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白纻舞(忠犬后期黑化攻x心狠手辣诸葛受)年下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6:22:00 +0800 CST  
江季麟好穿一身白纻衣,在月光下倚剑独舞,翩若游龙。
宁长青初见江季麟的时候,他一身白衣染血,混着雨夜的腥泥土,像是落入尘埃的凰,可那双眼睛,却像是深渊里的闪电,让视者胆颤心惊。
他调笑着挑起宁长青不算光洁的下巴,常年握剑的手上老茧粗糙:“后生,有没有试过男人的滋味。”
宁长青低着头,默默换了他身上的药,然后,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一溜烟地跑了,留下怔然过后的江季麟独自大笑。
江季麟离开的时候,回眸瞥了眼身形瘦弱的少年,似笑非笑:“后生,我也许会回来。”
宁长青等了一年,两年,三年…….
当他终于出了谷去寻江季麟的时候,那个白衣飘然的翩翩公子,温香软玉在怀,美酒佳人长伴。
“哪里来的后生,生得着实俊俏。”江季麟抬了手,一抹浅笑几乎倾城,可醉眼里却只有一片冰潭。
宁长青一把遏住他的手,将他拽出了温柔乡,垂首间的那抹冷笑醒了江季麟的大半醉意:“江大人,有没有试过被后生压的滋味?”

前期老实忠犬后期嘴硬心软攻x心狠手辣世家公子受
年下攻
【删帖重开】
这是一个本可以当攻却自毁城墙自掘坟墓把老实听话易扑倒的少年刺激黑化成攻的故事。
要说江季麟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白纻衣翩然若惊鸿的某人捂着屁股,望天久久不语。
想当年,一个调笑便可以羞地低头不语的瘦弱少年,怎么就变成了个疯疯癫癫的偏执狂!!若是时光倒流……
屁股突然一痛,年轻的男子面无表情的顶了他一下:“若再不专心,便做上一夜。”
向来神机妙算难逢敌手的江季麟:“.……”
哇的一声哭出声…….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6:23:00 +0800 CST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6:26:00 +0800 CST  
黑云翻滚如墨。
闪电凄厉地划过长空,撕破了天际的帷幕。
“轰!”的一声响雷炸开。
谷里风声飒飒。
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抬手压着头顶的蓑帽,身上的青色麻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老天又要下大雨了。”少年的声音青涩,动作迅速地收着竹竿上挂着的瑟瑟发抖的长披。
有什么奇怪的声响传来。
少年蹙起眉头,犹豫地看着十米外漆黑黑的竹林。
月光透不过来分毫。
耳边轰隆的雷声几乎要轰聋了耳朵。
江季麟撑着剑起身,摇晃了两下,又无力的跌坐在了松软的竹林土地上。
他的样貌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唯有一双晶黑的眸,像深潭一般诡异莫测。
“呵……呵呵……”低哑的笑声凄如鬼厉。
难道,今日真要葬身此处?
他艰难地抬起衣角,覆在唇上,几声压抑着的咳嗽破碎着溢出。
再移开事,袖口上已是大片大片的暗红。
不当得事,比起胸前背后已经黑沉沉地血色来说,这抹暗红已经不当得事。
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右边传过来。
江季麟兀地抬了眼,瞥眼间的那抹杀意像是出鞘的剑,吐芯的蛇。
奈何他已经没有丝毫挪动身体的气力。
少年钻进了竹林,第一眼便瞧见了白衣染血的男子。
宁长青微张了嘴巴。
他自幼在谷中长大,夜能视物。
这男子是神仙么?
血污盖不住他白玉面庞上斜飞入鬓的英俊眉眼,雕塑般的鼻梁下,紧绷的下颌像是骄傲的豹,有着掩不住的英气。
白纻衣血迹斑斑,有几片极为刺眼,已经松垮的腰带似乎下一秒便要碎成碎片。
插在地上的长剑,皎光如华。
他的心咚咚地快速跳了起来。
“你,你,你受伤了。”
其实他还想说,你是神仙么?
陌生少年的脸上,有没有长开的青涩,清澈的眼底未见半分罪恶。
江季麟微松了口气,却在听到少年的话语时差点嗤笑出声。
这少年端得蠢笨。
可他也着实没有气力笑了。
那这少年,是杀,还是不杀……
修长染血的指,在剑柄上微微摩挲,白纻衣的袖口里,还藏着见血封喉的毒针。
少年动了一下,却差点摔个狗吃屎。
那处的土地有些松动了。
“要下大雨了!我带你回我家疗伤!”飒飒的风声和轰隆的雷声让宁长青不由拔高了音量。
他踉踉跄跄地从差点摔倒的地方站起身来,弯腰抬头的刹那,错过了男子晶黑的眸中悄然逝去的杀意。
江季麟眉眼微挑,苍白的唇轻飘出一个字:“然。”
宁长青扶起男人的时候,一道闪电正巧划过竹林的上空,照亮了整个竹林。宁长青被那看得更清楚的伤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多做耽搁,小心地扶着高了自己一个头的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竹林。
狂风中的木屋从窗户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亮,宁长青呼出了口气,腾出手开了门。
屋子小而整洁,两进两出的简单样式,前厅一张桌子一把木椅,左手隔着张帘子,依稀看得到案板碗筷等物件,后屋略大,床榻就靠在墙边,铺着柔软干净的青色薄被。
宁长青抹了把汗,微微趔趄着掀开被子,把江季麟放在了床榻上。
江季麟微阖着眉眼,已经在心里算计好这屋最佳的攻击地点和躲藏地点。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少年的手探上他的衣领。
江季麟睁开了眼,桃花眼似笑非笑:“后生,脱过男人的衣服没?”
宁长青不解:“我就是男人啊,我每日都给自己脱衣服。”
江季麟嘴角一抿,果然蠢笨。
“我曾经屋中收着一少年,和你一样青涩,楚楚可怜。”江季麟闭了眼,掩下眸中漫天的阴森。
娇纵着,宠爱着的青涩少年,却是暴露他计划和行踪的白眼狼。
亲手割下他头颅的触感似乎还在掌心,滚烫的让人心情愉悦的鲜血味道啊……
宁长青疑惑地看着男子,目光中的不解过于赤*裸,让江季麟不由勾唇:“不懂?”
宁长青摇了摇头,只拿眼看着江季麟的伤口:“深口太深了,你忍忍。”
他解开了江季麟的衣领,拿着剪刀剪开已经黏在伤口上的白纻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大片胸膛,他手里捏着沾水的帕子,略微顿了顿,面露不忍地摁上了伤口。
帕子擦拭着翻过来的皮肉,宁长青绷着脸拧着帕子上的清水冲刷伤口。
他悄悄抬眼看了眼江季麟,冷不丁和他目光撞了个正着。
“疼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冒什么冷汗。”江季麟好笑地看着少年额上微薄的汗意,点墨的黑眸里没有一丝情绪。
“你,你要是疼就叫出来,都是男人,不用不好意思。”宁长青郑重地说了句,放下帕子,起身拉开柜子,取出木匣来。
木匣里是他自己制的药渣,在小坛子里封的严严实实,取得是每年春分时最好的草药制成。
少年的手指干净,和黑乎乎的药渣形成鲜明的对比,掌心间的药渣覆在江季麟伤口上,隔不住少年掌心的暖意。
青涩而干净的气息。
和那个背叛者一样的气息。
让人想毁灭的气息。
江季麟又阖上了眼,眼角微僵,背在身后的手,指尖攒在一起,关节处发了白。
“后生,你叫什么?”
宁长青刚刚铺好一层药渣:“宁长青,宁愿的宁,长短的长,青色的青。”
“江季麟,季子,幼也,麟者,杰灵尔。”江季麟闭着眼轻言。
宁长青怔了怔,没有说话,耳根却慢慢红了,他不大听得懂江季麟在说什么。
他抿了抿嘴角,撕了前些日子刚赶集市时买的里衣,横过江季麟的胸口系着结。
江季麟觉出了他的窘迫,有心逗弄:“长青,念过书否?”
“.…..读过一些时间的书……”一天也是读,两天也是读,他起码是读过十几天书的。
宁长青想到这里,挺了挺单薄的胸脯,似乎有了些底气。
榻上的男子便轻笑了一下,薄唇微勾的弧度看呆了宁长青。
男子的桃花眸半睁半闭,眉眼间全是成熟男子的慵懒风情:“长青,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可爱?这是形容少年的词么?
宁长青对着那笑容,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出去吧,我要疗伤。”宁长青还在怔忪间,江季麟便出口赶人。
“你还有伤……”他一愣。
“用不着,出去。”江季麟微抬了下颌,习惯性地用着命令的口吻。
宁长青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颇有些担心地回眸看了眼,却见江季麟已经坐直了身子盘着腿,染血的绷带掩映间露出结实的腹肌,他心头一跳,忙出到了前厅。
他是个大侠吗?
