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画中人(迪诺bg)

chapter 22:废墟之中


他本该早已准备就绪,可就在临近出发前发现自己昨晚整理好的行李箱此时竟空空如也,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证件也不翼而飞,罗马里欧意识到自己将面临着职业生涯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失职。他本该在此时出发驱车来到港务局接到在那办事的首领,然后再一同赶往火车站搭乘火车前去佛罗伦萨,可眼下除非他及时找到自己的身份证件,否则他们绝对会错过火车,当然重新收拾行李也显然不可能来得及。导致这一情况的原因并不难猜——他在门口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英国人,后者今日居然反常地一身街头风打扮,她背着个大号的双肩包,低头在台阶上磕了磕马丁靴的后跟。在看到罗马里欧后她抬头彬彬有礼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南欧人努力忍住拎着她的领子把她砸进墙里的冲动:“我没听说您要来,格雷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去赶火车,顺便,如果您提前订了旅店,您现在可以取消预订了,我在佛罗伦萨的公寓还没有卖掉,我和迪诺住在那儿会更加舒适也更方便。”她轻快地回答,随手将一串车钥匙揣进兜里。罗马里欧立刻认出那配套于他准备开去接自家首领的法拉利。


“我警告您别那么做。”


“原因呢?您有什么工作是我做不到的吗,给迪诺削平果?”多利亚纳无关痛痒地笑了几声,语气里隐约带着些讽刺的意思,“您可对他有些过分保护,迪诺早就不是个孩子了。”


“您也不再是了,格雷小姐。”


向来态度温和的南欧人一旦展现出这样的严肃表情说明他此时应该很不愉快,但英国人只是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我知道,又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就像是我的孩子’这种话是么?在我解雇维克多——我是说我当初的管家时他也这么对我说。放心吧,既然迪诺只是需要一个下属在身边好让他不表现得那么像个笨蛋,我们谁去都一样。我会提醒他给您寄明信片的。”


……


将车停在港务局门口时多利亚纳十分凑巧地看到了自家首领不知是因为在低头看手机还是玻璃被擦得太干净而一头撞在了玻璃门上,路过的一个姑娘瞧见这一幕不禁捂住嘴笑出来,但金发帅哥毫不在意地冲她自嘲地耸了耸肩,女孩子有些红着脸快步走开。首领径直走到车边拉开门坐进来。


“罗马里欧是对的,你确实很需要我们。”


“我刚刚在看手机,他告诉我来的人临时换成了你,我该料到这一点的,”迪诺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似乎并不责备英国人的任性行径,“他还说你把他的身份证、驾照和护照分别藏在了冰箱、壁橱和面包机里。别再那么做了,格雷先生。”


“可我认为这是你的错,你明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与我有关,为什么不告诉我?”


面对这一无理的指控首领宽容地笑了一下,他忙于和人发信息联络,直到一个十字路口才稍稍严肃地抬起头收敛了笑容:“我知道,佛罗伦萨发生了爆炸的医院是你提到过的那个或许是害死了你当初那位心理医生的孩子曾就诊并住院了好些日子的地方,你认为这些事之间是有关联的,我也认为你这种推测有道理,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亲自去那边一趟。但我不能确定你能冷静处理这件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抱歉。”


绿灯转红,跑车在路口来了个堪称野蛮的急刹。趁着等候信号灯的时间,英国人转过头让自己同迪诺四目相对:“当初替萨瓦托工作时我就已经被训练得能够冷静地处理任何事务了,即便那在私人层面上与我有关。”


“但我以为你刚才那个急刹车是对我的某种示威,那可算不上冷静。”


……


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已是傍晚,眼下已残破不堪的医院大楼门口拉起了警戒线,看守的警吅员十分尽责地确保着没有看热闹的闲杂人员趁乱混进去好拍照发上社交网络。再走近些多利亚纳便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曾在舞会上见到过的那位加利亚诺家的大小姐正在同调查人员谈话,看到迪诺后她朝他们打了个手势。


“他们的搜查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去。医院的供电设备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我们得带手电,”与晚宴当天不同,此刻的大小姐将黑色的长发束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她稍显困惑地打量了英国人几秒,不太确定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多利亚纳·格雷?我以为你只是迪诺的‘艺术顾问’。”


“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是啊,我也觉得真正的艺术顾问即便在平日里也不怎么会打扮成逃学的男高中生模样。”


“请别这么说。您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我父亲是这所医院的投资人,可他现在因公务缠身正在比利时,所以不能亲自来做损失评估。按理来说他们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但埃德蒙多有大笔的钱也有人脉,”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已从警戒线下钻了过去,“我能理解埃德蒙多需要有人前来查看的理由,但你呢,迪诺?救死扶伤的医院什么时候也划分到你们受理的范畴中了?”


“怎么说呢,塔蒂,近些日子我们听到了些风声,说杰索家族在暗地里进行一些人体试验,而事实上通过特殊途径买卖的解剖用遗吅体和器官数量确实在增加,我们试着调查其来源和渠道,结果似乎有一部分迹象表明它们来自这里。”话语间他们一同走进了医院,迪诺打开手电照了照四周,建筑大门口的部分毁坏并不严重。他转过头发觉大小姐正紧皱着眉,三分怀疑七分不满地看着他。


“说话注意点,迪诺,那些只是传言,你谈论的可是我父亲投资的医院。”


“是说,您敬爱着他?”跟在最后的英国人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语气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塔蒂安娜对她怒目而视。


“是家族名誉问题,我不喜欢他不代表我就希望加利亚诺家的人会被当成丧尽天良的混吅蛋。”


对话情绪有点糟糕,不知是因为建筑物里糟糕的空气还是为了缓和气氛有人轻咳了一声。“我道歉,塔蒂,”首领适时而诚恳地说,他跨过了地上一架破损的轮椅,“爆炸的原因有结论吗?”


“我刚才向他们打听,据说是无菌仓里的氧气被点燃,引吅爆了周围的易燃易爆物品。不过他们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无菌仓里会有起火源;而我不明白医院里怎么会有足够造成这种破坏力的易燃易爆品……”刚巧此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大小姐低头快速地读了一遍,向两人复述道,“刚刚收到了消息,他们已经确定了被点燃的无菌仓里烧焦的尸吅体是谁。非常古怪,里面的人是医院院长。你们有谁想得出什么解释吗?”


