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南人by眠琴柳岸古风虐心,将军x书生

阿西吧我什么不该写的也没写就是发不粗来!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7 20:02:00 +0800 CST  
“秀娘!”宋芷大叫一声,跪在秀娘身边,拼命摇着她,“秀娘,你别睡……”

秀娘喘着气,心想:夫人,难道我也要追随您去了么?不……少爷,少爷只有我了……

她费力地睁开眼,张了张嘴:“少爷……”

宋芷红着眼眶说:“秀娘,你别睡……以后阿芷保护你好不好?”

秀娘看着他没说话,又或者是想说什么说不出来,身体终于到了极限,头一歪,晕了过去。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7 20:03:00 +0800 CST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7 20:06:00 +0800 CST  
这段发不出来,发张图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7 20:06:00 +0800 CST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7 20:10:00 +0800 CST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7 20:11:00 +0800 CST  
看不清或不完整,点击查看原图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7 20:11:00 +0800 CST  
注:张惠是在1276年跟伯颜南渡来的,之后伯颜就先回去了,张惠留在临安,具体什么时候回去的辣鸡作者没查到,但是1277年张惠是中书右丞,为了让张惠救到宋芷,让他三月还在临安待两天……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7 20:11:00 +0800 CST  
第三章 黄鸟一
至元十八年,大都。

“驾!”

“驾!”

安贞门街上人头攒动,两匹纯种的汗血宝马沿街驰骋,一路惊起阵阵喧哗声,却没有人敢大声抱怨出来。

无他,只因正在骑马的两人,一个是刚刚逝世的廉平章的侄子廉慎,一个是伯颜将军手底下的红人哈济尔。

慌乱拥挤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对父女,正站在其中一匹马前行的路上。

“让开!”马上的少年大喝。

但是已经迟了。宝马风驰电掣,猛地撞上前方的男人,男人临死前,只来得及将年仅十三岁的女儿推出去。

一时血溅当场。

“死人了,撞死人了!”人群发出嗡嗡声。

“爹!!!”女孩凄厉地大喊。

“吁——”马上的少年拉住缰绳,宝马高高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安分点,追云。”少年道。

“廉慎!”另一匹马上的少年在他身旁停下马,瞥了一眼地上横死的人,道,“你撞死了个汉人。”

这少年眉毛浓密,凌厉如剑,斜斜的飞入鬓角,脸侧有一道淡淡的疤,为他俊朗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冷厉。比起四年前,哈济尔的气质沉稳了些,也更具有攻击性。

“你输了。”哈济尔说。

廉慎闻言眉头一皱,不悦道:“哈济尔,你拿我寻开心呢!”

廉慎的眼眸狭长,眼角有一颗痣,他道:

“那人分明是自己撞上来的,怎么能算我输?”

围观群众从对话中确定:两人确实是在安贞门街上赛马。

人群中的议论声大了些,哈济尔琥珀色的眸子微眯,四下一扫,淡淡道:“吵什么?”

路人顿时噤声,低下头四散开去,不敢再多言。

拥挤的道路霎时变得空旷,只有小女孩的哭声格外响亮,也格外刺耳。

廉慎自觉面子上过不去,斥道:“闭嘴。”

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虽然才十三岁,却已谙生存之道,脸上还挂着泪痕,用手死死捂着嘴,眼睛大睁,惊恐地看着廉慎。

或许是被女孩的反应所愉悦,廉慎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扔到女孩脚边,道:“滚吧。”

哈济尔在马上旁观,并未开口:死了一个汉人,着实算不了什么大事。

“怎么,还不滚?”见女孩一动不动,廉慎不耐道。

女孩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抽抽噎噎地说:“我爹爹死了……我要我爹爹。”

女孩一开口,眼泪又滚了下来。

廉慎眉头一皱,旁边哈济尔已经忍不住笑起来,廉慎瞥他一眼:“你也闭嘴。”

哈济尔抬起一只手:“好好,我不笑便是。”又问,“这下你打算怎么办?”