容貌出色,长剑皎亮,染血的白衣艳丽出尘——说书的人都是这般说大侠的。
宁长青坐在前厅的木椅上,瞅着桌上一点没擦干净的芝麻粒发呆。
“轰”的又一声雷吼。
紧接着便是迟了些时间的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听得宁长青心惊肉跳,等明儿晴了再把屋子加固加固。
宁长青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墨发在脑后扎了个团,额角有一缕垂下来遮住了青涩的眉眼,肤色略有些暗黄,因着常年独自住在谷底的原因显得有些粗糙,他安静地睡着,青色的麻布衣上沾着血迹和灰尘,阖着的眉眼透出一股子纯真。
江季麟一到前厅看到的便是宁长青这副睡颜。
十四五的少年有一种让人想破坏的干净。
江季麟抬手看着自己的指节,骨节修长分明,葱白如玉,可似乎总还残留着滚烫肮脏的血。
晶黑的眼眸里,一抹厌色止不住地涌出来。
讨厌,讨厌这样干净的气息,很讨厌。
和背叛者如此相像的青涩模样下,又是怎么一副恶心丑陋的嘴脸?谁也不知道。
他蓦地甩了袖,回身进了里屋。
宁长青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朝后伸着懒腰,却忘了自己此时并非睡在床榻上的事。
一瞬间的失重感袭来,还没有睡醒的大脑反应慢了一拍后已是迟了。
可他却没有落到冰冷的地面,却落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江季麟的眼里有酒,醉得宁长青分不清东南西北。
“长青?”他颦着眉,似乎有些焦急地又唤了一声。
宁长青这才回了神,耳根瞬间便红透了:“.…..没,没事,我,我,没事。”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眼神乱飞不敢看赤开着胸膛的江季麟。
江季麟微微笑了一下,扶起宁长青:“你这毛毛糙糙的小兔子。”
宁长青支支吾吾着想反驳:“我,我不是,小,小……”
为什么一对着这张脸便说不全话了呢?
宁长青一边暗骂着自己的不争气,一边艰难的结结巴巴辩解:“我,我以为我睡在床上。”
“看来我占了你的床榻让你很不习惯。”江季麟抬手摩挲着线条流畅完美的下颌。
“不!不是,不是不是!”宁长青这下更结巴了。
江季麟突然伸手揉了揉他枕了桌子一夜毛茸茸的脑袋:“今晚一起睡吧。”
然后他便看到,少年的整个脖子都红了起来。
江季麟的心情莫名便好了些许。
有趣的小东西,逗弄着玩玩倒是不错。
“怎么,两个大男人你害羞什么?”江季麟微微弯腰,和宁长青平视。
宁长青话都说不出来了,舌头打着结愣愣地看着那张神仙一般的俊脸。
江季麟又觉得有些无趣了,挑了挑眉,勾起指尖提起来,左手赫然抓着只野兔,额间一点血迹已然没了气息。
“加餐。”他提着兔子在宁长青眼前晃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恶劣的意味,“兔子。”
宁长青发着愣接过兔子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我做?”
江季麟的桃花眼眨得恰到好处:“难不成是我?”
宁长青瞬间便觉着让江季麟这般风采的人做羹汤简直是暴殄天物。
两菜一肉一汤。
“长青有一手啊。”竹筷夹在江季麟指尖,都不像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旧筷子了。
宁长青挪了挪屁股,早上新做的竹椅怎么坐都不舒服,他听到江季麟的夸奖,呵呵笑了一声,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这菜是我自己种的,就在屋后的园子里,你,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季麟翻过袖口,长袖掩映下的银针仍然锃亮。
他这才夹了一口菜,细细嚼了。
入口的清香和酒楼名厨手下的菜品大相庭径,陈椒的麻在舌尖绽开,伴着抹过了油的葱香。
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江季麟破天荒地连接夹了几口。
宁长青笑地牙不见眼:“兔子肉兔子肉,我煮的,这兔子汤炖了老久了。”
“长青。”江季麟放下了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宁长青,“你爹娘呢?”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6:29:00 +0800 CST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39:00 +0800 CST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39:00 +0800 CST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39:00 +0800 CST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39:00 +0800 CST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39:00 +0800 CST  
宁长青没有爹娘——他从来都不承认那是他的爹娘。
元光五年的时候,他七岁,那时的他还不叫宁长青,只有一个勉强的称谓“白眼儿”。那年秋天,一场风寒烧的他神志不清,而那个时候,他所谓的爹娘在做什么?
他那娘在炕上和邻村的光棍温存嬉闹,他那爹提着酒壶揣走家里仅剩的碎银骂骂咧咧去了赌坊。
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在意,漏风的屋顶下的破榻上,烧的奄奄一息的男孩。
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
那个爹记起他的时候,却是没了钱想把他卖了的时候。
古人道,虎毒不食子,可那个男人不是虎,他是一条狗。
宁长青躺在破席子上眯着眼看着让人晕晕乎乎的阳光,脑子却无比清晰地想着一个问题,他这样的还有人买吗?
可竟然还有人买了。
那是个白发飘飘的着道袍的人,他买下了宁长青,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带他来了这谷底,一待便是七年。
“那老者呢?”江季麟捏着筷子,在碗中煮的又肥又嫩的兔肉上戳了戳。有一阵风透过窗户缝吹了进来你,撩起他一缕乌发,遮住了侧颊的眉眼。
宁长青低着头:“.…..我十岁的时候他便去世了,谷底起了一场大火……”
他没有再说下去。
大火……
江季麟眼神微闪,并未追问,只拿竹筷挑了一块兔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火候很好,十分不错。”
宁长青又笑,圆眼眯成月牙的模样。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都是宁长青在絮絮叨叨地说,江季麟吟着笑听。
少年的话颇有些多,从谷底的春天讲到谷底的冬天,从谷底溪水里的鱼讲到谷中树林里乱窜的野鸡,从变幻莫测的天气讲到谷外赶集时镇上的热闹……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就像是懵懂无知的猎物,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捕食者的视野中。
江季麟似乎一直在认真听着,可若是细看,他那双晶石般的黑眸里一丝的趣味都没有。
宁长青说了多时,这才猛地发现天色已经不早。
“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有些话痨。”宁长青不由挠着头,脸颊微红。
“无碍。”江季麟摇摇头,撇眼看着屋外隐约可见的嫩青竹林,“这谷底,很少有人来吧。”
宁长青点头:“嗯,自从……”
他微微顿了一下:“老师去了后,这谷里便一直独我一人。”
“没有人入过谷?”江季麟漫不经心地问着。
“没有,这里四处都是绝壁,外人进不来的。”
“哦。”江季麟手里把玩着粗糙的茶盏,微挑了尾音,似乎很是疑惑,“那我能活着进来,你竟没有感到疑惑?”
他微抬眸看着宁长青,脸上依然是一抹浅浅的笑意。
黑眸深处,有什么风暴在暗暗凝聚。
宁长青丝毫觉不出危险的气息,老实地点着头:“你是落入悬崖了吗?这么重的伤。”
江季麟没有说话,捏着茶盏的大拇指微紧了紧。
“你一定是个大侠吧,说书人都是这么说的,大侠落到悬崖里都不会出事。”宁长青依然无知无觉地自言自语着。
他年岁还小,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已是一片藏也藏不住的敬佩和激动。
江季麟的手指,慢慢松了开来。
“我是个小人,你信否?”他微微笑着看宁长青,那笑容孤寂冷漠,像山巅的雪莲。
长青微愣了一下,便把头摇成梆子:“不可能!季麟哥一定是光明磊落的大侠!”
江季麟眼角一跳:“你叫我什么?”
宁长青疑惑:“季麟哥啊?不,不可以吗?”
“没事。”江季麟放下茶盏,“都可以。”
宁长青偷偷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他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忙移开了目光。
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窃喜。
“长青,你既然说这谷底四面绝壁,你去镇上赶集如何出的去?”江季麟又抬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已经冰凉的青菜,却没有入口,似乎在看着青菜上不甚清晰的纹路。
宁长青挠头:“爬上去啊。”
筷尖一抖。
“爬上去?”江季麟放下青菜,挑眉看着宁长青,“后生,莫开玩笑。”
谷底的四周他今早已经查看过了,确实四面绝壁,连一丝出口都找不到。
他昨夜落下的地方,还隐隐看得到剑痕,那是他插在壁缝里留下的痕迹。
四周的绝壁,无论哪一处都凶险无比。
爬上去?连他都很难做到。
宁长青忙摇头:“不骗你!我真的爬得上去!”
江季麟看了他会,突然笑了笑,像是看着一个强行逞强的孩子:“嗯,晓得了。”
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和话语表面的意思完全不一样——赤*裸*裸的不相信。
宁长青“腾”地站起来,脖子都红了:“我没有骗你,我爬给你看。”
“长青别闹了,多危险,我们把这些收了……”
他的话语被少年人略显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
宁长青三步作两步跑到外面,面上露出抹不被信任的委屈和急于崭露头角的倔强:“季麟哥,我爬给你看啊。”
江季麟丢下筷子,嘴角快速地勾了一抹笑,又很快淡了去。
他转过身,起身沉稳地走出了屋,面上露出抹无奈的情愫。
宁长青还道他不信自己,急得面红耳赤,登登几步就朝最近的一面山崖跑了开来。
江季麟细细看着他的步伐。
要么完全没有轻功,要么……是个高手。
绝壁陡峭,壁底怪石嶙峋,因着多年风雨的洗刷被打磨的有些光亮,反射着暗暗的阳光。
宁长青一脚跨上一块突起的岩石,微微一蹦便够到了头顶上方的一处岩石,他弯过头来冲着江季麟笑:“季麟哥,你看着,我爬给你看。”
他的面庞正好迎着阳光,麦色的肌肤似乎隐隐发着光泽,白色的牙齿露出了十来颗,单单在右边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不知为何,江季麟在那一瞬间略失了神。
待他从短暂的失神中迅速回神时,宁长青已经转过了头开始朝上攀登。
他身形瘦小单薄,却异常的灵活,分明是看在眼里无路可攀的岩石在他的手脚下一次次灵活地攀了上去。
江季麟微微皱了眉头,目光紧缩在他身上。
没有轻功……纯靠体力和技巧!
