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架空】[瑜乔-策乔] 饮罢风沙

图片来自:单面湮尘的百度相册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2 20:29:00 +0800 CST  
【作者的话】

时隔近一年,湮尘又带着新作品回来了。
这次的故事依旧关于瑜乔,但是凌驾于虚构的历史背景,希望通过如此方式,能够给他们一个圆满幸福的结局。小说得名“饮罢风沙”,是因故事开始在草原、戈壁、沙漠的情景之中,笔触所至,试图给读者带来一些全新的感受。所幸于,湮尘自小沐浴着西北的风沙长大,如今又工作在温婉湿润的江南水乡,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心中多少已有些感慨想法,故而才敢着笔露丑。
湮尘虽然自初中起就对写作痴迷,但因学艺不精,又个性懒散,读书寥寥,故而肚中墨汁甚是稀薄。加之高中后被迫转学理科,文笔也自此彻底疏散荒废。《凤求凰》时文笔可说是稚嫩不堪,到《饮罢风沙》,虽小有长进,但自认仍是粗糙拙劣,故事情节也或有瑕疵、不足之处,唯有一颗坚韧、诚挚的心,还盼读者们多多支持,并不吝赐教,留下只字片言,建议意见。
小说构思时,参考了许多名家作品,其中包括二月河、高阳等,在此不一一列举,但谨以此文,向前辈们致以最深的敬意。正因为有他们的辛勤劳作,后人才得以踩着前辈们的脚印循级而上,在此郑重地道一声感谢!
小说创作过程中,也得到过许多人无私的帮助,指导。诸如@怜云歆@volcano_up@idioooooooooot以及许多没有注册百度的朋友。感谢他们的大力支持和鼓励,同时也要谢谢他们给了我许多想法启迪,指出小说中诸多不合情理之处,让我得以及时纠正。
湮尘自开始在乔吧创作、连载起,有很多忠实读者始终跟随,陪伴至今,湮尘感动得无以言表,唯能以新的作品来报答。由于人数不少,也就不一一@出来感谢。但无论新老读者,湮尘都十分看重珍视,唯愿以这颗赤诚之心,奉献给大家一段文字构织成的奇妙旅程。
准备好了吗?饮罢一尘风沙,随公瑾小乔,扬刀跨马,再征天下!

PS:
本文纯属虚构,文中人物身份性格、故事情节,皆是作者YY产物,不喜者敬请绕道,还盼口下留情~
更文时间:
本周暂更五章
下周起每周三、周六尽量两更
特殊原因不能更我会提前告知大家~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2 20:33:00 +0800 CST  
【书封】


图片来自:单面湮尘的百度相册


封面设计:@琴酒霏霏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2 20:34:00 +0800 CST  
【文案】


[小乔]

他曾许诺过一个人,一个他视为生命,用尽一切爱着的人。
他曾答应她,待他匡扶天下,便带她归隐山林,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然后儿女承膝,子孙绕堂,垂垂老去,直到白发苍苍,共赴极乐。
但他终究没能信守这个承诺,未及见她最后一面再走,成了他最后的遗憾。
或是天意允他机会弥补,时隔二十余载,久别重逢。那一刻,他拥她入怀,如获至宝,发誓绝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孤守余生。
伴此世,兵起朔漠,马踏中原,战邬延,治水患,清吏治,他仍是从前英雄男儿。
斟一壶浊酒,饮罢风沙,跨马扬刀,征四方,夺天下,道男儿,到死心亦如铁。
可当她坠向急湍那刻,他铁一般的心,竟也撕裂般疼得淌血。
目眶欲裂,只为将她苍白面上最后一抹微笑刻进眼底。
他血泪沾襟,她却笑得释然:“公瑾,能为你死,我此生无憾。”

[大乔]

年幼时,她童言无忌,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却入了心底。
一边是心头挚爱,一边是帝王大业;
一边是相爱厮守,一边是虚与委蛇;
他犹豫不定,却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不忍看她痛苦煎熬,缚她在身边陪他趟这肮脏浊水,他绝情而去,以为成全她一世清濯。
然而知她真的放下,接到喜帖那日,他却如有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他到底还是难放下,难放下她清丽笑颜,难放下当年他以为的那句痴言妄语。
环环算计,步步筹谋,直到他掌中攥住天下,亲手为她戴上凤冠霞帔,她才知,从她说出自己心愿那日,他便为她谋划好了余生。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2 20:35:00 +0800 CST  
召唤大军:人数较多,照着回复过我的读者还有关注过我的粉丝一一@,不分先后,疏漏掉还有@错的请海涵~
@紫音果@囧囧的囡囡@冷月溶溶@环佩月冷@虞清歌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2 20:37:00 +0800 CST  
鉴于召唤队伍被百度删了,所以不能圈太多人,以下是list,希望大家能看到:
@萌妙子@罂粟丿迷人@青染赌书泼茶@敲开心窗的等待@没有白牡丹@我花误佳期
@瑜乔江上 @尼玛美帝 @氺鹤 @周瑜爱利物浦 @伯言随心 @xinmimomo
@wandlight @天沦明琰@瑜玉瑾月 @冰雪小丝@小coco零@幽窗棋罢诉弦语
@周瑜控小鸳 @Substitute_108 @熊小呆_ArcherG@铩羽凰
@小游游yeh @_忆梦翩翩_ @大爷多好一姑娘 @素弦泠风月
@栀千诺 @桥沁 @mena_roro @小威阿百川 @qwer8900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3 02:24:00 +0800 CST  
她出生后不久,便因战乱而流离到此地,被如今的额吉钦兰卓雅带回部落抚养。卓雅的丈夫在战乱中死去,那时他们还没有孩子,而她,就像上天赐给她的一般,刚刚好出现在她的生命。所以,她为她取名“洛瑶”,在邬延语中,意寓“天赐的礼物”。


洛瑶很喜欢这个名字,瑶在汉语中,有美玉之意,而前世她最牵挂的那个人,名中便也有一个玉。洛瑶,洛瑶,每每她读出这个名字,仿佛就又离他近了一些。她相信着,也期待着,她的命运之中一定会与他再有一次相遇。在这条件艰苦,生活困窘的草原,她为了找到他而支撑着生存下去的信念,而现在,便是向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了。


她思前想后,决定先去往中原,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再想办法找到他。虽然她并不知道此生的父母是谁,会是怎样的人,甚或还会不会与她相认,但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洛瑶收拾好浣洗干净的衣物,向部落里走去。迎面而来的族人,知道她今日就要离开,纷纷与她道别,拥抱。洛瑶带着感动和感激,谢绝了他们执意要她带上的别礼,这才一一与他们别过。穿过众多毡房,走向部落最尽头最小的那顶,在门口停了下来。


洛瑶将木桶放在一旁,推开木门,见到卓雅正坐在炉边缝补,便笑着道:“额吉,伊勒安达说你有话要对我说?等我一会儿,我把这桶衣裳晾了就来。”


卓雅见到洛瑶回来,眸中不觉染上爱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朝洛瑶招手:“别忙活了,等会儿额吉自己去晾,你快进来。”


