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白纻舞(忠犬后期黑化攻x心狠手辣诸葛受)年下

【抽空只写了这点,今天面试来着】江季麟对着孟鹤冬明暗不明的神色,眼前却不时闪过宁长青的面庞。
“季麟哥......季麟哥......季麟哥......”
他曾经紧紧把自己锁在怀里,用暗哑压抑的嗓音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
江季麟清楚地记得,那年在边城醒来,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锁住时,一转眼宁长青眼底一瞬的苍凉。
那不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神色。
江季麟还清楚地记得,他被宁长青霸王硬上弓的那一夜,那人鲁莽的动作间透出的小心翼翼。他那时恨他到极点,只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被宁长青生生打碎绞毁。他一早醒来,拖着酸痛的身子,朝着进来的宁长青劈了一掌,宁长青言语间隐隐挑衅,眼底却黑沉沉的一片,闪着些江季麟不敢直面的东西。
原来他记得这么清楚......
那些黑沉沉眼神下埋藏的不甘,愤怒,痛苦,挽留,哀求。
那些他从来不愿意认真去读的东西,因为心里下意识地怀疑逃避而不愿意去认真思索的东西,原来......不知不觉间,都被他埋在记忆的深处,从未褪去。
就像此刻,眼中瞧着的是孟鹤冬的神色,想到的却是宁长青。
那些隐隐重合的东西,也逐渐变作宁长青那占了上风的神色。
“你在想谁?!”孟鹤冬欺身上前,手指紧扼江季麟的下颌。
孟鹤冬的心紧紧揪着,江季麟的眼神,在那么一瞬间变得无比温柔......那是他从未看到过的眼神。
温柔的......让他恍惚。
“......孟将军。”江季麟微微偏了头,“我从不知道你这样的心思,你该晓得,龙阳之好被世人所鄙。”
“我不在乎!我以前只在乎你会鄙夷我。”孟鹤冬神色亮了下,“可你是江铭啊!你不晓得我知道你是江铭时有多高兴!”
当年出了名的江家家主江铭,风流倜傥,坊间之名甚烈,养的一院俊男娇女,后来却改了性子般独宠起一人来,却也因着那人断送了前路。
且不论后人如何说道评判此事,有一桩是毋庸置疑的——江铭,是出了名地好男色。
“我,已经很久不近男色,而且你应该晓得......我从来都是压别人的。”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4-22 23:26:00 +0800 CST  
“我,已经很久不近男色,而且你应该晓得,我从来都是压别人的。”
床榻上的人下颌微微扬着,眼眸微眯,如云的乌黑发丝尽数垂落在耳后,露出白皙晶莹的耳垂,他的薄唇泛着淡红,轻轻抿着,说话间只稍微动了下,吹出些带着湿意的清淡气味。
孟鹤冬定定看着他,嘴唇抖了抖。
“……我并不介意。”
江季麟似乎怔了下,目光微微转移扫视着孟鹤冬。
孟鹤冬耳根渐渐红了,目光闪烁着,麦色的面颊上也浮起些可疑的红云:“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不甘屈于人下的,我……我愿意……”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颇有些难以启齿,但眼眸深处却透出几点期待和欣喜。
江季麟眯眼看着他,狭长的桃花眸里神色莫测。
“你想好了?世人的诟病,还有史官的谏言,这些你当真不在乎?你应该明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倘若此事被朝堂知晓,我当初老鼠过街的恶名,你也会有。”
孟鹤冬轻笑着摇头:“我早想好了,你仍是秦国的太傅,我仍是秦国的司马将军,你我二人大权在握,如那至交好友般相处,只要处处留意不泄露风声,自然不会被人知晓。而且你是江铭这件事,倘若不是我一直留心处处探查,也不会晓得,故而此事你不用担心。”
江季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若是泄露了呢?”
“就算是泄露了,以你我二人的权势,无人敢诟病,倘若有人敢妄言,我杀了他!”孟鹤冬微微松了捏着江季麟下颌的手,眼里的迷恋逐渐泄了出来,“你……只要你愿意……”
“如果,我要你公之于众呢?”江季麟仍是淡淡地瞧着他。
孟鹤冬一愣,面色颇为为难:“……你,不是说真的吧?”
江季麟淡淡瞧着他,面色似笑非笑。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4-23 23:28:00 +0800 CST  
江季麟面上分明没什么神色,却看得孟鹤冬不由发慌。
事实上,他从未定下心过,无论是以前远远仰望着眼前的人把千言万语藏在心底,还是此时将他困在身边。
他似乎都发着慌,好像一不注意,眼前的人就会飞走。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倘若是女子,倒还在意名分,可你我俱是倜傥男儿,权势在握,何苦做这种自毁城墙的事,落人口实?”孟鹤冬微微斟酌着言语。
江季麟眉梢挑了一下,一丝讽刺泄了出来。
孟鹤定心底一抽,忙道:“如果,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不是不可以。”
他眼神闪烁着,小心翼翼看着江季麟。
江季麟轻笑一声:“好了孟将军,不必在我眼前打马虎眼。强人所难之事,江某也不乐意做,孟将军何必如此勉强。”
“并不是!我是真的……”孟鹤冬急急想辩解,却被江季麟眼中毫不掩饰的了然生生封住了嘴巴。
……那份了然,像是看透人心般,把他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剖开在了明面上任人指点。
他知道……江季麟说的是对的。
如果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孟鹤冬喜欢男人,纷涌而来的那些麻烦和风声,并不是他愿意面对和处理的。
而他,就是在辩解。
瞧,这个人就是这么通透犀利,不留半分余地。
“我可以问你,为何这样想吗?”孟鹤冬微微低了头,“你以往因着此间种种受的诟病还不够多吗?”
江季麟扭了扭脖颈,脖颈间的骨骼发出清晰的摩擦扭动声。
“江某所求,和孟将军截然不同。富贵权势这四个字,满则损,倘若在这世上走一遭连潇洒自如都做不到……”江季麟轻嗤一声,“这世间荣华富贵,江某俱走过一遭,没什么滋味。”
如今想来,他最快乐的日子,除却十五岁之前,便是和宁长青在一起的时光了。
宁长青像是柔软的海绵,总能让他的心软起来,被层层包裹,泛着暖意。
“你应该知道,我生于贫苦,受尽人间冷眼,自是和你不同!”孟鹤冬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又带了些冷硬,“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我要!你,我也要!这二者并不冲突。”
江季麟淡淡瞥了他一眼。
孟鹤冬走进了两步,俯下身来,眼眸紧紧盯着江季麟。
“我方才就觉得奇怪,为何你面上会出现那般奇怪的神色……”
那般……温暖柔和的眼神。
“我以为是错觉,可就在前一刻,你又出现了。”孟鹤冬伸出手,在江季麟眼脸上轻轻抚过,“你在想谁?我猜猜……朱雀?还是……宁长青!”
他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握成拳,猛地锤向一边的床榻。
江季麟清冷着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
“借口!全*他*妈是借口!!!”孟鹤冬喘着粗气,突然震怒,“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神色!你凭什么有这样的神色!!”
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到过这样的神色会出现在江季麟面上。
这就像是一种征兆,一种让他心里极度不安的征兆。
“你!你已经有……有……”他涩着嗓子,说不出那几个字,微微侧过了头。
江季麟瞳孔狠狠缩了一下,突然欺身扑上去。
他动作迅速矫健,黑色的夜行服像是一道闪电般腾空而起,左手腕上挂着一截断掉的绳子,右手成掌,狠狠拍向孟鹤冬。
可就在他的掌堪堪靠近孟鹤冬的那一刻,他整个身子突然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瞬间软了下去。
孟鹤冬接住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左腕上被挣断的绳索。
“你做了什么!”江季麟狠狠缩着瞳孔,嘴唇发白。
“化功散,一旦动用内力,便浑身无力,次数多了……一身武艺,俱废。”
“卑鄙!”江季麟嘴角溢出些血来,手指紧紧攒着,越颤越厉害
孟鹤冬神色不明,一只手扶着江季麟,一只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若不是如此,方才你用内力挣开这绳子,毫不犹豫的那一掌落下来,我岂不是已经命丧黄泉。”
“孟鹤冬!你今日若是不杀了我,他日我一定会把你抽筋剥骨,鞭尸千次!”