他是如何做到的?
宁长青爬了二十几米才停下,他一手搭在岩石上,一脚踩着一块支点,而另一只脚还在崖外晃晃悠悠,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被风吹地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刮走的可能。
江季麟瞳孔缩了一下,不由地伸出一条腿,身体微微前倾,做好接住他的准备。
宁长青此时却转过头来,冲着江季麟喊:“季麟哥!你还看得到我吗?!”
江季麟一愣,收回了脚。
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宁长青的脸已经看得不怎么分明。但江季麟仍能感觉得到他面庞上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这少年总是这么爱笑。
“看到了,你下来吧。”江季麟轻轻说了一声,声音却很是清晰地传到了宁长青的耳中。
宁长青胡乱点了下头,便一蹿一蹿很快爬了下来。
他刚刚踩实了地,一股劲风猛地袭过耳边,带起了几缕鬓角的发丝。宁长青伸手挠了挠脖颈侧,疑惑地“咦”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宁长青撇了撇嘴,很快把疑惑抛在了脑后,抬脚朝江季麟走。
江季麟微不可查地收了手指。
奇怪,看他攀岩的情况,身体素质是极不错的,身体的灵活性很好,反应也灵敏,可竟对他丢过来的石子不躲不闪,丝毫发觉不到危险的靠近。
这人到底是傻,还是有意掩盖?
“季麟哥,我没骗你吧!”宁长青眼睛眯成了弯月,右侧的酒窝时隐时现。
江季麟默默看着他。
长青被看的有些发毛:“怎,怎么了?你不会还不信我吧。”
江季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侧身走了一步,指着五米远的一颗小孩身体粗细的树:“长青,拔出那棵树。”
“啥?”宁长青一怔,“拔树干嘛?”
江季麟面色无波:“拔一下试试。”
宁长青便挠着头应了一声,走到那比自个儿腰身小了一圈的树前,将两边的袖子朝上提了提,便弯腰抱住了树干。
树根轻轻松松出土的时候,江季麟挑起了眉,了然一笑。
果然……这后生,竟是个天赋异禀的人。
“我拔出来了。”宁长青微喘着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在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两道尘土印。
“长青。”江季麟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天空中的光晕,神色略有些飘忽,“你很不错。”
都叫他有些感兴趣了。
只可惜……
他眼中一抹狠意快速地闪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40:00 +0800 CST  
宁长青被夸地脸上一红,像大姑娘一般略低了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季麟哥过奖了。”
“你平日里出谷吗?”江季麟微微一笑,迈开了步伐,边走边问。
“偶尔出去,一些物什用尽后就得出谷去买,我每次只能背个背篓,买不多。幸亏我需要的也没有多少,顶多是些衣物,种子,调味品什么的。”宁长青跟上他的步伐,稍微落后了一步,看着江季麟的背影浮想联翩。
为何世间会有这般风采的男子?
“你出谷采买,可有相识之人?”江季麟砍了跟稍长的树枝,走到河边,靠在岸边大树上,短从腰间抽出短剑削着手中的树枝。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件衣服,上面的泥土宁长青昨日给他换下后就已经洗了个干净,可一些血迹却怎么也没洗掉。
他的衣物对季麟哥来说太短,看来他需要再出去采买一次。
“没有相识之人。”宁长青摇头,“我自小一个人,与外人处不来。”
江季麟“哦?”了一声,抬眼笑看他:“那你怎的与我处得这般融洽?”
宁长青便脸红着支支吾吾:“季麟,季麟兄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神仙?”江季麟削好了树枝,站起身来走到河边,点墨般的眸子看着河面,“我可不是神仙。”
他的话音刚落,手里的树枝便猛地朝下插了下去!
抬起的树枝带起了一片水花,混着鲜红的血,被刺穿的鱼在尖利的树枝头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可很快挣扎的速度便慢了下去,奄奄一息地抽搐了两下。
江季麟手腕一转,树枝上的鱼便飞到了大树根底下,他动作未停,很快又将手中的树枝狠狠插了下去。
“季麟兄!”宁长青高叫了一声,两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你伤口出血了!”
江季麟转过了眼,眸子黑沉沉的,像是暗夜的深渊。
宁长青心猛地一沉,无端的……心头发寒……
可江季麟突然笑了一下:“流血?无碍,死不了。”
他当然不会死,他还要让欠他的人,百倍,千倍,万倍的偿还!
宁长青却是抬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树枝,连带着树枝上血淋淋的挣扎着的鱼扔在了岸边,江季麟插到的鱼不像别人那般还能扭弄着挣扎很久,似乎只能挣扎几下便没了声息。
那鱼带着树枝被宁长青着急之下重重扔在了地上,从树枝上被甩了出去,竟软哒哒地从伤口处瘫软下去。
整个鱼身,已然连着骨头被震碎了。
第一条鱼甩出去的远,宁长青没看到鱼的模样,此时乍一眼看到这条鱼,眼皮跳了下,忙移开了目光。
“.…..你,你伤口崩裂了,流,流血了。”
江季麟眯着眼看宁长青,脸上没有一丝神色。
宁长青动了两下唇瓣,咬着牙伸出手去拉江季麟,心里已经做好被拒绝甚至甩开的打算:“我带你回屋换药。”
可出乎意料的是,江季麟没有挣开他。
宁长青微微松了一口气,拽着江季麟的袖子小心翼翼使着力气,生怕把他伤口再扯开些。
江季麟的睫毛轻扇着,垂着一半的眼脸。
少年的手干净温暖,抓在他的袖子上,像是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担心他?他江季麟是这世间的修罗,是让无数人夜不能寐的噩梦。这条兔子不担心自己却担心他?
江季麟莫名地想笑,嘴角勾了一半又僵了一下,很快放了下去。
他方才……竟真的想笑。
江季麟的神色复杂了一瞬,瞧着宁长青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宁长青是抖着唇给江季麟重新包扎了伤口的。
其实早上一醒来,被江季麟从摔个四脚朝天的悲剧中拯救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就隐隐悬着,昨夜江季麟受了那么重的伤,眼看着就要没命了,却只能草草敷了药草简单包扎,结果过了一夜,他竟就像没事人一般比自己起的还早,还捉了一只兔子……
宁长青本来很是忐忑,却见江季麟走路说话都中气十足,精神头很足,这份忐忑便慢慢淡了下去,可此时此刻,拉开江季麟的衣服,他才发现,江季麟的伤口不仅没有好上一点半点,反而隐隐有化脓的趋势。
他怎么做得到像个无事人一样消遣自己的身体!
宁长青低头把手帕在水中狠狠搓了搓,又提起来拧了拧,虽有满腔说不清原因的愤怒却还是在靠近江季麟伤口时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力道。
“你不必如此在意。”江季麟皱着眉看着宁长青。
后者的眼圈发红,眼角似乎在隐隐地跳动。
他是在拼命忍住泪水吗?江季麟陡然生出一种怪异感,这人,是因为他的伤势难过?
“我怎么不在意!”宁长青拔高了音量,带上了两分吼叫的意味,“你,你是我救回来的。”
江季麟瞳孔猛地一缩,眸里的最深处有一丝冷意慢慢渗了出来。
宁长青收了帕子,眼圈还是发着红,拿了草药小心地朝江季麟伤口上敷:“我绝对不会,让阎王把你带走!”
江季麟的睫毛一颤,那抹冷意若有若无地散了。
宁长青取了刀,用火烧的火红,笔画着江季麟已经烂掉的几块皮肉迟迟下不了手。
“我自己来。”江季麟抬手要结果刀。
宁长青摇头:“.…..我来。”
他已经伤成这般模样,若下手把握不好力道岂不伤得更重。
刀刃割在血肉上,带着粘手的血液和发黄的脓水。宁长青一直咬着唇,似乎那刀是割在自己的身上,而事实上,每一刀下去,宁长青也确实觉得心里某处,像是被什么又挠又抓又咬般不舒服。
宁长青被江季麟伤口的恶化吓到了,这次的伤口处理了很久很久,饶是江季麟再如何说他自己可以处理剩下的,宁长青都坚持着全程经手。
等一切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宁长青煮了一些清淡的粥想给江季麟用做晚膳的时候,江季麟已经睡着了。
他睡着的模样和醒着时很不一样,那双似乎总是带笑可又笑意从不达眼底的桃花眼轻轻阖着,睫毛纤长,在眼脸上打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鼻头圆润优美,又似乎带着些犀利的味道。宁长青其实知道,江季麟从来都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他的桃花眼适合笑,却总是露不出真实意味的笑。
那种隐隐约约的疏离感,让宁长青心里一直有些许失落感。
而睡着了的江季麟,似乎卸掉了那层虚假和疏离,柔顺地墨发垂在脸颊侧,竟透出几分温柔的意味。
宁长青放下粥碗,呆呆地看着江季麟。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便觉得他与世人都不同,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蛊一般让宁长青恨不得把所有自己能为他做的事都做了。
像是受了蛊惑般,宁长青不由地伸出了手,一点点靠近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宁长青如愿碰到了那张脸,可指尖与江季麟肌肤接触的那刹那,他便惊得缩回了手指。
好烫!
他发烧了!