洛瑶回头瞧了一眼那满满一桶衣裳,只好摇了摇头,进了毡房,在卓雅身边坐了下来。


卓雅拉过洛瑶的手,佯装责备:“都要走了,不多陪额吉呆会儿,却偏要去浣洗。你这丫头,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你额吉。”


洛瑶歉疚地笑了笑:“这天马上就冷了,我是怕我走了,那些厚重的衣袍都要留给你来洗,再冻坏了你的手。”


卓雅一听,眼眶不由地酸涩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爱怜地端详了洛瑶一阵儿,这才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到屋那头,拉开坏了一扇门的小木柜,从里面取了一方包袱出来,递到洛瑶手里:“好孩子,你的东西额吉都替你准备好了。这包袱里,有你路上的干粮、几个乌玛给你凑的首饰镯子,有你亲生父母留下的襁褓,还有额吉这几天替你多缝的几套衣裳。额吉不会做中原人的样式,只好做了咱们邬延的,你凑合穿几天,等到了关内,再想法儿把首饰换了,去做几件新的,别让中原人误会了你。”


洛瑶接过包袱,手中发沉,心中更沉,整了整衣裳,端庄地跪下磕了一头,含泪道:“额吉,您对洛瑶的好,洛瑶会记得一辈子。待洛瑶寻到生身父母,一定再回来报答额吉养育之恩。”


卓雅扶起洛瑶,自己也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傻孩子,额吉不要你的什么报答,额吉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中原,和父母团聚。只是,不论走到哪儿,遇上什么,额吉都希望你记得,你是吃着邬延的干稞,喝着邬延的马奶长大的孩子,你一定要像咱们族人一样,坚强、勇敢地活下去,记住了吗?”


洛瑶抹去脸上的泪痕,将包袱挎在身上,重重点了点头:“额吉,我这就走了。”


“走吧,走吧……我再送送你。”卓雅难掩心中的不舍,喃喃着,随洛瑶出了毡房。


送别的族人们纷纷迎出屋来,洛瑶却不敢多与他们寒暄,道别,甚至连多看他们几眼的勇气都没有。她逃也似地向部落外跑去,生怕自己一回头,看到额吉偷偷背过去擦泪,族人们踮着脚朝她挥手,或是听到有哪个人喊了她的名字,她便要忍不住停下向前的脚步,转身回到他们的怀抱。可她知道她不能,虽然她的心因为分离而沉重,虽然她的眼泪早已溃不成军,虽然她对这里是如此的不舍——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能再回头。


洛瑶跑了许久,一直到已经离开部落有一小段距离,她才终于停下来大口喘息。


正此时,她却又听到背后有人远远地唤着她的名字,她慌忙转头,才见是晌午的少年正向她跑来。少年叫做伊勒,是部落族长哈兰巴纳家的大儿子,自小便对她十分照顾,因为大她几岁,她便唤他安达,在邬延语里是兄长的意思。


洛瑶匆匆擦去脸上的泪水,等伊勒跑到她面前,才问:“安达,你怎么追我到这儿,出什么事了么?”


伊勒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这才道:“我是有几句话还没来得及对你说,这才追过来的。”


洛瑶听他这么说,不由笑了:“昨晚吃送行饭的时候,你倒没说几句话,怎么现在我都要走了,又有话要对我说了?”


伊勒黧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并没有接洛瑶的茬,而是干咳了一声,十分严肃地问:“洛瑶,你年纪这么小,又是个女孩子,这一路对你来说有多危险,你想过吗?我再问你一遍,你考虑好了吗?当真要走吗?”


洛瑶没有回答,收起面上的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


伊勒见她的态度依旧如此坚定,只得沉沉叹了一口气:“看来当真是谁都劝不住你。我知道,你们中原的姑娘过了十五岁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你要赶着回去,我也就不拦着你了。此去一路多加珍重,最近邬延与大弘正在定虚口一带交战,你穿过驼山便径直向南去,千万不要往西走,记住了吗?”


见到洛瑶默默点头,他不由苦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把银质短刀,递到洛瑶面前:“这把刀给你,你带在身上,应该能派上用场。”


洛瑶抬眸一瞧那把小刀,银质的刀鞘已经有些泛黑,雕刻着邬延传统纹饰,精美异常。不经细思,连忙摆手:“这不是你的贴身之物吗,我可不能收,太贵重了。”


伊勒却不容她拒绝,不由分说将刀塞进她手中:“拿着吧,你带着它我才好放心。走吧,我看着你先走。”


洛瑶只好将刀系在腰间,看向他黝黑俊朗的五官,棕绿色的瞳仁,以及左眼角那道一寸来长的伤疤。那道疤将她拖回少时记忆,那是那年她在草原遇到狼群袭击,他为了救她落下的。她想着,鼻腔忽而一阵发酸,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给了伊勒一个拥抱:“安达,保重身体。我会惦着你们的,替我照顾好额吉,好吗?”


伊勒喉头哽哽:“会的,我们都会的,放心去吧。”


洛瑶十步一回头,看着伊勒的身影愈渐小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心中多了一丝忐忑。


她自小在草原长大,连驼山都不曾出过,如今却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还没走出多远,她已经开始觉得担心,害怕,更别提今后还要只身穿过山川、河流,去往遥远的中原。对这个世界,她充满了陌生,恐惧,只为着一个信念,就踏上如此充满未知的旅途,这样的决定,如今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是对的了。


但不论如何,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就硬着头皮向前走吧。

穿过驼山,再往南走三五日,便该到达燕门。但一连走了数日,四周围却还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戈壁,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更无论驿站城池。洛瑶终于开始感到有些慌乱,置身戈壁之中,这情景是那么熟悉,她梦到过很多次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草原中,大声呼救,却收不到任何回音。如今,草原虽然变成了戈壁,不变的,是遍寻无人的贫瘠,秋日枯萎的沙棘,耳边永不停歇苍凉的风声。


尽管是靠着太阳的起落来作为方向的指引,然而空旷又没有参照物的荒原戈壁,却最易让不熟悉地况的旅人迷失方向。自以为走的是正南,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地走了错误的路线,洛瑶如今便是如此处境。唯一庆幸的是,她还能平静下来,仔细分析自己现在的境况。


干粮所剩无几,水袋中的贮存也在一天天减少,她意识到事情的急迫,必须尽快想个办法才行了。想到伊勒曾说如今中原的大弘王朝正在定虚口一带与邬延交战,那么其大军必定也正在此处驻扎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还有希望,洛瑶咬咬牙,决定就往西走。


她只在白天赶路,等夜幕降临,容易迷路时,便找一处避风的沙坡歇息。就这样走走歇歇,当太阳又一次快要落山的时候,她却惊慌地发觉,水袋中的水也已经所剩不多了。她选了一处避风的小坡坐下来,失神地看着日头沉沉西去,天边的云霞渐渐被黑暗所吞噬。


戈壁上的日落,总是如此壮阔而孤寂,起初她还觉得美不胜收,但见得多了,便开始感到厌倦。数不清这是她离开桑多的第多少个夜晚,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变得漫长而又难捱。她开始怀念部落里简陋但温暖的毡房,有些酸涩,有些烧喉的马奶酒,香甜的酥油茶,还有额吉每晚入睡前那个温柔的吻……洛瑶想着,仿佛悠扬的马头琴和邬延妇女清亮的歌声又在耳边吟唱起来,浑身的疲倦都随之消散了,眼皮渐渐感到沉重,不觉沉沉睡去。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将洛瑶从睡梦中惊醒,她慌忙坐起身来,就见面前一队数十人的骑兵,军装齐整,马匹精悍,为首的军官正用审慎的目光打量着她。


人!终于见到人了!


