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这重生有毒》

张棉没搭理他,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我不会和你一样,只能烂在泥里。”

陈宏撑起身体,看着张棉离开的背影,他顶了顶后槽牙,吐出一口发苦的口水。

照片他的确没有备份,到底是有些顾忌那天突然出现救走张棉的人,没敢做太绝。再加上上次没成事儿,没拍到重头戏,那些照片有羞辱和利用价值,但到底是有限的。

陈宏捂着肚子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手机,一瘸一拐离开。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

深夜,少年悄无声息地下床,在浴室脱下衣服。
镜子里映出一副干净的躯体。
层层衣物堆积到地上,少年转过身。
他低眉转眸,凝视镜面。
看见了年轻躯体上的黑色水纹。
密密麻麻。

……

张棉本以为陈宏会报复回来,没想到一连过去许多天都不见陈宏人影。

时间飞快流逝,逼近年关,a大里掀起一股过年热潮。

张棉除了花时间在学业上,还暗自走了许多地方,想知道自己身上的黑纹从哪里来。

结果没等到陈宏,反而将郝杨等来了。

郝杨顺从女朋友心意,趁着某天天气不错,在快放寒假的日子邀了张棉和一群朋友出去玩滑冰。

自从张家父母去世后,张棉成了自力更生的孤儿,在大学里的开销林林总总算起来,他现在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当郝杨和他女朋友来邀请的时候,张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郝杨态度坚定,说这次玩的费用他全包,铁定了心要把张棉拉出去透透气,张棉几次拒绝未果,硬是被郝杨拽去了滑冰场。

等到了冰场,看见一大群人,张棉才知道郝杨不仅请了关系不错的朋友和同学,还请了花滑社里的人。

费用全包。

张棉环视一圈。
……很豪了。

郝杨平时穿戴不显贵,就连开的小轿车也普普通通,但他从没缺过钱,经常和人出去玩,为人仗义热情,关系网几乎遍及整个a大。
人脉强悍。

花滑社那边有八个人,最中间两人面貌不俗,一男一女,看起来很登对。

郝杨带着女友过去打招呼,目光落在中间那两人身上,笑道:“许大小姐和周恒你们都来了……那敢情好,咱们今天可以玩个痛快!”

郝杨显然心情很好,笑容浓烈,露出两行整齐的牙齿。

周恒身高腿长,穿着高领毛衣和黑裤,站在许樱樱旁边,闻言,他淡笑:“上次输了还不死心?这次我和樱樱不会手下留情的。”

郝杨无所谓地挑起眉,一把搂住女友的肩,和她头挨着头,肉麻兮兮地说:“只要我和小谣一起,就算是输了我也感觉很辛福。”

小谣脸上配合地扬起笑,像可爱的邻家小妹妹一样,她跟着说:“对呀,幸福的!”声音脆脆。

周围顿时哄笑,有人打趣他们两个肉麻,求求他们别洒狗粮了。

郝杨和周恒关系显然很不错。

张棉站在人群最外面,双手揣在羽绒服里,真正的热闹离他很远。

少年从不曾融入其中。

后来郝杨带着他女朋友跟周恒许樱樱两人比赛,规则是双方各自派出几对男女搭档,比一套短节目和自由滑,多输的人请吃饭。

听到这,花滑社里的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06 20:57:00 +0800 CST  
郝杨自然和他女朋友小谣一队,他们俩只要来玩滑冰,就会玩双人滑,到处撒糖,甜掉牙。

在花滑社人的起哄声中,周恒向许樱樱摊开手。体态修长的男人微微俯下身,头顶的鸭舌帽被年轻女孩摘下来,

许樱樱将手放到周恒掌心。

起哄声顿时更大了。

郝杨被小谣揪住耳朵,“你看看周学长,他对学姐多温柔多绅士,你就不能学学?”

郝杨不敢反抗,哎哟哎哟地求饶。

鸭舌帽在许樱樱手里转了几圈,许樱樱看着郝杨心甘情愿被欺负的蠢样,忍不住笑起来,对周恒说:“你叫人下手轻点,上次郝杨他们输得太难看,一直想要赢回来,这家伙记仇得很呐……”

周恒忍俊不禁。

张棉换完鞋子回来,郝杨他们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这个临时弄出来的比赛很正式,起码双方都严阵以待,比的内容也是不多见的,是整套的花滑,没有玩玩而已的随性。

共六组人,双方各三组。

郝杨和许樱樱他们都是最后才出场。

其余没参加的人都围在场外看热闹,约莫都在计较着周恒和许樱樱等会儿会怎么虐郝杨他们。

许樱樱,许家的天之娇女,含着金汤钥匙出身,要说没见过什么出色男人,那是不太可能的。

周恒之所以能入她的眼,很大部分原因跟他擅长花滑有关,周恒能在花滑上压倒许樱,许樱樱自然会对他高看两眼。

“小比赛”很快开始了。

郝杨这次显然准备充分,找来的那些朋友能跟周恒社里的人打成平手。

张棉凑热闹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滑着脚下的冰鞋,歪歪扭扭地溜达一圈回来,发现场外看戏的人比之前激动多了。