宁长青摊开手掌,直接盖在江季麟额头上试温,他的额头和脸颊都像是烧着火炭的火炉般烧着。
宁长青急了眼,猛地站起身跑到水盆边,拿帕子沾了水就朝江季麟头上盖,又去找了一坛子酒,拿巾帕沾了酒去给江季麟擦身体,待他解开他的衣领时,他额头上那块毛巾已经变热了。不知道江季麟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他竟毫无所知!明明烧的这么厉害,那张白玉般的脸却依然如羊脂玉般白皙,只透出些隐约的淡粉。
要是这么一直烧下去……宁长青的眼泪一下子便出来了。
“季麟哥,你快醒来,快醒来啊,不能这么睡下去!”宁长青摇着江季麟的胳膊,可他却阖着眼无知无觉。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明知道季麟哥受了重伤还任由季麟哥胡来!宁长青自责不已,拿着帕子一遍遍沾水,又反复用酒擦了几遍江季麟脸庞和脖颈,折腾了一个时辰江季麟的烧都没有退下去的征兆。
宁长青越来越怕,他跑出门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已经戌时了。
他捏了捏拳,进屋把江季麟的被子盖好,又换了一拨水:“季麟哥,你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月光照在他单薄的背影上,夜色中的身影朝着最近的峭壁狂奔,背部的竹笼一晃一晃拍打着他略显瘦小的背。
宁长青从未在晚上出过谷,白日出谷尚且危机重重,每次都要打足了精神小心翼翼,更别提晚上谷里月黑风高,峭壁四处都看不分明。
瘦小的背影在绝壁上小心而坚定地攀着,不多时整个身影便埋在了看不分明的夜色中。
…………………………………………….
江季麟觉得自己做了个极长的梦,梦里的他一会在寒冬腊月的雪地上,一会在赤焰翻滚的岩浆里。似乎有人在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可他却不知为何,怎么也醒不过来,又似乎有人靠近自己肆无忌惮碰触着自己,他想要抓紧手中的剑将那胆大包天的人砍成肉泥,却四肢无力连剑提都提不起来。
他甚至都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可后来又不知为何,一切似乎沉寂下去,他就像是下落深渊的雏鸟,沉沉地坠了下去。
江季麟是猛地惊醒过来的。
那种突然醒过来的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就像是压在胸口多时的大石突然被人除了去,又像是即将溺水而亡的人终于被人从水里救了出来。
江季麟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这才回了神打量四周。
仍是宁长青的小屋。
宁长青呢?怎么不见人影?
江季麟面色一冷,掀开被子便坐了起来,拎起床头的剑便出了房门。
外面竟还是夜色,江季麟看了看天,应是快天亮了。
竹林那边有动静!
似乎是一声惨叫!
宁长青的??
江季麟耳朵一动,提起一口气忍着身上伤口的灼痛点脚飞了过去。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46:00 +0800 CST  
。。这,本来是回复你们的,怎么都发成跟帖了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47:00 +0800 CST  
夏季刚到没多久,竹林还未长的浓密起来,江季麟屏着呼吸,轻轻落在竹梢后。
当他看清百米外的情形时,眉头一皱,一抹疑惑从眸中闪过。
那确实是宁长青,他靠在竹子上,双腿无力地瘫在地上,他左臂上贴着一条竹板,正咬着布条的一头一圈一圈地将木板和胳膊缠在一起。
他骨折了?
宁长青缠着木条,口中发出模糊的痛呼,他的青色麻衣上全是灰尘,有几块像是被什么滑划了般凌乱地撕扯着。他的脸色苍白,那麦色肌肤上透出的病态苍白即使隔着百米多也让江季麟看的一清二楚。
他是如何受伤的?江季麟按住剑柄,目光扫过宁长青的全身,不仅衣服多处刮破,左臂骨折,而且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全是擦伤没有一处完好。
难道……他出谷了,在半夜的时候出谷了?
他半夜出谷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江季麟的眸瞬间便冷了。
宁长青艰难地包好了左臂,脸上已经全是冷汗,他晃悠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竹林。竹林外面就是河岸,宁长青脱下外套,用右手鞠起一捧捧清水冲过肌肤表面深深浅浅的擦伤。
季麟哥不知道醒了没有。
宁长青没有多做停留,捡起破碎了多处的上衣又一瘸一拐地朝屋舍走去。
一推开门,便看到白衣的男子坐在桌前,长剑搁在桌面上,长发散着,半垂着妍丽的眉眼。
“季麟哥?你醒啦!”宁长青大喜,“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痛吗?”
“你去哪了?”江季麟不答反问,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
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他还浪费时间在这不甘心的诘问,岂不是极其愚蠢的作为。
可是……他就是想问一问宁长青,想知道他是不是……暴露了他。
那种莫名的不甘心,让他做了这般愚蠢的决定,浪费了大好的时机。
宁长青面上露出一抹担忧:“季麟哥,你昨夜伤口恶化发起烧来,我只能出谷抓了些药。”
江季麟抬起眼淡淡地看着宁长青:“你何时回来的?用了多久的时间?”
宁长青略有些不安地绞了绞手指:“我戌时走的,用了……两个时辰。天太黑了,我,我爬不快。我……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江季麟突然站起了身朝他走来。
江季麟高了他近一个头,长发散开在脑后,有几缕落在颈窝里,与白玉般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宁长青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江季麟慢慢抬起了手,覆在宁长青的左臂上,修长的手指落在粗糙的有些脏兮兮的布条和竹板上,像是放在放在乡野木盘上的袖珍。
他轻捏了捏宁长青的胳膊,眉头皱了又舒:“还好,不是很严重。解开。”
宁长青仍是愣愣地看着他。
“解开。”江季麟抬了抬下颌,语气有些不耐烦。
宁长青这才回了神,慌慌张张地用右手去解绑地紧实的布条,却手忙脚乱了多时都没解开。
他偷偷瞥了眼江季麟,一眼便看到他眼角的一丝不耐,心里不禁更加着急,索性一口咬住布条一头,一手使劲地扯了起来。
“蠢!”江季麟呵斥了一声,抬手便制止了他动作,“你想废了这条胳膊吗?”
他皱着眉,冷着脸,手指灵活地解开那被宁长青折腾的更加紧的简陋包扎。
宁长青不由放轻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季麟哥,在给他包扎。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是真的,因为他的心已经跳地要飞出来了。
江季麟似乎一直都是翩翩公子,谦和有礼,这是头一次在宁长青面前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冷脸。可这副冷脸,却比他温和浅笑的模样更加真实。
宁长青把自己的胳膊裹的像畸形的粽子,江季麟边皱眉头便训斥他:“骨折能这样弄吗?你看着机灵怎得脑子如此蠢笨!”
宁长青“嘿嘿”地笑:“谢谢季麟哥,谢谢季麟哥。”
江季麟看**一样斜了他一眼:“蠢小子。”
“季麟哥,你,你骂人的样子真美。”宁长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似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便脱口而出了。
江季麟的动作便顿住了。
他的眼眸黑沉沉的,看不出一丝情绪,轻飘飘地落在宁长青脸上,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在看他。
宁长青顿时便慌了,哑着嗓子想说些什么补救,然而脑子一片空白。
空气像是突然静默,停止了流动。
江季麟额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人心,让宁长青不由地低了头不敢与他对视,他的心里搅成了一团乱麻,脑子里嗡嗡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美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他这般说季麟哥,季麟哥是生气了吧……
江季麟瞧着宁长青像犯了什么大错的孩子般不安地低了头,露出一截可怜兮兮的脖颈,心头那点恼意莫名地便散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调笑的趣味。
他知道自己的模样生得好,可大丈夫在世,重要的是行走天下的本事,所以这幅皮相江季麟从未在意过,也从未从他人的艳羡中品出什么自得的意味来。可宁长青处处露骨的赞赏和痴迷,却让江季麟不由的把皮相这东西拎到了台面打量。
宁长青两次救他于危难之中,是因为这皮相吗?
江季麟觉得好笑,微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宁长青小心翼翼不敢看自己的可怜样。
他看着手中进行了一半的包扎,眉宇间爬上一丝无奈,能得到他江季麟亲自包扎伤口殊荣的人,怎么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少年呢?
“抬起头。”江季麟身处高位惯了,无论是什么意味的话总会不自觉地带上不容抗拒的命令的味道。
宁长青微微犹豫了一下,瑟瑟发抖地垂着眼抬了头。
江季麟一挑眉,脸怎得都憋红了?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手指灵巧很快便重新将宁长青骨折的手臂固定地端端正正。
“你这后生。”江季麟每次心情一好便唤宁长青后生,“皮相乃身外之物,我等男儿之身,要的是叫世人都卑躬屈膝的本事。”
宁长青傻乎乎地抬起了眼,傻乎乎地瞧着江季麟,半晌才反应过来江季麟并没有生气。想通了这一层,无论江季麟说什么,他都只管把头点地像捣蒜锤样,连声应着“是”。
直到江季麟的脸色一滞,眉宇间透出一分说不清的诡异时,宁长青这才反应过来江季麟方才前一句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好像是……“若我生得奇丑无比,你难不成还要将我抛骨野外?”
宁长青张着嘴巴,又一次傻了眼。
江季麟实在不忍心再看宁长青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抖着嘴角放过了宁长青。
远处的天际已经泛出来隐约的鱼肚白色。
“你休息吧。”江季麟的话有些生硬,他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长青,你出谷时碰到什么了吗?”