这是洛瑶看见这群骑兵的第一反应,她激动地几乎要哭出来,不由自主道:“感谢老天!”


洛瑶太过于激动,以至于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不仅穿着邬延族的服饰,还冒出了一句不折不扣的邬延语。而面前的这队骑兵,日夜巡逻,正是为了肃清邬延派来的细作。为首的听见这句他全然不明白意思的鞑虏话,眸中一亮,更加确信了洛瑶的身份,不由分说命人将她绑了起来,准备带回营审讯。


洛瑶起初还欲辩解,但回过神来再想,自己的目的不正是如此么?这份口舌,还是留着等进了军营再费吧。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3 03:32:00 +0800 CST  
首先要感谢大家!真心的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留言,我现在激动得心脏狂跳啊~!周三拜托霏霏发完文就去忙项目了,一直忙到昨晚,没有开贴吧,也不敢开贴吧,心里特别忐忑特别担心,害怕写得不好,不尽人意,没有任何反响和留言。结果临睡前还是忍不住偷偷开了手机看了一眼,居然发现了二十多条回复!真是好让人激动,不管是意见建议还是吐槽,只要有反响,就起码算是成功了一半,实在是件令人开心的好事情。至少现在我又动力满满了~!再次谢谢大家的喜爱和支持!我一定继续努力!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5 10:11:00 +0800 CST  
发完~自占沙发。收拾屋子去~亲们慢看。PS: 要@的亲可以留言,我现在对百度这个圈人功能有些恐惧……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19 20:30:00 +0800 CST  
周瑜合上最后一封奏报,正欲卸甲休息,忽听帐外一阵马蹄急响,紧接着便见令兵挑帘入帐,急禀道:“王爷!大事不好!前军斥候方才刚刚获悉,塔尔善率军五千人,正直奔我军粮草大营而去!”



周瑜闻言后脊一阵发冷,大军今日刚从洮平调了一批粮草过来,为何塔尔善竟能知悉地如此迅速?倘若他并非恰好获取情报,那便是在军中安插了眼目……难道是邓宁?


情况紧急,根本不容他细细思量,他当即拍板,却是做了一个令他自己也觉得万分冒险的决定:让邓宁领兵驰援。


指令一下达,邓宁前脚带了人马出营,惊闻此消息的众将后脚便赶到了中军大帐。


右将军任秋白一进帐,气还没喘匀,便道:“王爷派出邓宁回救是否太过草率了!?吾等也在军中,为何却偏偏派他去?王爷难道就不怕邓宁与塔尔善合军回击吗!?”


任秋白言罢,傅子安也急声附议:“任将军所言极是,还请王爷三思!属下愿带人马前去支援,顺便探清邓宁意图,以防不测!”


傅子安话音未落,便是一片附和之声,只有周瑜一言不发,肃面渐展,竟隐含笑意。


众人看着周瑜皆是一头雾水,殊不知,这须臾周瑜已将事情考虑了个通透。


假使邓宁就是塔尔善的内应,他反其道而行,派出邓宁回击,这虽然是一步险棋,却也足矣让谨慎多疑的塔尔善多虑一层,不敢莽进,只会收兵静观其变。而倘若邓宁是清白的,那么塔尔善必定是为了声东击西,或嗅到军中异动,此时他们更不宜大举兴兵,而当冷静应对。借此时机任用邓宁,也可破除军中谣言,令他竭力效忠,上下齐心。


众将疑惑,十数双目光盯来,他禁不住这无声询问,终于开口:“诸位请冷静想想,若塔尔善此举目的不在粮草大营,而是为扰乱军心,我等相互猜疑,自乱阵脚,岂不正中了敌军圈套?依我看,此时不宜大动干戈,所谓用人不疑,还请诸位放心吧。”


一干人等被周瑜几句话搪塞回去,到了嘴边儿的话只好又咽回肚里,只得大眼瞪小眼,静候后方的消息传来。一个个在心里暗自嘀咕,但愿邓宁这小子不是塔尔善的眼目,若真是,等往后逮着机会,非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告慰列祖列宗不可。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2 20:24:00 +0800 CST  
OK~~本章发完。六千字还是蛮多的吧。这章大修过,因为之前交待过两人都保留了前世记忆,所以虐点其实没那么多了~目前的剧情,大家就当是晴空之前的风雨吧。我是觉得相认相伴之前的暧昧矜持,痛苦抉择,反倒让人欲罢不能,正因揪心着,才会充满期待,再相逢时才会更让人觉得更激动更愉悦吧。
请大家慢慢享用~~~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2 20:33:00 +0800 CST  
于是,稀里糊涂间,洛瑶被免了死罪,又跟着被带到了邓宁军帐戴罪立功。


这邓宁可说是一员虎将,本是邬延出生,生来骨子里就有一股拧劲儿,出生入死,他挎起刀来,说走便走。即使是如今伤得起不来床,见到周瑜进帐,却还要挣着半撑起身:“王爷日理万机,就不必总来探望属下了,若耽误了军事,这让属下如何吃罪得起……”


周瑜大步上前,扶他重新躺下:“你这话说到哪儿去了,你是军中栋梁,我关心你,便是关心军事。再者,你也不必每次见我都要起身,这一扯动伤处,对恢复总归不好。我今日过来,特意领了一位医正来替你瞧瞧,她年纪虽轻了些,不过医术了得,也是得了韩掌医推荐的,你就尽管放心,你这伤定然能够康复的。”


洛瑶听到此处不由撇嘴,这话虽是说给邓宁宽心的,可这救人的人连病患的伤情都还没瞧过,就把大话说在前头,万一她也没辙,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虽则如此,但见周瑜肃着脸示意她上前,也只好拿出十足底气,凑到了邓宁榻前。


邓宁的伤刀刀都在要害,的确严重。洛瑶仔细查看过伤口,切过脉,又问了韩允兴一堆问题,这才有了些眉目。但她向来行事谨慎,没有十成把握,不敢贸然保证,只道:“邓将军的伤,我或许能治,但还需要再请教韩掌医一些问题,也要等查过药典之后才能处方。”


洛瑶话虽没有说满,处处留着余地,周瑜却觉得这已是他期待中最好的结果,便道:“既然如此,往后邓将军就全权交与你来负责,你可能担此重任?”


本是询问的语气,奈何自他口中说出,便像是军令如山,难以推拒。更何况,如今自己的性命被他攥在手中,她又岂有拒绝的权利?