张棉抬头看了看,原来是已经比到最后,周恒带着许樱樱上场了。

这种节目是有音乐的。

好在今天包场了,在这个小型冰场里,大家能安安静静地录视频,尽管心里早已激动成狗。

许樱樱被轻轻揽住腰,周恒带着她的身体做了几个开场动作,眼神专注,神情投入。

音乐开头是段极舒缓的小提琴曲,哀婉悠长。

滑行,旋转。
时而纠缠,时而分离。

两人默契度很高,整首曲子下来,动作基本同步,匀称的身形,美感难喻,观赏性十足。

一般玩业余花滑的,很少会像专业选手那样进行托举抛接,因为难度系数太高,容易出意外。

周恒许樱樱他们虽然没有抛举,但接连跳了两个三周跳,落地旋转都非常完美,展现出来的实力超乎寻常。

落冰时飞溅出来的细小冰渣和寒气一起炸开,男人的黑色裤管紧贴着小腿,他滑行到许樱樱身后,双臂微张,虚虚握住许大小姐的手。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06 20:58:00 +0800 CST  
许樱樱跟着音乐转身。

男人暗含情愫的目光落进许樱樱眼里,那一刻充满了挑逗,许大小姐感觉自己被勾.引了。

她抬头时,头顶擦过周恒的下巴,微卷的发丝缠在男人的毛衣上,几乎快要分不清从耳边擦过的是空气还是周恒的呼吸。

周恒和许大小姐这段,撩到爆炸,看得人眼睛喷火。

郝杨手里捧着热奶茶,正在喂小谣喝,他们是周恒前面那组的,刚表演完。

郝杨此时的肉.体虽然在喂小谣喝奶茶,但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周恒他们。

看久了,郝杨觉得自己刚刚滑的是狗.屎。

郝杨本以为自己的表现还不错,但这会儿看了周恒和许樱樱的,越看越窒息。

小谣倒没郝杨那么在意胜负,她吸了口奶茶,对坐在一边发呆的张棉招手:“棉仔,这边来!”
她对张棉的称呼是随郝杨叫的。

小谣看见张棉一个人坐在外边,觉得自己有必要照顾一下。

这段日子她跟张棉接触过,觉得这个少年很乖很安静,虽然不大喜欢说话,但小谣还是很喜欢他呢,想要做朋友,更何况张棉还是她男朋友的朋友呢!

郝杨向来粗枝大叶,把张棉带过来后转眼就把人给忘了,等这会儿看见人,才猛地想起来。

少年看起来孤零零的,怪可怜。

郝杨忽然觉得有些内疚和心虚,“啊呀,怎么把这小仔给忘了?说好了今天带他出来透透气!”

郝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奶茶塞给小谣,在小谣之前大步朝张棉走过去,心里关于周恒的那点郁闷转瞬就被郝杨抛到脑后。

郝杨抓住张棉的肩,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走。

张棉被抓着,只能跟着往前。

周恒和许樱樱刚刚下场,有人把分数统计出来,对朝这边过来的郝杨喊:“啊哈哈哈!郝哥,你们输了,别忘了今晚请吃大餐啊!”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06 20:58:00 +0800 CST  
郝杨无所谓地咧咧嘴,手里抓着沉默寡言的少年,小谣捧着奶茶跟在后面。

“输就输了,晚上请大家下馆子。”郝杨的眉上挑,有股痞气,约莫还是不服输,想下次扳回来,所以很爽快。

周恒披着外套,正和许樱樱坐在椅子上,旁边有不少人将录好的视频给他们看,夸赞和打趣不绝于耳。

当郝杨风风火火走近时,周恒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郝杨身后。

周恒觉得郝杨后面那人有些眼熟,于是问道:“郝杨,那是你新交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话时拿纸巾擦了擦汗,那双眼睛温温和和,却带有一股莫名的穿透力。

不等郝杨说话,小谣就把少年扯到自己前面,拍了拍少年略僵硬的肩。

“他是阿郝和我的好朋友,张棉,还很小的,刚成年呢,你们可不能欺负他啊!”小谣吸着奶茶,说得抑扬顿挫。

面对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哪有人会故意不买面子的?

众人纷纷应是,哭笑不得。

张棉在小谣的疯狂暗示下给众人打了个招呼,他似乎有些不习惯,打完招呼后抿起了唇。

周恒一听这名字,顿时想起来是谁了。他礼貌地对张棉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周恒把擦完汗的纸巾揉成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准头很好,几乎分毫不差。

坐在周恒旁边的许樱樱这时举起手,精致文雅的脸上挂着笑,手里是之前摘下来的鸭舌帽。

周恒不再看郝杨这边,顺从地弯下腰,漆黑的发落下去,微微遮住清俊的眉眼。

帽子被戴回去。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06 20:59:00 +0800 CST  
郝杨今天带了不少人来,张棉跟在里面并不显眼。但当周恒把名字问出来后,看向张棉的人明显就多了起来,一时间,似乎成了全场焦点。

知道“情书”事件的人,看张棉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好奇惊讶亦或打趣,时不时在他和周恒两人间打转。

少年轻轻绷起下颌,应该是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他偏了偏头,只留下一张侧脸,看起来有些冷淡。

周恒注意到这变化,他的目光在张棉身上顿了顿。

啧,真是个小可怜。

周恒本来就是男人,而且身为情书事件的“男主角”,他不知道张棉对自己到底有没有那种意思,但依直觉看来,不像啊。

许樱樱显然也听说过张棉的名字,难得,她对张棉多看了两眼,目光含笑,矜持有礼,并未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对张棉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毕竟,闲言碎语的中心,全都围绕在“张棉喜欢她男朋友”这个亮点上。