孟鹤定眼眸黑了黑,慢慢垂了眼。
他突然慢慢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他抱起江季麟,将他安置在床榻上,拍了两下掌,屋外进来几个仆从。
“好生照顾他。”孟鹤冬收了笑,眸中尽是苦涩。
榻上的江季麟已经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调整内息,探查身体经脉。
内力再提不起一分,手脚都软的抬不起来……怪不得方才挣开那绳子都十分艰难。
他阴了别人半辈子,竟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岂不是报应。
江季麟慢慢睁开眼,只觉嘴里的血腥味弥久不散,他微微转头,对上孟鹤冬复杂的眸子。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孟鹤冬知道,此时的自己怕是已经万箭穿心。
他突然不敢再待下去,仓皇地退了两步,推门而出。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4-24 21:05:00 +0800 CST  
哭唧唧,明天明天,明天上午一定更,楼主这两天忙着撩汉,说不定可以顺利脱单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4-27 22:43:00 +0800 CST  
【莫名发现少了一段,补发】
第五日了。
江季麟握着手中的狼毫,沾了墨砚中的墨,在轻薄的纸上点画。
几笔间,一株菊花盛开在纸面上。
“先生。”一旁的小仆捧了白帕和银盆来,“先生请净手。”
江季麟洗了指上墨迹,不经意道:“我刚来时看到咸阳城路边菊花含苞待放,这几日应该是开了。”
“是开了。”小仆收了盆和帕,又端了一托盘精致的吃食,“先生,该用午膳了。”
江季麟并不急着用膳,只是看着自己笔下开的绚烂的菊花:“开的好看吗?”
小仆点头:“自然是好看的,虽比不得长安,但也没有逊色很多。”
江季麟似乎轻叹了一下:“真想去看看……吃饭吧。”
午膳和往日一样精致丰富,比宁长青亲手做给他的简单饭菜精致百倍,可嚼在嘴里的滋味,比不得宁长青的千分之一。
江季麟仍是吃了几口便停了筷。
“您尝尝这汤,是新鲜的鲫鱼熬得,甚是鲜美。”小仆看他吃的少,小心翼翼指着一旁的汤。
江季麟摇了摇头,靠在太师椅上喝了口茶,眯着眼转着手中把玩的玉块。
“这是将军特意从南陵寻来的。”小仆面色亮了下,笨拙地替孟鹤冬邀功。
江季麟停了动作,微微皱眉:“出去吧,我要休息。”
小仆不敢再多言,垂腰退了下去。
江季麟眯起眼,目光慵懒地转过屋外明媚的阳光。
整整十个高手……孟鹤冬倒是高看他,他如今使不了内力,剑被收缴,连身上大大小小的暗器都被悉数收了个一干二净。
哪怕只有一个警惕性不错的高手在这里,他都插翅难逃。
但孟鹤冬这五日都没有来过。
江季麟面上过着悠哉的日子,每日在榻上躺到艳阳高照才慢悠悠醒来,在房间里或看书或画画或写字,只是不怎么吃东西,短短五日,本就清瘦的面庞又似被削薄了一分。
因为这样悠哉的表面下……是心急如焚。
孟鹤冬的警惕,也许已经放松到了允许他出去秋游赏花的境地,也许……还是没有。
南方,他无论如何都是赶不回去了……别说赶回去,往后种种该如何,他也难以预料。
江季麟微微阖了眼,放浅了呼吸假寐,掩下了眸中暗色。
如今唯一能寄托希望的,除却让孟鹤冬放下警惕,他得以与外界取得联系,便只有留异和白虎了。
他被关在此处,和留异及白虎中断了联系,但愿他二人能通透些,觉出些不同来,只是这二人都是心大如牛的……他担心察觉不妥于这二人难如登天,也怕他二人鲁莽行事打草惊蛇。
还有宁长青……江季麟最挂心的是他的身子骨,南方战事正是焦灼之时,自己不能如约赶回,又没有半丝踪迹,只恐他又不拿身子当回事,颓败自弃了。
江季麟微微皱起了眉,只觉鬓角一跳一跳地发痛。
似乎……身子不大爽利。
江季麟苦笑了下,摸了摸脉,没了内力调整经络,前些日子连夜奔波,这几日又日日不眠,他怕是要病一场了。
晚间的时候,江季麟便发起了烧。
“……血气亏损,又断了几日药,思虑过多,吃食甚少,精气不畅……”
大夫跪在一旁,颤颤巍巍说着。
孟鹤冬看着床榻上面色发红半睡半醒的人,嘴角狠狠抖了抖。
“去熬药,今晚烧退不了,小心你的乌纱帽。”
那大夫诚惶诚恐地退了,孟鹤冬坐在榻边,拉着江季麟发热的掌心,眼眸暗沉。
他这几日才详细探到了麟国那边的状况。
原来……竟还有那样一番他不知道的精彩情境!
留异的嘴和手,倒是紧得很!
江季麟为救宁长青落入护城河中,身受重伤,又带伤赶回助宁长青攻南周。
而宁长青……不惜千金百田搜寻江季麟的线索,疯了一般狂暴好战,杀戮屠城。
怪不得留异突然退兵,至他的信件于不顾,怕是受了江季麟所嘱。
一个以命相救,一个疯魔癫狂。
当真……叫人不甘心呢!
孟鹤冬不由收紧了力道,手背上青筋叠起。
“你捏的力道有些重了。”
孟鹤冬一愣,抬起头来,一眼撞入江季麟红的不正常的面颊上清冷淡漠的桃花眸。
世人都道,桃花眸含情若水,一颦一笑间犹如桃花盛开。
可江季麟的眸里,却只有一片冰寒。
孟鹤冬心尖一颤,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般松开了手,朝后瑟缩了几寸。
他怕他,饶是此时境况尽数握在自己手里,他还是怕着他。
孟鹤冬深知这一点,也最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就好像是他只能像从前那般,永远在江季麟身后仰望,而这人……永远高不可攀。
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重新伸出手,抓住江季麟手腕,咬着字道:“宁长青是吧!我都知道了!你竟为他如此……连性命都不当回事了吗!以前是那个青楼小*倌,如今又是个毫无可取之处的莽汉!”
江季麟微微使力抽手,终究是抽不出来,索性任他抓着,半阖上眼:“宁长青?你是说那个麟国的蠢*货?不对他好些,大秦如何能白白得了十来座城池。”
孟鹤定一愣,半信半疑:“你利用他?不对!你要是利用他怎么还会受如此重的伤!”
江季麟挑起一边的眉,嘲讽地斜瞅了一眼孟鹤冬:“戏都做不足,还能得到什么。”
那抹嘲讽点醒了孟鹤冬。
是了。
无论是江铭,还是江季麟,都是那般冷漠无情,浅淡的笑容下永远是蔑视和算计。
他身负家族仇恨,苦心潜伏,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宁长青而改变!
他永远都是一个,冷心冷情,攻于心机,高高在上视旁人为蝼蚁的政客。
算计起来,连自己都下得了手的可怕的男人。
孟鹤定额角起了些薄汗,心里逐渐涌出些寒意,又带着些痛意和不甘。
他突然有些忧心忡忡……这样的人,他真的能得到吗?或者说……真的能掌控吗?
究竟是要把他留在身边做一根见血封喉的毒箭,还是……如他所说做一桩交易?
孟鹤冬微微垂眼,松开了江季麟的手腕:“你好生休息。”
................................................................