“有人恨他,想让他痛苦地死。我们去那儿看看吧,或许警吅官们还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这么说着,他却突然看着墙上被灼烧过的痕迹停下了脚步。其余两人慢慢走远,距离好几米开外后多利亚纳才突然发现自家首领被落在了身后,她举起手电晃了晃对方的眼睛。可惜首领并无解释的意思,他抱歉地耸了耸肩,快步跟上了她们。


相比前门,无菌仓周围已面目全非,大小姐嫌弃地皱起眉,踮着脚尖寻找适合落脚的位置;英国人则毫不介意地走了过去,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空气里的气味依旧刺鼻,用作提醒在场的人此处曾是一个可怕悲剧的发生地。从刚才开始便神情越发严肃起来的迪诺再次靠近了墙边,伸手抹了一把墙上的灰烬,将其在手指上细细地捻开,终究是得出了一个确凿的结论。他正准备开口,英国人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地快步靠近他。首领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猛然注意到自己方才抹去灰的那块墙面上赫然露出了个尖角顶着一段弧线形状的划痕,无疑是人为,并且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手头没有趁手的清扫工具,在大小姐和多利亚纳显然不想弄脏自己衣服的眼神暗示下,迪诺最终包容地脱下外套把那充当了抹布,并屈尊擦起了被烧黑的墙。很快他们便看出,那块地方被人刻出了一个餐盘大小的倒五星图案。


这终于让塔蒂安娜愿意更走近一些,她思忖了片刻,不太确定地开口:“我不明白,上次见面时我记得院长会随身带着一个十字架,所以这是场出于宗吅教理由的谋杀?”


“我们都希望事情只是这么简单,但是你看,塔蒂,靠近这附近墙上的烧痕不是来源于明火,”不顾形象地在外套上擦了擦手,迪诺叹了口气,“墙面是受到了岚火炎的腐蚀,或许之后的爆炸只是为了掩盖这一事实。”


“但您或许并没有猜错他们的理由,从前的人们认为火刑具有净化的作用,毕竟岚火炎的腐蚀和明火灼烧在感官体验上是差不多的。您是否知道,这里的精神科会采取电击疗法吗?”


这一问题令大小姐有些不明所以,她摊开了双手以示自己并不太了解。


“您瞧,再富有悲剧性的火焰也不过是化学反应的延续。但就算当代的人们对这些做出了科学而枯燥的解释,它们依旧具备着某些象征含义,”英国人自言自语样地说了下去,讲到这里她犹豫着停顿了片刻,像是触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你们可以把这当做我毫无根据的猜测——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里至少有一个是一位女士,我也许知道她是谁。”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10-15 22:11:00 +0800 CST  
chapter 23:女巫季节


“他也许并不知道这件事。”


“你小看埃德蒙多了,迪诺。他是个生意人,如果他要资助一桩生意,他就会了解到关于这桩生意的任何细枝末节,这样才能让他赚到最多的钱。”


……


几小时前,他们最终在停吅尸吅房找到了一个隐藏得异常完美的暗门,通往一个宽敞的地下室,在那里并不很规范地存放着大量人吅体吅器吅官——此时也已像锅打翻的汤一样杂乱地散落在地上——这不容置疑地证实了某个传言。空气流通得很糟糕,外加这一幕太具视觉冲击力,大小姐差点当场呕吐出来。因此他们不得不尽快离开了这座建筑物,回到英国人在佛罗伦萨的居所后塔蒂安娜似乎才终于冷静下来,她按压着太阳穴,没有拒绝多利亚纳为她倒的一杯伯爵茶。


“迪诺,你也是像我父亲那样的大人物,以你的思维方式,如果你做了这样的事会是出于什么理由?”抿了口红茶后塔蒂安娜提问道,她随后蛮不讲理地向英国人抱怨说不喜欢佛手柑的味道,但却还是出于喉咙干涩而又喝了一口茶。她发现多后者正以一种三分怀疑七分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本就不太好的脾气顿时爆发:“你不相信我,格雷,事情根本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埃德蒙多从来没有真正把我看成过他事业蓝图的一部分,何况我支持人道主义,根本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否则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态度很真实,被她指名道姓地指着鼻子吼的英国人立竿见影地展现出了对此深信不疑的表情,她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那么,既然他清楚您并不赞同这种‘买卖’,加利亚诺小姐,您的父亲又为什么会冒着让您发现的风险而让您来处理这里的事务呢?”


面对这个问题大小姐沉默着思索了片刻,神色因此逐渐黯淡了下去,她重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两人时,眼睛里微弱地透露着难以置信的意味:“我亲生的父亲,他想要除掉我。”


“或者,往乐观一点的方向去想,他们希望让你身居要职——但会是你并不愿意担任的那种。你知道了这些,他们就可以以此威胁,好叫你做他们想让你做的工作,或是让你再也做不了任何工作。”


一直安静旁听着的首领此时终于发表了观点,大小姐狐疑地看着他,已经无心质疑他对“乐观”这一词汇的定义。“‘他们’?”她关注到了对方的措辞,略显不解地反问。


“因为这不像是埃德蒙多的作风——他这段时间有好些举动都不太像是他自己的作风。”


“你认为他受人指使?换我可不会那么想,我父亲他不喜欢替别人工作。”


“那如果是不得不呢?”说到这里他坐了下来,平视着对方面孔,眼睛里简直充满了真诚和人性的光辉,在一边旁观的英国人险些就要不合时宜地笑出来,“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塔蒂。帮我注意一下最近一段时间里,埃德蒙多见过什么人,和什么人吃过饭。”


可惜大小姐显然并不买账:“我们不是中学生了,迪诺,你还想让我玩打小报告这种中学生的把戏。”


“那让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好了,埃德蒙多最近来往的人中,有没有名叫杰索的人?”


这个名字终于让塔蒂安娜皱了皱眉,她回想了两秒,稍稍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那个奇怪的白毛小子?”


态度足以说明一些问题,英国人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有了一点儿兴趣,她漫不经心地在首领手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虽然仍旧在低头同什么人发着短信:“听起来您认识他?”


“算不上。他曾找埃德蒙多谈过生意,一开始我父亲并不把他看在眼里,差点把他拒之门外,但在商谈了一阵子之后,他又对那小子笑脸相迎了。”


“如果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对他笑我肯定也会对他笑的。”


“是啊,很有参考价值——一个外人跑来我们的地盘,在会客室门外就有人把守着的状态下,用显眼而具有威胁性的武器恐吓我们的大银行家,那真是一点也不会让人起疑。”


“那只是打个比方,”英国人耸了耸肩做出“无意冒犯”的表情,她从沙发扶手上滑下来稳稳挪到了迪诺身边,“我是说,像我就有那个能力,能在不让人受伤也不被外人怀疑的情况下让一个人对我笑脸相向和言听计从。加利亚诺先生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反常吗?”


大小姐向迪诺投去了一个夹杂着不解和不满的眼神,关于他任由自己的新人手下在这里大放厥词,对方回以了一个宽容的表情和“别介意”的口型,塔蒂安娜才接着回答道:“没有,除了做起了些赚不了大钱的买卖,他认为那对长远的利益有好处。”


“那让我猜猜,塔蒂,买卖的最大受益人是杰索家族?”