还有人收不住嘴,唠嗑了两句有关张棉的性取向和那封“情书”的事儿,或许没有太大恶意,但总归让人不舒服。

张棉从始至终都神情平静,双手揣在羽绒服里,除了有些不习惯众人的打量外,看起来很沉默。

小谣倒是习惯了他这副话少的样子,也不勉强,看出张棉的不自在后就伸手把人拉到身后,俨然一副“我罩了”的姿势。

“情书”这件事真真假假难说,反正大多人也只是抱着好奇心想看看。

郝杨许是发觉了什么,一记冷眼扫过全场,在场的众人都不自觉收敛了些。

但见张棉反应淡淡,对周恒也没什么特殊表情,于是众人就慢慢淡了好奇心,不再关注张棉了。

十几个人到处疯玩,晚上郝杨请吃火锅,张棉推辞没去,独自回学校。

他走的时候天刚暗,穿过大街时下起了大雨。

人群四散,到商店避雨去了。

少年坚持穿完大马路,淅淅沥沥的雨很快下大,落到他身上。

张棉握拳咳嗽一声,走了两步,一辆保时捷滑过路面停在他脚边。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06 20:59:00 +0800 CST  
车窗下滑,露出男人的脸――
他微微侧头,光滑的镜片沾上几滴雨水,敞开的大衣里面翻出衬衫领。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张棉的视野,他恍惚了一瞬,而后微微睁大眼睛。

张棉下意识往后退几步,对上男人微微诧异的目光。

坐在车里的江二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特助,嗓音淡淡:“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这么吓人?”

李特助仔细看了看,摇头,驾驶座上的司机也跟着飞快摇了摇头。

二爷把头偏回去,目光落在少年湿漉漉的衣服上:“认识我吗?”他问。

上次在医院,江二爷离开得很快,张棉醒来没看见。但李特助特意留了张名片,按理来说,即使没见过面,张棉看见李特助这张熟面孔在车上,也应该猜得出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在李特助挤眉弄眼的表情下,少年僵硬地摇了摇头。

李特助顿时一脸丧,透过后视镜,看见了自家老板古井无波的脸。

李特助淡定地放下车窗,扬起亲和力十足的笑脸,向张棉打招呼:“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给你说过,这是我老板。”

李特助以熟人的身份出现,又不动声色地点出江二爷“救命恩人”这层身份。

张棉就算是猪也该认识二爷了。李特助心里火烧火燎。

“啊……原来是江先生。”

这本该是一句恍然大悟的话,但从张棉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没有太大起伏,像是在念字。

然而如此迟钝的声音在李特助听来,竟十分的美妙动听。

“谢谢江先生的慷慨相助,我以后会报答你的。”张棉干瘪瘪地、认真地道谢。

少年既不抓着机会套近乎,也不暗地里阿谀奉承拉进关系,反而是急于疏远,连用词都不够“精髓”。

李特助闲着没事干,撑着脑袋,一边欣赏张棉的高风亮节,一边琢磨他的措辞,觉得少年说话还不够圆滑。

江二爷轻轻笑了笑,对张棉口中的报答不甚在意:“外面雨大,我可以带你一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二爷身价不菲,更别说张棉有二爷的名片,他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跟金大腿拉进距离的绝佳机会吗?

话说回来,有一点,李特助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为什么自家老板要专门送名片给这位小年轻(张棉)?

这孩子看起来一穷二白,不过是一个在校大学生,送名片有什么用?难道自己看走眼了,其实他是一个隐形富二代,以后会和自家老板谈合作?谈项目?

“我喜欢淋雨。”张棉闷头挤出这么一句话,站在雨里浑身狼狈。

面对江二爷的邀请,张棉就是这么回答的,简直是,让李特助窒息。

二爷不紧不慢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会喜欢淋雨?”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11 08:52:00 +0800 CST  
大冬天的,张棉冷的浑身发抖,他闷声回答:“凉快。”

江二爷:“……”
李特助一头磕在车框上。

“上车吧。”二爷笑了笑,再次邀请,没把张棉别扭的借口放在心上,对待张棉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不懂事的小孩,耐心,包容。

张棉揣在兜里的手忽然攥紧,握住里面咯手的名片,这张名片就是那天江文远在医院留下来的,张棉本来想扔掉的,但犹豫再三,还是留了下来。

在李特助好奇的注视下,少年再次拒绝。
张棉站在大雨里,浑身湿透了,一颗颗豆大的雨滴砸下来,糊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干净斯文的脸沾满雨水,有种惊人的漂亮。
张棉态度强硬,让李特助有些惊讶,坐车而已,弄这么严肃干什么?

二爷似乎想起什么,有些了然地轻轻哦了声,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张棉,问出一句让李特助摸不着头脑的话:“你看到字了?”
啥?
看到什么字了?
李特助有些疑惑,暗自琢磨起这句话的意思来,他看了眼后视镜,发现自家老板的表情和往常戏弄人的时候一样,悠然得很,有种“老人逗.鸟”的即视感。
张棉攥着名片的手紧了紧。
起初拿到这张名片的时候,张棉始终觉得不安,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终于在背面看到了一行小字。
――这.周.日.你.有.空.吗
张棉当时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感到疑惑,后来又仔细看了看,终于在“周”字和“你”字后面发现了两个小黑点,像是不经意间点上去的。
张棉照着小黑点停顿的位置默读一遍,最后愣了愣,差点撕了它。
……
“什么字,我没看到。”少年看起来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张棉的神色落进二爷眼里,有点蠢,二爷回想了一下,觉得很好笑,他也不刻意压制,于是李特助就看见自家老板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莫名其妙。
李特助一头雾水。

“要考虑考虑那句话吗?”江二爷眯了眯眼睛,忽然温声问道,他靠在椅座上,双腿微岔,看起来有些随意,镜片后那双眼睛懒懒掀起来,平和又良善。
张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神情冷漠,态度强硬地回答道:“不可能。”