应下此事,从帐中出来,众人纷纷告退,她也张皇欲走,却又被周瑜叫住。


他第一次没有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她,眸中凌厉不复,口吻也极为客气:“邓宁将军屡建奇功,他的伤情我一直甚为关切,还盼你能尽心竭力,拜托了。”


洛瑶略感吃惊,连忙推托:“我不过一介白身,岂敢让王爷委身相求,王爷言重了。”


周瑜淡淡应:“不必推辞,医者救死扶伤,当为尊。”


这还是从前他常对她说的话,再听到,一时竟有些恍惚。洛瑶迎上他深邃的眸,发觉心口还是会痛。


朔北的冬夜,风声如寒刃交接,吹得旌旗猎猎,风沙漫扬。只是在二人说话的这一小片被风之处,却是异常安宁,平静。也许是风将这夜晚吹得通透,夜空中那轮皎月,显得格外明亮,剔透。他的面容映着苍苍月色,似乎没有了往日的冷肃,那双眸也仿佛因月色而变得温柔,一切仿佛是场错觉,却又真实地那么窒人心魄。


或许因他一句熟悉的旧语,言语间,便又软化了她才试着坚硬起来的心。像是灰烬中没有熄灭的一点火星,竟将她胸口渐渐捂热。她期待着,又害怕着,想对他提起自己,又怕收到不过是一纸冰冷宣判,将她才燃起的火苗彻头彻尾浇灭。


许久,她终是鼓起勇气,攥了攥汗湿的掌心,咬了咬牙:“王爷,我……”


周瑜见她开口,凝了神,等着她的下文。


“我,我……”


她张开的口闭上,闭上又张开。从未发觉,对他说出自己的姓名,竟然是如此艰涩困难。她不会想到,只差一步,便能与他相认,只这一步,他已苦苦等了二十余年。可偏就是那一步之遥,却艰难得仿佛穿荆度棘,让她无法痛下决心。


“怎么?”见她不说下去,他不由挑了眉。


夜渐浓重,风依旧没有停歇,可唯独这个角落,时间却仿佛停止一般,连呼吸都随之凝滞。良久,在他眸光又重新变得锋利探寻之前,洛瑶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她心意黯淡,微微垂了头,面上显得恹恹:“我有个请求,倘若治好了邓将军的伤,还盼王爷能答应。”


周瑜眸沉了沉,转眼功夫,她倒忘了自己是戴罪立功,反倒提起要求来了。不过他倒也未有多言,低应一声:“你说。”


“我知道留我一介女子在军中不合规矩,但等战事结束,王爷能否……能否允我先随军回到靖西,再赶我走?”


她的头垂得愈发低,声音怯而低微,显得没什么底气。月光下,那张本已白皙的小脸仿佛更苍白了几分,浓密纤长的睫毛在面颊上刷上一层阴影,方才还带着期盼的眸,这下也被掩进这阴影之中。


不得不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专注医患时,格外地清亮透彻。唯在他这里,却常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又仿佛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尘,叫他看不清,也猜不透。


只以他性子,也向来不愿去猜,没多想便应了:“你放心,我自然没有让我手下军士流落荒野的道理。”


手下军士……说到底,她对他来说,不还是普通人一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吗。心里一堵,嘴上还是道谢:“那便谢过王爷了。”


“无妨。早点休息。”沉声嘱咐了一句,转身走了。


洛瑶望着他高大背影渐渐融进夜幕,低声喃喃,若我不想放手,继续插手你的生活,也无妨吗?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6 20:09:00 +0800 CST  
好啦~第八章就是这样了。接下来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下周起湮尘出差一周,因为赶上老外们的Easter,总公司过来人,我们要去陪吃陪喝陪玩,俗称三陪……所以,下周要停更一周。好消息是,为了不让大家太过于煎熬,我决定明天起加更,每天一章,周六更到第十一章,就算把下周的补上。
都督和乔丫头已经相会,相认还会远吗?大家请慢用~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6 20:15:00 +0800 CST  
【章九】败露


朔北的正月,凛风如刀刃割面,寒冷依旧刺穿骨髓。茫茫漠原,两支部队已隔着驼山对峙了近三月之久,从定虚口掠过的劲风中依稀还能闻到硝烟的气息,扫过贫瘠的旷野,狭裹着尘土沙粒,将军营中的喧嚣湮没在一片呼啸之中。


残破的夕阳又沉下去了一些,将连绵雄浑的驼山山脉映成一片赤红。远处,一小队骑兵自旷野中疾驰而来,战马铁掌扬起的滚滚尘埃,伴着急促呼吸间的阵阵白雾,隐约透着焦灼与急迫。


“——左将军令使入营急奏,通邕关急报!”


随着为首的令兵一声高呼,营门豁然打开,一队人马未做停歇,挟风而过,径直奔向中军大帐。


送出这封急报的人,是通邕关守将,左将军刘衡。


三个多月前,朔方点将,在其他将军悉数分派到冲锋杀敌重任的同时,周瑜却交给了刘衡两万人去镇守通邕关。两万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却被安排在通邕关这样距离主战场不近不远的尴尬位置,刘衡虽然猜不透周瑜的用意,但也只能率领大军进驻城池,精心布防,以绝后患。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根本是杞人忧天,因为塔尔善完全没想过要攻打通邕关,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将通邕关列在考虑范围之内。


就这么闲了快一月,不止这两万人和他手下的将领憋不住了,就连刘衡自己也觉得不能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但没有周瑜的指令,他不敢贸然调动大军,只分了三千多人给帐下先锋霍飞,派他骚扰塔尔善大军侧翼。


数千骑兵,不论是与朔方军此来的十五万大军相比,还是与塔尔善二十万精锐之师作论,都不过是凤毛麟角,不值一提。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将领,也很难拿几千人作出什么文章来。但霍飞却是当中一个例外。


虽然他的从军生涯之中并没有立过什么赫赫战功,但这一次,所有人,连同刘衡在内,都没能料到他竟然能驭区区千人之兵,成功吸引了塔尔善的注意。


霍飞拿到这三千人马,首先想到的不是按照刘衡所安排给他的任务,去塔尔善大军侧翼骚扰。因为邬延骑兵的机动性极强,即使他打不过立马掉头就跑,恐怕也要被对方追上反戈一击。于是,霍飞剑走偏锋,专挑塔尔善大军后防线上负责粮草运输的部落族民下手,抢了粮草马匹就跑,等邬延军追来,他和他的人马早已经跑得连影儿都没了,只留下一路尘烟,气得邬延人只能跳脚大骂。


塔尔善因为战情所迫,不能久持,才征用了上万部民为大军运输粮草,没想到却又遇上了这般无赖的抢掠,自然也是极为光火。但气归气,他又着实拿这样来去自如的强盗没有办法。短短一月间,粮草队伍竟被骚扰劫掠了数十次之多。塔尔善终于再难镇定,明知在两军对峙的情况下分兵是大忌,却还是力排众议,派出大将托真铁木勒分兵三万攻打通邕关,并告诉他,打不下来,就提着头来见他!