……


他们的谈话进行了半个小时的时候塔蒂安娜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多利亚纳起身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但后者并没有半点醒过来的意思,于是她颇具绅士风度地将大小姐抱进了卧室——看起来并不费劲。首领伸手拿过桌上空了的红茶杯,瞧了几眼后不太确定地问道:“里面加了安定?”


“她需要好好睡一觉,而我需要一点和你的私人空间,”她从迪诺手中夺过杯子,转身进厨房把它放进了洗碗池里,“之前在医院里我不是告诉你,我可能知道毁掉医院的是谁么。那时因为加利亚诺小姐在场,我认为应该过些时间再讲。现在就很合适。”


“我以为你改变主意不打算告诉我了。让我来理理思路,我们在废墟的墙上发现了火炎灼烧的痕迹,不止是岚火炎,还有晴属性的;被破坏最严重的是地下密室、烧死院长的无菌仓和精神科的楼层,按理来说不是一人所为。对此我也有所猜测了,我们可以看看彼此的想法是否一样。”


对于自家首领的总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情却看上去并未认真在听,英国人转身走到墙边摸索着按下了某个隐藏在壁橱后的机关,地板上一道暗门便不缓不慢地自动打开来。


“我的猜测在这里面,说说看你的。”她打开手机自带的照明,带路走进地下室。那里面的空间并不十分宽敞,却让人错觉走进了海盗的藏宝洞穴——收藏品油画、壁挂与珠宝琳琅满目,但仔细辨认便会发现其中大多并非真品。
即便如此,迪诺还是饶有兴趣地拿起一枚高仿的巨大绿宝石并发表了感慨:“我差点就要说,你还真是叫人意想不到的富有。”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加百罗涅大老爷,自二十世纪以来我都一直入不敷出。这么说来还得感谢萨瓦托,为加百罗涅工作的那段时间我确实收入不菲,”她语带调侃地说,摁下墙上的电灯开关后空间里一片明亮,“你手里那个,我也有它的真品,三枚,购自阿姆斯特丹。我当然不会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在这里,这些赝品是用来混淆视听的,为的是确保即便有人闯入这里,也不会太过顺利地拿走我最不想被人偷走的东西。”这么说着她走至一幅一人高的油画前,示意迪诺看一看画面——那描绘的是一场火刑,围观的群众人头攒动,色调明亮,隐约看出有人在为此欢呼、在呐喊以表对受刑人的愤怒;而画面中央的刑场里熊熊燃烧着大火,被绑在木柱上的女人正发出痛苦的哀鸣——看起来似乎讲述的是有关猎巫行动的故事。首领稍稍歪了歪脑袋,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从乌斐济美术馆里把它带了出来,因为我发现……”


“你是说,‘偷出来’?”


尽管不满于首领的打断,但出于礼貌,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好脾气地解释道:“这是未展出的馆藏,画于十六世纪末,作者并不出名,画面也不算精致,风格也没有代表性,即便它继续被保存在馆内也未必会受到多少重视。不过经过扫描我倒是发现这层画面下还有过另一层,画的是同样的背景故事,可画师的水平显然更高,并且故事有个完全不一样的走向……我把图像临摹下来了,你看看吧。”她在房间一角的书桌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最终抽出了一本素描簿,翻开其中一页往迪诺面前递。


那果真依旧描绘的是同一场火刑,可画面重点则是火焰中的年轻女巫,不同的是她一只手挣脱了绳索,竭力向前伸去,痛苦的表情被愤怒和恨意所取代,人群四处逃散,在她面前不远处一个看似颇为有权有势的中年男人面带恐惧跪倒在地,正用一只金属制的十字架在土地上划出一个倒五星的符号。


画的内容让首领不禁稍感不适地皱了皱眉,并花费两秒试图去感受图像里的场景,他抬眼看到英国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一直都乐观地以为,现在的人不再相信女巫,也不再会有猎巫行动了。”


“在十九世纪还是有的。如果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的,我当年那个被实施了前额叶切除手术的朋友……”她不知从哪找出了一块吊坠,随手抛给了迪诺。后者接住后打开,发现里面嵌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


那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模样算不上惊艳,但五官端正,眼尾上挑,眼神隐约有些讽刺和厌世的意味。迪诺惊讶地发现她的长相与临摹画中受刑的女巫如出一辙,他甚至隐约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曾亲眼看到过这张脸,却偏偏怎么也无法想起来。他轻微地摇了摇头,以示他仍觉得这样的猜测太过于牵强。


英国人毫不在意地挨个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思维并不受到半点影响:“你们都知道六道骸经历过轮回转世,但你们又怎么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再无其他呢?”


“我没有办法说服你来相信我,但我会想办法去找她,”注意到首领的表情,她固执己见地继续说道,“那么,你的猜测又是什么呢?”


地下室门口若隐若现地传来十二点的钟声,迪诺小心地把吊坠递还进多利亚纳的手里,他轻叹了口气回答道:“那个被白兰从这里带走的孩子,自那之后都再也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踪迹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12-04 20:21:00 +0800 CST  
chapter 25:狂欢至死


傍晚时分天边还尚有一丝霞光,路灯接连亮起,狂欢节热闹非凡。舞会尚未开始,但这并不影响年轻人们的高涨热情,其中广场上有一群青年正过分高调地在追逐嬉戏,玩的是老套而永不过时的蒙眼捉迷藏,笑声和尖声的欢呼足够划破天际。好心开车载加利亚诺大小姐前来的首领刚停好车来到广场边,就一目了然地看到那群年轻人里被布条蒙着眼睛的那个正成功地追到了一个同伴,并在其他人的喧闹起哄下,毫不顾忌地抓着被追到的人亲吻了上去。


再仔细一点看首领便发现,扮鬼捉人的正是他来自英国的新部下,而被亲到的姑娘非但不显窘迫反倒看起来满心欢喜。好在这是狂欢节,这种程度的幼稚举动并不会给当事人形成在长辈眼中的不良印象。自认为勉强该被划分进“长辈”这一范畴的金发首领上前摘下了英国人的蒙眼布,下一秒后者清澈的蓝眼睛向他看过来,显然半点没觉得难堪:“我们约好了五点在这儿见面的,你迟到了,迪诺。”


“我绕路去接来了塔蒂,路上稍微耽误了点时间。我错过了什么吗?”


