笑容和坦坦荡荡的美眸,便像被慑住了一般,说不出轰人的话,反倒是客客气气地将她让进了院子,生涩地寒暄:“妹子平日从不出门,今儿天这么冷,怎么突然来了?”


洛瑶将那条包好的冻肉塞进陶氏手中,“我今日是特地登门来给嫂子赔不是的。”


陶氏诧异,忙将洛瑶领进屋里让了座,又给倒上热水,“好端端地,赔什么不是啊?”


洛瑶接过热水道了谢,笑道:“常大哥平时帮衬了我不少,我早该上门道谢的。因着我身体不大好,又刚来此地落脚,万事皆得适应,这才耽误了这么久功夫。这不,嫂子您都怪罪我了。”


陶氏被他说得面红,赧赧道:“这是哪儿话,我哪里怪罪过你……”


“陶嫂子和常大哥闹了矛盾,莫不是为这事?”洛瑶刻意不提陶氏与常石吵架的真实意图,只道她是怪罪自己不来登门问候,既给了陶氏台阶,也让她自己好将话接下去:“我起先还怕是嫂子误会了我和常大哥的关系,后来一想,常大哥为人坦坦荡荡,嫂子对他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的。不过,照着我与常大哥这亲如兄妹的关系,也确实显得对嫂子您不够孝敬了。”


一番话说得陶氏心服口服,只道这姑娘蕙质兰心,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说话就是不一样,远比她们这些乡野村妇高明得多也耐听得多。


她心里对洛瑶的戒备一瞬便放了下来,挪了凳子坐到洛瑶身边,拉过她的手惭愧地抚了抚:“嫂子也得给你赔个不是,之前嫂子对你,确实是有成见,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这我知道。”洛瑶弯唇笑笑,眼神黯了黯,“不过实不相瞒,我来此前是已许配过人家的,我这心里……也早有所属了,嫂子大可对我放心。”


陶氏想起村子里边的那些传言,难免好奇:“嫂子多嘴问一句,大妹子真是逃婚逃过来的吗?”


逃婚?洛瑶尚未听过这种说法,一时哭笑不得:“这倒是从哪里传开的?”


转念想起自己到此的目的,心酸又再度涌上心头:“我有心疾,这病治不好,早晚是要将人拖垮的。我想着既然无法康复,不如找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独自一个人过罢了。再者,有些不便说的原因,我也不愿再回去。”


洛瑶虽对前因后果有所隐瞒,但她与周瑜确实还没有成亲,也确实不想以这幅样子回去。


陶氏一时惊愕得无言以对,她想不到这般大好年华的姑娘竟然患了这般严重的病,难怪见她白的不像话,原来不是因为天生雪肌,而是因为病情所致。


从前对她的那些不喜和厌恶忽地一扫而空,眼下她越看洛瑶越觉得心疼,握着她的手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将剩下的日子好好地过。你还这般小的年岁,万不该是抱着这样消极的心态来到这里。”


“不如嫂嫂教我些什么?”洛瑶眸里又亮起来。前世今生她都没在乡下待过,本来新奇,眼下正逢农闲,又马上快到年节,便更加对村子里的事物和风俗感兴趣起来。


“你想学什么,嫂嫂都教给你。”陶氏也是掏心挖肺,只想对面前的姑娘好。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14 22:10:00 +0800 CST  
洛瑶交了陶氏这个知心大姐,每日里便不再一个人关在院里,常常找陶氏说话讨教。她虽也能干点活,但却远没有陶氏那般游刃有余。陶氏确实是个很能干的人,从那双粗糙的手便知道,她自小便做这些活做惯了。烧菜可口,织布纺纱刺绣做衣裳样样精通,总让洛瑶赞叹不已。


陶氏却每每在洛瑶露出崇拜的表情时敲她额头,打趣她:“这是咱们村子里人人都会的手艺,哪有那般悬乎?你啊,看看你这手,白白嫩嫩的,一看就不是个干活的料。要是放在乡下,谁娶了你,谁要倒霉一辈子。”


洛瑶只吐吐舌,不接话。


周瑜前世娶了她已是倒霉了一辈子,今生遇到她,只怕又是倒霉了一辈子,可他却总是说他甘之如饴。现如今呢,她离开了,他会不会从这样的命运中解脱出来,找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共度余生?还是他会一直放不下自己,和她一样,在孤独中了却余生?


她摇摇头,不愿再想。


十一月初二那日,天上飘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飞雪,村里也出了件轰动的大事。


下晌的时候,洛瑶吃过饭干完杂活,照例去找陶氏学做衣裳。


她如今已能将麻布缝出个大概的廓形,虽然以前也给周瑜做过衣裳,但那都是由人精裁过后她再来量体、织缝,离从纺布到制作一件精良的衣衫还差得老远,总想着加紧学,待学会了也能找些不劳体力的闲事做做。


天气很冷,天上细细碎碎地飘着雪花,洛瑶裹紧棉袄,闷头走路,不多时便到了陶氏家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不仅常石不在,陶氏今日也不在。


她兀自站了一会,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见住在南头的李婶正带着孩子往北去,像是赶着去干什么。


“婶子。”洛瑶唤住她,“你们这是往哪儿去?”


李氏见是住在常石隔壁的俏姑娘,便指了指村北头,笑道:“村里头来了两个外乡人,据说穿着不俗,骑着高头大马,威风的很。村里人都去看热闹去了,姑娘不去看看?”说着,又一拍脑门,“嗨!瞧我这糊涂的,姑娘你是城里来的,什么没见过呀!”


言讫打了声招呼,领着孩子走了。


洛瑶愣在原地,心下惴惴起来。本想跟去看看,但迈开步子,又忽地没了过去的勇气。


是周瑜找来了吗?她猛地摇头,断然不会是他。


伊勒定不会告诉他她在这里的,他难道还有读心术不成?若不然便是伊勒败了,他对伊勒用了刑,逼他招了供?可他又怎可能知道她还活着,且知道伊勒知晓她的去向的?洛瑶远想不到是自己临走前留下的那个战术暴露了自己,她早忘了从哪里看来,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漫无目的的瞎想,心里头一团乱麻,不知不觉间已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若真的是他,那这个男人简直是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心虚地掩上门扉,进了屋,在桌旁滞愣地坐下,梳理着脑中凌乱的思绪,企图找到一些宽慰。


屋子里的炭盆没有燃,她坐了一会儿觉得被冻透了,才僵硬着手脚起身烧柴。手冻得没了知觉,擦了几下,好容易才将火折子擦着,就听院子外头响起橐橐的马蹄声,跟着是陶氏的声音:“洛瑶,在家吗?”


洛瑶慌得手一抖,火折子落在了地上,她连忙用脚踩灭了,下意识回了句:“在家。”


虽是应了,却没有出去的勇气。直到陶氏进了院子叩门,她才实不得已将门拉开一道缝。


陶氏偏头从门缝里往里看,“洛瑶,村外头来人了,说是你丈夫,来接你回去的。”


洛瑶心口猛地一沉,像坠了铅似的揪着,脑海里嗡声大作,空白一片,好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压低嗓门道:“嫂嫂,我不是说了我来这儿就不打算回去了吗?你就去跟他们说我不在家,行吗?”