消息传到周瑜耳中,他心知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了,便亲自跑了一趟通邕关,连夜与刘衡制定了计划,以图诱敌深入,引塔尔善上钩。


托真铁木勒此人尤其擅长攻城战,他雄心勃勃地制定了周密的部署,调用了辎重,云梯,装备了重甲,可以说是抱着必胜的决心。但攻城一开始,还是遭到了通邕关守军的奋力抵抗。


兵不厌诈,既然要演戏,那便要演得假戏真做,让敌人分辨不出这是早设好的陷阱。但战场上的戏,却要比戏台上的戏更为血腥,也更为残酷。刘衡在牺牲了通邕关近五千守军,携众将“拼死”抵抗了近一月之久后,终于向周瑜发出了援书。


放下急报,周瑜紧绷的面孔终于稍稍舒展了些许。他披上披风出了大帐,朔北特有的干燥、粗糙的冷风浩浩荡荡迎面而来,打在面上,冰冷,刺痛,漫过周身,灌满衣袍,又决然而去。他微微眯眼,望向远方渐渐隐入山峦的落阳,唇角渐渐浮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向邓宁大帐大步走去。


多日来,在洛瑶的照料下,邓宁伤情康复大半,已能下床行走,处理军务。见到周瑜入帐,他连忙搁笔起身,迎上前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周瑜将他虚扶起来,指一指坐椅,道:“你有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先坐。”


待邓宁落座,周瑜才脱了披风放在案头,随手寻了一把矮凳,在邓宁旁侧坐下。


周瑜身为郡王,位在邓宁之上,又是卫国将军,品级也在邓宁之上,本来于情于理,他都该坐主位,让邓宁居次位。但他这性情却是由来已久,军中人尽皆知,邓宁也是早已习惯了,因而并没有显得尴尬,而是直入主题:“王爷今日前来,所为可是塔尔善回信之事?”


“正是,你可有收到他的回函?”


邓宁递给周瑜一个肯定的目光,翻开案上一本卷了边儿的旧兵书,取出夹在当中的一张纸条来,双手呈至周瑜面前:“适才刚刚收到,请王爷过目。”


周瑜接过那张明显是从一整张羊皮纸上撕下的纸条,迅速读完,又跟着多读了两遍,面上肃然这才逐渐敛去,染上一抹淡淡笑意。


邓宁略感到诧异,“王爷以为如何?属下的确是按照王爷吩咐所写,告知他五日后我会带人马在定虚口接应,策应他率军夜袭。可照这字条来看,他却似乎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依王爷看,是否需要属下再去一封信,以示忠心?”


“不必。以塔尔善性格,若他尽信了你,反倒不同寻常。而我要的,也正是他的举棋不定。”


“王爷认为塔尔善会如约而至么?”


“会。”


像是早料到会收到如此肯定的回答,邓宁没有追问原因,抿紧了唇,思索了片刻,才道:“那,接下来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你这两日督促你手下人加紧修筑拦马栅,到约定当夜,便命人安置在定虚口,撒好三角钉,与任将军率军埋伏下来便可。等塔尔善上钩,你们再包夹策应,助我等破敌。”


邓宁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一拍膝头,笑叹道:“这便是所谓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这么说,王爷是已经将通邕关那边安排好了?”


周瑜唇一扬,正要回答,却被身后传来的软糯声音打断:


“邓将军,该换药了——”话音未落,洛瑶已提着药箱扶帘而入,未想抬眸对上却是周瑜询疑目光,先是惊了一跳,紧跟着才反应过来此举有违营规,急忙跪下见礼,连连告罪:“小的不知王爷在此,未作通禀,还请王爷恕罪。”


邓宁也是极为尴尬,连忙赔着笑脸,出言圆场:“这小大夫也算属下救命恩人,属下见他尽心尽力,为人豁达开诚,是个老实孩子,便允了他这几日得以随意进帐。还请王爷从宽。”


周瑜却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目光抛向她:“地下凉,起来吧。以后再见到我,不必下跪行礼,这在军中是个不成文的惯例了。你往后惦记着。”


“谢王爷,小的省得了。”洛瑶叩谢过,站起身来,周瑜这才将视线自她身上收回,重新转向邓宁:“我们刚才说到何处了?”


邓宁急忙朝洛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去帐外等着,他眼下正有要事与周瑜商量,不便有外人在侧。


洛瑶心领神会,正要退出去,周瑜却又喊住她:“不必,外面风大,你就在帐中等着吧。我与邓将军再说两句话便走,不会耽搁太久。”


这一句关切,让洛瑶提着药箱的手一颤。


他面上清冷,语气不温不火,可此言此语却如盆中火碳,蹿起的火星儿蹦在心房,真真切切地将她烫了一下。尽管他并未施舍给她哪怕多一个眼神,说罢就已回过头去继续与邓宁的交谈,她还是觉得欣喜雀跃。多日来,这是他唯一一次对她施舍关切,这在前世看来不值一提的小恩小惠,却能让此时的她由衷开怀。


朝着他的侧影暖暖一笑,她放下药箱,在大帐一角坐了下来。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7 20:32:00 +0800 CST  
YES~扔完文的心情好舒畅。明天第十章了!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7 20:37:00 +0800 CST  
来帮大家占个地下室好了。收拾屋子去顺便改第十章,大家慢用~
这两天日更,更得快修改斟酌时间短,于是自己也变得好忐忑,希望文还和大家胃口,我正在努力提高渣惯了的文笔……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7 20:55:00 +0800 CST  
这其中,朱崇奂自始至终只做后勤保障,未上战场杀一兵一卒,却是被列在功臣一栏。众人对此颇有微词,唯有朱崇奂知道缘由为何。


递送奏表当日,周瑜曾私下找过他,拿出伪造得那封通敌信笺递与他,语气不咸不淡,似对这信全然未放在心上:“前些时日,我手下截住一名通敌未遂的军士,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你看看吧。”


朱崇奂接过来三两眼扫罢,却是震惊不已,当即跪下:“这……这绝不是出自属下之手!还请王爷明察!”


周瑜泠然瞥他一眼:“我自是已经察明才来问你。据我所知,你在军中一向威信颇高,广受爱戴。以你为人,你觉得会是谁想害你?”


朱崇奂此刻脑中空白,自然猜不到会是何人与他有此大仇,唯觉事情严重,不禁头皮紧绷,浑身僵硬,未有答话。


周瑜却又轻描淡写,将话题引至别处:“我听说,你曾蒙太子赏识提拔,故而,太子也算有恩于你?”


朱崇奂脑中急转,似乎明白过来事出何因,心下慌乱,如履薄冰地答:“这……确有此事,属下也曾发誓效忠报答。”


“难得。”周瑜面露赞许之色,话锋却是一转:“背信弃义之人,向来为我周瑜所不齿。只为人处世,难在懂得审时度势,既不落得卖主求荣之名,又能保全性命,转择良木而栖。我看朱将军是个明白人,为妨树倒无依,总该将眼光放长放远,早作打算。”


朱崇奂浑身一战,心下惊慌不已,还未想好如何应答,周瑜已撩袍起身,扬了扬手上那份东西:“朱将军守城有功,助军破虏,我已请奏朝廷表功封赏。至于这封密件,我权当从未见过。”


一席话,声音低而轻缓,听不出波澜,却在朱崇奂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朱崇奂明白,自己的性命,包括家族的性命,不过在他翻手覆掌间。他虽憨厚耿直,但并不愚蠢,话已至此,自然不需再作说明,连忙俯首一拜:“属下谢过王爷救命、提点之恩!日后王爷若有吩咐,属下甘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力!”