啊……不对。
张棉说完后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电光火石间,他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江文远。
二爷正朝他轻笑,鼻梁骨上的镜片沾上几滴雨水,二爷摘下来拿纸巾擦了擦,“真不乖,小骗子骗人喔。”
尾音袅袅,像轻烟一样散去。

二爷语气戏谑,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戴回眼镜,看向少年,最后询问道:“真的不上来吗?”
张棉抿起唇,无声的拒绝。
原本善意相向的江二爷敛了敛眸,嘴边的笑意淡去一些,他也不强求,只是捏住手里的佛珠轻轻拨了几颗,对司机说:“那我们走吧。”
大雨滂沱中,车窗缓缓升起来,李特助已经转过头了,似乎在和后座的江二爷说些什么。
男人靠在椅背上,抬手松了松领带,目光已经收回去了。
这座城市笼罩在乌云里,囊括了一切三六九等,奢华穷苦。
雨水砸在少年脸上,张棉费力地睁开眼睛,就像浑身泄了力一般,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他双手不自觉捏扁了兜里的名片,指甲嵌进肉里。
……少年努力缓和着那男人带来的冲击。
车子远去。
……
――他努力忘记一切
只想要平淡的生活
重启的命运
以为是上帝给他的解脱
直到再次遇见
他才发现自己
依旧懦弱
看着那男人
浑身细胞都在叫嚣
没有哪一刻更能让他明白
原来自己如此渴望力量
……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11 08:54:00 +0800 CST  
江文远的意外出现,让张棉感受到了一种宿命相扯的羁绊感,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避免、在挣脱,却仍然会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所以张棉明白,他应该换一个方式,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寒风凛冽,h市路边的大树枝桠上压着雪,来来往往的行人裹着衣服为生活奔波劳碌着。

大一上学期很快结束了。

张棉拖着行李箱,买好回老家的车票,他告别郝杨和几个同在h市的老同学,独自一人离开学校,去了人山人海的火车站,揣着票据,挤上车厢。

张棉穿着廉价干净的衣服,抱着行礼窝在座位上,一路回了离开很久的老家。那里曾经是张棉一家人生活的地方。

除夕那天晚上,张棉亲自拴上围裙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忙得热火朝天。
他做了整整一桌菜,方方正正的四方桌上摆了三碗米饭,彩色电视机在不远处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张棉给自己夹筷菜就低头猛刨几口饭,然后又给另外两碗米饭按上满满的菜,反复几次,那两只没人吃的碗都快冒出来了。

自从遇见江文远后,他比以前更沉闷了,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在酝酿。

直至回到家,少年身上的冷漠才淡去几分。

桌上有两只小酒杯,张棉一只,对面一只。

电视剧里热热闹闹地嘈杂成一片,张棉端起酒碰了碰对面那只陶瓷小杯,说:“爸,我在学校有好好念书啊,已经自学了大一大二的课程。”

“本来准备去打工,但想了想,觉得应该先放放,不过明年就不行了。”

“……我快没钱了。”
少年嘀嘀咕咕地说完,仰头一口喝掉杯里的酒。

根本没人和他说话,这套小房子里就他一个人,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对夫妻的遗像,前面燃着蜡烛和香。

张棉吃完饭收拾好桌子,在厨房洗了碗,然后躺倒床上。

眼泪悄无声息流下来,他皱皱眉擦掉,把自己摔进床里,滚了两圈,脸朝下埋着。
一动不动。

……

夜晚过去,小太阳爬上树梢,有雪融化的声音,啪嗒一声从树上落下来。

张棉从小生活在这个镇子里,他起床后先是摸索着以前的习惯,绕着小镇边上的羊肠道跑了一圈,这时候还没多少人,早点铺子刚开门。

白雪皑皑,远处青山轮廓隐约。

当张棉看见记忆里的熟人时,他就会停下来打招呼,有些人笑眯眯地点头,有些人拍拍少年的肩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少年总是寡言,露出微不可查的笑。
即使不说话,那张干净入骨的脸也会顿时生动起来,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张棉跑累了,他停下来,看够了沿路的熟悉风景,心底正胀涩,等收拾完情绪,沿着记忆去了一家早餐铺。

他点了一笼包子,要了一碗稀饭。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11 08:55:00 +0800 CST  
在张棉快吃完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上面笼罩下来,阴影覆盖到餐桌面上。

张棉咬了口包子抬起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
黑风衣大长腿,倒三角身材,刺猬头,脸上戴着口罩,眼窝深邃,露在外面的皮肤偏糙。

张棉嚼碎嘴里的食物,隐隐感觉到后腰在发烫。就是黑纹的那片位置。

男人坐下来,高大的身体缩屈在小凳子上,他费力收好那双长到越界的腿,看起来有些委屈。
坐下来不久后,他说话了,嗓音低沉,听起来让人耳朵发痒,“抱歉,打扰到你了。”

张棉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包子。

男人似乎有话想对张棉说,但又恼于该如何开口,所以一直没出声。

当店铺老板把包子端上来的时候,张棉已经吃完起身往外走了。

男人摘下口罩那一瞬,张棉恰好出门拐出店铺。

冷硬坚毅的脸暴露在空气里,男人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放好口罩,左半脸上的黑色水纹勾着尾,从衣服领口里蔓延出来,像古老图腾。

……张家父母过世的早,才四十多岁,这孩子在世上算是真的孤苦伶仃了。

男人喝了口稀饭,在心底默默想到。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11 08:55:00 +0800 CST  
黄昏时,小街两旁积雪融化。