宁长青懵懵懂懂摇头:“没有啊。”
江季麟的年岁已经不算小,比宁长青大了十岁左右,掐指算算再过些时日便是二十五的生辰。而宁长青的年岁,最多不会超过十六,这般懵懂的模样,看在江季麟眼里,就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孩子。
不同的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能在半夜时完完整整地出谷一趟,就算是摔折了一条胳膊,留了深浅不一的十几道划伤,那也不是等闲之辈。
江季麟的眼神有些复杂,盛满了宁长青看不懂的情绪。
\"那便好。\"江季麟终于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宁长青看着那片衣角消失在视野里,默默垂下了头,他抬手探进衣领,扯出一片纸角,他在那片薄纸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又重新塞了回去,藏得严严实实。
齐国的两大世家之一江家,家主江铭犯下叛国之罪,当诛九族,主犯江铭潜逃在外,人人得而诛之,提供踪迹者,赏黄金百两......
那张榜上的画像,是一个眉眼出色的男子,可即便画师技艺精湛,也没有画出那双桃花眼风采的十之一二......
江铭,江季麟......
宁长青露出一丝笑意,麦色健康的肌肤似乎都闪着光。
是他的了。
季麟哥出不去这谷了,他只能留在这谷里,和自己作伴。
是他的了。
真好。
宁长青打小在这谷中长大,老师去世的时候,他也不过才七岁多。从那个时候起,衣食起居,柴米油盐,健康疾病,生活诸事都落在他一人的肩上,没有人替他抗,除了他自己。他没读过几日书,识得的字也不过只能应付平日生活小事,也不晓得多少道理伦常,只知道随着心意做自己高兴的事。
从第一眼见到江季麟,他便晓得自己喜欢这个人,他或许自己还未明白这种喜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喜欢,但他想处处和江季麟在一块,时时能看的到江季麟。
既然他这般想,那他便势必要这样做,除非出了什么特殊情况让他淡了这份念想。
那时的宁长青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有一双永远不会停歇的翅膀,总归是留不住的。
季麟哥让他好好休息,那他便要好好休息。
宁长青缩到被窝里,贪婪地嗅着被子上江季麟的气味,清新的,温暖的,悠远的让人沉醉不已的气味。
他也确实是困倦极了,没有多久便缩成一团睡熟了。
外面的天,也亮了。
屋外。
江季麟站了一会,直到屋里的少年传出了均匀缓慢的呼吸,这才缓步拐到了屋后。
宁长青在屋后面开了一片菜地,种着各式的蔬菜。
菜地的一角处,倒着一堆黑乎乎的药渣。
江季麟蹲下身,用拇指和食指碾起一指的药渣,放在离鼻尖半寸的位置轻嗅了嗅,略带着药香的苦涩味道勾起了他发烧烧的昏昏沉沉时的记忆——有个焦急的鲁莽的少年,用瓷勺子舀着热气腾腾的药朝他嘴里送。
江季麟脸色黑了黑,用手背轻抚过嘴角。
怪不得那里有两个小水泡。
这傻小子不晓得吹一吹药啊!
宁长青是被呛醒来的。
他一睁开眼,便被眼前飘着的烟惊的一愣。
着火了??
宁长期一个轱辘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胳膊还惨兮兮挂在脖子上的事,伤处猛地扯了一下疼的钻心!
“嘶……”宁长青倒抽了一口冷气,扶着伤处扑腾着双腿找鞋穿,“季麟哥!季麟哥!着火了!”
从外屋钻进一个人来,臭着脸色,白皙的面庞上沾着厚厚的灰。
宁长青的舌头便打了结:“季……季麟哥?”
怨不得他惊诧,眼前这个白衣沾着灰尘,羊脂玉般的面庞花的看不清模样,整个几乎像是从灰里钻出来的男子,真的是江季麟吗?
宁长青忍不住定睛细细打量。
桃花眼还是那风情万千的桃花眼,沾灰的鼻梁还是那挺拔直削的鼻梁,不悦地紧抿着的薄唇还是那张让人浮想联翩的薄唇。
像是从灰尘堆里爬出来的江季麟还是那个世间独一无二,让人见之神往的江季麟。
江季麟被宁长青打量了半晌,面子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轻咳了一声。
宁长青眨着眼,想笑又不敢笑,咬着牙憋的脸颊发红。
江季麟一挑眉,下一句话成功地让宁长青脸上的笑意“唰”的僵了。
“厨房烧起来了。”
宁长青愣了两秒钟,猛地起身向门外窜去。
因为动作太猛小腿肚子抽了筋的宁长青窜出了里屋,一瘸一拐到了厨房门口,一头雾水地看着里面的情形。
“这……”
悠悠闲闲走来的江季麟这才慢吞吞说出还未说完的话:“我已经扑灭了。”
虽然留了一口已经糊地不成模样的锅……
后知后觉被耍了的宁长青呆若木鸡了会,才弯腰揉了揉一抽一抽的小腿肚子,咧着嘴角朝那口锅走:“季麟哥是想做饭吧。”
江季麟沾着灰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神色的变化,只有眼角迅速地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赦意。
他如何晓得……生火做饭是一桩如此不易的事。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49:00 +0800 CST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56:00 +0800 CST  
么么哒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17:56:00 +0800 CST  
宁长青收拾不忍直视的灶台收拾了半个时辰,待他收拾妥当的时候,江季麟已经洗了手脸,换了一身衣服。
宁长青去米缸里舀米的时候,一眼瞧见满脸纠结站在里屋边的江季麟,终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季麟穿着宁长青的新衣,手脚都长出一截,腰身也紧紧贴在他腰侧,看起来憋屈的慌。
江季麟冷飕飕地扫了宁长青一眼,宁长青吐了吐舌头,止住了笑,可晶亮的黑眸里仍是满满的笑意。
冷着脸的江季麟又抬手扯了扯衣袖,皱着眉看着短了一大截的袍摆。
“季麟哥这样穿,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宁长青促狭地眨眨眼,心里一直高悬不下的某处却略微踏实了些。这样的江季麟,终于不再像高高在上的谪仙,终于多了几分烟火味,终于……不再像是飘在空中断线的风筝,怎么抓也抓不住。
“别有一番风情?”江季麟自嘲一笑。
沦落到这样的境界,也确实别是一番滋味。
晚饭最终还是宁长青做的。
半锅有菜有肉的香喷喷的粥,一碟子清炒小白菜,一条水煮鱼,一碗拍黄瓜,简单的小菜摆在桌子上,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
江季麟暗暗地滚了滚喉结。
他一日没有进食,对着宁长青的睡颜竟十分不忍扰了他安眠,索性自己生火煮些米饭,哪里料得饭没煮着还差点烧了厨房……最终还是得把煮饭的事交给宁长青。
折腾到这个时候,他已经饥肠辘辘。只是,摆了二十几年架子的江季麟决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
宁长青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了桌子摆了碗筷,也不废话,自己一勺子已经舀了一大勺粥进了碗:“季麟哥,吃。”
“嗯。”江季麟微颔了首,用修长的指节夹起了竹筷。
两人将桌上的菜和粥吃了个风卷残云,只剩了些许残渣,宁长青摸着肚皮站起身要收拾碗筷,却被江季麟制止了。
他的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但说出的话却坚定不容拒绝:“我来。”
宁长青有些不明白:“啥?”
江季麟索性拿了碗筷,又说了一句:“我来收拾。”
宁长青登时便怔住了,让季麟哥刷锅洗碗??这岂不是,岂不是…….宁长青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形容,但他就是觉着,江季麟天生就该享福,就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该高高在上。
可同时,他又说不出拒绝江季麟的话。
愣神间,江季麟已经动作笨拙地将碗筷叠在一起端了起来。垒得老高的碗碟微微晃着,闪得宁长青心一跳一跳的。
江季麟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宁长青:“我不会打碎的,你不必担心。”
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担心你打碎碗碟,宁长青想开口解释,话还没说出口江季麟已经转了身。
宁长青闭了微张的嘴,傻兮兮地瞧着江季麟的背影,愣了一会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般两眼放光,嘴角扯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季麟哥这是,把他当做朋友了吧。
真好。
越来越好了。
江季麟洗碗洗了一刻钟。他打小就锦衣华服,山珍海味,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在这谷里三日不到却是把前小半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个七七八八。
这第一次洗碗,竟还能品出些不同的人生境味来。江季麟擦了手上的水珠,轻叹了一口气。
江季麟一走出厨房便闻着了一股酒香,鼻翼一扇,眼神便亮了亮,可很快又冷了下去。
他素来嗜酒,只是自少年起便扛起了家族太多的责任,十多年来四处环境无不是明枪暗箭,蛰伏毒蛇,所以他喝酒向来是小酌,除了一次。
而那仅有的一次,却毁了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名声,地位,财富,权力……
所幸,他还有机会,一一夺回来。
“季麟哥!”宁长青晃了下酒碗,在屋外唤着江季麟,“我挖了十五年前埋下的酒!竹叶青!我老师当年酿的。”
他笑嘻嘻的,牙齿白的反光,手上的酒碗中清亮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江季麟走了两步:“怎么挖出酒来了?”
宁长青端起外面沾着些许泥土的酒坛子,朝空碗里倒了慢慢一碗,酒香顿时便飘了开来。
“季麟哥今天伤稍好了些,些许喝些竹叶青,有好处。”宁长青怕了拍端出到院子里的小脚桌桌面,“来,季麟哥,喝两坛。”
江季麟挑眉端起酒碗:“就你,还喝两坛,也不怕醉摊在这里,我可不背你回屋。”
“不怕不怕,我要是喝醉了,季麟哥把我扔这里就是。”宁长青端着一碗仰头便喝了一大口,“有句什么诗怎么说来着,天为被,地为床。”
江季麟端起酒碗:“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
宁长青呆呆着看江季麟,耳根红了红。
他又听不懂了。
江季麟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好酒!”