“赏花?”
江季麟放下手里的碗筷,眼皮微微跳了下。
“嗯。”孟鹤冬站在一边,高大的身形打下半块阴影,“前几日菊花就开了,你又恰好生了病,我便没想着让你出去,这两日你身体好了许多,我带你出去赏秋菊。”
江季麟侧眸看了眼布菜的小仆:“他告诉你的?”
“是我疏忽了,你向来喜爱四季风光,我却让你只能在纸上画画。”孟鹤冬垂眸看着江季麟,“我今日闲暇了,刚好和你一起去。”
“想来,是孟将军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以便应付一切情况,才会……闲暇了吧。”江季麟轻笑了下,站起身来,云淡风轻地看着孟鹤冬,眼眸如剑般犀利。
孟鹤冬喉结动了动,沉默了会。
“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他说完这话,转身出去了。
江季麟眯眼,浅浅地略过僵在一边的小仆,神色莫名。
……能出去了……
哪怕机会十万分的渺茫,他也要,把消息送出去!
咸阳的菊花本该已经凋谢不少了。
可孟鹤冬找的这地方,却是一处长满了菊花的山坡,阳光金灿灿地打过来,像是给大片大片的菊花扑上来金子般耀眼夺目,微风吹拂花海,掀起一波波金潮。
江季麟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衫,他负手立在山坡上,微微眯眼看着脚下的花海。
“这处我寻了两日。”孟鹤定站在他身边,定定瞧着他侧颊,“你还喜欢吗?”
“若是能自在踏花,我当会更喜欢。”
以前的江铭,轻功之高明,在江湖上都是排的上名号的。江湖人称,江家家主江铭,年方十三时便可踏雪寻梅不留半点踪迹,有一次更是当着众世家子弟的面脚踏百花园中的鲜花,没有坏了一枝花茎。
孟鹤冬自知道江季麟身份起,便细细打探过江铭这个人的诸多事宜,自然晓得。
而此时的江季麟提不起半分内力,轻功根本施展不出来,更无所谓踏花不留痕。
孟鹤冬听了江季麟的话,嘴角微僵了一下,没说话。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4-29 14:00:00 +0800 CST  
江季麟面无表情地迈开了步伐,朝坡下走。
孟鹤冬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金黄色的花瓣摩擦过江季麟的长衫,江季麟走了一会便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
他身子重的厉害,走几步就觉得乏了。
“你怎么样?”孟鹤冬上前一步,伸手要扶他。
江季麟甩开了他的手,挺了挺脊梁:“用不着!倘若不是孟将军的药,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我只是……害怕你离开,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我便给你解药。”
江季麟侧眸,似笑非笑:“我愿意,现在给我解药。”
“你在骗我。”孟鹤冬抿着唇,捏紧了手。
“你既然知道还说什么废话!”江季麟嗤笑,“我十岁便跟着我父亲兄长混迹战场,在军中百般磨砺,十五岁继家主之位,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十年,一朝落尘,蛰伏数年,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且不论输赢胜负,这背——从未朝任何人弯过!你便是用尽手段,废了我武功,拔了我羽翼,灭了我势力,我也绝不会向你屈服。”
“我没想过要伤你!!我没有!!”孟鹤冬手臂杂乱地挥舞着,神情激动,“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没想过要废你武功,拔你羽翼,我从未想过!!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只要你真的留在我身边,我怎么会舍得伤你一分一毫!”
江季麟任由他神色激动地吼叫着,微微皱着眉解了解衣领,神色间露出一丝烦躁来。
他没再搭理孟鹤冬,直直朝山坡下走,便走便扯开了外袍的腰带,扔在了地上,又把轻薄的外衫脱下来,边走边撕。
孟鹤冬愣了一下,追上来拉住他,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这外袍是你的,我不穿!”江季麟挣不开孟鹤冬的手,脖颈因为用力挣扎而微微泛了红,他抬着下颌瞪着孟鹤冬,“我只穿我自己的中衣!!”
“你会受凉的,别胡闹了!”孟鹤冬想出口斥责,却不知为何,看到江季麟这副模样心头反而软的一塌糊涂。
他的发被风吹散了些许,平日里淡漠的双眸含着几点怒火,挑起的眼尾自下而上似嗔似怒地看着自己,眼角发着淡淡的红,细腻的面庞因为用力挣扎铺上薄薄的粉红色,让孟鹤冬生不起一丝的气,只想狠狠抱住他,把他揉进身体永不分开。
“放开我!”江季麟挣不开,双手握成拳被孟鹤冬一手锁在怀里,被迫抬着头与孟鹤冬只有一尺之隔。
他手里还攒着没有完全撕开的外衫,腰带早已不知扔到了哪里。
孟鹤冬痴痴地看着他,胸腔里先前的戾气和怒火尽数散去,只剩一团痒意。
他紧紧抱着他,低头把头埋在江季麟颈间,深深吸了一口:“别闹了,我们不能好好谈吗?只要你愿意好好和我谈……我真的……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啊……”
江季麟冷笑:“可从你下药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注定是敌人。”
孟鹤冬一僵:“.…..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嘛?这处花开的这么好,你非要坏了这气氛?”
“我不想看了,回去吧。”江季麟的声音微微发闷。
孟鹤冬抱着他站了一会,低声叹了一声:“好。”
远处的侍卫瞧见二人慢慢走过来了,才敢抬起正眼,收拾了车队准备回城。
江季麟身上披着破了几处的薄衫,被孟鹤冬紧紧搂着腰身,垂眸走着,面色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两人走远了那山坡,他才浅浅回眸看了眼,又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孟鹤冬心里又酸涩又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是最合适的,也只能沉默地陪在江季麟身侧,像是处在水火中般煎熬却又心甘情愿。
山坡后的花海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有两只鸟雀叽喳着从远处飞来,灰色的羽毛,嫣红的鸟喙。
一只体形稍大的鸟儿在花海中徘徊了一会,俯身飞下去,不多时又飞了起来。
它的喙里,赫然叼着一段轻薄的淡蓝腰纱……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4-29 15:19:00 +0800 CST  
留异收到宁长青信的时候,正在忙着和朝中白虎取得联系。
他和江季麟失去联系五天了,这是个不妙的情况。
他不太清楚江季麟要做什么,但二人的联系从未断过,这还是……江季麟第一次如此不守时,倘若白虎那边也是如此,恐怕……
给白虎的加急信刚派了人去送,宁长青的信便到了。
留异微微有些吃惊——自从自己上次撕破脸皮反戈相向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即便后来因为江季麟的命令而退兵,但本质上,秦,麟二国仍是处于隐隐对峙的位置,其间的暗潮涌动并没有因为秦国退兵两国暂和而缓和多少。
所以宁长青这信,来的突兀蹊跷。
“呈上来!”留异皱眉接了信,拆开读了几行,面色微微变了下。
他读完信,放将下来,沉吟了一会转头吩咐:“给朝中的信务必三日之内送到!”
宁长青信中也说到失了江季麟行踪之事……只是他不太明白,宁长青怎么会知道地比自己还快,算着这送信的时间,怕是几日前就知道了,那这样的话,岂不是……
留异神色变了变,面色有些沉。
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收到宁长青信的第三日,宁长青竟然只身出现在秦国军营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军营的警惕性可不怎么高。”宁长青皱眉解开了身后的长披,大步走了几下,无视留异快要飞到天上去的眉毛,“我的信你收到了吧?”
“哼!”留异一甩袖,快速看了眼周围,“就你一个人?”
“自然,我问你话呢?回答我。”
留异年长宁长青数年,从前就看不惯宁长青,此时更是被宁长青的行为挑战了一个将领的尊严:“本将倒还想问你!你是不是派了人跟踪他?!”