注意到廉慎按在佩刀上的手,哈济尔唇角微弯,很乐意看他的笑话,补了一句:“当街杀人,这可与纵马伤人性质不同了。”

廉慎撇嘴,把手从佩刀上挪开,居高临下地对女孩说:“那里面有一百两,足够***的命了,你还想怎么样?”

女孩手抓着爹爹尚有余温的手,瑟瑟地盯着廉慎不敢说话。

“哑巴了?”廉慎道。

见廉慎还有发怒的迹象,哈济尔道:“行了,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扫兴!咱们走吧。”

说着,他轻踢了一下马肚,那马被他驯服得极温顺,当即心领神会,“哒哒”着马蹄走起来。

廉慎见了,也不想再跟一个小女孩纠缠,一夹马肚,跟了上去。

两人没走多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廉慎顿了顿,转过头去。他倒想看看,在这大都,有几个人敢这样同他说话。

哈济尔也讶异地转过身看去。

只见那女孩身旁半蹲着一个少年人,穿着件檀褐色破褙褡,打着补丁,身形纤细瘦弱,下巴削尖。他正用衣袖给女孩擦泪,随即抬起头望过来,纤细的眉毛下,乌黑的眸子盛满了怒火。

哈济尔心道:是个美人,啧,只是这气得咬牙切齿的……不知道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女孩连忙拉住少年人,低声道:“兰哥,别……”

女孩虽然不认识两人,却知道一定是他们惹不起的人,想劝阻宋芷,可马上尚未走远的两人,已经闻声折了回来。

“不怕,满儿,”宋芷安慰道,“兰哥帮你。”

白满儿闻言便不说话了,抬眸看了那两人一眼,怯怯地点点头。

廉慎或许是许久没被人这么呵斥过了,感觉有些新奇,将马停在两人一尸旁边,俯视着宋芷,问道:“你是何人?”

宋芷知道就是他撞了白满儿的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冷冷道:“贱民一个,不足挂齿。”

“倒是阁下当街纵马撞死了人,就想拿点银子了事?”

廉慎被气乐了:“一百两,可以买十个像那样的汉人的命了,你还不满足?”

宋芷冷笑道:“你们蒙古人,都如此野蛮么?”

廉慎有些好笑地瞥了哈济尔一眼,说:“抱歉,我是畏兀儿人,不是蒙古人。”

他用下巴指指哈济尔:“他才是蒙古人。”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8 19:09:00 +0800 CST  
注:廉平章是廉希宪,至元十七年末死的,生前官至中书平章政事,廉慎是廉希鲁的儿子,廉希鲁是廉希宪的兄弟,史书关于他没什么记载,廉希鲁是真的,廉慎是虚构的。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8 19:10:00 +0800 CST  
哈济尔低下头,淡淡看了宋芷一眼,道:“你对我们蒙古人,有什么意见么?”

宋芷正欲说话,白满儿拽了拽他的袖子,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宋芷忍了又忍,方才冷冷道:“不敢。”

哈济尔道:“不敢最好,否则我不介意让这儿再多一具尸体。”

宋芷铁青着脸没说话,因为他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了。

至元十四年的时候,他曾在浦江见过此人一面,忽都虎将军的儿子,如今军中新进的红人哈济尔,汉文名字叫孟桓,字征南。

从十五岁起便跟随伯颜将军南征北战,十分得伯颜将军喜爱,前几个月他刚刚东征日本归来,元军虽然大败,年仅十九岁的哈济尔却讨得了世祖的赏识,不降反升,擢为从七品修武校尉。

旁边的廉慎他没见过,但想来是跟哈济尔差不多的上层贵族。

这样的人,即便他告去官府,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官府不仅不敢接这样的案子,说不定还会反咬他一口,来讨两位贵公子的欢心。

即便真的接了,也没什么用。刑律有载:“诸驱车走马,致伤人命者,杖七十七,征烧埋银。”廉慎有的是银子,烧埋银不在话下,而杖七十七,估计官府不敢打。

孟桓扫了他一眼,道了一句:“废/物。”便驱马离开了。

废/物。

宋芷咬牙,四年前,孟桓也这样说过他。

等廉慎和孟桓都走了,白满儿才拉了拉宋芷的袖子,低声说:“兰哥……我们回去吧?”