穿着黑风衣的男人踩过一路热闹喧嚷,厚重皮靴落在地上嗒嗒作响,步履稳健。

过年天真的很热闹,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

男人走进一条老街,他摸索着找到一栋房子,然后沿着陈旧的楼梯上楼。

墙壁斑驳,有些地方掉粉。

男人在一扇门前站定,他沉默了几分钟,然后敲响门。

门很快开了。少年举着锅铲,腰上系着老式围裙,看了男人一眼:“你找谁?”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夹,打开,两根手指上下捏住,手一伸,将它呈现在少年眼前。

他的声音沉缓有力,口罩掉落,黑纹浮现,“你好,张棉,我是阿韭。”
“荣藤馆第九分组组长。”
“欢迎你加入我们。”

……

沉寂已久的小房子首度迎来陌生客人。

这个自称阿韭的男人坐在老旧的布式沙发上,双腿岔开,大刀阔斧地坐着,一点也没有拘谨感。

聊了许久。张棉倒了两杯白开水,放在矮桌上,他顺势坐到男人对面:“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加入的。”

闻言,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张棉这样的反应在情理之中,试想,如果某天一个陌生人突然找上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怎么让人信服?

不被赶出去就已经是万幸的结果了,更别说像能张棉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水。

对于张棉的话,阿韭神情依旧,他端起老干部喝茶用的杯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些,没关系,慢慢来。”
他说着已经提前想好的回答,对张棉的拒绝在意料之中。

这男人从刚开始进门到现在,不怒自威的气势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

阿韭喝了口热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本来,用不着他亲自跑一趟,但为了避免出意外,阿韭不但要亲自来一趟,张棉进馆以后 ,阿韭也要亲自负责教导。

直到,张棉死的那一刻。

荣藤馆内部有严格的收编制度,虽然对“新生儿”会多些耐心,但无论如何,到最后,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都会强制收编。

也就是说,无论张棉愿不愿意,在最后,他都会进入这个所谓的荣藤馆,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变成跟阿韭一样的存在。

闲扯了许久,阿韭放下已经凉透的水,在起身离开前,留下这么一句别有深意的话:“不用这么着急拒绝,你很快就会来找我的。”

这句话,在张棉心底,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阿韭离开后的第二天晚上,张棉被噩梦惊醒。他抓着被子,大口喘息,豆大的冷汗顺着额际滑下来,砸到手背上。

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嗒嗒走着时间,张棉猛地掀开被子,还未穿鞋,就赤脚踩在地上跑出去。

冰冷的地面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张棉“啪嗒”一声打开门,幽暗的过道里,有个模糊人影静静站在那里。

过道的灯坏了,在夜里看不清人脸。

张棉赤脚走出来,脚底沾上灰尘。

寒风从窗户外面灌进来,吹得张棉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安静的乡镇里,一眼望去,还有两三户亮着灯光,但更多的是死寂。

“你来了。”黑暗里,男人转过身,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

张棉后背蹿上寒意,“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来?”

“我说过了,你很快就会来找我的。”阿韭步步逼近,身上的衣服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低缓的声音在张棉耳边响起来,像是从地狱里来的:“现在告诉我,你愿意加入荣藤馆吗?”

张棉浑身僵硬,像是被迷惑了一样,对男人口中的荣藤馆升起一股强烈的依赖感,仿佛自己生来便属于那里。

“我愿意。”良久,少年低下头。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牵引出来,将属于张棉的那一部分,和另外一部分未知的力量融为一体。

形成一个新的图案,攀附在少年身体的黑纹上,那黑纹蠕动了一下,仿佛更有生命力一般。

少年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张棉对于自己刚刚所做的决定,没有丝毫意外,并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快在心底无条件地接受了它。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27 14:24:00 +0800 CST  
“基于你现在还是学生,大学这四年,就先学些基础吧。”阿韭总结概括了张棉未来四年的计划安排。

“不用学很多东西,也不用了解很多。”这是阿韭最后说的。

……

郝杨除了刚过完年那几天,能跟朋友出去嗨翻天之外,后面的日子就别想了,他被郝父勒着在家学政,过得别提有多苦.逼。

郝父一心想让郝杨进官场,以后走他的老路。

小谣打来电话,问郝杨玩赛车的日子定在了哪天,她想飞过来看看,郝杨苦着脸回答:我家那老不死的逼我沉醉学习,后天的赛车玩不成了。

小谣在电话那边抱着新年红包取笑郝杨,一个劲可惜。

两人煲了半个小时电话粥,最后还是小谣先挂断电话。

郝杨坐在郝父的书房里低头玩手机,他给周恒发短信过去求助。

郝杨跟周恒是老相识,虽然周恒比郝杨大了两届,但两人关系不错。

周恒家境一般,能力却十分出色,作为a大金融系高材生,他在家过完年后就早早回了h市,在市里某家企业当主管。

那边的周恒收到郝杨发来的短信,看了两眼没理会,继续工作。
他身上穿着正装,不同以往闲散的样子,头上也没戴鸭舌帽,整个人看起来很干练。

等郝杨挨过寒假,逃出郝父的桎梏,迎来了心心念念的开学,他高兴疯了,马上跑去a大报道。

也正是这时候,张棉坐火车回到了学校。

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衣服,推开寝室门,戴着连兜帽,肩上背了只布包。

郝杨躺在床上玩游戏,差点没认出来。

等少年掀开帽子露出正脸,郝杨才惊呼出声:“棉仔?!”