宁长青面无表情:“若不是那样,我不会知道他消失。”
留意冷笑:“你真是高看了自己,朱雀乃暗刺高手,更何况江大人本就轻功了得,你派去的人,恐怕还没跟出十里便被发现了!”
“我派去的人有没有被发现,这不关留将军的事,我这次来,只想和你谈江季麟的事。”
“哟,我没听错吧,你倒是第一次直呼他姓名。”留异冷笑。
“砰!”宁长青一拳砸在桌面上,面上的面无表情再也绷不住了,泄出几丝焦急,“留异!他有危险!他从入了咸阳城后便没了消息,孟鹤冬就在咸阳!”
留异面色微窒:“你确定?等一等!你先告诉我你派去的人是什么人,否则我不能相信你!”
“凌波。”宁长青微微思索了下,仍是说了。
留异一愣,凌波……那是江湖上轻功最了得的人物,来无影去无踪,身背命债数条,却从未被官府的人抓到过。
“你……许诺了他什么?”
“这是我的事,与留将军无关。”宁长青阴鹜着眼。
“周国战事正在焦灼时候,你只身来到此处,不顾战事,弃全盘于不顾吗?”
“周国战事我自有安排!”宁长青上前一步,脖颈青筋跳动,嘴唇都在发抖,“更何况!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但我不能失去他!无论……是何种原因,何种方式!”
无论……是因为孟鹤冬,还是因为季麟哥自己……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4-30 23:19:00 +0800 CST  
留异踱了两步,眉头紧锁:“所以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你现在发兵,去咸阳!”
“你疯了吗!”留异不可思议地看着宁长青,“首先!孟鹤冬向来对江大人恭敬有加,当初朝中巨变也是坚定站在一处,若无他的支持,秦国局势不会那么快稳固,你诸事不知,就妄加猜测!要说孟鹤冬会对江大人不利,可能性并不大!其次!即便是凌波一路跟随失了江大人行踪,但这究竟是旁人而至还是江大人自己的主意,我等并不知晓,想来你也明白,倘若是他自己有什么安排,你这样鲁莽行动反而坏了他计划!”
“他说过一个月会回来的。”宁长青低着声音,神色却无比固执,“他说过,一个月会回来。”
“什么?”留异没听懂宁长青的意思,侧眸疑惑问道,“你在说什么?”
宁长青长吸了一口气:“他离开前承诺过我,最迟一个月一定赶回来……但他已经食言了,只剩下六天的时间,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子赶回来!既然他承诺过我,那一定是有什么事绊住了他的脚步。更何况,孟鹤冬此人手腕可比留将军强了许多,究竟有没有什么心思,留异将军恐怕看不出来。”
“你!你偏生还得嘲讽我两句才满意?”留异气恼道,“你说承诺?口说无凭!”
宁长青垂眸从袖中取出一个狭长精巧的木盒,用指尖小心地抚了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锁着眉打开,取出里面的薄纸展开在留异面前。
留异看着纸面上熟悉的字体,头微微发晕。
写……写承诺书?这样的事……怎么也不像是江季麟会做出来的。
留异半信半疑地看了宁长青一眼,心里微悸。
宁长青垂着眸,像是盯着无价珍宝般紧缩着那张薄纸,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而眼底深处却似乎又有烛火跳动,微微泛红的眼角疲惫之色尽显,可刀削般的面庞上却摆着随时都准备拼命的架势,压抑又激荡,隐忍又狂放。
他的样子,总让留异不由想起那日护城河畔,他在河水里绝望嘶吼的身影。
这个人……没有道理拿江季麟的安危一事开玩笑。
竟管眼前这稚气十足的承诺书完全不像是江季麟会做的事,但留异……仍旧选择了相信宁长青。
“所以你担心孟鹤冬囚禁了他?”
宁长青的面庞狠狠抖了几下,竟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你还有别的猜想?”留异诧异道。
宁长青慢慢收了那薄纸,重又放到了匣子里,小心收进了袖中,抬眸看着留异。
留异一愣——宁长青的眼神……让他不由心悸。
“.…..我是担心,可我更担心,他负了此诺……可我又宁愿……是他负了诺言。”
而不是……身陷桎梏。
留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南周局势虽焦灼,但战况已经不可逆转,南周国破是迟早的事,齐国前些日子被打怕了,就算是你退了兵,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顶多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而城池没了。大不了以后再打回来。”宁长青敛了袖,转过身去,“至于咸阳那边,若是孟鹤冬对他不利,你此刻发兵没有什么问题,倘若……是他……不想回到我身边……”
留异微微皱眉看着宁长青的背影,不由抿了唇,心下略感不安。
“.…..倘若那样,我只身在秦,还不是任由你们处置,因为此次擅自行动而造成的损失,我一力承担。”
“你这……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留异打了个哈哈,“你想的忒绝对了些。”
宁长青并没有接此话茬,转身直问道:“你什么时候发兵?”
留异微微沉吟:“宁长青,我虽信你,但此事并非儿戏,其间牵扯过多你想必也清楚,所以……我要等到朝中眼线的回信,若朝中也无江大人明信,我马上发兵。”
宁长青沉默了一下:“那请留将军务必随时留意。”
“那你呢?”
“我,现在就走,一刻……也等不得了。”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02 15:44:00 +0800 CST  
这是一处坡地,夜色早已暗了下去,坡上菊花败了一大半,夜风吹来,总能卷起些花瓣。
坡地后是一处小路,路边是暗色的树林,微凉的月光打下来,并不能把周边的情形照的清晰些许。
“宁将军说过的话,可还记得?”一身形细瘦男子立在暗处,声音低哑。
“自然,我从不食言。”宁长青捏着袖角,夜色中的衣服看不清颜色,但一身的风尘却掩盖不住。
“凌某自是相信宁将军的。”男子身形影绰,看不大分明,“只是那位公子身份着实复杂,让凌某对此事略感不安。”
“你在江湖飘摇数年,刀头舔血,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做生意讲究的不是诸事公开,而是……各取所需。”宁长青微冷了声音。
男子似乎微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
“.…..凌某越矩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探查到了什么?”宁长青眯起眼,话语间放低了声音。
“自上次寄信给将军后,凌某一直守在咸阳城不敢怠慢,并密切关注城中不寻常的变化。我断了江公子踪迹的那一夜,孟鹤冬的府邸似乎走了水,嘈杂了一阵,这两者之间隐隐有着什么关联……”
“我寄的信你应该已经收到了,你读了吗?”宁长青打断凌波的话道。
“我看了,正如将军猜测,江公子确实和孟鹤冬在一处!”
宁长青面上一颤:“.…..确实?你……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
他猛地上前一步,朝凌波所在的阴影处靠近了几分。
凌波微愣:“.…..就是在此处,七天前,两人……搂抱在一起。”
“.…..你说什么?”宁长青斜了斜头,似乎是没听清。
“我一直在城中探查,只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七天前突然察觉异动,城内各处防守突然加密,尤其是此处。我徘徊了许久才找到机会从山坡背后斜靠近此地,只看清了两人抱在一起,那位江公子似乎只着中衣,衣衫不整……”
“咚!!”一声沉闷地撞声打断了凌波的话。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一拳在树干上的宁长青。
夜色暗沉让凌波看不大清,但敏感的鼻端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将,将军?”
“继!续!说!”宁长青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
“……我还没有机会再看,二人就上马车离开了。我本待跟踪,却苦于马车四周守卫过于密集,无法靠近,但那马车行驶的大致方位我记下了,这几日暗中查访,发现了一处可疑之地。”凌波斟酌着语言小心道。
他莫名觉得眼前的人隐隐间有些可怖。
“在哪里。”宁长青瞪着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凌波。
“城……城东青衣巷靠北正数第三座宅院。”
“你轻功了得,脚程快,我有一事拜托你。”
“将军请说。”
“去南周,带我口谕给李九良和白启明,全力发兵,尽快攻破南周!”