“西耶娜请我们尝了点她家卖的苹果派,如果你们想……”


“晚上好呀,加百罗涅大老爷,如果您愿意来,我和爸爸都非常愿意让您免费品尝一点我们店里的任何东西!”方才被抓到的女孩子稍作矜持地整了整裙子,欢快地这么提议道。她同行的伙伴们七嘴八舌地替她补充说,西耶娜是镇上生意最好的面包店的老板的女儿,她家烘焙出来的东西都出奇地美味。


金发首领认同地点了点头,平易近人地回忆起来:“我知道,你们店里的面包甜点从我还在读中学时就很受欢迎了,那时我和斯库瓦罗逃课出来的时候常会去那儿买那不勒斯派和奶酪卷——逃课一般是他的主意,而且他不爱带钱包,大多时候都是我付账……不过今天就不打扰了,我还带了朋友,回头如果有空,我会再去的。”


“可您已经有一年没来过了,大家都推测是因为您太忙。现在好不容易在狂欢节上见到您,我们家摆的摊子就在那边,您就来瞧瞧嘛,格雷先生还有和您一起的这位女士也可以来呀,爸爸不会介意的。”年轻的姑娘说着就热情地招呼他们往广场的一角走去,好意不容拒绝,迪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征求了一下大小姐的意见,在得到一个无所谓的耸肩后,便同他们一起跟了过去。


“大家都很喜欢你。”对此塔蒂安娜得出结论。


“‘镇上没人不喜欢加百罗涅大老爷’——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虽说那里的面包店、杂货铺,甚至花店老板都愿意给你打折,但你每次光顾不但不接受折扣,还总会消费一大笔钱,”同年轻人们的追逐打闹让英国人的头发稍稍有些乱,她伸手打理了一下发型,清了清嗓子转眼恢复成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有钱可赚,与此同时还要确保自身不会入不敷出,这可没看上去那么容易吧?”


“我不太擅长理财,在这方面塔蒂才是专家,”他轻松地谦虚道,“我只是觉得,让大家都开心,那他们也会让你开心的。”


对此大小姐并不苟同:“是么?不擅长理财的加百罗涅先生,可我记得你大学主修金融。”


“没错,而里包恩对我的GPA很不满意,但那时他已经是阿纲的全职家庭教师了。他威胁说要专程飞回意大利教训我,我为此还担惊受怕了一个学期。”


“好吧,有趣的年少往事。面包师傅那儿你就和多利亚纳一起去吧,我约了和别人见面。”


“晚上要我再送你回去吗,塔蒂?”


“有劳多心了,可我不太想再经历开车撞上路灯的刺激体验。”说完她冲其他两人挥了挥手,转身往剧院的方向走去。


因此没有再对大小姐过多挽留,多利亚纳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自作主张从首领口袋里摸出了他的车钥匙,说为保上司的人身安全,回程由她来开车。


但紧接着迪诺就从她手里把钥匙拿了回来,并对她摇了摇手指,长辈面对不够听话的小孩子一般:“回程我嘱托罗马里欧来接我们,因为我猜今天我们大概都会喝酒,那样我们两个就谁也不能开车了。”


这时在前面带路的姑娘突然停住了脚步,轻快地指着身后的摊位介绍这就是自家的铺子以及,推荐品种是甜酥包和朗姆酒糕,首领听得挺专注,因此没留意英国人小声的一句提醒,说别忘了你不胜酒力。


很快就证明他上回喝多后吐在了街边垃圾桶里的难堪过往果然被忘得一干二净,离开面包铺,回过神来后多利亚纳便发现自己被首领带到了广场边的一家酒馆门口,闪着霓虹灯的标牌显示这间店与神话里的酒神同名。


“‘狄俄尼索斯’,”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沿酒杯杯沿抹过一圈,英国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愉快地向迪诺提起,“我曾听说,从前酒神的女信徒们会把美少年打扮成酒神的模样同她们寻欢作乐,当她们尽兴癫狂,她们就会一拥而上,把少年生吞活剥——字面意义上的。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呢,加百罗涅先生?”


“适度饮酒?”


“是狂欢至死。”她半开玩笑地回答,一边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桌子,虽说夜幕才刚刚降临,但已有人微有些醉意,甚至开始唱起不着调的歌。她对面的首领闻言放下了杯子,用手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想,至少你不会是他的信徒吧。”


“可你也还是个美少年啊。”


“如果是在五年以前我听到你这么评价我我也许会说多谢夸奖。”


“别客气。但说起来在正式舞会开始之前,我们是不是不该喝太多?”


“我们可以在舞会上拿着杯子假装在喝酒,就像塔蒂经常做的那样。说起塔蒂……”他突然抬起胳膊冲着某个方向挥了挥手,很快他刚提到的大小姐便挤过人群在他们的桌边坐了下来,表情隐约像是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后强装出来的平常笑脸,首领仿佛对此视而不见地问她,“见到你要去见的人了吗?”


“我们之间起了点小矛盾,所以没聊太久。”塔蒂安娜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挥了挥手,动作像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这时酒馆靠近吧台的那边逐渐热闹了起来,酒馆的伙计开始往桌面上放上一排超大杯的啤酒,有个中年男人在人们的簇拥下也来到了吧台边,大张旗鼓地站上了一张桌子。


英国人和金发首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大小姐于是开口解释道:“你们进来前没看门口的告示吗?那位先生是个手艺精良的玻璃工匠,他和这家酒馆的老板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今年那位工匠先生大方地打算借着狂欢节送出他制作的一只龙柄高脚杯,他们要在这里举行一场比赛——最先喝完一杯一升的啤酒的人就能得到那个玻璃杯,而用于比赛的啤酒由酒馆老板赞助,前提是参加的人都得一口气喝完。来的人中有一半是想赢得奖品,另一半是为了免费的酒水。”


在脑中估算了一下一升的概念,首领发出了一个轻声感叹,再瞧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威士忌酒杯,默默地把杯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那么你来这里,是来参加这个比赛的?”


这当然只是随口问问,谁都知道让加利亚诺大小姐参与这样的活动绝不可能,倒不是因为她家境优渥而不稀罕这些小奖品,毕竟不顾形象地仰着头把一大杯啤酒往喉咙里灌的举动可就太不优雅从容了。


“我不胜酒力,”她虚情假意地说,一边换了个坐姿,扭头盯了一会儿迪诺的酒杯,得出结论他应该还没喝多少,想到这里大小姐挑了挑眉,姿态有点像黑白老电影里把眉峰修得弯而上挑的女星,“但我还是想要那只高脚杯。你的酒量怎么样呢,迪诺?”