陶氏知道她的心思,可又想,既然家人都找来了,团聚才是第一位的,便劝:“你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家人都知道你在这儿了,见不到你又怎么肯回去?听嫂嫂一句,把门打开。”


洛瑶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死拉着门不放手,“嫂嫂,求你了,我不想回去,我也不想见到他。”


陶氏再没有说话,她还以为陶氏将她的请求听了进去,去向外边解释了。正要松一口气,手中的木门却被一道强硬的力量拉开,带得她一个趔趄,向前摔出,直直栽进了一个灌满风雪寒意的怀抱。


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熟悉,她撞到的不知是坚硬的骨头还是肌肉,痛感将这重逢变得更真实了几分。


洛瑶抬眸,面前的男人高大,冷峻,墨色披风肩头落满了白莹莹的雪,苍苍印着他深情严峻的面容。左眼眉角一道新落下的疤痕,或许是在上场战事中落下的,而今成为了一道显眼的痕迹,让他看来如此锋利。


她看在眼里,心疼得发紧。


他像一个长途跋涉而来,穿越了风霜雨雪的疲惫旅者,然而下颌的青苒和眼底的黑痕却遮掩不住那双熠熠的墨眸,更遮掩不住那里面掺了心痛的恼怒,通红的泪意。


本已做好了再也不会见面的准备,而今一切却失去了意义。


离别成了纸上的空谈,她忽而觉得这一刻对她,对他,是如此的残忍。在她痛心疾首地割断那份念想以后,为何要让他再度知晓她的消息?本已决心余生一个人度过,却又为何要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14 22:10:00 +0800 CST  
今天承诺的都更完了!觉得自己很厉害,忍不住给自己点个赞~~
晚安大家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14 22:11:00 +0800 CST  
【章七七】冰释


在梦里,那张千回百转的面容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爱着的,也爱着她的。


无论发生什么,即便是曾经那般地怨怼过,她的心仍是深深地为他堪折。


坚持是为他,追逐是为他,放弃是为他,原以为的代价是付出他,一生的结局里也再没有他——而今一切却天翻地覆。令人心碎的痛楚袭来,她忽地觉得呼吸困难,弯下腰拼命大口喘息,然而胸口却越喘越痛,越缩越紧。


周瑜是带着怒意来的,只因他都追到了她面前,她却仍是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肯施舍。


然而所有的愤怒,在看到她惨白的面时都戛然而止。


“瑶儿!”他哑声低吼,眼睁睁见怀中娇小的身子痛苦地缩成一团,一把将她横抱入怀,踅身欲寻大夫。


院里的陶氏见着,知道洛瑶心疾犯了,忙道:“你抱她进屋躺下,我来找药。”


陶氏知道她的药就放在炕头木柜的抽屉里,翻找出来,山楂般大小的药丸黑乎乎的,闻起来也极为苦涩,却是她救命的东西。周瑜将药丸捣碎成几块,手忙脚乱地用热水融了喂她服下。他从陶氏口中零零碎碎地得知了她的病,恍然大悟之后是自责的心碎。


服了药没多久,她面上的青紫才缓解了一些,但仍是气短,虚弱地说不出话来,周瑜便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下轻轻捋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陶氏见洛瑶稍稍好转过来,不忍打扰他们团聚,便先回了自己家去,嘱咐周瑜有什么事便到旁边的院子找她,她和常石随时都可过来帮衬。


周瑜道了谢,转去隔壁灶房生上柴火,才又回屋在炕边坐下,温柔抚她汗涔涔的额头。


他想过许多种面对她的方式,因为她的逃离和躲藏,他在到来前不得不强压了一路的愤怒。


他无法忍受,那像是一种厌恶与恨,在他心口痛击。


但现在怒火却熄灭了,失而复得的喜悦、怜爱与疼惜代替了怒的位置,撑满了整个心房,直撑得他胸口酸胀疼痛不已。


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仿佛两世他都不曾体会过,但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手足无措,唯能俯身下去一遍遍吻她,炙热的唇吻过了她的唇,面颊,鼻尖,眼睑,才将她圈在臂弯底下,额头抵上她的,喉间发出干哑的声音:“瑶儿,回来吧。”


洛瑶试图抵抗,但他对她来说却像有着致命的吸引和魔力。


永远如此,只要在他面前,她便开始变得脆弱,依赖,任性。即便是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如何坚强,那道筑起的防线此刻也仿佛再担负不住般地垮塌一地,她眼眶一涩,抽泣着呜咽起来。


见她委屈落泪,他心口更是疼得厉害。


想说些什么,但久别重逢的相见,在她面前,他又突然像是失了语一般不知如何开口。


她看着他难捱无措的眼神,心忽地就软了。漂泊,思念,形单影只,病痛折磨,半年来受尽的苦难,让她此刻只想自私地依靠他,只想就这样躲在他的胸膛臂弯里,便可从此无惧于风雨。


然而她知道自己不能,不能够将挚爱之人拖入这样永无止境的黑洞。


她勉力止住汨汨涌出的泪水,虚弱地开口,抽噎着推他:“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周瑜却纹丝不动,漆黑的瞳中泛起莫名的波澜,颔首,离她又进了几分,“你躲在这里不见我,是因为你的病,对吗?”


洛瑶明白陶氏对他说了一切,惊诧掀眸,不知如何接话。


他的拳不知何时攥紧,语气里带了祈求:“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回来吧,好不好?”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状况,可在听到他说要治好自己的时候,仍不可避免地于心底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但那火焰转瞬即逝,很快缥缈灭熄,她才亮起来的眸便也随之黯淡下去,狠下心道:“我不需要你替我想办法,你走。”


“瑶儿……”他还欲劝,却陡然被她硬生生推开。


“你走!”她咬着牙,不知是如何说出这两个字。


他愣了一下,剑眉拧紧,狠狠攥住她的手,克制着齿边将冲出口的低咒,眸中的红血丝令他看起来仿佛一只被猎伤的兽:“你我两世夫妻情分,你就当真那么狠心,可以轻易斩断?”


她盯着他,驳道:“你什么都不懂!”


“我无需懂!”他几乎是低咆着说出这句话,攥在她臂上的手无预兆地收紧。


她痛得白了脸,但咬着牙没有吭声。


“我只知道,无论你怎样,只要活着,我就不允许你有一日流落在外!只要你活着,你就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休想逃开!”


“你不需要如此。”她语气缓下来,勉强对上他充血的眸,好言相劝。


“你无权为我决定。”他咬牙切齿。


这像是一场交锋,而洛瑶发觉自己的气势早已落了下风,仓皇转开视线:“我自离开那日起就下了决心,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开对我们都好。”


周瑜眸心狠颤,带着自嘲的反问:“与我在一起是长痛,你留在此处却是短痛?”


她不回应。


他看不清她的目光,只觉得再往前走,等着他的仍是一片黑暗,突然问:“你恨我么?”


她抬眸,顿了顿,声音轻飘飘的不知是从哪儿飘出来:“恨?是,我的确恨你。”


她胸口憋了已久的怒焰像是被他引燃,咬紧牙,盯着他凝泪悲戚道:“战场上,送我走时你可想过我?想过我如何煎熬,如何惧你伤重,如何怕你我再度天人永隔?如果可以,我宁可跪下求你,求你不要将我送走,即便是死,我愿在你身边陪你一道,可你却仍旧如前世一样的狠心!一样的弃我于不顾!你知道那种感受吗?!如今呢,若不是你的那个决定,我何以至此?”


他一时默然,坚实的身躯垮了几分,许久才艰涩地挤出二字:“抱歉。”


她轻笑:“抱歉,若我死了,或是你死了,你还有机会再道抱歉么?”


“再给我次机会,可以么?”他哀求着。


她抿唇,别开眸去。


他顿了许久,等了许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才又嘶哑着嗓音问:“孩子们的树屋我做好了,院里的槐花也开了,你当真不愿回来看了?”


她一时愣住。


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可她仍是故作镇定地不言不语。


手腕上他紧攥的力道松开,自嘲的声音响起:“是,我是霸道,不顾着你的感受,但若让我再选一次,我仍是会送你走。这不是我狠心,我恰是为你心软,才不能不为我们两个考虑。你留着,我顾不了你,更顾不了我自己,这般道理我讲了百回,你不懂,我不怪你。但你因为我错误的决策差点搭进命去,这确是怨我,但我也已付出了该有的代价,这半年多我过得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不提也罢,我想你应该也没有放在心上过。”


她乍然抬起眸,想告诉他她没有,想告诉他她是如何想念着他,如何牵挂着他,但在临出口的那瞬间,却又忽地克制了下去。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静默。


他终于被她的反应激怒,那瞬间,他几乎想起身绝然离开,但短暂的挣扎之后,终究还是软化了下去。


他做不到。


他的声音轻下来,早已不再顾及什么自尊,低声下气的哄:“为了你,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可也正因为你,我才强撑着这条命到今日。我耗了几个月在路上,从鬼门寻到邬延,再到如今这里,可这便是你见到我后的回答?瑶儿,我已不知拿你如何是好,即便让我押上这条命,我也会毫不迟疑,可你呢?你就不肯施舍我一点点同情,哪怕是怜悯?”