张棉那张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在看见郝杨时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一个月不见的时间,他似乎愈发内敛了。

郝杨一看见张棉连游戏都顾不上玩,他拽着张棉出去吃饭,一边往校外走一边叫嚷着肚子饿。

两人在一家小饭馆坐下,郝杨点了几份招牌菜后坐下来喝热茶。

中午吃饭的人很多,小饭馆里挤满了人,以至于嘈杂声不绝于耳。

郝杨凑近张棉,在张棉平静的目光里默默端详了他一会儿,然后,郝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张棉的脸,表情担忧起来。

“棉仔,你咋了,咋瘦了这么多?”朋友间很单纯的担忧。

张棉被捏的有些不自然,刚想转头,却触及郝杨眼底真心实意的关心。
他默了默,把脸主动送过去,说:“只是健身而已,瘦出来的都是肌肉。”

只是训练而已,瘦出来的都是肌肉。张棉在心底默默想到,觉得健身跟训练差不多,这样说应该不算是欺骗朋友了吧。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27 14:25:00 +0800 CST  
郝杨觉得手感不错,又捏了两把,他闻言毫不客气地挑眉,霸气侧漏:“你个小弱鸡仔哪来的肌肉,健什么身,郝哥会罩不住你?”

郝杨像一坛被打翻的醋坛子,有些不甘心地酸了一会儿,还是最后店主把菜端上来,他才埋进了美食的海洋里畅游,暂时放过张棉。

店虽小,却干净,菜又好,辛辣酸爽,很能满足年轻人的胃口,所以客源多。

等张棉吃完放下筷子,郝杨已经干掉三碗米饭了。

饭后,郝杨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再一抹嘴,喝了口茶清清胃,神情舒坦。

郝杨知道张棉的性格,爽快地AA制,没抢着一个人付钱。

郝杨在饭馆老板那结完帐,扭头一看,发现张棉站在店门外面,靠着墙,前面有一个可爱瘦弱的女孩。

郝杨走过去,隐隐听到女孩在说话,“对不起”、“那封情书”……

女孩的声音并不大,很快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郝杨只听到了几个字眼。
他走过去,拍拍张棉的肩,看清小女孩的脸,青涩稚嫩,十六七岁的样子,衣着简单。

女孩见到陌生人有些局促,她不安地低下头,两根手指下意识搅在一起,“那……棉哥哥,我先走了。”

张棉点点头。

郝杨看见张棉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女孩柔顺地笑弯眼睛,褪去几分不安,看起来很腼腆,两人十分亲近,举止自然。

不像朋友,更像亲人。

女孩走后,郝杨拐了拐张棉的胳膊,两人往学校走,郝杨问:“那小姑娘是你谁?”

张棉掳了掳衣服帽子,将它戴上,瘦长的身体裹在黑色外套里,“我表妹,现在读高二,比较内向,郝哥你刚刚吓到她了。”

闻言,郝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两人一起回到寝室。

他们俩吃了个午饭回去,发现寝室里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自从陈宏搬离寝室后,多了一个空置床位,学校就又安排学生住进来,是个大一学生。

有人向郝杨和张棉打招呼,和往常一样,约郝杨下午打球,郝杨爽快地答应了,然后扭头问张棉去不去。

张棉拒绝了,他脱掉衣服躺到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黑皮笔记本。

笔帽扭开,细尖渗出墨。张棉皱着眉,在纸上写下这么一段话。

――那晚没想过答应,但心里一直有道声音在蛊惑。后来想了很久,我的确受到了蛊惑,可那道声音告诉我:蛊惑是善意的。

张棉背来的布包放在床脚,里面除了书本外,还有两部手机。
一部是半旧的翻盖手机,还有一部是崭新的黑壳手机,外壳略厚,样式普通,上面没有任何标识。那是阿韭给他的。

初春来临,柳条抽枝,许多人都换上了两件套。张棉的下半学期生活,开始了。

h市,叁搽道古玩拍卖会。

李特助提着包从车上下来,司机老刘打着方向盘,开着低调的保时捷慢悠悠地去停车。

江二爷踩着小皮鞋走进会场,立马有工作人员迎上来带他去雅座。

李特助跟在江二爷身后,每逢熟人打招呼说“江老板好久不见”,李特助出于职业素养都会跟自家老板一块看过去,然后笑眯眯地听那些人跟二爷寒暄。

有人问:“老太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27 14:25:00 +0800 CST  
江二爷坐在大椅上,双手摊开微扣放在膝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深灰色裤管往上缩,露出半截棉袜和脚踝。

他回答:“身体不错,前两天还跟几个老朋友一块去爬了芽淼山。”

那人闻言便笑起来,夸江老太爷身子硬朗,不减当年。

两人没聊多久,因为很快,拍卖会就开始了。

一件件呈上来的古玩千奇百怪,圆台上的拍卖师敲着小锤子,底下传来一声又一声报数。

等到差不多后半场的时候,江二爷旁边有人问:“江老板还没有钟意的?”

二爷淡淡嗯了声。

那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江文远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也就识趣地息声了,端正坐好。

李特助瞄了瞄手里小册子,俯身在江二爷耳边说:“老板,那只鼎马上就来了。”

他说完不久后,一只四方羊角小鼎出现在圆台上。拍卖师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描绘着羊角小鼎上的兽纹,口里介绍着相关信息。

底价两千五百万,每次报数不低于两百万。

那只小鼎两个巴掌大小,浑身乌黑,古朴厚重,鼎身兽纹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不辨牛马,不似蛇鸭。

刚开始报数的声音此起彼伏,后来江二爷下场,人就慢慢少了。

等李特助把东西拍下,价格刚好卡在六千万,在这诸多古玩中,提不上多出众。

羊角小鼎在这场拍卖会里算不得什么,偏偏入了江文远的眼,旁人不解:“江老板买这鼎,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李特助听到这句话,在心底默默嘀咕:还能有什么,不就老太爷喜欢么,老板孝顺,要把这鼎送给老太爷祝寿……