宋芷回神,白满儿脸上还有泪痕,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宋芷掐了掐手心,心道:宋芷,一个小姑娘也比你有能耐。

宋芷点点头,拉着白满儿站起来,又倾身把白满儿的父亲背起来,才说:“我们回去吧。”

四年过去,宋芷身量拔高了不少,体格也健壮了一些,没长成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书生,而长成了一个除了读书入仕什么都行的假书生,背一个成年人也不太费劲。

一路上白满儿都没有哭。

白满儿是宋芷的邻居,父亲白春罗,六月初六生,因此叫白重六,白春罗是他的艺名,他是个伶人。白氏家住丹桂坊兴顺胡同,距此处不远。

不多时,宋芷便把白重六背到了家门口,白满儿拉开门栓推开门,两人一起走进去。

白满儿的母亲姓朱,人称白阿朱,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先是看到白满儿,斥道:“满儿,怎么才回来,你爹呢?”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白满儿又开始哭,白阿朱这才注意到宋芷和他背上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有些发黄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唇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兰哥儿?”白阿朱试探着问道,“你白叔……”

宋芷眨了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没成功,眼泪从眼眶里一下子滑了出来。

宋芷道:“白叔……没了。”

白阿朱嘴唇哆嗦了一下,强笑道:“别开玩笑兰哥儿,你白叔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呢……”

白满儿抽抽噎噎地说:“方、方才在路上,有两个蒙古人骑马……骑得很快,把爹爹撞死了……”

白阿朱终于不笑了,眼珠发僵似地转了转,然后死盯着宋芷背上的人。

虽然只露出来半个脑袋,可白阿朱知道,那就是她的丈夫,血从他的头顶流下来,流了半张脸,宋芷的衣服上被蹭了不少血。血腥气浓郁得令人作呕。

白重六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一点活人气也没有,分明是死透了。

宋芷道:“白姨,我先把白叔背进去吧。”

白阿朱想撑起一个笑脸,没撑起来,勉强点点头,低下头红着眼眶说:“多谢兰哥儿了。”

宋芷没吭声,把白重六背到屋里,放到床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道:“这是那人赔的银子,白姨您收着,以后用得着。”

白叔是白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如今没了,白阿朱和白满儿以后没了收入来源,省着点儿用,这一百两够他们花好些年了。

白阿朱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她抓着钱袋,哭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白重六用命换来的银子。

宋芷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场面,在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之时退了出去。推开自家的柴门进去,秀娘在里间做些女红。

“少爷,回来了?”秀娘问。

宋芷把针线从她手里拿过来放在桌上,而后倾身揽住秀娘,道:“白叔没了。”

两年前,宋芷和秀娘从张惠府上般到兴顺胡同,白满儿一家就成了他们的邻居,邻里相处得极好。

“没了?”秀娘失声道,“发生了什么?”

宋芷简要把安贞门街上的事情说了说,秀娘听后,神色变得很奇怪。

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却于平静底下压抑着憎恨与怨毒

秀娘恨蒙古人,宋芷知道。

恨之入骨的那种恨。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9 12:30:00 +0800 CST  
再发一遍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9 12:30:00 +0800 CST  
……再吞大家上晋江看吧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9 12:30:00 +0800 CST  
贴吧太烦了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9 12:30:00 +0800 CST  
第四章 黄鸟二
秀娘原本是宋芷的母亲李含素的陪嫁丫鬟,跟李含素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李含素嫁去宋家后,两人更加亲厚。

六年前,蒙古人打到了铜陵,宋芷的父亲本是铜陵知县,是个文官,却不肯弃城而逃,只安排了车马将妻子送出城去,自己守城而死。

秀娘被安排跟着李含素四处逃亡,直到四年前,李含素死在了蒙古人的手里,秀娘所有家人和亲近的人,全都死在了蒙古人的手里,自己也被蒙古人玷污,她对蒙古人的恨意便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程度。