确实还算聪明。周瑜微一扬唇,转身离去。


回到帐中,韩允兴已候了片刻,桌上温水针药俱已摆开。周瑜朝他点头招呼,顺手脱了外氅搭在椅背,“韩掌医等得久了吧。”


韩允兴笑着推辞:“哪里,是下官应尽之责。只是王爷有伤在身,该多休息才是,即便军务当先,下官还是建议王爷传将军们至帐中议事,不要太过操劳身体。”


“劳韩掌医惦记,我会注意。”周瑜允应,并未多做解释,撩袍坐下,挽起左边袖口,露出包扎在小臂上的素白色细布。


当日一战,他跨马掠阵,冲锋陷阵,大意间,却被流矢所中,故而才有了如今这伤。其实这点小打小闹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底下大臣将军们倒是都很关切,执意要掌医正亲自包扎处理。他懒得推辞,也就任他们去了。


韩允兴小心翼翼解下绷布,一面清理疮口,一面道:“有件事下官想向王爷请示。下次为王爷换药应是两三日之后,届时下官恐怕因采办药材脱不开身,不知能否暂时换位别的医正过来。”


周瑜并未上心,“你来安排吧。”


两日之后,他正批读奏章,听卫兵通禀说巡病俭校营的人来,想是韩允兴过来,便允了来人进帐。未想帐帘掀开,进来的人却是洛瑶。


他这才想起韩允兴今日似是有事不能过来,只没想到换来的人竟是这小妮子。


他搁下笔,指了指对面准备好的矮凳,“坐吧。是韩掌医安排你过来的?”


洛瑶暗自苦笑,哪里有这般容易。她揪心他多日,求韩允兴求得磨破了嘴皮,顶着巴结攀附的骂名,这替他换药的神圣差使才落在了她这里。可这话又岂能对他讲?心头酸涩,面上倒是依旧平静,放下药箱坐下来,浅笑着应:“是。”


周瑜微一点头,未再多问,向洛瑶伸过左臂,右手则又提了笔继续方才工作。他俊朗侧颜刀裁般劲削,一身乌檀色锦袍,右手袖口束着,左手则散着,一旁放着脱下的皮革束袖,显是适才刚刚摘下,方便清疮换药。


洛瑶从医也有十余年,却从未如今日一般紧张、忐忑。不敢多看他,压着紊乱的呼吸,探身替他挽起袖口,尽力让自己语调显得平静:“王爷伤后是否还经常束袖?”


他聚精会神在面前奏章之上,低应了一声。


“建议王爷不要再束袖口,一是不透气,二来伤口若受到压迫,也不利于血气行畅,痊愈速度会比通常慢上许多。”


周瑜依旧只是低应一声。这话已被韩允兴说过多次,但他平日骑马出行,批阅奏章,若不束袖,行事总归多有不便。故而听到这话他从来只嘴上应付,并未当真依言做过。


“还有,我换药时,希望王爷能配合,将公务暂搁一下。”


周瑜笔锋一顿,奏章上字迹洇开些微。转了头瞧她,见她眸中坚定,不卑不亢,颇觉得有些好笑:“我批阅公文,对你换药有何妨碍?”


洛瑶手上停了停,“王爷弹琴时,可喜欢听众顾及他事?”


周瑜眯了眯眼,未作声,洛瑶便趋言又道:“我也是一样,行医施药时,也不喜欢病患顾及旁的。一来这是对您负责,二来,也免得有什么差池都算在我的身上。”


一语罢,周瑜眸中冷淡渐消,倒是多了些许玩味。这姑娘平时对他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可到了自己擅长之事上,倒是作风强硬,竟连谦辞也不用了。罢了,便依了她去吧。顺手搁了笔,正身坐好。


洛瑶感谢地一笑,“王爷能不能稍往前坐些,我够着有些费劲。”


他顺从地向前挪了挪,甚是微微向她倾了身子,可他太高,她太娇小,还是别扭。


“坐过来。”他用眼神示意她从对面挪到靠近自己的这侧,嗓音沉沉,倒是没了之前的冷峻。


洛瑶点头,依言抬了凳子挪过去。


没了桌子的阻隔,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变得暧昧而亲密。洛瑶心跳一下快起来,可见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只得努力让自己忘掉杂念,聚精会神。


她小心地将绷布一圈圈解开,露出他修劲纤长的小臂。他的手臂结实好看,肌肉的线条,经络血管的走向,清晰而立体,既不显得粗壮突兀,也不失阳刚的健朗。指尖无意间触及他的肌肤,温热得仿佛带着他的心跳,她只觉面上霎时烧了起来,但依旧佯作镇定,轻轻揭了敷在伤口上的白纱,沾了药水,不紧不慢地擦洗清理。


因她说不喜病人分心,他居然也就移了注意力过去。连他自己也觉得荒唐,何时他需要变得如此顺从了。


可目光一凝,落在她白而清秀的面上,见她垂着眼睑,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他便也不由端详起来。她手上动作虽是谨小慎微,却未有半点迟疑,露怯。沾药、擦洗……每一步都熟稔在心,似已演练过千百次,那恰到好处的力道,触碰,就连亲自替他坐诊了多年的韩允兴也不及半分。


他凝着她白皙纤细的手一时怔住,月牙般小巧圆润的指甲,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臂,被碰触到的那处肌肤随即热烫起来。闭了眼,熟悉的错觉让他的心一瞬收紧,微妙的窒痛从心底漫出,胸腔和腹腔渐渐抽搐痉挛,揪紧在一处,逼仄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胸口微窒,试图从那灭顶的痛楚中挣扎抽身,放在桌上的左拳不觉渐渐攥紧。


洛瑶留意到他绷紧的肌肉,抬起头,便见他闭着眼,浓眉紧紧纠结在一处,眉间痛苦难耐,忙停了手,“王爷还好吗?可是我碰疼了王爷?”


清甜的嗓音,略带着些稚气的温软,依稀透着关切。周瑜倏然找回神智,睁开眼,倾覆的黑暗不再,只剩一个白皙清秀的小丫头,眼神中带着询疑。


他眸中浑浊黯淡转瞬便逝,烁光聚敛,又复往日锐利:“没有。你继续吧。”


换好疮药,剪平绷布结带,又替他松下挽起的袖口,洛瑶便收拾好桌上凌乱,背上药箱起身告辞:“王爷多保重,记得能不用束袖就尽量不用,如此伤口也能康复得快些。若没别的事,小的便退下了。”


退至门边,却又被他叫住。她平复的心跳刚要快起来,却听他微冷的声音响起:“下次韩掌医若还有事,还是让他换别的医正过来。”


洛瑶微愣了一瞬,但还是恭敬地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见她略显失落的小脸消失在帐帘后,他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松下。这么多年,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冷硬得刀枪不入,没想到却被这小丫头搅得洪水泛滥,巨浪滔天。他拿捏不准自己是否对她动了情,仿佛有,又仿佛没有。


不管怎样,今日往后,能少见,则少见吧。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8 21:09:00 +0800 CST  
沙发自己坐上,大家请慢用~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8 21:13:00 +0800 CST  
【章十一】火灾