李特助已经收好小册子了,没打算再用,反正今天跟自家老板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拍下这只鼎,现在任务完成,他已经没什么事情要做了,只等退场。

江二爷这时靠在椅背上,单手拨着手里的大佛珠,淡淡道:“为人子孙,多尽孝道而已。”

江老太爷不慕文人字画,不爱青白古瓷,只钟意鼎,总说有“兴盛”之意。

那人了然地笑了笑,约莫是想到江家老太爷不久后的大寿,没有再问下去。

拍卖会结束后,江二爷离场,李特助跟着自家老板回公司,司机在前面开车。

本来拍鼎这件事交给李特助就好,但二爷还是亲自走了一趟,看得出来他对江老太爷的上心。

江家百年望族,子孙辈中能得江老太爷欢心的,唯江文远一人。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27 14:26:00 +0800 CST  
开学后一个月,张棉找了份工作,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快没钱了。工作地点在一家奶茶店,离学校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a大图书馆,木制桌椅排排罗列整齐,书籍万千,不少学生坐在里面看书。

一个靠窗的位置,张棉将桌上的空牛奶盒扔进垃圾桶,他把书合上夹在胳膊里,在图书管理员那里完成了登记。

然后他单肩挎着背包出了学校,在一家奶茶店里开始干活。

不轻不重的活,每天兑制奶茶和打扫卫生。

店主很满意张棉的踏实能干,特别是在张棉来后,店里的生意明显好了不少。虽然那些来买奶茶的小女生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店主还是很高兴,给张棉发工资也发得爽快。

刚开始三千二,现在三千六。

奶茶店里忙活的少年脱了薄外套,脖子上系着店员专用的橘色围裙,在柜台后面有条不紊地应付客人,兑制奶茶的时候手法娴熟。

橙色围裙上有卡通熊,张棉瘦长的手指落上去,有时候会不经意扫过熊的鼻子。

捧着奶茶的女孩们临走时,会看见一个斯文秀气的少年用他干净的眼睛注视自己:“欢迎下次光临。”

等买卖高峰期过去,成群结队的女孩们依依不舍地走出店门,她们转瞬被人潮冲散,四散而去。

奶茶店一下子清净起来,张棉拿了抹布,到前面去擦小桌子。

那只被张棉丢在柜台底下的书包传出手机提示音,张棉原本擦桌子的动作一顿。

他洗干净抹布后回到柜台,拉开书包拉链,从夹层里拿出一个黑壳手机。打开,看到一条没有任何注名的短信。
――我来找你。

张棉知道这是谁发来的,阿韭走前跟他说过,这部手机除了荣藤馆,只有组长有权限发消息。

阿韭手里的第九分组原本有四个组员,现在多了一个张棉,一共五个。

阿韭在寒假天训练张棉时提到过荣藤馆几次,但没有多说,张棉只知道那是一个神神秘秘的组织。

阿韭所说的基础训练在前期只是简单的体能训练而已,张棉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奇特的地方。

张棉那时提了一句,没想到阿韭听完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满足现在所接触到的吗?没办法,你级别太低了。”

阿韭说馆内等级森严,所有成员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一般而言,组员为丁级,掌管一个分组的组长为丙级。

比如说张棉,他就是普通的丁级。

当然也有例外,荣藤馆里的少数特殊组员可以跟组长同为丙级。
在荣藤馆派发的任务中,一个一级任务只会出动两个丁级组员。

张棉还记得自己当时问过阿韭,问他是什么等级,那个高大男人在沉默一瞬后,把手伸出窗外。
绒雪落在男人粗糙的掌心里,他脸上的黑纹似乎动了动,沉闷低缓的声音回答说:“乙。”

寒假天结束后,阿韭神秘消失,只告诉张棉训练还没有结束,他会来找他的。

这不,真来了。

张棉动了动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我在h市,a大惠覃街的一家奶茶店,对面有家银.行。

他刚发完消息不久,手机就振动起来,那边很快回复了消息。
――抬头。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27 14:26:00 +0800 CST  
张棉下意识抬起头。

奶茶店的玻璃又大又光滑,阳光撒进来,不少小巧的桌椅都蒙上暖色。少年站在柜台后面,整个人都沐浴在了阳光里,抬头的那瞬间,带着懵懂和呆愣。

黑壳手机握在张棉骨节细长的手里,每一寸往上卷的长袖都褶皱分明,毛绒绒的发顶似乎有光晕。

张棉看见了从门外走进来的阿韭,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黑色风衣,脸上戴着口罩。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撞。

阿韭朝张棉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两个多月不见的时间,阿韭脸上多了道伤疤,不深不浅的伤口落在他额头上,已经结痂了。

奶茶店里零零散散的女生多看了阿韭几眼,似乎对他脸上的伤疤有些好奇。

阿韭走过来,两只手自然放在柜台上,他有种忙完事后的清闲,整个人都有股不易察觉的懒洋洋,他朝张棉说:“来杯奶茶……”
沉吟了一下,补充道:“要草莓味的。”

草莓……味。

对于阿韭甜糊糊的口味,张棉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不过也没多在意,张棉把手机放回书包,擦了擦手开始兑奶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阿韭点了点自己的手机,轻声回道:“我这上面有定位。”

张棉:“……”

拿到自己的草莓味奶茶,阿韭解开一半口罩,另一半依旧挂在耳朵上,几缕黑纹隐隐露出来,他插.上吸管喝了几口,冷硬的脸难得有几分舒坦。

阿韭自顾自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长手长脚缩起来,晒着太阳,没再找张棉搭话,似乎真是个恰好路过进来喝奶茶的路人。