酒是好酒,只是,不宜多酌。
人是好人,只是,不能再信。
他江季麟明争暗斗了小半辈子,一路遇到过无数的明枪暗箭,都有惊无险地过来的,可仅有的一次大意,一次狂妄,一次放纵,便坠入到这般不堪之境。
手刃一件心头喜欢的玩具的滋味是什么?
江季麟还能清晰地觉出指缝中鲜血流淌的灼烧感,那人勾着眉眼,往常干净清澈的眼里全是嘲讽和扭曲的兴奋:“江季麟,你完了。”
江季麟挑着眉,一刀割了那人的舌头,当着他的面扔进了酒壶:“是吗?”
那人失了舌头,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满是血污的嘴支支哇哇地乱叫,眼里是彻骨的仇恨。
江季麟其实是有些难过的。
怎么着也是他捧在手心里把玩过的器物,一件算得上称心如意的玩饰。
可玩具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这样的玩具,没有存活下去的理由。
更何况,那双平日里干净清澈的眼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再是江季麟喜欢的模样。
江季麟叹了一口气,手起刀落,将那双眸子挖了出来。
“可惜了。”他最后一秒打量了手中的双眸一眼,毫不留恋地扔在了地上。
惨叫声着实有些扰人清静,江季麟半敛着眼割了那人的头颅,手指颇有些感慨地抚过满是血污的黑洞洞的眼眶,又一次叹了口气。
可惜了一双好眼睛。
“季麟哥?”宁长青心头一跳,看着江季麟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知为何无端地害怕起来。
江季麟瞳孔一闪,回了神。
“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他翻转了一下酒碗,“瞧,我干了。”
宁长青忙捧起自己的酒碗,把里面还剩下的一小口酒一气儿喝了,又倒了一杯:“季麟哥,碗来,我给你满上。”
江季麟没有拒绝,把酒碗推了过去:“你我二人这般豪饮,岂不是暴殄天物。”
“豪饮才是对得起这酒的名号。”宁长青歪着脑袋不服气道。
江季麟手指一动,一片树叶便弹到了宁长青脑门上:“你这后生。”
“我这后生如何?”宁长青摸了摸额头,笑嘻嘻收了那片树叶,在江季麟眼前晃了一下,“就当是季麟哥送我的酒钱,我收下了。”
“你今日胆子大了不少。”敢在他面前耍嘴皮子了。江季麟挑了挑眉,竟觉得这种感觉还不坏。
宁长青傻呵呵地眯着眼,端着酒碗喝起酒来,含糊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能给江季麟说,是因为他觉着江季麟出不了这谷了,得一辈子陪着自己了吗?
江季麟可没追问,侧眸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第三个晚上,落入这谷中的第三个晚上。
虎落平阳的第三十二个晚上。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一坛子酒喝尽了的时候,宁长青已经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完整了。
“季,季麟哥,喝,喝酒。”
江季麟走路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时身形不稳打碎了一个酒碗:“.…..不,不喝了,回,回屋!”
他和宁长青勾肩搭背朝屋里晃着,束发有些乱了,垂下来遮住了眼。
宁长青面上全是潮红,眼睛却亮的厉害:“我,我还没醉呢,就是,就是话,话说不清。”
他说完这话时,刚刚走到门槛处,脚步一晃差点绊倒,亏得江季麟扶着。
江季麟没搭理他,只是晃晃悠悠朝屋里走,把宁长青随手往床上一扔,自己也随意地斜躺了下去。
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起的,露出了一瞬的眼眸。
那眸清凉幽黑,没有半分醉意。
“季,季麟哥……”宁长青不安分地朝江季麟身边靠,“季麟哥身上好香。”
江季麟眸色暗了暗,微支起半截身子,长发落下来遮住了眼眸。
“混,混小子乱说什么。”
宁长青像兔子一样使劲朝江季麟身边蹭:“香,香香的。好喜欢,好喜欢季麟哥。”
江季麟眯着眼,没有躲开。
宁长青像得了腥的猫,偷眼看江季麟,亮晶晶的眼里藏着试探。
江季麟隔着发丝挑起了眼角。
在他面前偷偷倒掉碗里的酒,真不知是蠢,还是嫌命太长。
可他难得的起了兴趣。
“有多喜欢?”江季麟似乎是醉了,声音都像是在酒里浸了个几天几夜般带着醉人的味道。
宁长青闪着眼,说话都忘记“打舌头”。
“很喜欢很喜欢。”
江季麟哈哈笑了一声,摇摇晃晃从床榻上站起来。
还窝在床上的宁长青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甘心地开口:“季,季麟哥,睡,睡觉。”
江季麟站在床榻边,背着桌上昏黄的油灯射出的光线,面庞上的神色看不分明。
他的头发乱着,额前的发落下来遮住了眼,身形微晃。这样的季麟哥……应当是醉了。
宁长青暗暗想着。
江季麟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可他身前就是床榻,这一脚自然无处下落,磕在榻边上晃悠着身子朝宁长青压了过来。
他这一下离宁长青极近,近的可以看得到睫毛一根根泾渭分明的模样。
宁长青的呼吸一下子就窒住了,连装醉都忘记了。
江季麟的眼像是蒙着一层迷雾,隔着一层浅薄的发丝像是水中花镜中月般缥缈。
“喜欢我?”
带着淡淡酒香的呼吸,轻轻浅浅地喷洒在宁长青脖颈。
宁长青僵着脖子点头。心脏某处,跳地不再属于他。
江季麟似乎笑了一下。
如涟中璞玉,漾中清浅,夜中昙花。
他勾了嘴角,声音胜酒醇香。
“后生,试过男人的滋味么?”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5 20:15:00 +0800 CST  
“轰”的一声,像是平地里一声惊雷,像是干枯草原上燎原的烈火。
四目相对之间,噼里啪啦不知溅出了多少东西,不知搅起了怎样的波涛汹涌。
宁长青呆呆地看着江季麟,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脸颊却是分明烧了起来,远远盖过了原本微薄的粉红醉态。
季麟哥,季麟哥方才说的……
代表着什么?
宁长青麦色的面庞布满了红霞,色彩交织着颇有些奇怪,黑亮的眼睛里满是遮不住的兴奋和渴望。
他在渴望什么?又在兴奋什么?
江季麟挑起了唇,似笑非笑,眼中闪过浓厚的兴味。
他压在宁长青身上,能清晰地觉出少年人瘦弱纤直的身躯轮廊,那腰身瘦窄,似乎比女子的还要盈盈可握。
江季麟喜欢男子,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也喜欢女子的柔软香甜,只不过比起女子的温香软玉,樱桃红绽,他往往更心仪于少年男子的修长干净,紧实光滑。
他曾经屋里收着三四个女子,却只收了那一个少年。那少年确实称他的心意,有一双清潭般的眼眸,柔软中带着女子没有的刚毅的腰肢,紧实挺翘的臀,难得的一件好玩具。
可好好的玩具背叛了他,最终被他亲手血刃。
而那几个女子,不知在树倒猢狲散后,是死了,还是被收了。
江季麟一想到这些事,眼里的兴味便淡了下去,没了那份调笑的心思。
宁长青突然觉得身上一空,江季麟已经用胳膊支起了上身,眼看就要挪开了。他一愣,前一秒还七上八下的心便窒了一瞬。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来。
不要!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话都说不出来的宁长青突然伸手,挽住了江季麟胳膊。
江季麟低头看着那只拉住自己胳膊的手,少年的手看起来很干净稚嫩,只是因为长年独自生活做事而有些粗糙,指尖修剪的很短,几乎到了指肉处,甲盖泛着微微的粉红色。前端因为用力抓着他的胳膊而隐隐发白。
江季麟把目光从宁长青的手移到了他的脸上。
隔着一层头发,宁长青的样貌看的并不是很分明,可那双眼睛却亮得让江季麟移不开目光。
他的心跳了一下,不知为何,竟觉得宁长青此刻的眼睛出奇的好看。
“.…..没,没试过……”宁长青终于憋出一句话,抿着唇瓣期期艾艾地看着江季麟。
江季麟眸色一暗。
他有意放过这小东西,可这小东西却似乎无意放过他。
“那你想不想试?”江季麟行事向来反复无常,而宁长青此时的模样无疑勾起了他骨子里阴暗的破坏欲。
宁长青颤抖了一下。
季麟哥一定是醉了,一定是醉了。
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情绪钻了出来,又酸又麻,带着些期盼,带着些惶恐,又带着些犹豫。
从他的角度看江季麟,只看得到发丝掩映下时隐时现的白皙面庞,他衣领有些乱,露出脖颈下一小片羊脂玉一般的肌肤。
宁长青不由咽了口唾沫。
他本能地觉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气氛,是他十六年来从未见识过的。
江季麟眼角闪过一丝讽意,小东西怂了?