这一提问委实叫人始料未及,深层含义当然是“替我去参加比赛”。在桌对面英国人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视线中迪诺稍显苦恼地笑出来,与此同时吧台那边站在桌子上的玻璃工匠扯着嗓子喊着问起还有谁要报名参加,在他问到最后一次时金发首领举起了胳膊,走上前去的样子几乎有点视死如归的气势。


“瞧瞧,是我们的加百罗涅大老爷!”认出来者后工匠先生并无恶意地高声说道,“上回您才在我那儿买了一件水晶玻璃工艺品,可惜当时我不在店里,没能见到您。不过狂欢节上人人平等,就算您是镇长,也可别指望大家让着您啊。”


首领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那看来我该考虑一下如果我用酒钱贿吅赂这里的所有人,我能因此输得不那么惨烈的可能性了。”


对此所有人都应景和给面子地笑起来。他们在吧台边准备就绪,一人面前放着满满一大杯冒着泡的啤酒。现在退赛应该是来不及了,首领抬起头,视线越过围观人群看到他们的桌子边,塔蒂安娜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毫不顾忌地端起他的威士忌喝了一口,而多利亚纳却不见了人影。然而下一秒他身旁的大号酒杯就被人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少许因摇晃而溢出杯子的泡沫破碎化成液体沿着杯壁流进了英国人的指缝。


不知是否因为他们所身处的环境,迪诺觉得多利亚纳今天显得比平日里更加亲民,就像任何一个平凡、快乐,因为读过些书而稍有点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他首先联想到了成年以前的自己,接着脑海中就出现了某人个把天以前还用脑门磕碎洗手间镜子并用碎片往脖子上割的画面。可眼下英国人正义正言辞地向这里的伙计解释,自己确实已经成年了,并拿出了证件——虽说这当然也是伪造的——强调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一阵折腾终于被相信后她得逞地笑出来,无所用心地同对方调侃了一番这场“误会”,态度仿佛从没有过烦恼一般。


首领没再细想下去,摇了摇头,认为眼下最不寻常的更该是多利亚纳居然会来参加这种依靠暴饮来赢取奖品的比赛。


狂欢至死。他突然想起对方先前说过的话,并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接着他有些出神地端起了酒杯。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8-01-25 23:59:00 +0800 CST  
chapter 26:狂欢至死(2)


猛地把喝空的杯子放回桌上发出清脆声响,迪诺觉得自己险些呛到,环顾左右有人几乎和他同时放下了酒杯,他甩了甩头望向酒馆的老板,后者故作玄虚地高举起了手臂,拖长了声音好几秒,最终才大声宣布赢的人便是加百罗涅大老爷。


他用余光瞥到英国人也刚喝完了杯中最后的一点啤酒,显然依旧神志清醒,并笑容可掬地拍了拍手以表对首领赢得奖品的恭喜——那只高脚杯做工精美,杯口有一圈漂亮的金色镶边,龙形杯柄在光线折射下显现出细微的颜色变化。它的制作者当着所有人的面小心翼翼地将其包装好交给获胜者,首领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致谢,转过身就被多利亚纳伸手搭住了肩膀。


“我一直以为,你唯一有可能愿意参加的比赛只会是那种文雅体面的牌局。”他此刻心情愉快,因此不由对英国人调侃道。


“我本想拿到奖品好在你和塔蒂面前炫耀,尤其是,我原本一直自信酒量远比你要好。”说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突然开始怀疑起先前每次首领因摄入酒精而引起的不清醒都不过是某种高明的伪装。


毫无疑问他的小小胜利也完全超出了加利亚诺大小姐的意料,回到桌边时大小姐正双手怀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用一种一半怀疑一半诧异的表情挑眉望着他们。场面有点像生了气的姑娘正等着男友用礼物来讨好她,直到她正准备接过包装玻璃杯的纸盒时,首领却突然收回了手臂。


“你几乎板着脸一整天了,塔蒂。笑一下吧,只要你对我笑一下,这件奖品就是你的了。”


不由愣住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塔蒂安娜终于货真价实地笑出了声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脸上几乎闪过了一丝多愁善感的表情:“瞧瞧,当年那个我们众所周知的笨小子去哪儿了?”


“这我不太清楚,但你依旧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他说着信守诺言地把纸盒递给了对方,表情温和而无辜,“那么现在,我们是接着在这儿坐一会儿还是直接去剧院呢?”


“我没打算去那里的舞会,我连正式的礼服也没穿。”


“我和格雷先生也没有穿燕尾服,他们不会因此把我们拒之门外的。”


但塔蒂安娜还是坚持摇了摇头:“我今晚想早些回家。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迪诺,至少现在我很开心。”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举起手中的纸盒轻微地晃了晃。


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她此刻有心事,可惜大小姐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宜过问,因此首领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简单地对她道了一句有机会再见。


离开酒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广场上灯火通明,充斥着快乐而拥挤的人群。几分钟里他们彼此都默契地没有继续谈起有关加利亚诺大小姐的话题,直到英国人最终嫌弃气氛过于无聊,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讲讲你的学生时期吧,迪诺,他们都提到说你当时只是个呆头呆脑的小伙子。”


“我倒不会否认这一点。”对方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单纯善良、讨人喜欢、正直而无趣……”


“不错,就像你最开始的那样——除了‘讨人喜欢’那点我不确定。”


“我和你可不一样——至少,不完全一样。不管怎样你在家是个受人照顾的小少爷,而我,我的祖父讨厌我,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没有‘家’这个概念。”她语气似乎完全置身事外,顺光的面孔呈现出温和的暖色调。


耳边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当她疑惑地转身,首领态度认真地向她表示:“我,还有加百罗涅的每个人,我们都可以是你的家人。”


“那你会像家人那样爱我吗?”


她问出这句话时他们正站在广场中间,四目相对,彼此神情平静,都没有急着说什么,目光交流中仿佛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多利亚纳这才重新转过身,步子放慢,等迪诺赶上她,她才接着开腔道:“上回为加百罗涅工作的经验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所有人都爱我,但没有人关心我。即便是比较了解我的个别人,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我所有受到的物理伤害都能被消除,心理上也该是一样的。”


“是这样吗?”