张棉本来就不善言辞,阿韭也是个天生话少的,两人呆在一起有时候半天都蹦不出一句话。

越到中午客人越少,十二点半左右,奶茶店店长告诉张棉可以下班了。

张棉收拾完东西洗手换衣服。

阿韭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大的身体随之倾泄而起,他走了两步,把早就空了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里,站在门口等张棉出来。

阿韭带张棉去吃了个午饭。

一家外表不起眼的饭馆。里面有深深的巷子,穿过巷子,视野开阔起来,实木制成的餐桌餐椅,菱角已经被磨圆润,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饭馆老板迎上来,是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后,冷冷清清的没几个“客人”。

饭馆有两层,摆设很古朴。

明晃晃的灯光撒下来,张棉在地上没看到老板的影子,他扫视一圈,这才留意到坐这的客人都没有影子。

饭馆里死寂一片,这些“客人”吃饭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张棉:“……”

许是注意到张棉的视线,饭馆老板本来在跟阿韭说话,他看了张棉一眼,顺着张棉的视线看向自己脚下。
几秒后,他抬起头,对张棉微微笑了笑,然后继续跟阿韭讨论饭菜的事。

“走吧,上楼。”

饭馆老板离开后,阿韭拍了拍张棉的后脑勺,大踏步走上木制楼梯。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27 14:27:00 +0800 CST  
在一间安静的小隔间里,张棉盘腿坐下来,在他们面前是张小矮桌,张棉很少在别的饭馆里看到这种桌子。

看着张棉欲言又止的表情,阿韭倒了两杯热茶放在桌上,“你想说什么?”

“我怀疑这家店里的人都不是人。”张棉临危不乱,目光平静却又有些疑惑,看起来呆呆的。

阿韭丝毫不惊讶地喝了口茶,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你之前不是说,没有感受到我们的奇特之处,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张棉:“……”

阿韭这话,像是间接承认了什么。少年默默捏紧了手里的茶杯,呼吸比之前急促了些。

冲击太大,某人可能需要缓缓。

阿韭:“有些东西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而我们,是让它们从良的。”语气淡淡,又似乎在解释什么。

而这时,饭馆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了,阿韭拿起筷子,对张棉说:“吃饭吧。”

那些饭菜看起来比饭馆普通的外表要秀气可餐些,摆在盘子里,冒着热气。

张棉吃了口米饭,小心翼翼地嚼了两下,糯糯的口感在齿缝间溢出米香,除了米香些,没什么很特殊的地方。

阿韭饭量很大,能吃三碗,张棉不能解决的菜量都进了阿韭的肚子里。

当张棉放下筷子的时候,阿韭也放下了,虽然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却一点不显得狼吞虎咽,反而很雅观。

阿韭擦了擦嘴:“走吧。”
他利落地起身,似乎真的只是带张棉来吃个午饭而已。

离开饭馆前,张棉一步三回头,饭馆的巷子似乎深不见底,坐落在城市繁华之处,却又毫不起眼。

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车辆川流不息。

阿韭:“我最近要在h市呆几天,处理一个任务。”

阿韭是第一次主动在张棉面前提及“任务”这个词,需要组长接手的,最低都是三级。

张棉对荣藤馆内部不是很清楚,阿韭只跟他简单提过,剩下的都是张棉自己在那部黑壳手机里看到的。

比起手机里自带的信息,阿韭就显得非常不负责了,不像一个合格的组长。

张棉对这些很陌生:“什么任务?”

阿韭想了想,捡了几个通俗易懂的词:“取一件特殊物品。”
他顿了顿,看到张棉好奇的表情:“想跟我一块去吗?”

张棉有些惊讶,没想到阿韭会这么问,随即,他微微皱起眉,想起在饭馆看到的那些,略疑惑:“我不会妨碍到你吗?”

闻言,阿韭摇头:“不会。”

因为张棉下午还有工作,所以两人吃完饭后是往奶茶店走的。张棉在进店前,阿韭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他,问:“可以晚点进去吗?”
张棉不明所以,他看了看时间,轻轻点头。

……

公厕

张棉坐在马桶盖上,阿韭进来后关上厕所门,因为他体形高大的原因,让这个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小了。

“脱吧。”阿韭低低的嗓音鼓动在喉咙间,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他还是礼貌地背过身。

张棉坐起来脱衣服,没什么扭捏,最多有些不自然。

刚刚,阿韭拉住他,说要按照旧例查看张棉身上的“黑色水纹”,之前在寒假天训练的时候忘记了,这次刚好在h市,要补回来。

这位组长……不仅不负责,而且还很不靠谱。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咔嗒那声疑似是皮带扣解开的声音,等到张棉说“好了”,阿韭才转过身。

少年线条流畅又略微消瘦的背部落在阿韭眼里,细致的骨骼,惊人的漂亮,脊梁骨轮廓隐隐。

后腰窝那里烙印着一片黑纹,从腰蔓延到臀,余下的几缕消失在布料里。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08-27 14:27:00 +0800 CST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10-08 00:45:00 +0800 CST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10-08 00:50:00 +0800 CST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10-08 00:51:00 +0800 CST  
抱歉,停更这么久。
亲亲抱抱举高高哦,小天使们

楼主 北行的小号  发布于 2019-10-08 00:53:00 +0800 CST  

楼主:北行的小号

字数:38254

发表时间:2019-07-28 03: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29 20:04:04 +0800 CST

评论数:22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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