“凌某晓得了,只是将军…..那处防守,极为严密。”
宁长青慢慢放下手,树干上赫然是一处拳口,发着白的树渣沾着些血迹。
“.…..我知道了,你速去吧。”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03 23:12:00 +0800 CST  
自上次出门看了一次菊后,已经是第九日了。
这九日,孟鹤冬似乎很忙,只来了两次。
若无孟鹤冬亲自跟随,断不会放江季麟出了这院落,故而这九日来,江季麟一直被软禁在窄小的一方天地。
他如今把大半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红雀身上,但愿雀儿能把那段腰带,送到白虎或者留异身边。而另一桩让江季麟不安的事,无非便是宁长青了。
一月期限已堪堪将至……
此约,他注定又要负了他。
江季麟心里烦闷,起身出了房门,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若有若无地敲着桌面。
如今之况,还需从长计议,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院外似乎起了一小会嘈杂,很快便消失不见,像是错觉一般。
江季麟轻声嗤笑。
习惯了,这处院落本就偏僻,来到此处的人少,走到巷子深处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倘若真有什么人无意间走了过来,还没靠近,估计已经被支走了。
那阵喧闹,估计也是什么路人。
他虽然内力不能用,但听力可没下降。
江季麟突然觉得有些烦闷,他从未想过,自己河边行路这么多年,竟也有湿了脚的这天!
而且还是被人下药软禁在一方院落!
奇耻大辱!
只要他出去,孟鹤冬,他绝对不会放过!
他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戾气。
等等!
江季麟鼻翼微颤,身体僵硬了一瞬。
这个味道……
“.…..小流!”
“公子有何吩咐?”一直照顾江季麟起居的小流一愣,这还是江季麟第一次主动唤他。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香味?”小流深深嗅了几下,面露疑惑,“没有闻到啊。”
江季麟捏了捏衣角:“.…..许是我闻错了。”
小流小心翼翼道:“公子可是想吃炸糕了?”
江季麟点头:“许是想吃了,最近也是吃炸糕的季节。”
小流笑逐颜开:“这简单,我吩咐一声,今晚就给公子上炸糕。”
江季麟轻应了声,鼻翼轻扇了两下,压下眼底的疑惑,转身进了屋。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04 23:29:00 +0800 CST  
晚膳桌上果然上了几盘精致的炸糕。
“这是槐叶的,这是菊花瓣的,这是干百合的,这是……”小流一一指着盘中精致小巧的炸糕介绍给江季麟,“公子尝尝合不合胃口?”
江季麟着箸夹了一块槐叶的,只咬了一口便皱眉放下了,又尝了一口菊花瓣的炸糕,仍是皱了眉。
小流微怔,额上见了些薄汗。
公子难得提出想吃什么东西,他要是办不好,岂不是要不将军责罚死!
“公,公子,许是这两种口味有些腻了,您尝尝这个,用极清爽的芦荟制成,甜而不腻,爽口无比”
江季麟从善如流地夹了一块,仍是只尝了一口便停了箸,摇了摇头。
“罢了,下午那会我似乎闻到了炸糕味,很是诱人,这才起了这吃炸糕的心思。但估摸着是我闻错了。”江季麟微思索了一下,“不知这炸糕除了这几种口味,还有别的味道吗?”
“那酒楼里的厨子只会做这几种口味,我这鼻子不怎么灵敏,闻香味闻不真切,白日里许是真有卖炸糕的小贩经过,我待会问问侍卫遣他们明日留意留意。”
“可行。”将级联点了头,又喝了些粥便不吃了。
第二日江季麟仍是起的很迟,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净了手脸后不久,小流便端了一盘炸糕摆到了桌上。
比起昨日晚膳的炸糕,这盘炸糕显得异常粗糙,每一块都有一个拳头那么大,表面沾着些油渍,看起来油腻无比。
小流面上带着不安:“公子,我问过侍卫了,昨日确实有个卖炸糕的小贩路过街口,我找到了那个小贩买了些炸糕回来,只是这卖相实在不好看,也极粗糙,公子要尝一尝吗?”
江季麟看着盘中油腻腻的炸糕,和盘上沾染了的油渍,面上露出了一点嫌弃,却仍是举了箸:“暂且尝一尝。”
殊不知,掩在袖口下的左手已经紧紧攒住,指甲几乎刺进掌心。
会不会,像他猜得的那样……
会不会,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
银箸夹了两下才夹住那尺寸大过一般炸糕两倍的金黄糕点,江季麟微微皱着眉靠近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眉眼间闪过一缕狂喜,袖中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是他!
是他!!
是他!!!
江季麟微微眯起眼,似乎在细细品味。
……………………………………………
“季麟哥,这炸糕卖相虽差,定比不上你以前吃的,但我有独门秘籍,看着油,吃着香!”宁长青献宝似的捧着盘里卖相极差的炸糕,傻兮兮地笑着。
江季麟挑眉,眉眼带着怀疑,抵不过宁长青眼里的期待,抬箸夹了一块尝了一口。
入口的味道,竟是意外的清香。
那表面吓人的油渍在嘴里完全尝不出来。
“季麟哥觉得怎么样?”宁长青瞪大眼,期待地瞅着江季麟。
“还不错。”江季麟淡着神色道。
那一句还不错,仍是让宁长青笑成了傻子。
………………………………………………..
“.…..还不错……不,是很好吃……”江季麟慢慢睁开了眼,在小流惊异和如获大赦的神色中又接连吃了几口。
“你也尝尝。”江季麟指着炸糕,冲小流点了点头。
小流心里也痒痒的厉害,很想尝尝这炸糕的滋味,应了声取了木筷夹了一整块到碗中,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他面色怔了下。
这个味道……虽也不错,但如何比得上昨日名厨做的滋味,而且卖相还这么差……
他买的时候就让侍卫试吃了,说是滋味还行,心里忐忑了会仍是拿了回来,可这吃起来虽说也还蛮清香的,没看着那么油腻,但比起昨日的来说真真是天壤地别。
许是…..公子就恰恰爱这个口味。
人的口味总是不同的嘛。
小流这样想着,大大咬了几口:“果然美味!”
江季麟微微笑着,袖中的左手已经停了颤抖,送了开来。
宁长青……
长青……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05 22:44:00 +0800 CST  
江季麟连吃了两天的炸糕,小流目瞪口呆地看了两天,自个儿都觉得油腻。
那个卖炸糕的是个年近五旬的佝偻小贩,连着两天被全副武装身着铠甲的铁卫军光顾,诚惶诚恐的紧。
“小,小人是金陵人。官爷饶命啊!”小贩慌张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南方战事纷起,小人为了保命,才从金陵一路逃到了咸阳,平日就靠些小本买卖谋生,从未做过越矩的事。官爷,官爷饶命啊!”
“起来起来,只是问你几句,看把你吓成什么熊样!”
这桩事很快便通报到了孟鹤冬耳中。
“金陵的旧人?难怪那手艺合他的口味……”孟鹤冬微微沉吟,“小流,他想吃些什么金陵菜,让那老汉做来试试,若是他喜欢吃,把那老汉安排住进来给他做吃食,不过这之前,先把这老汉带来本将瞧瞧。”
“是。只是将军,属下早上问那老汉几句,他就吓得跪地求饶几乎尿了裤子,估计来见将军,要被将军的威严震得昏过去。”
“哦?”孟鹤冬挑眉,“无碍,问他几句话当得什么,胆子还能小成那样?你提前叮嘱几句罢。”
“是。那老汉还有一个有些痴傻的跟班,是他来咸阳的路上认了做干儿子准备给他养老送终的,不知将军是否要一同见见?”
“痴傻?是哪里人氏?”