“或许吧,虽然被刀割伤的时候我也会感到疼痛,但毕竟当初这么认为的人大多都已经衰老或逝去了,我却还好好地待在这里,而且……哦,你想吃冰淇淋吗?舞会上大概没有这个,之前说好的,我请客。”转移话题的方式有点生硬,不过迪诺记起自己确实在几天前提出过有关于礼拜堂的赌约,赌注是狂欢节上的酒精饮料。可鉴于他们不久前才暴饮了一大杯啤酒,将内容改为冰淇淋倒也不是不可以。


离他们不远处就有一个冷饮铺子,英国人自说自话地便上前去买来了两个双球蛋卷杰拉朵——分别是开心果与薄荷、蔓越莓和柠檬的口味——并轻快地将它们举到首领面前问他要哪一个。


老实说他更喜欢榛子或是咖啡口味,但迪诺没有提出这一点,随手从二者中挑选了一个。味道确实不坏,他听到英国人在问他从礼拜堂的废墟底下发现了什么。“一个废弃的战时防空洞,那里有一条通道,通向一个刚被遗弃没多久的,嗯……工厂。”他咬了一口冰淇淋球,莓果口味有些酸牙。


“一定不是生产巧克力酱的工厂吧,看样子里边的人也是因为情况不利才搬走的。”


“不光是搬走,还被销毁了。目前我们还在清理里边的东西,我认为还能发现点什么。好了,现在我们该去剧院了,严格来说那里莫谈公事。开心点,格雷先生。”他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把冷饮飞快吃完,整理了一下着装向广场一头的大剧院走去。


……


正如首领所言,舞会上莫谈公事,因此大人物们的话题则改为了人生理想和诗词歌赋,少数则在谈论更寻常的花边新闻。英国人有些懊恼地发现,自己同首领走散了。加百罗涅大老爷在单独行动时会间歇性大脑小脑同时短路的事实在此也人尽皆知,多利亚纳花费一秒担忧了一下迪诺在众目睽睽之下闯祸的可能性,却在此之前被人轻拍了一下后背,回过头她便看到了自己有些时候没见到的那位杰索先生。


“好久不见,小道林。迪诺没和你一起吗?”他说着体贴地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拿来了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对方。


“是啊,既然我今天不必当他的舞伴。”


“我倒是更喜欢上回见面时你的打扮。”


“您有一段时间都不会看到我那么穿了。”


“真可惜,”他口吻里却满是不在乎,“我还在遗憾那天没能和你跳舞。”


“我今天也不能跳舞,因为我刚才在外边和人玩蒙眼捉迷藏时扭到了脚,那您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年轻的杰索先生轻快地笑了起来,活像是听到了年度最幽默的笑话,几秒后他才停住:“怎么说呢,我现在才意识到,我们都还没机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地聊聊。”


这倒真是个问题,多利亚纳在心中默默权衡,他们间确实有些事有待解决,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谈话也不是不可以。“机会总还是有的,我们的首领并不干涉下属私下的人际交往。”


“是么?不过,马上就要变天了。”


说这句话时他微微收敛起笑容,紫色眸子里隐约流淌出些凛冽色彩。英国人莫名感到指尖冰凉和眼睛干涩,因此不得不转移了视线。她低头抿了一口香槟,下意识地用带着戒指的食指敲了敲高脚杯壁并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您今晚怎么会来?您是以什么身份被邀请的?”


“巧克力酱工厂的投资商。”


他依旧和颜悦色,多利亚纳联想到半个多小时前自己与首领的谈话,默默地在心里“哦”了一声,白兰却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了下去:“我今天来是为了见一个人,刚才我已经见过她了,所以接下来对我来说都是自由时间。”


“‘她’是指加利亚诺大小姐?”


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杰索先生显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腾出食指示意了一下某个方向。多利亚纳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家首领此刻竟正同一位年轻姑娘谈笑风生。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的侧脸,后者浅啡色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个面孔,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笑起来甜美可人。下一秒女孩微微转过了头,英国人这才意识到那分明是张他们都认识的脸:“莉奥诺?”


回过头打算向美国人说一句失陪,她却发现对方早已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踪影,无意间低头,多利亚纳才看到自己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上了一张各种联系方式俱全的名片。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8-02-13 01:53:00 +0800 CST  
为防止度娘吞楼,这篇文在晋江、lof都有发,jj笔名是LadyJack,lofid是jacqueline-wong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8-02-13 01:59:00 +0800 CST  
chapter 27:只要风平浪静


“你还好吗?或许我可以给你去倒一杯蜂蜜水。”走进办公室便看到首领头疼模样地按着太阳穴时多利亚纳屈尊关切地提议道,顺手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到了桌上。


“只是轻微的宿醉,谢谢关心。这是什么?”


“你一个‘在移民局工作的朋友’刚刚送来的,他嘱咐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无所用心地回答着,她拖来一把椅子坐到了桌对面,一副打算与迪诺长谈的模样,丝毫没有面对上司的恭敬姿态,“昨天晚上你和莉奥诺都聊了些什么?我原以为你会一辈子都不敢和她说话。”


“没什么,聊了些日常琐事、对艺术的见解、西西里的天气、她前些日子刚去参观过的嘉布遣会修士的地下墓穴,她很详细地跟我描述了罗莎利娅的木乃伊有多么的栩栩如生,”首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取出了纸袋里的纸张,以不会让对方看到的角度快速地扫了一眼文件的内容,“是剧院的老板执意要引见的,说前段时间经人推荐,他们让莉奥诺加入了剧组,并决定让她在接下来的剧目里出演吉赛尔。”


听起来确实只是寻常琐事。表情说她觉得没意思,多利亚纳接着开口道:“我还以为莉奥诺是个歌手。”


“也是个芭蕾舞演员,受过专业的训练,”显然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首领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从桌上找出另一叠纸张递到桌对面,“替我把这些翻译成德语,三个小时之内。”


“两个半小时就足够了。”大致将文件翻阅了一遍,英国人当即大言不惭地表示。


“那我给你两个小时,翻译好之后打印出来,装订好。”


“好吧。怎么这么着急?”她于是接过东西站起来,语气中几乎听不出不满地问道。毕竟只是“几乎”,她原计划在当天上午去一趟银行,并把整个下午花在图书馆以及伊诺千提的实验室里,现在无疑得把原计划大作修改。


听闻这个问题后也依旧没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迪诺一边飞快地敲着键盘一边分出稍许注意力回答她:“同我们做生意的德国人原本声称会在三天后前来与我面谈,而现在他们要求将时间提前,我好不容易在今天下午腾出了时间,但相关的文书还没来得及翻译。”


“您可真好说话,加百罗涅大老爷。”突然变换了称谓,英国人不由调侃了一句。


“那是个大单子,我不能因拒绝和他们的会面而让一大笔钱打了水漂。当然确实需要有人教教他们规矩,等到见面时他们就会明白这一点了,”说到这里时首领终于抬起头望向了多利亚纳,表情变得相当柔和诚恳,语气也随之改为了商量的口吻,“还有一件事,格雷先生。眼下我约谈那些人的时间我本来安排着要去见我的一个熟人——只是有些简单的事儿——可现在我去不了了,能麻烦你代替我去他那儿吗?有些东西我想请你帮忙交给他。”


“当然,您的要求就是我的工作。我要去见的是谁?”