空气陷入良久的沉默。


如果不是被她逼至绝境,他不会如此矫情煽情地用语言挽回,他的风格从来都不是等待,等她自己同意,他是会毫不顾忌主动出击的强硬派。


但今日,他带着一身的挫败感臣服于她,哪怕这让他十分不自在。她明白他放下的尊严,更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与他对峙,是如何地将他的自尊碾碎。


心口再度扯紧,揪疼不已。


她原以为自己的心狠能逼退他,然而几乎是在转瞬间她就发现她错了,他对她的心意从来就不会因为一点挫折而退缩,她现在正在伤害他,不仅自私,而且残酷。


她翕了翕唇,终究掩面哭出声来。


他仿佛看到黑暗中出现了一道裂隙,毫不迟疑地将她纳入怀中。


这个怀抱如此温暖、熟悉,心像被什么烫到,猛然间战栗颤抖。她陡然明白自己是多么幸运的一人,她该庆幸能够被他找到,就像陶氏说的,即便时日无多,也该把剩下的日子好好地过。何况,她的身体已经比最初时好了许多,她还如此年轻,远不该怀着一颗等死的心度过余生,又为何要亲手将这幸运与幸福推开?


想起这些,便忽地释然了,也轻松了。


她含着泪抬起头凝他,抚摸他坚毅的轮廓,刀锋般的薄唇,终于情难自禁地吻了上去。


他怔住,继而是狂喜,双臂紧紧锢住她,狂烈地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直到他离开,四目相接,在急喘着的对视中,她才抹去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面颊上两个浅浅的笑窝。


她从裹在身上热腾腾的被子里抽出手,环住他的脖颈,小女儿的娇态便又回到了那双慧黠的眸里:“夫君,炕太热了,你去把火熄小一点。”


他一怔,绷紧的心松下,唇边终于流露笑意。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20 23:05:00 +0800 CST  
八个月了,这是笑容第一次回到他面上。


低眸,又是爱又是怜地在她面颊上轻咬了一口,见她吃痛地躲开,气恼瞪眸,才满意地吮了吮她粉嫩的唇瓣,扶她重新躺下,凑过去低喃:“等回去,我们早些把亲事办了。”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红着脸点点头。


他便不再说话,只是凝着她,一遍遍描摹她的样子,像怎么也看不够,直到她忍不住嗔他,他才笑着摸摸她消瘦的脸颊,“你先睡一阵子,我和十三准备一下,晚上咱们把隔壁的大哥大嫂叫过来吃顿饭,好好谢谢他们。”


“十三也来了?”洛瑶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傻气,若不是穆衡带路,恐怕这青沅村的位置他都找不到。


“自然。他知道此处。”


“那你们两个男人怎么做饭呀?不然你们把菜和肉收拾好,我起来烧吧。”


“不用。”周瑜将她不听话的手又塞回被窝里,“你睡吧,我和十三琢磨着来。”


洛瑶听话地点头,但还是念着这事,应醒着到时候起来烧饭。


周瑜又陪了她一会儿,怕耽误事,才依依不舍地为她掖好被角,从屋里出来合上门。


穆衡刚巧从里正那儿拜会完回到院里,拜会里正是周瑜的意思,他们两个外人来到村里落脚,又隐瞒着身份,自然得做全礼节,免得再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探究地看了一眼周瑜,见他阴云密布了多月的面上终于眉眼含笑,格外爽朗,知道这是和小嫂子把话说开了,遂也跟着高兴起来:“王爷,成了?”


周瑜扬唇嗯了一声,往院门口走,“把马牵进来。”


穆衡应声,二人便将两匹马牵进院里,卸了马背上驮得帐子和路上的吃用,暂时堆在院门旁的墙根处。


搬完东西,周瑜拍了拍手上的灰,环视了一圈简陋但整洁的小院,视线最终落在院子西侧盖了一层白雪的柴垛上,凝眉道:“柴这么放着怕要受潮,等天气好点,得盖个棚子遮上点。”


穆衡抬眸扫了一眼,道:“咱们来的路上不是带了块雨毡子,我看着尺寸差不离,盖上不就得了。”


周瑜却摇头,“回头再说。”柴垛的位置恐怕还得起个马棚,可不光是一块雨毡就能解决的事。


归置好卸下来的一堆物什,穆衡又从柴火堆里找了根粗壮些的木杆扎在地里,使劲跺了两脚,在柴垛旁安了个临时的马桩。他将自己的马栓好,又去拉绝霜的缰绳。


绝霜性子极烈,见是旁人来牵,便有些拗着劲儿。


穆衡拽了两下,它非但不动,反而退了几步到了门口处,将虚掩的柴门挤开了一道缝,黑炯炯的眸转向周瑜,仿佛是在埋怨他要将这既不遮风也不挡雨的地方作为它未来几日的宿处。


周瑜见穆衡搞不定,只得从穆衡手里接过绳子,将它拉回来栓上,拍了拍它的头:“你倒娇气上了,先委屈两天,过两日便给你搭个棚子。”


绝霜打了个响鼻,不大情愿地扭过头去。


穆衡好笑地叹气,倒是想起来,眼下自己也还没地方睡呢,忙问:“王爷,我睡哪儿?”


洛瑶的小院只起了三间半房,正房分成内外两间,外间算是个堂厅,乡下没那么讲究,支起张小桌,便既是吃饭的地方,也能用来招待客人。里间是一张小炕,连着隔壁西边的灶房。院东头挨着墙的则是一间储藏间,小房子并不大,用来堆放杂物和吃食。最后的半间房是盖正房东北头,紧挨着墙角的恭房。


三间房除了正房哪间也住不了人,穆衡有些为难。


“行军床支上,堂里头先凑合两宿吧。”周瑜见这捉襟见肘的地方,也是无奈,“你歇上两日便先回去,替我给皇上带个信,这儿我留着就行了。”


穆衡面露难色,“这好么?正房就那么大点儿,那外间和里间挨得又近……”只怕到了晚上周瑜和洛瑶说什么他都听得见,更别提若要再做些什么事,这莫不太尴尬了些。


“无妨,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你在外边儿支帐子。”来的路上他们虽也是这么凑合过来的,但眼下既有住处,自然没有让他再受罪的道理,屋里总归是要暖和不少。


穆衡拗不过周瑜,只得答应下来。


“你去井里打桶水来,等会儿做饭用。”周瑜从灶房门口拎了只空桶递给他,拉开窖房的门,准备从里边找点儿材料。


不想前脚才迈进去,便被一声尖锐的啼鸣惊得顿足。定睛一瞧,房里除却整整齐齐码放的杂物和几个盛食物的大坛子以外,靠墙边的木架子上竟是站着一只隼。


见他进门,那隼锋利发亮的眸便警觉地竖起,浑身的鹰羽也扎了起来。


穆衡话还没问出口,见周瑜止住脚步,忙凑过去往里看,这一看也是惊了一跳:“嚯!小嫂子的院儿里怎么有这玩意儿?”


猎隼是邬延人和突厥人尤为喜爱的宠物,这种鸟十分凶猛,尖喙利爪,常被训作狩猎之用。周瑜虽不知道洛瑶的院里为何养着这般凶悍的猛禽,但他却也驯过海东青,见这隼腿上拴着,知道这怕是已经去了野性的,便缓缓挨上去打了声口哨。


头几声倒是让它兴奋起来,扑腾着翅膀要往外飞,连着试了几次,它才终于安静了,偏头望了他一眼,羽毛放了下来,眯起眸不再理他。


哨声是隼主人训练时的惯用指令,不同的哨声代表着不同的动作。周瑜摸不清这只隼能听懂哪些指示,只匆匆端了两个坛子出来,便将窖房的门带上了。


两个坛子里一坛是刚腌好的酸菜,另一坛是一大块冻成冰疙瘩的猪里脊肉,他挑了半天,似乎洛瑶的食材也就这么两样,着实简陋得让人心疼。


穆衡帮着接过去,叹道:“烧个饭还得冒着性命危险,小嫂子这窖房铁定不怕进老鼠。”


“怕是邬延带回来的。”周瑜随意猜了一句,将此事暂抛在脑后,为晚上做什么发起了难:“十三,做过饭没有?”