宋芷道:“秀娘,白叔的丧事,我得去帮忙料理一下。”

秀娘这才回过神,点头道:“这是应该的。”白阿朱和白满儿都是女人,这种事情不方便出面。

秀娘又道:“日后这母女俩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咱们多关照一下。”

宋芷应是。

白重六是个伶人,靠在构栏做场赚些银子补贴家用,白阿朱与秀娘一样,偶尔做些女红,勉强够糊口。白满儿还小,不可能像白重六一样抛头露面去做伶人,只能跟着娘亲做女红。

只可怜他们孤儿寡母,一朝没了顶梁柱。

宋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里面是十两银子,交给秀娘。

宋芷从张府上搬出来后,张惠惜才,仍不愿对二人彻底不闻不问,因此与宋芷约好了,愿意收购宋芷的字画,宋芷也好补贴家用。

秀娘接过银子,唇角不甚明显地弯了弯:“仲秋了,该给少爷添件夹袍了。”

宋芷总共就两件布袍,夏天穿,如今天气冷了,得添件夹袍。

宋芷忙道:“秀娘,不必!您不如给自己买些补药,补补身子。”秀娘的身体自景炎二年之后,一直不大好。

秀娘摇摇头。

秀娘始终在意张惠的身份,是个降了蒙元的汉人,因此一直不肯接受他的恩惠,从不花张惠的银子。

宋芷道:“秀娘,这银子是我凭本事赚来的,算不得张大人的,您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何况添那夹袍做什么?阿芷穿这一身就可以了。”宋芷指指自己身上的纳甲、褙褡。

秀娘道:“胡闹。你一个秀才,整日穿得像贩夫走卒,成何体统!”

宋芷道:“哪里来的秀才,如今科举都废了。”

宋芷说完,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秀娘饿了吧,阿芷去给您做饭!”

秀娘一听,柳眉倒竖:“你给我回来!君子远庖厨!”

宋芷已经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秀娘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宋芷将她看做了半个娘亲,是孝顺她,心中有气便也发不出来了。

两人吃过饭,秀娘盛了些饭菜端到隔壁白家,敲了敲门,道:“阿朱,开开门。”

白阿朱与秀娘关系亲厚,不多时,来打开门。秀娘一见她便吓了一跳。

白满儿才十三岁,白阿朱年岁不算大,经年生活的重担让她看起来比常人苍老,但也比不上现在的憔悴,她眼眶发红,眼里尽是血丝,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白阿朱看到她,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屋。

秀娘跟着她进去,轻声道:“满儿还没吃饭吧?我送点吃食与她,她年纪小,不能饿着。”

秀娘一句话果然说到了白阿朱心窝上,她心知若不是有白满儿,此时白阿朱怕已跟着白重六去了,因此故意这样说,想让白阿朱多想想女儿。

白阿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多谢你,秀娘。”

秀娘连忙递了条手帕,给她擦擦眼泪:“说这些客气话!”秀娘搀着白阿朱进到屋里,将饭菜摆到桌上,招呼白满儿:“满儿,姨给你带了吃食,饿了吧?”

白满儿已经哭不动了,眼睛也肿了,一下下地打着哭嗝,说:“我、我不饿。”

“我想爹爹……”

秀娘眼睛一热,上前把白满儿揽在怀里,给她擦了眼泪,说:“哪儿能不饿呢,你爹爹若是知道你不吃饭,又该恼你了。乖,多少吃一点儿。”

白满儿委屈地看着她,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懂事,听了这话,果然挪过来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吃饭。

白阿朱看着她这样乖巧,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秀娘道:“阿朱,秀娘帮你一起把满儿养大,你别做傻事。”

“你想想,我当年带着少爷,不也过来了么?没有过不去的坎,关键在你……满儿她爹那么疼她,定然也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的。”

秀娘又问:“通知白哥兄嫂了么?”