视线里首领对她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云雀恭弥。他是位做事非常有效率的好先生,你会喜欢他的。”


……


迪诺说得没错。


在对方毫不犹豫地忽略了她为表礼貌而伸出的手时多利亚纳这样想到。她认为自己不该太多地和这位云雀先生计较,因此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坐了下来。


“我不认识你。迪诺呢?”黑发的青年开门见山地问道,凤眼锐利得像一把刀,英国人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人——或者说任何人都不会擅长,毕竟你永远无法让他满意,好在这种雷厉风行的个性在处理公事时理应算是种优势。


她摸出一张名片递到对方眼前:“道林·格雷,迪诺的新助理。他临时要事缠身,不得不委托我代替他前来。”


接过名片扫一眼,云雀眉峰微挑:“这是你的真名?”


“如果您想听我解释。”


“省省你的口舌吧。迪诺承诺给我的东西,带来了吗?”


“都在这里,”打开公事包,从里面取出一只金属盒子,英国人将盒子打开向云雀展示了一遍里面的东西,“两枚B级指环,C级D级各五枚,都是云属性,您可以检查一下。”


“没有A级的?”


“锻造A级指环需要稀缺材料,并且工艺相较之下复杂得多,即便是伊诺千提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制造出来,更何况成本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小问题,”多利亚纳有耐心地对他解释,“再说我一直以为,彭格列指环已经是现有的最高级别的指环了。”


“这与你无关。你是个术士?”说这话时他蹙起了眉,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这世上对幻术师心怀偏见的人不在少数,英国人简单地认为眼前的云雀先生也仅仅只是其中之一——她右手上的戒指明明不止那一枚,可总有人偏偏只会注意到出自加百罗涅工艺师的那一个。


多利亚纳于是不经心地将戴着靛色指环的手往背后藏了藏,心平气和地向对方解释:“确切地说,那也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之一。那边的箱子里,是您要让我带给迪诺的东西?”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猫王头男人所提着的金属箱,后者在得到云雀一个手势的指示后才走上前来,将箱子摆在了桌子上,并代为说明道:“请您务必尽早将其交给迪诺先生,与之相关的酬劳恭先生已经由银行账户汇款给了加百罗涅。箱子里是贵重物品,请轻拿轻放。”


箱子并不重,拎起来感觉除去金属外壳自身,里边东西的重量几乎微不足道。她将箱子立了起来,检查了一下上面的锁——那并非只有普通的密码锁,而是在此基础上又加上了得依靠火炎与指环才能打开的特殊设计,安全系数不容怀疑。这让多利亚纳稍有兴趣地将金属箱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轻微的晃动并没有让里面的东西因摇晃碰撞而发出声响。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哼笑,英国人转过头看到黑发青年正三分讥讽地看着她:“别浪费功夫了,你是不可能打得开的。”


“我不必确认一下里边的东西吗?”


“不必,我值得你们百分百的信任。”


“而我却不值得?”


听语气像是一个咄咄逼人的质问,尽管她表情依旧温和有礼。草壁哲矢感受到了一丝气氛的紧张,那位英国来的绅士虽说看起来是个有教养且文弱的好先生,可云雀显然惜字如金,很多时候都更习惯于用武力解决问题。因此他俩就那样对视着,几秒钟里都没人有先说话的意思,直到云雀终于冷笑一声决定屈尊开口道:“这样的问题你该直接去问问你的上司。”


“我只是觉得,您看上去比他诚实多了。您似乎不那么健谈,这有时候是个好品质。”


“你倒是说得太多了。”


“我很抱歉。那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不久之后将要举行的拍卖会吧,听迪诺说你们也得到了消息——拍卖会上会对一枚蓝宝石戒指进行竞拍,从内部人员那边得到的图片来看,那很有可能是地狱指环中的失乐之霹雳。起拍价据说在两万欧,当然倘若得到消息的人变多,经由炒作也可能会使价格大幅度抬高。”


“哦,加百罗涅也打算参与竞拍?”


“但加百罗涅不是你们应该提防的人。那样的东西,要是让不怀好意的人拿到可就不好了。”


“这样的说辞也是迪诺要求你转达的?”


“个人感想,”英国人耸了耸肩,人畜无害地摊开了手,“众所周知地狱指环的不可控性让它们都相当危险,让对其更了解的人来保管不是更好吗?”


“谁?你吗?”


“或许吧。我知道彭格列也有对地狱指环有所研究的人,但我记得,他现在还在服刑。”


听到后半句话时云雀终于稍显愉快地上扬了一分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如果你是指六道骸,我不否认他并不可靠。但,别把我和那些草食动物们混为一谈。”


对此多利亚纳自作主张地理解道:“是说您是以风纪财团的名义想要获得‘失乐之霹雳’?那就更简单了,价高者得,我想您应该对此不会有异议。”


“你可以更多地考虑一下怎么才不会让那玩意儿不会被第三个人买走。”


“多谢提醒。”说完英国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再次俯身去提起茶几上的箱子。她认为他们的交谈已全部结束,正打算说一句告辞,却突然被黑发青年一把抓住了右手手腕。抬起头时她望向对方的眼睛,货真价实地从里边看出了一抹秃鹫看到腐肉般的锐利。“先生?”她试图收回手,对方倒也没有过分刁难,仅是在松开她后同样站了起来。


然后她听到云雀云淡风轻地开腔说:“能够同时使用雾和雷属性,你应该很强吧?”


那显然是一句宣战。低头看了一眼向来当做普通装饰的绿宝石指环,多利亚纳有些懊恼地想,自己今天真不该佩戴过多首饰。她三分无奈地正了正领带:“那可不好说,先生,我从来不做打手的工作。”


“我不会交由软弱无能的人来转送重要物品,就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有那个能力。”


……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是云雀先生先动手的。”


闻言首领充满同情地抬头望向了推门走进来的英国人,后者此刻竟难得地身穿女式西装,上衣是真空的穿法,脸上的漂亮妆容也没有落下。直到下一秒多利亚纳挥了挥手解除幻术,这才显现出了她眼下真正稍显狼狈的模样——衣服上的纽扣掉了两颗,发型不太整洁,衬衣领子上甚至还滴到了两滴血。思索了两秒迪诺后知后觉地倒吸了口气:“哦,我是不是忘记提醒你要随身携带防身武器了。你还好吧?”


要不是及时展示了作为幻术师的一秒换装的绝技,并且感谢那位云雀先生不轻易对女士动武的原则,结果显然会糟糕得多。英国人将带回来的金属箱放到了桌上,走上前在迪诺身边坐下:“我开始理解当初为什么萨瓦托会要求我以一位年轻女士的身份出场了,你明知道我不会有事。箱子里是什么?”