“只烤过肉,烤过鱼……至于烧菜,我真不会。”穆衡连连摇头,“我还以为王爷您会呢。”


“我会的也跟你差不多。”周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们这些常年在外带兵的人,都有一手烤肉乱炖的绝活。可如今是要设宴,总不能桌上只摆两盘子炙豚,再切些酸菜,这也太过寒碜了。


周瑜忖了半晌,才道:“你去邻里看看能不能买些新鲜的材料,最好买条鱼来,炖个酸菜鱼,倒还拿得出手。其余的,能买现成的就买现成的吧。”


穆衡应了声,便拎上桶出了院子。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20 23:06:00 +0800 CST  
周瑜将两个坛子搬到灶房里,先将洛瑶灶台上的油盐酱醋香辛料都研究了一遍,暗道小姑娘东西挺齐全,这才取了个盆准备将酸菜捞出来。


坛子一打开,便是一股浓烈的酸味儿窜出,他蹙了蹙眉,拿筷子挑了一棵到盆里,正愁着要怎么处理这酸得呛人的东西,便听身后响起轻沙沙的脚步声。


回身一看,却是洛瑶起来了。清瘦的身子裹了花棉袄,总算显得圆润了些,只那张小脸却还是尖得惹人怜惜。


“怎不睡了?”周瑜将盆搁在案上,拦她回房,“你刚好一点,赶紧回去歇着,莫再累着了。”


洛瑶自是不依,从门后边取了围裙系上,挽起袖口来,“你不是要请常大哥和陶嫂子过来吃晚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做呀。”


“不是说我做就行了……”


“夫君会做什么?”洛瑶不留情面地拆穿他,“无非就做过粥和烤肉,旁的你又不会,逞什么能?”


周瑜无奈,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那你个小丫头片子又会做什么?我还没见过你做饭。”


“你看着就是了。”洛瑶推开他,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盛酸菜的盆里,正准备洗,却被周瑜攥住了手。


他将盆从她手里接过来,“水太冰了,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就是。”


洛瑶只得将围裙从自己身上解下来,围在他腰上。本是该在沙场上握剑指点江山的将军,眼下围上围裙,高大威仪,手中握得却不是刀剑,而是端着酸菜盆子,往灶台边一站,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洛瑶瞧着他,便觉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一点都不像厨子的样。”


周瑜被她笑得没辙,指着盆沉沉问:“你这拿水泡上是准备洗?”


洛瑶笑够了,便点点头,“刚腌好的酸菜得要洗的呀,不然会很咸的。对了,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炖条鱼,你看行不行?”


“鱼呢?”她四下里扫了一圈,没看见鱼的影子。


“我让十三买去了。”


“那你就先把酸菜洗出来切好。”洛瑶站在一边指挥,先让他摘了扳指洗干净手,才指导他如何下刀。


他学得很快,虽因灶台太低不得不弓着背切菜,姿势显得憋屈了些,但刀功倒是不错。洛瑶拿筷子挑散,见他的酸菜丝切得宽窄齐整,便夸道:“夫君切墩的水平倒是值得褒奖的。”


未想这一夸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多时穆衡打了水,又买了鱼和些熟食回来,见周瑜和洛瑶都在灶房里忙活,本打算自告奋勇进去打个下手,哪知还没轮他说话,周瑜便将鱼接了过去,殷勤地问了一句:“瑶儿,鱼收拾出来是不是就可以下锅了?”


得了洛瑶的应允,他便麻利地刮了鱼鳞去了肠肚,将鱼洗干净后扔在案上剁成几节,下锅开炖。


穆衡见这才不大会儿功夫,他掌勺切菜剁鱼,忙前忙后,虽是有洛瑶在旁指点,但做起饭来已然是行云流水,一时间惊得险些咬着舌头。


堂堂靖西王,卫国大将军,围着主妇才围的厨裙,在灶台边儿团团转,哪里还像个王爷、将军的样儿?怎么为了在小嫂子面前表现,竟连形象都不要了?若然让他军中的将士们看见,他这一世英名怕就要毁在这小小的灶房里了。


穆衡砸砸嘴,总觉得自己应是见证了了不得的一幕,顿时感觉头上都聚了金光似的,连忙又多看了几眼。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20 23:06:00 +0800 CST  
这章真难写,说好昨天发的,改了好半天。
这章之后基本都是糖了,小打小闹的穿插一些小矛盾,然后我们就在一片幸福祥和中迎来大结局吧~
不过应该还有很多章糖可以看,主要是写到哪里大结局我还没想好。
祝大家晚安~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20 23:08:00 +0800 CST  
【章七八】宴请


鱼快炖好的时候,洛瑶见天快要黑了,便让穆衡去常石家知会一声,免得陶氏再烧了饭。


教着周瑜又炒了一道猪里脊,一道黄豆芽,算上穆衡买回来的熟切牛肉和蒸腊肉,一共是五道菜。其余四道已全部端上了桌,只等着鱼炖好了。


她算了算,差不多够吃,便让周瑜从灶台前让开,把白面和玉米面拿了出来掺上,准备做贴饼。


周瑜干了半晌活,只觉得这烧顿饭竟比练武带兵还累。站在边上喘了口气,又帮她收拾干净灶台,这才洗干净手,重新掏出扳指戴上,摘了围裙给她围上,站在她身后看着。


洛瑶一面往掺好的玉米白面里倒水,一面拿筷子将湿润的面打散,头也不回地问:“你那扳指整天戴着,不嫌不方便呀?”


人家都是戴着狩猎射箭的,他可倒好,硬生生将那扳指戴成了饰物,她记得当时太学里的男学生还一股脑儿地模仿他这戴法,有一阵子人人拇指上都套着个扳指,旁人看来还以为又是京城里盛行的什么风潮呢。


他为她系好围裙的带子,弓背从身后将她环住,低头咬她玲珑的耳垂:“你送的,我舍不得摘。”


洛瑶被他瘙得发痒,咯咯笑着躲开。待面搅得差不多,水分刚好,便放下筷子,用手将散着的面花一点点揉成团。


“做的是什么?”周瑜贴着她的脸往盆里看,瞧见黄澄澄的面,便想起玉米窝窝来。


“贴饼。”洛瑶用手背蹭了蹭被他弄痒的面颊,“你别闹我啦,快帮我把碎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痒死了。”


周瑜只得直起身子,抬手将她头发捋顺,抚平,绾了耳际的碎发到耳后,才问:“贴饼是什么?”


“是邬延人常吃的一种饼,很独特的,你看着啊。”


她跃跃欲试地要给周瑜展示贴饼的做法,揉好了面团,便掀开灶上大铁锅的锅盖。一阵雾气弥漫后,喷香的酸菜炖鱼味儿窜入鼻腔,浓香馥郁,勾得人直垂涎。


她俯身看了一眼锅里咕嘟的鱼汤,估摸着鱼已差不多炖好了,便在铁锅边沿先刷上一层油,从大面团上揪下一坨小面团,揉圆,压在铁锅的锅边上,再按扁成饼的形状。就这么一个个重复,直到铁锅边贴上了一圈饼后,才又将锅盖盖了回去。


“这不会掉锅里?”周瑜头回见这么做饼的。


洛瑶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弹琴不如他,学识不如他,扳着手指头数,当真没几个强的过他的。今日却扬眉吐气,总算给他当了回师父,自然有些得意洋洋:“当然不会,不信等会儿揭开盖你自己看。”


“你何时学会这些的?”


她从十几岁起便嫁了他,恩爱和睦十几载,算上今世在一起的时日,也有近十五年了。前世虽说也见她下过厨,但无非是逢年过节像模像样的露两手,滚元宵包粽子,却从来没有过今日这般贤惠的小厨娘模样,一个人如此娴熟地操办一桌子饭菜。


看着她忙碌认真的模样,他只觉得既新鲜又爱到了骨子里,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回。


“大部分是在邬延学的,回了乔府以后,也新学了不少菜色。我本想着成亲以后给你做的,你倒是个有口福的,能吃到没过门的媳妇儿做的饭菜。”洛瑶笑着挑他一眼,掀开锅盖铲下一张熟了的饼,掰下一小块吹了吹,伸着手喂到他嘴边:“尝尝。”


周瑜就着她的小手将那块饼吃下,饼皮焦酥,饼心松软,玉米面和白面的香气盈满口腔,掺了鱼肉的鲜美和酸菜的辛香。不知是他饿久了,还是她做的当真美味,咀嚼半晌,他竟是不舍咽下。


直言不讳地夸赞:“瑶儿这道菜怕是能进御膳房,等回去了,让皇上皇后也饱饱口福。”


“贫嘴。”洛瑶嗔他,取了两个盆来,“你快帮我把剩下的都铲下来,鱼也可以出锅了。”


常石和陶氏带了些薄礼登门,炖鱼便被作为压轴的主菜端上了桌。


五个人围着小桌鳞次挨坐,虽挤了些,但图的就是个热闹。穆衡没忘记此前离开青沅村时许下的承诺,临来前特意在镇上打了一坛好酒带来。酒坛开封,浓郁的酒香便登时间盈满了小屋,三个男人斟上酒,相互寒暄着碰了两轮,才闲聊起来。


常石看着满桌子大鱼大肉,觉得跟提前过年似的,遂赧然道:“你们实在太客气了,整这么多好酒好菜,只怕把乔妹子的家底儿都搬空了,叫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洛瑶忙客气:“哪有的事,搬空了就搬空了,只要你们吃的尽兴,回头再让夫君去镇里采买就是。”


陶氏一听不由回眸,心里头纳闷得紧。早先不是说是未婚夫,这怎么就喊上夫君了?