白重六还有个哥哥,是个屠夫,原名叫白二九,后来给自己重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仲甫。这个白仲甫自诩是个有福气的人,一直看不上自己弟弟,觉得白重六一个做场的,败坏了他们白家门楣。兄弟俩除了逢年过节,平素并不来往。

白阿朱道:“还没。”

秀娘道:“兄弟那儿还是要去说说的,毕竟丧事还得他们一手操办。你这儿若是有需要,随时开口,我让少爷替你们跑跑腿。”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9 19:33:00 +0800 CST  
白重六的丧事拖不得,因为算算日子,世祖近日便要从上都回来了,世祖回京是个大事,若是拖到那之后,白重六的尸骨怕是要腐坏了。

因此秀娘做主,让宋芷去白仲甫家跑了一趟。白仲甫得知弟弟没了,也没什么伤心的情绪,或许暗地里还要叫一句好,当即叫了几个人到白阿朱家里,把白重六的尸骨抬回去。

秀娘不忍见白重六丧事办得太寒碜,自掏腰包贴了几两银子,让白仲甫订个好些的棺材。至于廉慎赔的一百两银子,秀娘让白阿朱藏了起来,以免被白仲甫觊觎。

出殡那天,宋芷也跟着去了。白家祖坟在崇仁门外的东郊,东郊人烟稀少,丧葬队一路锣鼓喧天,白阿朱和白满儿哭得几乎晕过去,白仲甫未免人说闲话,假惺惺地哭了几声。

死者出殡之后,每七日要做一次佛事,先后七次,至四十九日止,称作累七。白仲甫不愿出这笔银子,宋芷便作了幅画送到张惠府上,换了几两银子,交给白氏母女,白仲甫这才心甘情愿地做完佛事。

可白重六尸骨未寒之际,白仲甫就把矛头指向了这孤儿寡母。白阿朱有几分颜色,白满儿更是生得漂亮可人,白仲甫有意想生米煮成熟饭,先把白阿朱纳作小妾,再把白满儿卖到勾栏酒肆去。

没想到白阿朱性子烈得很,一头撞在床沿上,差点没闹出人命来,白仲甫被她吓到,宋芷又张口闭口用大元律例吓他,白仲甫才熄了这心思,将母女二人放任自流,不再管他们的死活。

其后两人闭门服孝,很少再出门。

丧事后不久,世祖回京。留守大都的官员分别在建德门、丽正门聚会,设茶饭,算着日子等世祖进京。

朝廷要员们聚会的时候,二世祖们也在聚会。

八月闰月,甲辰,廉慎牵头,在廉府上设宴,请了五六个二世祖,有中书右丞张惠的长孙张承懿,平章政事阿合马的嫡孙孟古台,还有中书左丞郝祯的侄子郝嫣,参知政事也的迷失的幼子雅苏,还有几个孟桓不太熟悉的。

孟桓一进屋,见着孟古台那几个,差点从廉府上退出来,他与廉慎关系最为亲厚,低声冲廉慎咬耳朵:“你怎地也叫了他们?”

廉慎欲哭无泪地说:“不是我……孟古台自己要来的,我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阿合马和张惠、郝祯几个,在朝堂之上沆瀣一气,伯颜素来不喜。孟桓是伯颜的人,自然对阿合马那边的人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孟古台,脸上总是挂着假笑,十分令人作呕。

孟桓嘴角抽了抽,这时孟古台已经说了话:“哈济尔,怎么见了我,竟招呼也不打一个?”

孟桓嘴角翘了翘,勉强扯起一个笑,敷衍道:“许久不见,孟古台。”

廉慎低声道:“你若实在是不想看见他,可以找个借口先走。”

孟桓道:“不必,忍这一时半会儿还是可以的。”廉慎做东,他借故离开,未免太不给廉慎面子。

孟古台道:“听闻你跟随阿刺罕将军和范将军东征日本受了伤,不知现下可痊愈了?”

孟桓道:“多谢挂念,早已经大好了。”

“只是不知忻都将军近日可好?”