“那老汉也不知道,属下见过那小子,也就二十来岁,长得倒也端正,就是一股子痴傻憨劲,属下瞧着,那小子心智虽不全,干活倒很利索,也不说话,那老汉倒挺喜欢。”
孟鹤冬微微沉吟:“一同带来吧,若是瞧着可以都安排进去,心智不全的人也不晓得什么。”
小流应了“是”便退下了。
下午的时候小流便带了两人来见孟鹤冬。
那老汉佝偻着身体,看也不敢看孟鹤冬,一个劲发着抖,他身后跟着个傻大个,一脸孩子般的懵懂,根本不知道自己面洽的人是谁,睁大着眼睛乱看。
老汉掐了几下傻大个,低声让他快跪下,那傻大个茫然了下才慌慌张张跪下来。
孟鹤冬眉头微皱,起身朝两人逼了两步。
那老汉抖若糠筛,就差尿裤子了,傻大个倒是无所畏惧地抬着头打量孟鹤冬。
孟鹤冬心里莫名不爽,猛地抽出腰间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男子愣了一下,竟“哇”地哭出声来,脚跟发软跪都跪不住,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不多时,男子胯下漫出些液体来。
原是吓得尿了裤子。
孟鹤冬收了刀,掩鼻后退,满脸鄙夷,挥了挥手:“下去吧下去吧。小流,让这老汉做些金陵菜,季麟爱吃就留着,这傻子就跟着老汉别放出去乱跑。”
“是,属下明白了!”
这老汉倒还能颤颤巍巍走出去几步,那傻子却是吓软了脚被一个侍卫粗暴地拖了出去。
两人被七拐八拐待到了一处后门,一进去便是一所小宅院,侍卫把二人丢进一所偏房:“真是腌臜,那便是烧水的,还不快烧了水收拾收拾!你!早些准备晚膳,否则有你好看的!”
侍卫拍了拍手,满脸厌恶地出了门。
门外不远处,立着几个身着黑甲的侍卫。
门“哐当”一声被走出去的人狠狠推得撞关了。
那老汉一个轱辘翻身坐起来,满脸惶恐地要伸手去扶一身擦伤蜷缩在地上的傻子。
傻子左臂微抬,制止了他,缓缓地翻身坐起,满脸冰寒。
季麟……
你怎么敢如此称呼!
你怎么敢!
他慢慢站起身来,抽开了腰带,黑色满是尘泥的下衣滑落在劲瘦的脚踝处,他跨了出来,肌肉伤疤纵横的双腿上还残留着些液体。
他微微冷笑着,抬手一扯,上衣撕成了两片,一片轻飘飘落在地上,一片在青筋暴起的手中攒到了变形。
该!死!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07 15:22:00 +0800 CST  
“今日这晚膳……可是换了厨子?”江季麟只瞧了一眼便转头问道。
“禀公子,是新来的一个厨子,是金陵的老人,将军寻来特意让他给公子做些金陵家乡菜。”小流挽袖给江季麟布着碗筷,“公子尝尝合不合口味。”
江季麟起箸尝了,点头称赞,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他这些日子一直吃得少,眼瞧着瘦了下去,今日是这些日子来吃的最多的,小流在一边看的心花怒放,当下便决定把那老汉留下来。
“这厨子果然是正经的金陵人,这菜做的很合我口味,明日让他熬竹叶粥给我。”江季麟微微笑着。
“是。”小流轻声应了。
“明日,叫那老汉过来,和我说说金陵话,我许久不回金陵,都快忘了家乡话了。”江季麟垂了袖,眉宇间微有些失神,“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是。”小流应声,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把那老汉收拾利索了再带来见公子。
江季麟这一夜,几乎没睡。
他睁着眼睛看着床幔边轻晃的流苏,心里百感交集,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能够和宁长青相拥在一起听他的心跳声。
年轻的,坚定有力的,让人安定的心跳声。
他寝食难安了这么多日,忧心似焚了这么多日,盘算计划了这么多日,独独没有想过,第一个找到他的,是宁长青。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个少年,已经长成了震翅飞翔的雄鹰,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飞到了自己身边。
这扇薄薄的门扉后,或许不下几十米,便是宁长青所在之处。
他与他,相隔不过几十米。
这让江季麟一边欣慰又一边不安——若是宁长青身份暴露,在这样只身入虎穴,而自己又内力全无只能拖后腿的情况下,两人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江季麟不能确定,宁长青是二愣子一般一个人跑过来的,还是已经做了周密的计划。若是以前,他会选择第一种可能,而此时此刻,江季麟犹豫了,因为宁长青的成长,让他惊喜。
让他......骄傲。
但忧心却像是赶不走的乌云,一直在江季麟心口徘徊。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08 23:44:00 +0800 CST  
似乎三天没更,有些事情来着,抱歉啊各位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12 21:16:00 +0800 CST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12 23:13:00 +0800 CST  
夜色很深了,江季麟的卧房里仍旧亮着蜡烛,烛火洒在每个角落里,显得柔和却单薄。
江季麟一刻钟前才沐浴完,发丝半湿着,握着手中的薄书靠在床头,许久也没有翻页。
方才他沐浴的时候,南院有些骚动,都传到了这里,南院的方向,是厨房,柴房,下人住的地方。那骚动动静难得的大,竟传到了这里。
所以……他很担心。
忧心如焚。
可若是他出声询问小流,必然会让他怀疑,因为按自己平时的性子,除却关乎自己的事,天塌下来与他都无关,更不会特意询问一段没有意义的骚动。
书页仍是停滞在同一页上。
江季麟沉默地盯着书页,良久才把书扔到一边,苦笑着闭上了眼。
目前最稳固的办法,就是等,只有等。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逃出去,如果宁长青是自己的下属,以命相拼,再做好接应,他还是有很大希望逃出这方牢笼。
以命相拼……江季麟头一回觉得自己也是自私的。
从前的他打心里以为别人为他而死理所当然,能为自己卖命的人都是死得其所……当真是……轮到了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做舍不得。
人总是轮到自己挨刀,才知道那有多痛。
而他舍不得宁长青为自己而死时,才晓得没有人,该是死的理所当然的。
这是惩罚吧。
他手上沾了这么多亡魂,老天终于看不下去了吗?
他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浅,最后僵硬成了一抹苦涩。
“公子昨夜没睡好吗?”小流服侍江季麟洗漱了,面带忧色道。
“昨夜多梦。”江季麟抚袖淡淡道。
“那小的今晚安置些安神香?”
“随意。”江季麟面色仍是淡着,狭长的眼角却露出些不耐来。
小流便敛了口不再说话,他早已习惯这位绝世公子的冷眼寡语,他也很清楚面前这位虽摆着架子但确确实实暂时翻不了浪的人,曾经是怎样的人物。
他也清楚,自家的将军对这人怀着如何的心思。
可无论种种,这人一举一动流露出的气度,便是虎落平阳也断不会有犬敢来欺。
他佩服这个人,同情这个人,害怕这个人,却也,希望这个人能遂了将军的愿。
午膳的时候,桌上果然又摆了一条烤鱼。
江季麟侧眸瞧了一眼小流,夹着尝了两口就停了,反而多吃了几口腌牛肉。
午膳刚用完没多久,孟鹤冬突然来了。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14 00:22:00 +0800 CST  
孟鹤冬来的很突然,他面色不太好,一进屋就闷声坐在椅子上,目光微微沉着,明暗不明地盯着江季麟。
江季麟正在写字,修长的指间捏着一支狼毫,对孟鹤冬视而不见,一径行云流水地挥墨。
“......京城有异动,我明日回京。”孟鹤冬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狼毫笔微顿了一下,一点墨渍晕开在纸上。
“你早就料到了是吗?”孟鹤冬紧紧盯着江季麟,“你早就料到,一旦冯相言和留异断了你的消息,便会内外接应……”
“我早就说过,你即便把我关在这里,也无法控制我手上的势力。”江季麟放下笔,打断了孟鹤冬的话,“我曾经把一桩绝好的生意摆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如今这两人倒是比我预想的速度要快很多。”
孟鹤冬面色不太好看:“你很高兴吧。”
“并不。”江季麟抬眸,“我身陷囫囵,有什么可高兴的?所以孟大人,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这桩生意——给我解药,放我走,秦国悉数归你所有。”
孟鹤冬冷笑:“我早说过,秦国我要,你我也要!所以这京城,我会带你一起走!”