不过见他二人恩爱得和夫妻没有两样,也就只当做洛瑶当初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嗔怪地瞧了常石一眼,道:“周大哥气度不凡,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家底儿定然厚实着呢,哪能招待两道菜就搬空了,你尽胡言乱语。”


常石挠挠头,讪讪笑:“说得是,还不曾问周兄是哪里人士?在哪儿高就?”


周瑜淡淡道:“京城人士,谈不上高就,卫尉军中当职罢了。”


洛瑶笑着瞥了他一眼。


“原来是位军爷。”陶氏惊叹,扭头对常石道:“怪不得打眼一瞧,气魄就和咱们这些寻常人不一样。你还记不记得,原先咱们村里也出过个当兵的,叫刘大武,当时村子里各家各户还都争先恐后地想一睹他的风采呢,如今再看,若拿大武来比周大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常石撇嘴,“你这不是**嘛,大武那才是个兵蛋子,人家周兄都有官职了,且还是京城的官,自然不一样。”


“餐风饮露,粗人罢了。”周瑜摆手,将二人打断,提了一杯酒,“今日设宴,本是为了感谢您两位的,怎么这又夸起我来了?要我说,什么官职家世,到了这儿都是没用的东西。我与内子如今在此暂住,万事还得仰赖二位帮衬,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


一仰头,酒杯见底。


穆衡也斟满一杯端起:“我也替兄长敬您二位一杯。明后两日,我或许就得动身回京了,兄长和小嫂子初来乍到,得住上一段时日,还盼常大哥和陶嫂子多多关照。”


常石一时有些语结,干脆一拍大腿,“嗐!瞧你们客气的,我不大会说话,就不说了,全在酒里了。”


酒过几巡,饭菜消下,洛瑶和陶氏拉着家常,三个男人也是趁着酒意愈聊愈热络。


周瑜酒量极好,整坛酒见底儿,他仍正襟危坐,没有半点醉意,时时警惕着自己的言语。聊到戌末,眼见着时候不早,常石也喝得有些头重脚轻,口齿不清了,陶氏便连连道谢告辞,扶起常石准备打道回府。


穆衡自告奋勇将常石送回去,留下洛瑶和周瑜收拾残局。


一桌子菜大半见底,剩的不多,倒是一大盆子鱼没吃干净,还剩了几块。周瑜端起盆便准备将剩菜倒了,洛瑶瞅一眼盆里剩下的鱼肉,却将他拦住:“这几块又没人动过,留着明天热热还能吃呢。”


“吃什么,明儿做新的吃。”周瑜蹙眉不依,哪里舍得让她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可倒了多可惜呀。”洛瑶心疼地紧,原先大鱼大肉每日浪费多少都不觉得,如今自己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才知那些食材粮食得来多么不易,更才懂得珍惜。


眼见她乞怜哀求,鼻子眼睛都是可怜模样,他终是心又软了:“那留着我吃。”


“不管,我就要和夫君一起吃。”洛瑶黏上他,耍赖皮。


他叹一声,知道自己说不过,便不再与她纠缠,明日自给她做新的便是。


收拾干净屋子,周瑜又去灶房烧了一大锅热水,准备擦洗一番上炕安置。里间本有洛瑶平日里用的一个小浴盆,周瑜和穆衡一路赶路到此,身上虽不干爽,奈何三人挤在同一屋檐下,无法沐浴,也只能暂时将就。


穆衡回来,在堂里支上行军床,又问洛瑶借了一床被子,随意擦了擦便先睡下了。他一来确实困得紧了,二来也是怕自己睡得太晚,让周瑜和洛瑶难做。他打得算盘是,自己早些睡,睡熟了便什么也不知晓了,让人家夫妻间也好办事。于是他蒙头便睡,不多时外间便响起轻微的鼾声。


周瑜擦干净身上,听见隔壁鼾声响起,心道算这小子机灵,便将巾子扔回盆里,换上干净寝衣上炕。


洛瑶躺在被窝里就着昏昏暗的油灯,翻着周瑜和宋昭的通信,看到去年十一月的一封信时,惊喜地叫道:“姐姐有孕了!?”


“小点声。”周瑜伸手点她的唇,穆衡这臭小子睡着了,可别让她再吵醒了坏事。


洛瑶眨眨眼,掐指一算,眸更亮了几分,这次却是压低了声音,“我有小外甥了!”


“嗯。”淡淡应着,周瑜躺下去,将她揽进臂弯。


深长的目光落在房梁,想起自己的三个孩子来,心忽而变得柔软敏感。


有多久了?他和洛瑶像有默契一般,从不曾在对方面前仔仔细细地提过三个孩子的一切,但这不代表他们不想。


他知道她私下里偷偷做了不少小孩的衣物、虎头鞋和虎头帽一类的物件,而他也总是在夜里梦到循儿,胤儿,梦到他将他们俩举过头顶,抗在肩头,梦见教他们读书,习武。


至于小女,他总是不自禁地想象她的模样。


都说女儿随父,他却实在想象不到一个姑娘家若像了他这般凌厉疏冷的长相会是哪般,倒宁愿她像她娘多一点。水灵灵澄澈的眸,白嫩得像琼脂豆腐般的肌肤,脆生生惹人怜的声音。若今生能再拥有她……


他不忍想下去。


一个不合格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他何德何能,乞求上天再将那美好的孩子赐给他。循儿出世后,他尚且教导了数年,后来军事愈发吃紧,每日公务也愈发忙碌,照顾孩子的重担便落到了洛瑶身上。但她到底孤掌难鸣,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难免有顾及不上的时候。前世他为国捐躯,却终辜负了家庭,辜负了他挚爱之人。


他亏欠她们的,再多一世也无法还清。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28 20:36:00 +0800 CST  
“夫君。”洛瑶清甜的声音将他拉回:“小外甥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瑜想起衍儿那小家伙见了他便咯咯笑的模样,不由笑了一声,“是个男孩,爱笑,暄文便给他取了个乳名叫笑笑,可爱得紧。”


洛瑶弯弯唇,却是沉默下来。


循儿刚出生的时候,也是极其乖巧,抱在怀里不哭不闹的,又大又黑的圆眼睛总是惹得全家人都心爱不已。长大了以后,他亦最像他父亲,生得剑眉星眸,英俊威仪,最有出息,也最懂事,把弟弟妹妹照顾得十分妥帖……回忆像循着他成长的轨迹一点点前行,从他父亲角色的缺席,直到他的离开。


不再责怪,也不再怨怼,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几个孩子的思念。


那份思念随着此世与他重逢喜悦的淡去,战乱征伐的尘埃落定,变得愈发强烈,强烈到令她从没有如此急切地渴望再度与他浇灌出爱的果实,如此急切地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何况,以她的身体状况,不知还能不能撑到孩子的降临。


她愈想越觉得耽误不起,愈想越迫切,越焦急。仿佛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忽地翻身,凝进他微澜的眸:“夫君,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他怔了一瞬,并不是太理解她的意图,只是轻抚了一下她的背:“不急,等回去成了亲,你的病好起来,子嗣是顺其自然的。”


她却十分严肃:“我是说现在。”


他愣住,似乎隐约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沉下眸来:“你如今身子太弱,我怕伤了你,更怕你经受不住。”


婚俗礼节在他眼里都不过是虚设,也自有办法维护她的清誉,唯一担心的也只不过是她娇嫩脆弱的身子。下晌时她犯病,那痛苦难捱的模样,简直像要将他的心都剜走一般。


洛瑶却接着怂恿:“不试试怎么知道受不受得住?我们试一次吧。”


“改日吧。”他忍得虽痛,但并非不能克制,更何况此情此景更不能不克制。


她对床笫之事向来害羞得厉害,今日如此主动,他又怎么听不出是因为什么。但她病情尚未缓解,即便自己再想,也不能就这么由她而去,只能哄着先往后拖一拖。


她焦急起来,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干脆起身,扯开他单薄的寝衣。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28 20:37:00 +0800 CST  
质问的话语在她看到他时像是哽住了。