忻都是孟古台的阿不合,也就是叔叔,在鹿岛与日军交战时,因争功和贪生怕死而失利,触怒了世祖,罚了他半年薪奉,降了一级。

孟古台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

廉慎连忙来打圆场:“难得一聚,你们俩少说一句,来,喝酒!”廉慎一举杯,便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聚会的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孟桓与雅苏亲厚一点,席间便多与他说话。孟古台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跟张承懿几个说着话,时不时还得往孟桓这儿插一杠子。

只听张承懿道:“陛下不日便要回京,祖父勒令我不许再只顾玩乐,说要替我讨个一官半职去,唉,可真是苦煞我也!”

孟古台早已经在御史台任职,闻言笑道:“这有什么苦的,等你当了差,自然晓得其中好处!”

这几人里面,除了张承懿,雅苏也还未正式入仕,倒是跟着爱赤哥上过一次战场。

雅苏道:“当差有什么好处,还不如披甲上阵杀敌去!那才威风!”

张承懿道:“怎么你们都喜欢入仕吗?”

郝嫣笑道:“哪有人不喜欢做官的?”

张承懿道:“还真有!”

廉慎奇道:“哦?是什么人,说来听听?”

张承懿笑了笑,端起玉杯喝了口葡萄酒,也不卖关子,说道:“此人乃是我祖父当年救回来的一个汉人,姓宋,名芷,字子兰。”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9 19:34:00 +0800 CST  
注:⑴元朝皇帝每年二月出发去上都,差不多九月回大都,这半年都在上都待着,至元十八年也就是1281年8月闰月,有两个8月。

⑵阿合马第四子叫忻都,但是元朝有好多个忻都,比如廉希宪也叫忻都……我也分不清了,不知道出征日本的是不是孟古台的叔叔,我这里写的是,大家随便看看,不要较真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09 19:35:00 +0800 CST  
第五章 黄鸟一
孟古台插嘴道:“这汉人的名字就是麻烦,有姓有名还得有字!”

孟桓不由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廉慎也有些尴尬,他也是汉名。

张承懿倒没说什么,继续道:“此人年纪虽轻,却颇有才华,祖父多次劝他出仕,他却始终不肯,再三推辞。”

雅苏:“这是何故?”

张承懿抿唇微微一笑,轻轻道:“还能因为什么,他们儒生的臭脾气呗。”

张承懿没说实话,儒生的臭脾气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却是因为宋芷一心向宋,不肯向大元朝廷屈服。只是这话却不便明说。

孟桓虽有汉名,却从骨子里继承了蒙古人的脾性,轻视文人,十分看不上所谓文人傲骨。他喝了口酒,嗤道:“愚蠢。”

张承懿笑了笑:“孟兄也觉得?”张承懿是汉人,自然用汉人的称呼。

“我也是这么想,但那小子太固执,竟一点也不将祖父的赏识看在眼里。”

郝嫣问道:“那后来呢?”

张承懿:“后来?……他如此忤逆祖父,自然被我扫地出门了。”

郝嫣唏嘘道:“可惜他的才华。”

张承懿道:“说才华也不见得有几两,主要是祖父看他无依无靠,想提拔他,他却不知感恩!”

孟古台举杯道:“喝酒喝酒,提这些事做什么,儒生迂腐顽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三日后,丙午,车驾至大都。

世祖和诸随行大臣、后妃,从建德门进入大都,长长的队伍绵延了数百米,宝马华盖,壮观非常。

候在门口的要员们呼啦啦跪了一地,山呼万岁,恭迎陛下回京。

每年这个时候,秀娘都要拉着宋芷到街上来,混在人群里,而后压低声音,对年幼的宋芷说:“少爷,你看清楚,就是这个人……亡了我大宋,害死了老爷和夫人。”

“你要记清他的样子,此亡国灭门之恨,永世不能忘!”