战事尘埃落定,班师之前,急需整顿大军,救治伤患。此战朔方军虽折损不多,但伤兵亦是不少,因而巡病俭校营也一直忙碌未停。


洛瑶重操旧业,分管普通伤员,没能再到中军大帐替周瑜换药。


她不明白周瑜为何不让她再去,思来想去,也唯能将原因归于那日他的反常。她分明记得自己已是如履薄冰的小心,莫说为他清理创口,便是替那些与她毫不相干的普通军士,她也向来轻柔,怎会触痛了他?退一步说,他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受伤不过家常便饭,又岂会因为她的不慎而疼成那般?她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只盼着某日能再见到他,亲口问问他康复得如何,又究竟为何对她避而不及。


然而这一盼就是一个月,等来了春意,暖阳,眼看大军离班师回朔方的日子越来越近,却还是难遇他的身影。


她曾以为他多少也会念及到她,未想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竟然从不曾有过过问。倒是傅子安来探望过她许多次,嘘寒问暖,倒令她一片灰冷的心中终有暖意。


毕竟,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何须惦在心上。


洛瑶蜷起手脚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着。春寒料峭,夜里依旧冷得渗人,军中的棉被棉絮填的又不够厚实,踢上几回也就泄了,自然也保暖不了多久。洛瑶又是个体寒的,哪里比得了那些汉子,本已冷得瑟瑟发抖,又听得周遭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鼾声,因为疲累而很久没有失眠的她,竟然一直捱到四更才困乏地睡去。


不知睡到何时,洛瑶隐约听到帐外有人大呼小叫,她困倦地翻了个身,本不愿理会,未想耳边却传来一阵急呼:“阿瑶!阿瑶!快起来了!走水了!”


洛瑶这才惊醒,闻到空气中浓烈的焦糊味道,下意识屏住了口鼻。不等她来得及收拾,已被蔡敬从床上拖起来,随着帐中众人推推搡搡挤出了帐外。


外面火光冲天,浓烟缭绕,火势不知是从哪个营区蔓延过来,借着风势愈发加大,须臾间已吞噬了数间大帐。营区里忙乱成一团,指挥的,救火的,抬水的,嚷嚷的,洛瑶一时愣住,直到听见蔡敬喝她,才匆匆跟着一大群人一块往外跑。


跑到一半,洛瑶却猛然想起,自己的包袱落在了帐中,襁褓还在里面!


没顾得多想,她立马掉头,朝已经被大火吞噬了大半的大帐跑去。


等到蔡敬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回头去找,这才看见洛瑶小小的身影钻进了火海,他惊得大喝一声:“阿瑶!”连忙拨开慌乱的人群,追了上去。


周瑜与傅子安从县城回来,未进军营,远远便见一片营区冒着火光,浓烟滚滚。不需等人禀明出了什么事,他已料到这是失火了,连声喝过魏玄郑凛之和傅子安手下,一众人匆忙打马朝那边疾驰而去。


等几人赶到,几个营区的火已扑灭了大半,火势渐渐得到控制,没有人员伤亡。唯独巡病俭校营还笼在一片火光之中,情况极不明朗。


因为在军营靠里的位置,离水源太远,而巡病俭校营又是个小营,人手不够,来来去去一耽搁,几顶大帐这会已经烧没了大半。可火势倒是一点儿没弱下去,赤红的火舌带来的涛天热浪,让还没近前的周瑜出了一身燥汗。


他翻身下马,吩咐了郑凛之和魏玄赶快去调人过来帮忙,便见一脸汗水的韩允兴迎了上来,面上诚惶诚恐:“王爷!傅将军!你们怎么亲自来了!”


周瑜没空与他寒暄,眉一凛,指向寝帐:“你可查过营中人数齐不齐全?可还有没跑出来的?”


韩允兴这却被问了个张口结舌,他也是睡到一半被叫醒,慌乱中只顾着命人救火,惦记着药材大库里的那些珍贵药材,哪里有功夫去清点人数。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却见不远处蔡敬一脸焦灼,手里拎着满满一桶水,避开来来去去救火的人,踉踉跄跄往寝帐那边跑,边跑边嚷:“人命关天!都让一让!让一让!”


二人一听人命关天,连忙大步过去,傅子安正要问,周瑜却直接上了手,一把揪住蔡敬:“帐中可是还有人?”



蔡敬被扯得一个重心不稳,勉强站稳回身,见是王爷和将军,却也忘了礼节尊卑这回事儿,将手里水桶往地上一墩:“有!阿瑶还在里边儿!”


傅子安心头猛然一揪,“你说谁在里面!?”


“阿瑶,小瑶大夫!”蔡敬急得重复。


傅子安低咒一声,正要冲进去,却被周瑜拦下来:“别急。”他眉拧得极深,口吻却是镇定冷静,又转向蔡敬,“里面除了她还有谁?”


“我不知道……但应是没别人了。”


傅子安未再迟疑,甩开周瑜拦着他的手,焦切地冲进大帐。


周瑜本欲独自进去救人,见他不做准备行事鲁莽,未经细思,提起地上那桶水将自己浇了个湿透,又取下披风浸湿攥在手中,转头斥蔡敬:“别干愣着,找人过来帮忙。”言罢捂住口鼻,冲进熊熊火海。


大帐里边儿,一片浓烟笼罩,视线极不清晰。焦糊刺鼻的烟味儿肆意弥漫,即便是掩着口鼻还是一个劲儿地鼻腔里钻,须臾间便呛得人透不过气来。


周瑜只能尽量憋着气,左闪右避,躲开噼里啪啦往下掉的着了火的木头椽子、楔子、卯榫,努力搜寻着傅子安和洛瑶的身影。好半晌,才终于在一大片窜动着的火舌后面发现了洛瑶。想必是因为火势太大跑不出去,她已经被烟熏得昏迷过去,娇小瘦弱的身子蜷在地上,身上衣裳已窜起火苗来。周瑜急忙用湿披风将她外袍上的火苗捂灭,也顾不得傅子安此时人在何处,先抱起她往大帐外面冲。


这一路冲出来自然没有了方才进来时小心翼翼,周瑜将洛瑶护在怀中,自己却被掉下来的木块重重砸了好几下,待将人救出来,他才感到后颈火辣辣得烧疼起来,想必是给烫伤了。
这半晌,郑凛之和魏玄调得人已过来了,蔡敬也找了一群人帮着抬水灭火,韩允兴则一直焦急等着。二人都快要将大帐望穿了,才见周瑜一身炭灰,抱着身躯娇小的洛瑶,面容疲惫地自大帐中踉跄出来。


只他却是单枪匹马,不见傅子安身影。


周瑜吩咐韩允兴将洛瑶安顿下去,正欲回身进帐去寻傅子安,才见他已从渐趋减弱的火势中冲了出来。他这才微松了口气,还以为他是个一根筋的,找不到人便要不顾性命的死寻下去,看样子倒也知道轻重。


他迎上去,搀了傅子安一把,“人已救出来了,放心吧。”


傅子安心一松,见周瑜一身凌乱,面上沾了污脏,衣袍尚潮,却已干了一半,方知他也随了他进去救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无力道:“有劳王爷了。”


“无妨。”周瑜音色一沉,“你是一军将领,遇事怎么也这般冲动,不分轻重?往后不得再如此鲁莽。”