他颇有些意兴阑珊,抬起胳膊准备翻过身去。
可宁长青又一次抓住了他。
“嗯?”江季麟的发丝从额头中间滑向了脸颊两侧,露出了“醉意朦胧”的桃花眼。那桃花眼弧度优美的不可思议,睫毛的轻扇间似乎有万种风情。
“想。”宁长青抖着唇瓣,眼睛像小鹿一般水汪汪的,似乎满是委屈,“我想。”
江季麟微歪了头,勾着眼角,沉默地打量着宁长青。
有他喜欢的眼睛和身形,只是过于干瘦了些。
但不影响食用。
江季麟伸出手指,挑起宁长青的下巴:“胆子真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摩挲过宁长青的唇边,勾勒出他唇瓣的模样。宁长青的唇比江季麟的唇瓣要丰厚些,所以较之江季麟多了两分英气。
他摩挲了宁长青的唇瓣两下,便轻轻浅浅地挪动着指尖,沿着宁长青的下颌,脖颈,一路向下。
宁长青的脸颊个脖颈已经爬满了红晕,他微仰着头,眼角带着迷茫,瞳孔锁在江季麟脸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他在怕,对未知的害怕。
“别怕。”江季麟难得的出声安慰,另一只手沿着宁长青的长袍下摆探了进去,准确无误地覆在了一物上。
宁长青浑身一震,大脑片刻的空白。
他开始发起抖来,眼角都渗出了泪花,咬着牙关颤地不成样子。江季麟没料到自己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把他吓成这模样,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停下动作,半真半假地笑:“还想不想试?”
可宁长青却还是咬着唇点了头。
这有些出乎江季麟的意料。
分明怕成了这副模样,还倔强地非得尝试一下并不算什么好事的事。
真不知他在坚持些什么?
江季麟其实挺欣赏倔强的人,而宁长青此时倔强地这件事,于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乐而不为?
他挑了一下嘴角,既然宁长青点了头,他便用不着瞻前顾后。
江季麟动了动指尖,摸到了宁长青脖颈的盘扣。
修长的指节轻绕,两颗盘扣轻轻松松便解开了,江季麟的另一只手,隔着半薄的中衣裤不急不缓地按压揉搓着宁长青的那处。
宁长青的呼吸逐渐重了起来,他眯起了双眼,眸子失去了些许焦距,失神地看着上方,也不知是在江季麟,还是在看屋顶。
江季麟眼底还是一片清明,只是桃花眼上睫毛纤长浓密,将眼眸半遮半掩显得迷离无比。
他解开了宁长青的第三个盘扣,指尖突然顿了一下。
这是……
那是帛纸书的一角,皱巴巴的似乎被人揉捏过很多次。
江季麟微有些疑惑,捏住那帛纸的一角朝出拽了一下。
"季麟哥!"前些时刻还瘫软在江季麟身下任由他摆弄的宁长青突然一声惊叫,也不知
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手猛地抓住了江季麟的胳膊。
他的眼睛瞪大了些许,瞳孔中闪过几丝惶恐,又很快镇定下来。
“季麟哥,你醉了。”他试图翻过身来,一手抓着江季麟的胳膊朝上抬,离开了自己的胸口两寸。
江季麟沉着目光,从那片帛纸角移到宁长青面庞上。
宁长青略有些不自在地躲开江季麟的目光。
“这是什么?”江季麟指着宁长青若有若无护着的帛纸,眯着眼似乎很是感兴趣。
宁长青心头一跳:“没,没什么。”
他朝后缩了两下,心里想着江季麟反正醉了,插科打诨想糊弄过去:“季麟哥,天晚了,该就寝了。”
江季麟仍是歪着头,发丝轻浮在衣领上,眉目间风流倜傥。
宁长青心里直骂自己愚蠢,没把那张缉捕令早早处理了,害的这大好的时机即将白白错过……
他正暗自怨愤间,突然觉得身上一重。
江季麟像是豹一般扑了过来,一招间便将离了自己三米远的宁长青压在了身下,下一瞬,宁长青只觉得右臂一疼,却是已经被江季麟拧到了头顶。
他左臂本就骨折,晃晃悠悠固在脖颈下,此时右臂又被江季麟拧到了头顶,顿时心门打开,胸口处的衣襟暴露无遗。
宁长青一急,正要挣扎着用骨折的左臂去护,却已经迟了。
江季麟失食指和拇指捏着帛纸,快速地从宁长青胸口抽了出来,因为动作过快而撕破了那帛纸的一节。
随着轻微的“刺啦”声,江季麟已经捏着扯开了一角的帛纸,离了宁长青五六米远,稳稳站在了屋中央。
他轻瞥了眼脸色一瞬间煞白的宁长青,桃花眼里情绪不明。
宁长青在瞒他些什么?
心里某处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极不舒服。
江季麟最恨别人的欺瞒,每一个欺瞒他背叛他的人,无一不是痛苦而残忍地死在他的手上。
如若宁长青敢背着他做些什么事……
即便他救过自己的性命,他也不会放过他!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6 22:2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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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6 22:28:00 +0800 CST  
月光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户,倾泻在一展而下的帛纸上。
帛纸上画着一男子,长发上羽冠高束,坠着一颗明滟涟涟的珠子。男子有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眼角挑着,漫不经心地模样似乎不把天下所有人事放在眼里,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又不失刚毅的下颌,两瓣薄唇用一点朱丹红落在画卷上下颌上方,那薄唇轻抿着,像那双桃花眼一样风情中透着凉薄。
画像只画到了男子的肩部下方三寸左右,却已经足够。
只消一眼,便想象得出画中人当是怎样的玉树临风,翩若惊鸿。
也只消一眼,便能认出画中的人是谁。
“叛贼江铭,诛九族。提供线索者,赏黄金百两。”江季麟不带一丝感情地读了两句话,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就像是那画中的人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就像是那缉捕令上“诛九族,死罪当诛”的话对他来说一份分量都称不到。
“季,季麟哥。”宁长青跌跌撞撞下了床榻,惊慌失措地看着江季麟,“我不是,不是故意瞒你的。”
江季麟没有回他,只是死死盯着缉捕令上的话。
他想过有一朝,权势的大树轰然倒塌后的结果,也料得到朱家的人会怎么对付明争暗斗了将近百年的老对头,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皇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一切打算。
可当他亲眼瞧见帛纸上“反叛之罪,当诛九族”八个大字时,还是忍不住从牙关到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发起颤来。
他恨!
恨那懦弱的耳根子软没有半分魄力的愚蠢的皇帝,恨朱家那群虚与委蛇阴狠狡诈的小人,恨朝堂上那堆没有半分本事只靠着宗族的关系横行霸道的混账!
他恨!!
他江家为大齐呕心沥血一百多年,文武并行,忠心耿耿,为保住大齐的江山,他江家的儿郎,他江家宗族的多少血液,洒在大齐大江南北的疆域!
他是江家最小的孙辈,却继承了江家家主的位置!
为什么!!
因为江家的人都死绝了!!
为了那皇座上愚蠢的帝王!
他从还是个垂髫小儿时就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是什么,就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保下先祖创下的基业,就被灌输着要如何保护大齐的江山,要如何护着姓齐的血脉!
可最终呢?
齐家的人对江家忌惮了多年,朱家的人对江家虎视眈眈了多年,天下人对江家指指点点了多年。
谁是忠臣,谁又是佞臣?!
谁是忠臣,谁是佞臣!
江铭从来都不算是江家合格的继承人,因为他不服。他从来都不服!
可当十年前那场持续六年的大战耗尽了江家所有青年人的生命后,江家唯一有资格继承家主位置的,也只有江铭了。
江铭十五岁,还未行冠礼时,便踩着鲜血提着剑加官进爵,袭封军队。
十年了,这份责任他背了十年了,不,是二十五年,他从出生起便背上了这份责任。
他江铭背了二十五年,背够了!
江铭这名字,他也受够了!
江家的忠心,江家的抱负,江家的热血,一百多年,也该够了!
是大齐对他不住,是大齐对江家不住。
桃花眸里卷起漫天的风暴,阴沉沉地比暗夜的万丈悬崖还要让人胆寒。
“季,季麟哥……”宁长青目光触到江季麟的眸子,吓得浑身一抖,不由朝后退了两步,可又有些担忧,抬着眸子半是躲避半是坚持地打量江季麟。
江季麟抬起手臂,便将那卷帛纸撕成碎片,抬手一扬,纸屑像是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到了地上。
“怎么,你不是该叫我江铭?”江季麟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似有似无。
宁长青把头摇得像筛子:“不是!季麟哥就是季麟哥!不是什么江铭!”
“那你留着它做什么?”江季麟指着地上碎片,“你想要黄金百两?”
宁长青初时并未听懂江季麟的话,脑子转了转才突然明白过来。
只是一瞬间,他额上便冒出冷汗,眼圈也一下子发了红。
“不是!”他急急地想解释,“我只是,只是。”
可他太着急了,张着嘴巴想说话却似乎毫无头绪,又怕江季麟误会了他,眼角处很快便蓄起了晶润。
“只是什么?”江季麟步步紧逼。
宁长青眼角死死憋住的泪水一下子便落了下李。
他也不知道,他真没想着要告发江季麟,他就是觉着那画上的季麟哥也挺好看的,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揭了榜。
他就是……就是心里高兴。
高兴季麟哥离不开这谷了,高兴季麟哥能一直陪着自己了,高兴季麟哥没有人要只有他要,高兴自己可以占着季麟哥……
可这些话,他如何说得出的口,这些自私的卑鄙的想法,他如何能让季麟哥知道。
“季麟哥……”宁长青心里五味陈杂,又慌又乱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兮兮地望着江季麟。
江季麟淡着眼看他,心里却有些好笑,方才惊涛骇浪的心绪竟因着宁长青狼狈的模样平复了不少。
他其实知道,宁长青留着这缉捕令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都绝不会是为了告发自己。
他说那句话,不过是为了逗逗他。
只是他此时竟有些好奇,到底是因着什么,能把宁长青紧张成这副模样。
可宁长青这个样子,竟让他有些不忍心逼问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会对他心软?