但今年秀娘没有再说这样的话,她躲在胡同里悄悄地看,并不下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驾中央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

寻常百姓并不敢直视天子,秀娘却是个例外。

待车驾沿着健德门路走向宫城,渐渐从视野里消失了,秀娘才收回视线,沿着胡同往回走。

宋芷生怕她冲动,做出些傻事,此时才放下心,跟着秀娘一起回家。

然而他转身时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宋芷定睛一看,却是孟桓。

孟桓骑着马,跟在车驾最后,宋芷直道晦气,匆匆走了。

或许是讨厌什么来什么,月底,宋芷到张惠府上送画。

前些日子的十两银子贴了一些给白重六办丧事,早用光了,宋芷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宋芷心疼秀娘的眼睛,不忍让她太费神,因而作了幅画送到张府去。

没想到走到半路上,飞来横祸,一个茶壶从天而降,正砸到画卷上,滚烫的茶水从壶里泼出来,不仅打湿了画,还烫伤了宋芷的胳膊。

宋芷平白遭灾,正欲质问楼上的人,没想到一抬头,正对上孟桓的视线。

宋芷顿时黑了脸,热茶将他的右臂烫伤了一大片,疼得厉害,更要命的是,画毁了,他又伤了手,这接下来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

宋芷微微吸了口气,疼得额上生了汗,偏偏一声不吭,打算拾起画,找孟桓讨个公道。

楼上有个清脆的女声在大呼小叫:

“**,你们这群**!连茶也沏不好,留你们有什么用?通通宰了喂狼去!”

宋芷心道:不知道又是哪家蒙古人的千金小姐,如此不知礼数!

“哎,这位先生?”刚弯下腰,一双脚停在身前,随即响起一个又惊又急的声音,“哎呀!你伤得如何了?”

声音的主人一探手,替宋芷把画拾起来,那人又痛惜道:“可惜了一副好画!”

宋芷心说奇了,画还没打开呢,就好画?他抬起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那年轻人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微微一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先生怎么称呼?小可姓齐,双名履谦,字伯恒。”

宋芷倒是第一次听人称他为先生,只见这位齐履谦穿一身鸡冠紫色的布袍,腰间坠一枚通透白润的玉佩,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生宋芷,字子兰。”

齐履谦道:“宋先生过谦了。”他手里还拿着宋芷的画,问道,“不知伯恒可有这个眼福,见识见识先生的大作?”

宋芷为难道:“画已被茶水污了,怕是没法看了。”

“既已污了,扔了便是。”

酒楼前蓦地传来一道声音,宋芷一转头,看见孟桓负着手从酒楼里走出来,步调不紧不慢,语气也不紧不慢。

宋芷一看见他就一肚子火,反唇相讥道:“孟校尉平白污了别人的画,就这个态度么?”

孟桓笑了笑,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讽道:“几两银子而已,赏你便是,接着。”

他不说赔,说赏,将钱袋扔到宋芷的脚边。

宋芷当然不可能去捡,冷笑道:“茶水还烫伤了我手臂,孟校尉不给个说法么?”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10 12:59:00 +0800 CST  
“说法?”方才楼上那女声突然插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紧接着,一个蒙古少女一蹦一跳地从酒楼里出来,乌黑秀丽的发编成辫子,辫尾缀着珠玉,珠玉随她的动作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少女到孟桓身边停下,一手揽着孟桓的胳膊,扬起下巴冲着宋芷,声如泉水叮咚:“壶是我扔的,你找哈济尔要什么说法?”

一旁齐履谦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点头哈腰地说:“不敢不敢,绰漫小姐扔的壶,那是我们的福气,要什么说法?”

绰漫,伯颜大将军的女儿,娘亲是安童的妹妹博罗哈斯,比孟桓还惹不起的人。

绰漫唇角一弯,瞥了齐履谦一眼:“算你有眼力。”

孟桓笑了笑,从齐履谦手里拿过画,展开看了一眼,问道:“你便是宋子兰?”

眼前的少年分明只是前些日子街头见过,当时没仔细看,此时离得近了,孟桓却莫名觉得这眉目、这眼神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宋芷狐疑地看着他。

孟桓道:“张右丞府上就在这附近,你是去求见张大人的?”

宋芷右臂疼痛难耐,没好气地道:“与你何干?”

孟桓将画还给他,又道:“你不是不肯出仕么,又去求见张大人做什么,后悔了?”

宋芷:“你从何处打听来的消息?”