傅子安微一愣,气势丝毫不弱地反驳:“王爷这话属下不能苟同,人命当前,不该再分尊卑贵贱。何况,洛瑶是我留下的人,又为军中出过不少力,我理当尽心照应,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周瑜见他误解了自己口中轻重之意,微一蹙眉,不想多言,只道:“我会命人好生照料她,你不必担心,回去歇着吧。”


傅子安僵了僵,原想先去探望洛瑶,但被烟熏了这么久,头直发晕,只得应了周瑜的安排,回了自己大帐。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9 22:23:00 +0800 CST  
洛瑶则被安顿在了中军大帐,韩允兴诊过脉,说只是暂时昏迷,没有受伤。


周瑜低应了一声,叫他退了出去。


视线落在她枕旁那方包袱,方才替她换衣裳时,他费了不少劲才从她怀中扯出来,见到里面裹着的襁褓,这才明白过来她又跑回去的原因。只是,为了块襁褓,便连命也不要了么?他平静的面上微起波澜,轻声在床边坐下来,侧眸看向她。


见过她已不是一两次,却似乎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样子。起初是不在意,后来便是不敢在意。怕她搅乱了他一江春水,他甚至有意回避可能见到她的场合。但今日,他却没来由地想多看两眼。


她生得娇小柔弱,肌肤胜雪,细腻温润,全然不像是关西大漠女子。只是眼下那张小脸却是煞白,即使是在睡梦中,却还是紧拧着黛眉,抿着有些发白的唇瓣,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惹人垂怜。


他探手摩挲着她眉心的褶皱,一点点为她抚平,正要收回,却被她忽然抱住。她跟着眉间一松,像终于找到了依靠,紧了紧抱着他小臂的手,又贪恋地蹭了蹭,口中嗫嚅着,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他心底忽地一柔,不忍扰了她的梦乡,小心翼翼地抽了手出来,将她伸出来的胳膊塞回被窝,掖了掖被角。定睛凝了她一阵,这才站起来,整了整衣冠,大步离去。


今日的火灾令他憋了一肚子火,是时候该好好提点一下各营督事了。


再回到帐中时,洛瑶已经醒了过来。


她已经醒了好一会儿,问过了进帐送水给她的侍卫,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救起,又被周瑜安排在自己帐中。只是再细问起是谁救了她,几人却都答不上来。不是真答不上,而是周瑜临走前刻意吩咐不让告诉。洛瑶见他们一脸茫然,似乎的确不知,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试着翻了个身,见襁褓完好无损,被他端整地叠放在床边,身上的衣服也是干燥而舒适,这才发觉之前的那身外裳已经被他换掉,面色一红,心跳不觉又快了几分。方才梦到他轻抚她的面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指尖,指腹上的粗茧,那般温柔,真切,可醒来才知道不过是个梦,心情不免一落千丈。即便收留她,或许也不过出于她是他“手下的军士”,他又怎会对一个小卒有如此温柔举动?


须臾,见他进帐,她慌忙撑起身子,软软地唤了一声:“王爷。”


周瑜压下方才没散的火气,脱了披风去倒水,淡淡回了她一句:“躺着吧,不必行礼。”


洛瑶觉得躺着太不自在,便拉了拉被子,坐着没动。借着明明暗暗的烛光,看着他从壶中倒出满满一碗水,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轮廓硬朗,即便只是个侧影,却依旧英俊得令她目眩。


他饮罢了水,又寻了药膏,拉松了衣领,摸索着往后颈的伤处擦。见他手臂动作自如,伤势看来已无甚大碍,但似乎后颈还有别的伤,她心中一揪,正要开口,却被他抢先一步。


“你不要命地跑回帐中,就是为了一块襁褓?”


他边擦药边转过身来,质询地目光盯住洛瑶,看得她一阵心虚。


“我……”满腹的话涌到嘴边,竟然不知怎么说才对,憋了半晌,才怯怯问:“可是王爷救得我?”


他慢慢擦着药,嗓音顿了顿,“不是。”


她垂了头,显得有些失落。但想着到底还是蒙了他的照顾,又紧忙道谢:“还是谢谢王爷收留我,给您添麻烦了。”


“别放在心上。你救过邓宁一命,我惦记着。”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洛瑶颓然一笑,自己竟还瞎猜了半晌,倒是何苦。


周瑜没有觉察她神情的变化,抹罢药膏,寻了块帕子擦净手,这才随手拎了一把矮凳,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有件事我得与你讲清楚,这军营内外,方圆十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子代劳,我便帮你换了衣裳。你放心,只是换了外衣而已,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没有非分之举,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洛瑶勉强笑了笑,没有答话,胸腔揪扯着发疼。


周瑜顿了顿,又问:“我从子安那儿听说了你的事,你是要去中原寻亲?”


洛瑶讷讷点头,“我想先随大军回去,从靖西找起。这王爷也是答应过我的。”


“我是答应过你,但等回到靖西了,又有什么打算?以什么谋生?从何找起?这些可有考虑过?”


他问的这些,洛瑶倒还不的确曾打算过,也全然没有方向。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没有吭声,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盯着他脚下沾了尘污的玄色官靴出神。


须臾,又听他寡淡声音响起,难得用了征询的语气:“若你没有打算,我这里倒有个不错的去处。朔方医署近来新招募了一批人,正缺人手授课。这差使每日工作或许繁冗,但也算正规官职,领朝廷官俸,若做得好,也有机会升官加禄,分得田产,不妨考虑考虑。至于住处,若不嫌弃,你可先在我府上借住。王府空房很多,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平日留宿军营,倒也并不怎么回去。”


洛瑶一怔,心头随即一热,张了张口,竟是不知如何言谢。


还以为以他性情,像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这份闲事他是绝不会管的。但如今陡然听他抛出这么周全的安排,洛瑶一时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感动得有些想哭。而况,能住进他府里,离他如此之近,不也正是她期盼已久的吗?


可转念一想,住进王府,又似乎意味着有可能会见到那位公主,见到他们在她面前亲密恩爱……这一想,心中一时又是百味掺杂,抬起眸瞥向他,却正对上他幽深的眸,慌乱间连忙垂下视线,“王爷有心替洛瑶周全,洛瑶岂敢拂了这份心意,哪里有嫌弃的道理。王爷折煞洛瑶了。”


周瑜听出她语气里的别扭,却不知是在别扭什么,以为她不愿,便接了一句:“你不必答应得如此干脆,先住下来,考虑一阵子再给我答复也无妨。”


不等洛瑶答话,他又道:“大军再过两日便班师,你这两日就暂且住在我帐中,我去与子安挤挤。”言罢抄起披风,起身要走。


洛瑶急忙喊住他:“王爷留步!您是金贵之躯,怎好睡在别处,我……我还是回去好了。”


周瑜停住脚步,清冷的目光投向她:“你若想回去,我也不拦着你,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巡病俭校营几间寝帐如今烧得只剩下了灰,需得和别的营共用大帐,没有单独的床铺留给你。往后若不想嫁人了,便回去跟那群糙汉子挤通铺吧。”


洛瑶给他噎得一窘,半晌接不上话,只能目送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帐。

楼主 单面湮尘  发布于 2014-03-29 22:25:00 +0800 CST  

楼主:单面湮尘

字数:286904

发表时间:2014-03-13 04:2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15 20:03:4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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