江季麟略恍惚了一下,脚下步伐一动,似乎要走。
宁长青一惊,下意识地以为江季麟生了气要走,忙朝前一扑抓住了江季麟的袖子:“我说!季麟哥我说!”
江季麟暗暗挑眉,意外之喜啊。
“那画画的很好看,我,我看着欢喜就揭了下来。”宁长青只说了一半的理由,让他欢喜的可不止是画,还有缉捕令中的内容。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是自私,不是大丈夫所能为也,可江季麟太高太遥远,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触不可及,可缉捕令上的内容,却让他清楚明了地意识到,原来江季麟那般的人物,自己有机会留得住。
江季麟喉结一动,一时间竟感慨万分。
惦着他江季麟的,除了时时刻刻想杀了他的人,竟还有宁长青这样的。
江季麟一时分不清心底那份莫名的悸动,是喜还是嘲。
“季麟哥,你别生气,别走。”宁长青抓着江季麟的衣袖,抬手想要抱住他的腰。
江季麟将他的意图看的分明,一时没考虑好是挣开还是不挣开,这略一犹疑间便被宁长青从背后报了个满怀。
江季麟本也是个清瘦的,常年习武让他的身材挺拔修长,但其实掩盖在衣物下的身躯却十分劲瘦,宁长青这一抱便抱得严严实实。
“季麟哥。”他的声音闷闷的,眼睛还又湿又亮,像条无辜的兔子。
江季麟从那双眼里读出了一些让他心烦意乱的东西。
自己素来更喜爱男色,但断袖之风在大齐并不算常见,他以往权势大地位高没有人敢在他身后多加诟病,可这并不意味着民间便对男男情事能接受多少。
可宁长青却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比当年的他还要大胆。
换成别人,或许江季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与他一夜春宵,可宁长青……他有些不忍心。
其一,是这孩子于他有恩情,其二,江季麟能真真切切觉出这孩子对自己的不同,且不论这份不同是出于什么原因,江季麟很确定,宁长青是有些沦陷了。
江季麟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被哪个男子这般真情切意地待过。
他是有些感动的。
这份感动,让他不忍心看着宁长青走上这条路,这不是条明路。
更重要的是,江季麟的生活注定不平稳,注定充满了腥风血雨,注定永远不能停歇……他不忍心,叫宁长青同自己一同背负。
宁长青还年轻,还不知道,像他江季麟这般的人,应该避之不及。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6 22:31:00 +0800 CST  
微风从窗缝悄悄钻进来,挂起江季麟一片衣角,他还穿着宁长青那身不合身的衣袍,下袍被轻轻一刮便似乎要到腿根处。
江季麟一直垂着眼不说话,宁长青心里着急,微微抬起眼看他。宁长青矮江季麟一个头,此时抱着江季麟的腰身,抬起头时堪堪自下而上把他的下颌和脖颈看得一清二楚。
那里有几缕黑发贴在细腻如瓷的脖颈,微微滚动的喉结像是在人的心上滚动般带起一波波地痒意。
宁长青一时看的有些发痴。
“我有些头疼。”江季麟突然说了句话,身形也随之微晃了下。
宁长青回了神,忙扶住江季麟:“季麟哥?”
江季麟像是突然断了弦的风筝,从前一刻的狂风暴雨骤然变的松弛随意起来,他微微晃着靠在宁长青肩上,低低地呼吸着:“头痛……”
宁长青忙把江季麟扶到床榻边。
江季麟修长的身躯便直直朝床榻躺了下去,他躺在床榻上,手脚略敞开着,占了大半个床铺,发丝落在脸颊两侧,露出泛着醉意潮红的面庞。
江季麟眯着眼,眼里蒙着一层迷雾般看不分明。
“季麟哥?”宁长青惊疑不定,以为他又发了烧,探手去摸他的额头,却发现江季麟已经发出了浅浅的呼吸,原来是已经睡着了。
宁长青整了整江季麟衣领,将被子拉过来盖了一角,又弯腰脱了江季麟的鞋,将他的腿也移到床榻上。
收拾妥当后,宁长青才站在床边,垂着眼,痴痴看着江季麟睡着的模样。
季麟哥真的醉了。
也只有他醉了,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也不知他明日一早醒来,还是否记得今晚发生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宁长青才叹了一口气,移开了脚步。
他弯着腰,捡起地上撕成碎片的帛纸,小心翼翼没放过一块碎纸屑,用帛巾包着,收到了抽屉里。
窗外的月亮已经隐在了雾中。
不大的床榻上,姿容绝色的男子阖着眼清浅地呼吸着,床榻下的榻角边,蜷缩着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他脑袋轻磕在床沿边,睡得有些不踏实,眉头时不时皱起来。
床榻上的男子睁开了眼,眸色复杂地看了床榻边一眼,眼角浮出一丝无奈。
………………………………………………………………..
“嗯……”宁长青迷迷糊糊地撒了个懒腰,像往日一样在床榻上转了个圈。
等等!
他怎么在床上?
脑袋稍清醒了些,宁长青从床上爬起来朝四周一看,江季麟不在!宁长青心里一空,鞋都没穿便一溜烟跑到门外。
他一推开门,便愣在了原地,不由瞪大了眼睛。
江季麟正在不远处舞剑。
他穿着一身全新的白纻衣,行云流水的动作间,白纻衣随风舒展像是随时要仰天长啸的游龙,他腰间系着淡水蓝色的腰带,勾勒出劲窄的腰身,袖口束着墨色刺银线的箭袖,骨节修长的手上长剑挽出一朵朵明晃晃的剑花。
一剑出招,树干应声而裂,粗糙的树皮上划出一寸深二尺余长的剑痕,树枝被震地簇簇作响,落下一阵叶雨,绕着江季麟打着旋儿。
这是宁长青第一次看到江季麟舞剑。
这副场景在宁长青脑海中驻扎了多年都不曾淡忘,每每回想起,都似乎还能觉出当时似乎眼前燃起烟花的绚烂。
“长青?”江季麟听到宁长青推门的动静,顺势收了剑,长剑挽了一个极利落漂亮的剑花,乖巧地背在江季麟的背后,“起这么早?”
宁长青呆呆地走了两步,表情还有些发怔:“季麟哥也好早。”
胸口处一股热意涌上来,直窜脑门——宁长青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不知季麟哥对昨夜的事,还记得多少……
江季麟微微点了头,没有答话。
宁长青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掌心:“季麟哥,你这身全新的衣服?”
“出谷拿的。”江季麟爽快道,“昨晚睡到半宿就睡不着了,出谷溜达了一圈,顺手牵羊了一些物什。”
宁长青心底警钟大作。
季麟哥半夜就醒了?还出了谷?那他还记得什么?他出谷会不会被官兵盯上?他有没有看到朝廷的缉捕令?
一瞬间,太多的问题涌入了宁长青的脑海,以至于他都忽略了江季麟话中的“顺手牵羊”。
江季麟这边看到宁长青纠结成一团的脸,颇为好笑:“想什么呢?想的这般闹心。”
宁长青张张嘴,不知从何说起:“我,我……”
江季麟挑挑眉,抬手抚去肩上一片落叶:“是不是想问我缉捕令的事?你昨日出谷想必也看到了满城的令状,所以我被逼到想买件称心的衣服都得大半夜的顺手牵羊,偷**狗。你救下的人,是一个罪臣。怎么,后悔救了我吗?”
宁长青听出些不同的意味来,虽一时间还分辨不清那丝意味,但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后悔!从不后悔!”
江季麟微敛起桃花眼,正正经经地看着宁长青:“多谢了。”
宁长青一怔,突然明白那丝不同的意味是因为什么了——季麟哥不记得了!季麟哥不记得昨晚他喝醉时发生的一切了。
不记得那张缉捕令,那份暧昧,那场争吵。
他,不记得了……
虽然他可以在宿醉后半夜时分就醒来,虽然他可以在重伤未愈的时候便可以出谷行动,舞剑练武,虽然他明知自己被满朝缉捕却还气定神闲,可他…….偏偏没记住醉酒时发生的事。
一丝酸涩爬上宁长青的心头。
说不清是宽慰多,还是失落多。
他希望季麟哥忘掉那张破碎的缉捕令,忘掉昨日的误会和争吵,可他却不希望他忘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麟哥你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宁长青微抬了眼。
江季麟苦笑了一下:“我还正要问你我作夜有没有做什么事失了仪态,我大半夜醒来便觉得脑壳发昏,半点也想不起来醉倒前发生了什么。长青,我有没有什么失礼之举?”
失礼之举?
没有失礼之举,却有让他失心之举……
可你却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
宁长青慢慢垂了头,敛了眉眼,遮住了眼角泛出的红色濡湿。
“没有……我也醉了,记不清了。”
江季麟似乎沉默了两秒钟。
“......那便好。”
如此最好。
最好。

楼主 阿政的老巢  发布于 2017-11-06 22:41:00 +0800 CST  

楼主:阿政的老巢

字数:311964

发表时间:2017-11-06 00: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27 16:35:02 +0800 CST

评论数:255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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