白天时他穿着厚重的冬衣,看起来并未有多大的变化,仍是记忆中那个高大精壮的男人。然而褪去衣衫,她才发现他瘦了许多,曾经强壮饱满的肌肉消减不少,躺下时,更几乎看得到胸前隆起的肋骨。胸口横梗的那条伤痕,蜿蜒在他起伏的肌肉和骨头上,狰狞刺眼。


她知道为什么,一时心酸不已,到了嘴边的话咽下,眼睛热起来,趴在他胸口不再作声。


他不明就里,唯觉她娇软的身子贴上来。


柔滑在他胸口粗糙的肌肤上蹭着,分明瘦得轻飘飘的身子,胸前的两团绵软却又比以前大了不少,两只白莹莹的小团子,隔着单薄的寝衣,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只让他的自制力早已全然溃败。


她已出落成了,像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到了拆封的时候。


掌间的盈滑叫周瑜实在有些忍耐不住,眸色暗了暗,挟住她的腰陡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子底下。她娇小的身子如此柔软,软得就像琼脂白酪,杏仁豆腐,只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入腹中,小腹下的那处也愈发烧灼胀痛起来。


他难捱不已,衔住她的唇,一路吮吻碾磨至她耳垂,将她红得发烫的耳珠含入口中细细品尝,捉住她柔嫩葱白的小手往下带,直到紧紧覆住坚硬如铁的那处。


他粗喘如粝,厮磨着她的耳畔:“帮我。”


洛瑶没料到这样。


掌心那又粗又硬的东西让她脸红得滴血,想要抽出手来,可他滚烫的大掌就像铁钳,挣了两下,仍旧纹丝不动,反而害她不慎多碰了几下。


她娇声哼唧起来,委屈地扭着身子锤他,“你都不肯给我……”


“怎么不肯,夫君想要你,想狠狠地疼你,可你终归还病着。”他混乱地解释,待到解释罢,才觉得如此多余,她大概不过是撒娇罢了。


他密密实实地压住她的唇,不等她同意,便裹住她的手快速抽动起来。她的小手几乎包覆不住那般尺寸,笨拙而稚嫩,行至深处,他便干脆放开她自己来,磁哑粗重的嗓音一遍遍低唤着她的名字。


他急促喘息带着意乱情迷的陶醉,洛瑶听着只觉得羞急了,心尖上也痒极了,浑身都燥热难耐起来,控住不住地拢紧了腿。她羞于面对自己的反应,干脆闭上眼不想不看。


好半晌,直到感觉他肌肉绷紧的身子剧烈地猛颤,手上忽地一阵黏湿,才睁开眼,又气又羞地望着他。


这事他分明自己来也行,却非要她帮忙,摆明了是要戏弄她的!


周瑜伏在她身上喘了几声,便翻身拾了巾子为她擦拭。


见她紧咬着腮帮子不言语,只得将她揽进怀里:“生气了?”


洛瑶扭着劲儿不答。


他无奈,只能又解释:“你流落在外半年,如今必须是以完璧之身回去,这般道理,我知道你懂。”不待她接话,又补上一句,“还有,等你不只是为了要孩子,而是想要我,也有能力接纳我的时候,我就给你。”


事关清誉,确实是有欠考虑了。


洛瑶抿了抿唇,知自己任性鲁莽,一时有些语结,只喏喏道:“谁说我不想要你了。”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


“什么?”他只听她含糊地念了句,便飞也似地低下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带起颊边一抹可疑的红晕。


这件事上前世今生她都没有主动过,从前生了孩子以后更是恹恹,若不是他总是脸皮厚硬磨着她,只怕她们的夫妻情分都要疏离几分。


此世却不知是怎地,本来她目的单纯的很,只想速战速决,完成任务便可。可方才他自己办事,却叫她身体有了反应,不仅心痒难耐,更头一回如此渴望被他占有,渴望被他霸道强硬的挞伐。然而这样的变化她却羞于启齿,被他追问,更是不愿重复,干脆拉高被子蒙起脸装睡。


周瑜不知她好端端地为何装起鸵鸟来,只怕她捂坏了,想把被子往下拉拉,却发现被子被攥得死紧。


他无奈哄:“瑶儿,闷坏了,好端端的蒙起头来做什么?”


好半晌,她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水灵灵的眸眨了眨,像是想起什么紧要的事:“夫君的生辰要到了。”


他被她跳脱的思维弄得哭笑不得:“所以?你便因这蒙着脸?”


她瞥他一眼,“才不是。”可又不肯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突然想问问,夫君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十一月廿,是他此世第二十四个生辰。他是冬日里出生的人,或许天生带着冷漠和疏离,这个生辰如前一样,怕是也会照例敷衍了事。


他向来不喜过诞,前世如此,是因常年奔波在战场上,对比起生死来,生辰这样的节日显得无足轻重。今生他依旧保留了这个习惯,两世为人,年龄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虚数罢了,生辰便更加没有意义。


但她的生辰他却总惦记着要为她庆贺,她反问时,他便总说,小孩子的生辰如何能与大人的一样。他总将她当作孩子对待,她恼归恼,却也甜在心里,亦听他的从不设宴庆祝。


但仪式感总归是要有的,不论这几年来如何坎坷多舛,礼物还是年年备着。


前年送了他一件袍子,去年在战场上为他做了一副手套,今年,她想着做些更温暖的物件。这几日天冷,下晌见他走路时右膝似乎有些不得力,又背着她拿药膏揉搓膝盖。她知道他膝上有旧伤,并不挑破,只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他想都未想便答:“送什么都比不过你在我身边,你已是夫君今年最好的生辰贺礼了。”


这话叫她心里又暖又甜。


“那就做副护膝吧。”她笑,“总归是要送点什么的。”


“依你。”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把她紧紧揽到怀里,汲取她身体的温度。


这是半年多以来最踏实安稳的一个夜晚。


拥着她,心便像找到了归宿一般,如此宁静,妥帖。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28 20:37:00 +0800 CST  
发糖完毕~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1-28 20:37:00 +0800 CST  
大年三十,祝大家新年快乐,狗年旺旺~!
今晚年夜饭回来更~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2-15 16:56:00 +0800 CST  
【章七九】腊日


翌日大早,飘了整夜的雪花停了,屋外一片银装素裹。


洛瑶起来的时候周瑜已不见了人,但炕是热乎的,她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听见外间隐约有响动,知道周瑜在家,便朝门口唤了一声夫君。


周瑜已起来和穆衡做了早饭,昨日向洛瑶学了和面,两人便摸索着烙了几张饼,熬了粥,简单用过之后便忙碌着收拾东西。穆衡准备做些干粮,晌午时就离开,周瑜见家中剩下的米面不多,也准备与他一起出山,去镇子里采买些吃用。


两人扫完院子的雪,套上马,刚回到屋里,便听见小丫头唤。


周瑜便忙放下手上擦汗的巾子,推门进屋。


见她醒了却不起来,他无奈摇头,在炕边坐下:“外边雪景很漂亮,不起来看看?”


“被窝外边冷。”洛瑶瘪瘪嘴,朝他撒娇。


周瑜低笑,“那就多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端早饭,先吃一点,等会儿还要服药。”


她的药每日需要服用两次,晌午和下晌各一次,昨日他特意向陶氏问了清楚,免得误了时间。


粥饼喷香,都给她温在锅里,端过来时还冒着热气。


洛瑶坐起来,靠在炕头掰着饼吃,他便拿勺舀了粥吹温喂到她嘴里,一壁喂,一壁想起昨夜里本来准备的问的事情来,“你怎么会到邬延的?”


洛瑶怔了怔,咽下嘴里的粥,“我落水以后被商队的人救起,是他们将我带到努尔查去的。”


“是常石他们昨日桌上提到的那个楚昇?”提起这个,他微微皱了皱眉。


昨日饭桌上听常石提了一嘴,说是那人将她由邬延送到此处,为她起了院子安家置业,就连窖房的那只隼也是他留下的。一个邬延的伊勒已足矣叫他不快,而今听见自己的女人又是被别人救起照料,他心里便更不是滋味,酸溜溜的发堵。


洛瑶观察着他的反应,小心翼翼地开口:“嗯,起初我以为他要对我不轨,后来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好人。他待我很君子,不管是去的路上还是回来,都很照顾我。”


他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继续吹着勺里的粥喂她。


“夫君。”洛瑶挡下他伸来的手,凝着他问:“如果我遇到歹人,被辱了清白,你还会娶我吗?”