“你何苦如此执着?你明知这样僵持下去你胜利的机会并不大,最大的可能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江季麟重新拿起笔。
孟鹤冬看了一眼他的画,那画上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蛇,但那蛇僵着身子,背后是飘雪的枯树。
江季麟用了几笔,便勾勒出一个人影来,却是一个背着柴篓的农夫。
孟鹤冬的眼角抽了抽。
农夫和蛇。
“.…..你觉得我是那条蛇?”他闷闷不乐地问。
江季麟没有搭话。
“……我没有要伤你的打算,我只是……想得到你。”孟鹤冬苦笑了一下,“更何况,当初先要杀我的,是你。”
“若不是你私调御林军,运作朝堂,我会杀你?”江季麟的语气极淡,淡的一瞬间就激起了孟鹤冬的不甘。
“那是我担心你!我看的出来,我一眼就瞧得出来朝堂上那个人不是你!我怎么能不担心,怎么会没有动作!”孟鹤冬拍案质问。
江季麟添了几笔,整张画便画完了。
他丢了笔,若有若无瞥了眼孟鹤冬,眼带嘲意:“这确实是一个好的借口,我要是你,也不会错过这个好借口。”
“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若是想找借口,你做过的所有事,私结乱党,威胁重臣,谋害先帝,贩卖私盐,哪一桩不能做借口!”
“孟大人准备做的很齐全嘛。”江季麟眯着眼,“这桩桩罪名,足够我死上十次了。”
孟鹤冬一时语塞:“.…..你明知,我不知这个意思……”
江季麟坐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伸着腰,手指闲散地敲着桌面。
“.…..我不是那条蛇,绝不是。”孟鹤冬重复道,说完这句后,紧盯着江季麟,沉默了良久又开了口,“宁长青才是那条蛇!”
江季麟敲桌子的动作顿了顿。
“我索性告诉你!周国灭了!麟军只整顿了两日便发兵北上直奔汉中!你是要和我内斗下去还是要看着……你方才说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宁长青就是那渔翁,他才是那条蛇!!”
他有些歇斯底里——只是一个名字,他才只是提了一下宁长青的名字,就足以得到江季麟平淡冷漠之外的反应吗?!
江季麟像是入了定一般眯眼沉思着,对孟鹤定的歇斯底里毫不在意。
难怪留异和白虎的反应比自己预料的快很多,是宁长青吗?
周国这么快就灭了?他本想留着朱家亲自收拾,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麟军发兵北上,主将却在这一方院落潜伏……他真不知,这是剑走偏锋,还是一个错误。
宁长青的具体计划到底是什么,又留了怎样的后路,又如何安排了军中大事……这些种种的问题,他都忍不住焦心。
“你为什么不说话!”孟鹤冬欺身上前,弯腰逼视着江季麟,“你瞧瞧,灭了周国,便直奔秦国而来,下一个呢?齐国?天下?”
“你以前想问题可没有这么刚愎自用,怎么,高位坐的久了昏了头了?”江季麟淡撇着孟鹤冬。
“……你想说什么?”孟鹤冬抱起臂,直起腰来,“你是不是想说,宁长青是来救你的?”
江季麟挑眉,默认了。
孟鹤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胸腔里渐渐溢出笑声来:“不会,他不会!从去年开始,麟国就在四处蹦跶,从干涉齐周两国战事,到对齐国宣战,到联合秦国攻齐,再到和留将军撕破了脸皮两国盟约破裂,如今又灭了周国北上。我不知你二人何时认识的,有怎样的渊源,我也不在乎,但这个宁长青,绝不会是个胸无野心的人!他便是来救你,也断然更想要这锦绣江山!”
江季麟听他说着,把这几年来宁长青走过的路又在眼前过了一圈。
原来不知不觉间,宁长青已经走过了这许多的腥风血雨。
这么些年了,他似乎一直还把他当做八年前谷底青涩的少年,有害羞内敛的性子,有清澈干净的眼睛,有幼稚简单的头脑。
八年了……原来已经八年了。
他们都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便是他一直把宁长青还当做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管他内心深知这个少年已经是一方大将,一个国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已经是兵权在握,声名在外的年轻枭雄,可自己对待他的种种态度和方法,都在清晰地诉说着这个事实——他还把他当做一个少年。
谷底那个干净羞涩的,红着脸笑的少年。
他一边怀疑着他,又一边忍不住相信他;他一边设计要害他,一边又总也下不去手;他一边怒斥着他,一边又不忍看他面露戚戚;他一边冷眼瞧着他,一边又自儿个跑过去帮助他。
瞧瞧,言不由衷,行不达意,用来说自己再好不过。
即便在孟鹤冬的眼里,宁长青的种种,都已是野心勃勃的体现,反而到了自己这里,却从未真的这样想过。
究竟是因为,自己太了解他,还是……早已用情至深?
江季麟不想深究,孟鹤冬的话反而让他更加明了。
麟国完全有机会和能力一统天下——在齐国元气大伤,秦国内乱之时。这样顶好的机会,放在哪个时代都意味着一个全新的朝代的开辟。
可麟国的一国统帅现在在干嘛?
在一所举步维艰的狭小院落守着一个废人伺机救他。
曾经自己压在心里可望而不可求的,竟就这么温情脉脉地摆在自己面前,以至于让他抓在手里多年不放的权势,财富,地位,仇恨,都黯然失色。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孟鹤冬微微冷笑。
“你不过是在担心,他举兵北上,若当真就是为了救我你该当如何。”江季麟浅笑,“你一直把我留在咸阳,如今却要带我回汉中,怎么,比起担心我接触到京城的大臣世家,你更希望,有一个近在手边的人质。”
孟鹤冬一愣,面上露出些怒容:“你总把我想的如此不堪!”
“论起不堪来,你倒还不是我的对手,你心里到底怎样想的,我再清楚不过,故而你不必给你的种种行为披上冠冕堂皇的感情借口,以至于……有时候你自己都信了。”江季麟淡淡地瞧着孟鹤冬,眸若星辰,仿佛直穿人心。
孟鹤冬突然害怕起这双眼睛,像是能一层层剖开人心底那些阴暗的心思。
而往往这些阴暗,并不是人敢于面对的。
孟鹤冬转身逃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江季麟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嗤笑。
一个看到过太阳光辉的人,又怎么会驻足于一颗星星的弱光。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15 17:11:00 +0800 CST  
江季麟没有吃晚膳,他一直冷着脸,对小流说的话一句也没有搭理,在屋里静坐了会便起身出了房门。
天色微暗,天际染着暗色的红晕,夕阳的余晖照在江季麟脸上,显得明暗莫测。
“公子,您多少吃些,您要不想吃那些油腻的,小的让厨房给您熬些清淡的粥如何?”
小流小心翼翼问着,心里直打鼓——江季麟自来了这处院落,半月时间里当然谈不上高兴,但也算心平气和很少有动怒摆脸色的时候,可自中午将军来了又离开后,公子的面色便一直沉着,摆了一桌的晚膳看也不看一眼便叫人撤了。
“公子?”小流又问。
江季麟在已经把屋前的院落绕了两圈,在墙角的树荫下驻足了一会会,便抬脚朝后院的方向走。
小流有些诧异——江季麟为人清高,又极为好洁,便是这方院落面积不算大也只是在前院主屋附近走走,从未涉足过旁的地方。
他暗暗打量着,只见江季麟虽是离着后院愈来愈近,走的路却是杂乱无方向的,铺了石子的路四处都踱了几番,步伐的凌乱中尽显焦躁。
今日中午将军离开时面色也极不好,怕是,起了什么争执。
“这里布置了多少侍卫?”江季麟突然开口。
小流一愣才接话:“.…..公子说笑了,怎么会有……只有十来人护着公子安全。”
他的话意转了一转,本想矢口否认却触及到江季麟通透的目光,自知这样的否认不过是掩耳盗铃。
十人……江季麟懒得戳破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谎言。
“做杂事的下人有多少?”