“打听你的消息?”孟桓嗤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绰漫道:“哈济尔,这汉人如此无礼,打他一顿就是了,跟他废话什么!”

齐履谦连忙道:“小姐饶命,这小子从没见过小姐这样尊贵的大人物,不知礼数,小姐大人大量,饶他这一回吧!”

齐履谦眼睛弯弯,嘴角弯弯,长了一张笑脸,十分惹人喜欢,绰漫忍不住逗他:“放过他,那打你一顿好不好?”

齐履谦苦了脸:“打疼了小姐的手可怎么好?”

齐履谦眼睛一瞥,发现宋芷疼得额上冒白毛汗,连忙告罪:“小姐大人大量,子兰他烫伤了胳膊,再不去治,胳膊怕是不能要了!”

绰漫不知道烫伤能不能废了一只胳膊,闻言吃了一惊,从孟桓腰上摸出一把行钞递给齐履谦,道:“那你快带他去看医师吧!”

齐履谦谢过了绰漫,又向孟桓告了罪,拉起宋芷好的那只手,便直奔最近的医馆。

不多时,齐履谦在一个医馆前停下脚步。只见这医馆不大,挂了个牌儿,上书济世救人、妙手回春,门半掩着,里头只坐了个小老头儿,昏昏欲睡。

宋芷没来得及发表意见,齐履谦就一推门,拉着他踏进了医馆,扬声道:“卢老爹!”

这一声喊,宋芷险些以为要把卢老爹吓个好歹,谁知他只是身子一抖,抬起眼皮,道:“今天不出诊。”

齐履谦把宋芷往他跟前一推,道:“我看过了,今儿个是出诊的好日子,你少蒙我……你瞅瞅这位先生的胳膊,被一个跋扈的小姐用热茶烫伤了,你再不治,叫先生日后如何写诗作画?”

当面是尊贵的大小姐,背着就是跋扈的小姐了。

宋芷勉强笑了一下,对卢老汉爹:“还请先生妙手回春,诊金不必担忧。”

先生?卢老汉眼皮一翻:“庸医一个,不敢当。”

卢老汉话虽如此,倒也没耽搁,凑上前小心地揭开衣物,瞅了几眼,伤得不算严重,烫红了一片,起了几个大水泡。卢老汉大笔一挥,写了个方子搁在案上。

“有外用的,有内服的,回去照着方子用药便可。”

齐履谦这才满意了,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不用找了,都是小姐赏的。”

卢老汉果然没跟他客气,接过银票仔仔细细瞅了又瞅,待确定银票上的数字后,顿时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好好,谢谢小姐。”

宋芷:“……”

齐履谦把剩下的银票一并掏出来,塞到宋芷怀里:“收着吧。”

宋芷连忙道:“这怎么行……”

齐履谦打断他:“少废话,小姐赏的,让你收着就收着。”

宋芷无奈,心想自己的画被毁了,胳膊又伤了,收几两银子倒也无妨。

拿好方子,宋芷谢过了卢老爹,方从医馆里退出来。

齐履谦跟在他身后,道:“先生可是要去抓药么?我陪你去。”

宋芷:“官人抬爱,只是子兰才疏学浅,实在当不起先生之称,官人还是叫我子兰罢。”

又道:“我自己去便可,不必劳烦官人。”

齐履谦摆了摆手:“既然让我叫你子兰,你也别一口一个官人了,叫我伯恒便可。”

齐履谦:“既已互通姓名,便是朋友,子兰再推辞,便是拿我当外人了。”


宋芷心道:“可不就是外人嘛?”

齐履谦把他肩膀一搂:“走走走,别废话。”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10 13:03:00 +0800 CST  
注:⑴伯颜的老婆是安童的妹妹这个没问题,但是名字不知道,博罗哈斯是我瞎取的。伯颜有俩儿子,分别叫买的和囊加歹,有没有女儿我不知道,绰漫是虚构的。
⑵先生是对有文化的人的尊称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08-10 13:03:00 +0800 CST  

楼主:且醉一生

字数:361809

发表时间:2018-08-06 21: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27 12:13: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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