他何不曾想过她这离开的半年多里遭遇了什么,也原本猜测过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躲起来不愿再与他相见。


这一百多个日夜里,他想过无数种最坏的情形,亦做过无数次最坏的打算,然而当得知她还活着时,一切的可能性又瞬间仿若尘灰般无足轻重,什么也比不过她回来,什么也比不过失而复得的喜悦。


“总爱问些傻话。”他将调羹搁回碗里,伸手在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捏了捏,“为何不会娶你?为夫日思夜想的小白团子。”


小白团子?这又是何时给自己新取的绰号。洛瑶赧然,眨眨眼,“你不会嫌弃我吗?”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想听实话?”


洛瑶点头。


他便答,“不会嫌弃你,但若说一点都不介意,恐怕也做不到。”


这是实话,她知道他没有拿甜言蜜语来糊弄她。


其实何止是他,就连她自己恐怕也无法接受这种事情。若然真被人玷污了,她断不会苟活于世,甚至还拿这般出格的问题来唐突他。但现在,因为她安然无恙,才可以这般无所顾忌地窥探他所思所想。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你会怎么办?”


他面色平淡,重新舀起一勺粥喂到她唇边,看着她吃下,才将她勾过来贴上她的耳畔,吻着,厮磨着,逗她:“若真发生此事,自然是得狠狠地要上你几十遍,求点补偿,瑶儿说呢?”


洛瑶缩起脖子,又痒又恼。


这男人撩人说荤话的本领愈发见长,她做什么自讨这羞臊。


周瑜见她耳面飞快地变红,目的达到,才哂道:“快吃吧,莫再乱想。”


洛瑶将他喂来的粥抿进嘴里,含糊道:“你该好好感谢楚大哥。若我没有遇到他,遇到的是旁的人,你恐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自然要谢。”他淡淡应,“你打算让我如何谢他?”


洛瑶想起曾向楚昇许诺过的赎金,便道:“你能搞来盐吗?再送些绫罗绸缎,也就够了吧。王府的绫罗绸缎多的都穿不过来,送他一些也是不心疼的。”


周瑜闻言,方才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因她的护家而舒坦了不少:“你这丫头何时这般抠门了?”


“抠门?我哪里抠门了?咱们府上的那些绸缎可都是御品,送给他能赚不少呢。还有盐,贩售私盐可是要论罪的,若然不是为了谢他,我都不敢跟你提这个。”


她掰着指头精打细算着,那模样落在周瑜眼里,就像不停往自己家扒拉食物的小花栗鼠,嘴里、窝里都塞得满满当当,黑溜溜的小圆眼睛还在四下找寻能收集回来的宝贝。


真是可爱极了。


他扬了扬唇,“人家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商人,若只拿这答谢,怕要显得我小气。”


她咕哝:“哪里小气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被褥上绣的孔雀,沉吟一下,想起什么,遂道:“王府大库里有一件琉璃镂金玉孔雀,是先帝当年御驾亲征从突厥人手里得来的国宝,赏赐给了我父亲。如今他有恩于我,这祖传的宝贝不如就送了他,算作酬谢。”


“啊?那怎么行!”她紧是摇头。


那只孔雀她是见过的,王府大库里各式珍宝堆叠如山,唯那只孔雀罕见地用了一整块绿翠精工巧琢而成,更镶嵌金银宝石,琉璃玛瑙,耀眼夺目,一瞧便是能流芳百世的稀世珍宝。莫说那是突厥的国宝,如今便是作为大弘的国宝也绰绰有余。如此贵重之物,怎能这般轻易送了旁人。


他大掌扣住她头顶:“怎么不行。他救我一命,我还何须心疼这些身外之物?”


“救你一命?他救的明明是我呀。”她诧异地望着他,“再说了,他小妹被邬延人掳走,是我替他将小妹赎了回来,这不是已经报答过他了嘛,哪里还需要你下这么大的血本呀。”


“救了你,也就是救了我,合该要重谢。”他端着吃得只剩下底儿的碗起身,在她不开窍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好了,就这么定了。”


他决定下来的事,她只得顺从,撇了撇嘴。


“你若想再躺一阵子就躺着吧,不过十三晌午前便要动身,家里的米面都剩的不多了,我准备和他一起下山,去镇子里买些吃用回来。”


“你不是说外边下了大雪,路好走吗?”她不再纠结酬礼的事,又担心起他来。


“现在还未结冰,尚且好走。若等雪化了结冰,就更难走了,得抓紧下山把过年的东西采购齐。”


他要下山,她自然再躺不下去,忙换好棉袄,下炕送他们二人离开。


雪下了整夜,清晨尚未苏醒的村子仿佛变成了雪国,白茫茫的雪覆盖了各家各户的屋顶,满眸满眼都换上了银装。院子外头的小路已被早起的人踩出了深深浅浅的脚印,穆衡与周瑜先后牵马出门,便又在厚厚的积雪上踏出凌乱的蹄印,发出清脆悦耳的嘎吱声。


腊月天寒地冻,见她跟出来,小脸被风吹得通红,浑身直打哆嗦,周瑜便拧眉喊她回房:“回去吧,莫再冻坏了。”


她摇摇头,上前为他拉紧衣领,唠叨着让他带好皮手套和皮护膝,才又啰啰嗦嗦地嘱咐:“你们路上千万要当心啊,晚上若能回来最好,若回不来也千万不要逞能走夜路,村里人说山里有响马,不安全的……”


他乐得被她照顾,但仍是嫌她话多,拉紧手套,在她头顶揉了揉:“好了,夫君知道了。”


她见他嫌弃,白他一眼,又唠叨穆衡:“还有,十三,你回去了可千万记得告诉姐夫,让他先不要将我的事情告诉爹娘,等我好一点,准备动身回去了,再给他们去信。”


“小嫂子,我省得了,你放心吧。”穆衡点头应。


周瑜翻身上马,拉紧了缰绳催促道:“快些回去,一个人在家小心些,有事就去找邻居帮忙。”


洛瑶磨磨叽叽,直目送他们远去才回了房里。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2-15 23:23:00 +0800 CST  
青沅村以南,距离最近的镇子是阳和镇。天气晴好时,下山得四五个时辰的脚程,若赶上天气不好,雨雪封路,村里人便无人出山。一来路滑难行,容易出事,二来下山当日赶不回来,便得在镇子上投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周瑜与穆衡行到村口,遇见一名猎户,便顺口问了问出山的路怎么走。


猎户看见他们胯下高大威武的战马,知道是村里不久前来的两个军爷,便指了条路给他们,笑道:“军爷不是来寻夫人的吗?这怎么独自回去了?”


周瑜倒不曾想这小乡村消息传得如此之快,昨日刚到,也仅是拜会了里正,今日他来寻夫人的消息便连这素昧平生的村民也知晓了。


想起洛瑶孤身一人在家,略感不安,遂道:“只是下山买些吃用,晚上便回。”


猎户有些震惊:“这天气,路不好走啊。”


“无妨。”周瑜道过谢,一刻也不耽搁,与穆衡策马离去。


洛瑶晚上囫囵吃了些中午剩下的饼和粥,给周瑜做好了饭在锅里闷着,便擦洗干净困倦地歇下了。


睡到半夜,好梦正酣时,忽觉面颊上痒痒的,像被什么抚摸着一般,还有烫呼呼的热气喷来。她抬手拂开,那恼人的炙热柔软的东西便又顺着面颊向下,经过锁骨,然后钻进被窝,隔着肚兜在她胸口上吸吮起来。


密密刺刺的啃噬落在敏感的尖儿上,吮得她一阵轻颤酥麻。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见是周瑜正埋首在她胸口。


他粗粝的大掌捧着一团绵软咬扯吮吻,忘情地用薄唇疼爱着那白皙的娇芳,齿间不时加重力度啃咬,惹得她情不自禁地拱起身子迎合。只不过须臾,全身的感官瞬间聚拢,微痛蚀骨的酥意从丰盈的顶尖处传来,沿着脊髓直冲大脑。


她难以自制地抽颤起来,缩紧身子抱住了他的头,靡靡低吟:“夫、夫君……”


他知道她到了,便松开早已红肿的茱萸,贴在她胸前贪婪地吸了口香气,吻了吻:“小白团子。”吻罢,撑起身来,抚了抚她绯红的面颊,端过炕头放着的碗,“把药喝了。”


洛瑶娇盈盈地喘,终于明白过来小白团子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她虽瘦了许多,但胸口这两处却不知道为何比以前大了不少,惹他留恋也是难免。虽知道这都是男人的正常喜好,可她就是觉得这称呼臊得慌,忙起身从他手里接过碗,也再没了以往喝药的困难劲儿,端起那碗药汁咕咚咚地灌进了肚里。


放下碗,满嘴的苦腥味漫开,她这才难受得五官皱起,一阵反胃恶心。


“含上。”他知道她怕苦,早从怀中掏出一颗梅子糖,剥开糯米纸递到她嘴边。


像极了小时候喝药时喂她吃糖的父亲。


洛瑶瞅瞅他,张开嘴,将他指尖的糖抿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遮盖了苦涩味,她皱紧的眉眼舒展,笑颜漾开:“又不小了,夫君还像爹一样,给我喂糖吃。”


他捻了捻指尖上她留下的余温,刮她鼻尖:“是谁总念叨我是如父如兄,你这般一说,我自然得做三个人的活儿,三倍地照顾你,疼你,宠你。你这算筹不就是如此打得么,嗯?”