虽不知江季麟问这些做什么,但这并不是什么关乎着利害关系的问题,小流没有犹豫多久便如实答了:“厨房里做事的三人,负责打扫洗衣等一干杂事的三人,另有……”
细数下来,下人摸约有十来人。
“全部召集过来。”江季麟淡淡道,眼里闪过一丝带着恨意的讽刺,不快不慢,正巧落在了小流眼里。
小流心里一跳,小心翼翼道:“公子见那些腌臜人做什么?”
江季麟冷笑:“怎么,孟鹤冬说过不让我见吗?”
“这…..”小流有些摸不着头脑,江季麟突然要见这些下人完全没有道理,但思来想去又没有什么大问题,暂且让他见一见,看看他要做什么,“是,公子稍候。”
……………………..
“这傻子也带去吗?”
宁长青正在劈叉,动作有些笨拙,力气倒挺大,像是不知道疲惫般一斧一斧地挥着。
“也不知那人要做什么?既然是要全部带去就也带去吧,免得节外生枝。”
“也是,我倒要看看那人要做什么,屁事多的一*逼。”
“勿妄言,我虽不晓得那人是谁,但看将军的态度,此人绝不简单,还是少谈论为妙。”
宁长青劈柴的动作丝毫未变,只在一侍卫来拉扯自己时才面带傻笑地扔了斧头,讨好地看着那侍卫。
“这小子被你打怕了。”一侍卫嗤笑,“人一个傻子你天天欺负着做甚。”
那一把把宁长青拉扯到地上拖了两步的人停了脚,伸着脚尖踹了宁长青两脚:“起来傻子。”
他笑着侧头道:“这傻子逗弄起来倒是好玩,主要是抗打,人虽然傻身子倒挺结实。”
“快带走吧,别耽搁了时间。”
宁长青已经爬起来了,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双手下意识地放在胸膛前,一副随时抱头求饶的姿态
“走!”那侍卫不耐烦地斥着。
宁长青满眼惶恐,唯唯诺诺地跟着走,脚底下磕磕绊绊差点摔上几跤。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18 23:06:00 +0800 CST  
“公子,下人都叫来了,您……?”小流微微探究地看着江季麟神色。
江季麟刚泡好了一壶茶,茶水清香,茶色清亮,袅袅的热气浮在半空中,把江季麟的面色映的有些朦胧。
他没有回应小流,只侧眸看了眼天色。
天色暗了。
他垂首轻啜了口茶:“这老君眉勉强凑合。”
小流忙道:“这时日的好茶少,将军前儿个派了人去南方求购上好的大红袍,过些日子应该能回来。”
“大红袍……”江季麟放下茶盏,轻声嗤笑,“我最讨厌大红袍。”
小流一愣,不知该如何应答。
“叫他们到门口。”江季麟眉目轻瞥,已经转了话头。
“是。”小流忙应了,回身出了屋。
不多时,江季麟便听到些脚步声过来。
他已经起身到了门边,漠不关心地轻瞥着那些愈来愈近的人,面上一如既往的没有神色。
小流站在一边暗暗打量着江季麟,白衣的绝色男子斜靠在门边,自成风流,可月光下那双本该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却透着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冷漠,仿佛此刻他眼中的一切事物,无论是活物死物,都激不起他半分的情绪。
下午的时候,本还是透着些焦躁的,此时,却又是没半点波澜了。
小流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
“公子,人都来了。”小流躬身道。
江季麟微微挑起眼皮,打量了小流身后几米远的下人。
他面无表情的脸慢慢透出些什么不同的东西来,嘴角似乎勾起了嘲讽的浅笑,但又像没有。
“拿灯来。”他伸出右手,
小流放了提灯在他手上,提灯的杆是上好的紫檀木,灯油在精铁的底座里燃着。
江季麟提着灯,自左手第一个人起,慢悠悠地提起灯来打量着那人的面庞。
那人低着头,不敢抬头。
江季麟慢慢走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像是逛街的闲散人打量货物般看着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抬头的下人。
他停到了第八个人面前。
不同于其他的人,这人抬着脸,面上带着好奇,又带着些惶恐,还带着些讨好,更多的却是呆滞,像傻了般看着江季麟。
他的眼睛……那么亮。
那是一种只有江季麟看得清楚的亮。
“你为何盯着我看?”
“……你,你真漂亮。”
“大胆!!”小流一个箭步窜上来,一巴掌便打在那人面上,转身跪道,“公子,这是个傻子,莫让他恼了公子。”
“傻子?”江季麟玩味地看着脸上迅速出了巴掌印的男子,微微眯起了眼,“倒是有趣,你这里竟安着个傻子。”
“回公子,此人是刘老汉的干儿子。”小流忙道。
“原来如此…..”江季麟沉吟了下,侧眸看了眼剩余的几人,问道,“剩下的人中还有***?”
小流愣了下:“回公子,没有了。”
“傻子……有趣。”他抬了抬左手的衣袖,“近前些来。”
小流压下疑惑,看了眼被一巴掌扇蒙,满脸害怕趴在地上的男子,微微抬了下颌。
侍卫一把拉起男子,朝前拉了两步,离江季麟一尺之遥。
江季麟抬起提灯,透过昏暗的灯光,细细打量着男子的面庞。
这张面庞是一张陌生的脸,脸上是陌生的神色——惶恐夹杂着求饶和讨好,甚至还有一丝痴呆单纯。
江季麟微微皱起了眉,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嫌恶,却又生生忍住了那嫌恶。
小流看的分明,正要让侍卫把这傻子拖走,却听得江季麟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把他洗干净了送我房间,今晚侍寝。”
江季麟说完这话,便转身朝屋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小流:“在我眼里,操*弄一个傻子,都比操*弄他来的情趣自在。”
小流的面色再也维持不住地垮掉了。
“对了,你最好问问你家将军,再决定要不要杀了这个人。”江季麟微微笑了,抚了抚衣袖,迈步进了屋。
小流面色铁青,嘴唇微微发抖。
………………………………………………….
桌案上是堆积如山的文书和战报。
孟鹤冬一直垂眸盯着手里的战报,似乎对属下所言之事充耳不闻,可再细细看去,那竹制的书简几乎被他生生捏断。
“流大人把那傻子关到了柴房,只等将军发落。”
“.…..放出来,按他说的做,洗干净了……送进去!”孟鹤冬咬牙切齿地说着,慢慢放下手中的战报,抬起了头。
“可将军……”
“他是多么高傲的人,多看那种人一眼都嫌污了眼睛,如此之举不过是与我置气,以此羞辱于我,恶心我。”孟鹤冬深吸了一口气,“我若大动干戈杀了那傻子反而中他下怀,不如就送到他房间去,我倒要看看,真正被恶心到了的人,是谁!”
“是!”
地上的人应了,回身退下了。
孟鹤冬捏着拳,肌肉微微发颤。
江季麟啊江季麟,你非要如此和我置气,那我只能奉陪!
我还真就不信,一个傻子,你真操*弄的下去!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19 19:47:00 +0800 CST  
这个,发文字被吞,发图片也被吞,没办法了,放晋江链接吧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8-05-21 18:03:00 +0800 CST  

楼主:阿政的老巢

字数:311964

发表时间:2017-11-06 00: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27 16:35:02 +0800 CST

评论数:255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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