洛瑶偏头,只笑不言。


周瑜接过她手上的碗放在一边,吹熄灯,脱了衣裳和靴子上炕,揽着她躺下,抚摸着她背脊上的细滑肌肤:“过几天就是腊日了,瑶儿想吃什么?”


洛瑶替他掖好被角,缩进他怀里,闻见他身上混进清淡皂香的汗水气息,感觉无比温暖安心,“你今日都买了些什么?我其实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咱们就按照传统吃杂饭就好了。”


大弘的腊日定在每年的腊月十八,是冬的末尾,也是冬寂之日。


过了腊日不久便是年节,是春的尹始,也是冬的结束。是以,腊日这天宫廷里都要拜祭天地,民间也有自发的祭祀活动,家家户户要吃杂粮饭,在门上挂风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一切平安。


去年的腊日洛瑶是在鬼门度过的,这一整年里,她吃了数不清的苦,漂泊的心失去了慰藉,漂泊的胃也早就思念起家乡的食物来。她之所以不愿提起,只是不想让他受累为自己准备。


他答:“买了不少东西,米面,蔬蔌,禽蛋都有。想着做些你喜欢吃的。”


“夫君辛苦了。”她凑上去在他面颊上亲了亲,“只是我真的没什么想吃的,你千万别麻烦。”


他却笑了声,道:“你这小馋猫,岂会没个念想的吃食。让我猜猜,想吃樱花红豆还是桂花酪?”


似乎记得这两样都是她的最爱,但这小丫头喜欢甜食喜欢得厉害,好像只要味道不错的糕饼都能得到她的青睐,一时间又迷茫起来。


两个猜测却都遭到洛瑶否决,“不想吃甜的。”


这倒是怪了,周瑜扬眉,又猜:“蟹粉狮子头?龙井白果?还是煮干丝?”


三道菜听来都很让人垂涎,也的确是她最爱吃的,以前在靖西时,他还特意找了江南厨子为她做过。但眼下她惦记的却不是这些江南名菜,而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她摇摇头,干脆揭晓答案:“我想吃四喜焅麸。”


他恼然叹了一声,“怎么想吃这个。”


焅麸是江南最寻常不过的一道菜,但做起来却十分麻烦,想做得好吃,地道,更是得花上不少功夫。


苏氏是淮南人,因而即便在远离淮南的顺安,仍能吃到地道的焅麸。对于洛瑶来说,焅麸是家的味道,也是最让她怀念的味道。她料想周瑜不会做这道菜,也无法做这道菜,说过后便丢到了脑后,一心准备起腊日的吃食和风灯。


周瑜也仿佛什么都不曾问过,他如今是家中唯一的劳力,起棚子劈柴挑水,所有的重活脏活累活都由他一人来做,每日更心疼得连饭都不允她烧,只让她做些简单轻便的帮活,其他时间便是歇着。


眨眼间,洛瑶便成了青沅村最叫人羡慕的媳妇,人人都说她幸福的蜜里调油,有个这般俊朗英武的男人不说,偏还将媳妇宠上了天,这样好的丈夫真是天底下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2-15 23:24:00 +0800 CST  
腊月十八这日,两人早早便起来准备,忙碌整天,洛瑶下厨,周瑜做灯,天将擦黑时才坐下来吃饭。


洛瑶今日依照传统熬了杂粮粥,各样的豆子和米都炖了整天,炖的软烂喷香,又蒸了细面白馒头,炒了两个菜,在这山沟里的小乡村,已是一桌子丰盛的腊日佳肴。


周瑜却嫌少了些什么,对她道:“等我会儿,我去弄点酒喝。”


上次剩的那坛子酒他每日小酌一杯,早已喝光了。原以为他是见这酒放着也是浪费,才每日自斟自饮,可眼下家中无酒,他却竟要去要酒喝,洛瑶一时蹙眉,语气便不大好,“大过节的,你上谁家借酒去?”


“莫管了。”他起身便出了门。


洛瑶盯着他空落落的座位,越想越觉得生气。


以前他虽也酒量好,但能不沾酒时便不沾,只因他身在行伍,既要树立榜样,也怕喝酒误事。如今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染上了这样的爱好,纵然还未至酗酒的地步,但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更不喜欢爱喝酒的人,自然对他生了怨言,兀自闷闷不乐。


好半晌他才推门回来,洛瑶想好说辞正欲发火,却在看见他手中的东西时陡然僵住。


他手上端着的哪里是酒,竟是一碟油亮亮的四喜焅麸。


“你不是……”心像瞬间被他托起,陡然的惊颤竟叫她涌起泪意。


他将碟子放在她面前,在她身旁坐下,“尝尝,做了好几次,失败了好几次,这次的总算是成了。”


“你亲自做的?你怎么会……”洛瑶瞠眸,迟疑着拿起筷子。


周瑜扬唇,竟是有几分讨她夸赞的样子,“村里有个大娘是本倡人,多巧,正是岳母的老乡。我跟她套了个近乎,她便将毕生所学全传授给我了。这玩意不简单,我试着做了好几日,只成了两次。”


洛瑶了然,夹了一块麸放进口中,稠厚的汤汁,咸鲜中带着甘甜的滋味,一在舌尖漫开,她心尖便是一窒,泪也跟着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怎么了?”周瑜怔了怔,忙将小丫头揽到怀里为她擦泪,却哪里擦得干净,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将他哭了个手忙脚乱:“好端端的,怎又哭起来了?是不是想家了?”


洛瑶是感动他的爱意,但她不愿说,只啜泣着点头。


好么,好心却是办了坏事。周瑜心疼地揉着她的身子,连声哄着抚慰:“不哭了,过了年咱们就回去。”


洛瑶不置可否,只抱紧他的脖子撒娇,“我要去挂灯。”


“好好,抱瑶儿挂灯去。”饭还没吃,小丫头想一出是一出,周瑜却宠她宠惯了,没有丝毫抱怨,裹了厚氅在她身上,抱着她出门挂风灯。


风灯下晌时已提前做好了,灯罩由削薄削细的木片斜插而成,木头要浸在水里泡三五日,泡透了才不易引燃。灯里边儿放上一小截烛,点燃以后,微暗摇曳的黄光便斑驳地从木片间的缝隙中透出来,在夜里的院子里投下一地斑斓。


他一手托着她,一手提起灯递过去,看着小丫头笨拙地将灯挂在檐下的铁钩上,欢喜地甜笑。


洛瑶挂好灯,抬眸望了一眼凌乱细碎的光晕,忽而惆怅地揽住周瑜的脖颈,弯身在他额上亲了亲,“我想永远和夫君在一起。”


周瑜托着她的臂膀僵了僵,将她放下来一些,与她平视,才见她眸中含泪,遮掩地将头埋进自己颈窝。


泪沾湿了脖颈,却像落进了他心里,湿漉一片。


她向来是乐天派,若不是因为病情,从不曾有过这般悲观的情绪。


一瞬间心酸不已,抱紧她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喃着安抚:“会的。”


永远都会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2-15 23:24:00 +0800 CST  
文里也过年了~很应景,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2-15 23:24:00 +0800 CST  
新写了一章结果存在U盘里忘记备份,U盘坏掉了,存稿3000多字一个字都不剩,天啊,好心疼
到现在气的睡不着,唉,明天把这破U盘丢了买个新的去……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8-02-18 01:04:00 +0800 CST  

楼主:单面湮尘

字数:286904

发表时间:2014-03-13 04: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15 20:03:48 +0800 CST

评论数:386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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