“我改天会让你知道的。现在去换身衣服吧,格雷先生。”


所以你确实不信任我——但她没有这样问出来。基于不信任的合作,这本就是他们最开始达成的共识,只要一切风平浪静,这点便不会产生什么异议。


只要风平浪静。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8-02-22 16:43:00 +0800 CST  
chapter 28:厨房乐章


她在午饭时间按响了加百罗涅庄园的门铃,在一串小跑的脚步声后门被女佣小姐打开,后者谨慎地从门缝往外瞧,小声地向她表示迪诺此刻并不在家。


“抱歉打扰了,我只是想来看看。可以进去坐一会儿吗?”


思索了两秒法蒂玛点头拉开了门:“那您吃过午饭了吗?现在宅子里没其他人在,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去为您准备些吃的。”


对于一顿免费的美味午餐当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多利亚纳欣然接受了这一提议。等待期间她尝试给自家首领打了个电话,可惜对面只有单调的忙音。估摸着迪诺一定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她觉得无聊,于是决定去厨房帮忙。
此地的厨房宽敞而整洁,推门进去的一刻英国人便闻到了一阵令人胃口大开的食物香气。吉卜赛姑娘正在烤箱里烤着披萨饺,脸上以及围裙上蹭到了不少面粉。看到有人进来她连忙表示午饭马上就能准备好,然而对方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反倒自作主张地打开冰箱看了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能和我聊会儿天吗,法蒂玛?”


“聊些……什么呢?”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吉卜赛姑娘有些拘谨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如同学生面对老师般过分乖巧地望着英国人,双手不安地交握,似乎紧张过了头。


相反没在冰箱里找到什么合口味零食的客人只是有点失望地关上了冰箱门,回过头稀疏平常地答道:“聊聊你我的人生经历吧,或者随便什么。你甚至可以说说迪诺的坏话,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他的。”


“但加百罗涅大老爷是个很好的人……您也是好人。”


“既然这样你会长时间地留在这里吗?或者你是否会打算,待你存够钱后就离开这里?”


“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我没什么才能,也没有学历……”


“你也没有想过接着读完大学吗?我还以为你会希望成为一名律师。”


她说出这句话的语气简直就像在说“我以为你会喜欢高腰连衣裙”那样漫不经心,却对听者杀伤力巨大。女佣小姐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明白对方无疑是对自己的过去已有所了解,支吾搪塞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最终才下定决心般地开了口:“让我来给您讲个故事吧,格雷小姐。之前有一个女孩,她生活的条件并不太好,而在她成年以前父母便去世了,她不得不同时打几份工,才得以支付她大学的学费。晚上她会在俱乐部跳舞,那样她能更快地赚到更多的钱,却得不到半点尊重。有一天俱乐部里有个喝得酩酊大醉的混球在她下班后尾随了她,并在遭到拒绝后对她大打出手。有意思的是最终那个男人被判了无罪,而女孩却在手臂骨折以及脑袋被缝了针之后,还惨遭退学。因为陪审团更愿意相信一个没喝酒时表现得胆小怕事的有体面工作的人而不是俱乐部里的舞女,至于学校,他们也认为女孩在那样的地方兼职是违反校规的。我不会怨恨学校的决定,但那个判决让我很生气。您瞧,一个法学系的学生在自身利益受到了损害时也无能为力,您就不认为在有钱人家做女佣对她而言会是个更好的选择吗?”


“安于现状会让你开心吗?”


“我现在有稳定的收入,生活也过得挺自由自在,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开心的。”


视线中吉卜赛姑娘的脸上慢慢露出了她未曾表现出过的黯淡神情,而英国人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睛里真真切切地展现出了同情与痛心,良久才异常认真严肃地对她说道:“我没办法安慰你,法蒂玛,就算我再怎么自认为能设身处地地理解你,但事实就是我不能。我甚至难以想象你都经历了些什么——有太多事都太不公平了,对此我很难过。不过既然现在你在这儿,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虽然我们也许还不熟,不过我可以说,我希望你有一天能过你想过的生活。”


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重起来,好在烤箱恰好在此刻发出了清脆的一声提示音,女佣小姐如释重负地连忙跑去将两个披萨饺捧出来,分装两盘,并为英国人摆上了餐具。她耸了耸鼻子道了句Bon appétit,并故作轻快地表示不必太将她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切开午餐烤得金黄的外皮,里边满是诱人的培根芝士馅料,美食能改善人心情的说法不假,多利亚纳这才想起自己早就饿了,迫不及待地尝了口饼皮,舌头有点被烫到。


稍有些意外的是披萨饺的香味也同样吸引了其他人。厨房的门猝不及防地打开,身穿黑衣的加利亚诺大小姐推门走了进来,态度宛如已经把此处当成了自己家,她身后跟着也难得一身黑西装的迪诺,后者表情略显凝重,摇了摇头示意英国人和女佣小姐什么也别问。


“那闻起来很好吃,还有多余的剩下吗?我有点饿了。”塔蒂安娜大咧咧地开口问道,她此时显得有点疲倦,并一把扯下了头戴的面纱,轻巧地坐上了桌子边缘。


这让吉卜赛女孩为难地摇了摇头——午餐只准备了两人份。她想了想提出自己的那份还未动过,大小姐如果不介意便可以吃。这显然不是一个两全的方法,大小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拒绝了法蒂玛紧接着提出要为他们再做些食物的提议:“你就去休息会儿吧,小丫头。我想借用一下厨房。”


这当然是“希望你能出去一下”的意思,领会到这点后女佣小姐从善如流地端起自己那盘披萨饺出了厨房。然而英国人全然没有离开的打算,她礼貌地微笑着同大小姐对视了一眼,眼神人畜无害,最终塔蒂安娜让步地叹了口气,放任她继续待在这里安然自得地用餐。


趁着大小姐正专注于捣鼓食材,首领坐到了桌边,选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开场语:“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格雷先生。”虽说这段时间以来早已对她的不请自来习以为常,但仍难免为此感到苦恼,迪诺决定暂不提起他此日外出的原因。


好在对方也没有问起来,仅仅只是在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他们的衣着打扮后简单地说了一句:“我来,是想找你谈些事。但眼下我们可以先吃完午餐。”


“说起午餐……”迪诺扭头看了眼大小姐,她令人肃然起敬地在短时间内制造出了一锅气味呛人的焦糊物体,并为此颇显恼火地打翻了罐芝士粉。


“我明明看过女佣做意大利面,那本不该很难。”塔蒂安娜颇有些暴躁地把锅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金发首领心情复杂地同多利亚纳交换了一个眼神,信息传达显然出了点问题,因为他自己站了起来,提出乐意帮忙。


虽说自己勉强可以作为一名部下确保首领不会犯低级错误,但毕竟涉及到刀具、灶台还有当事人的饮食安全,最终英国人还是好心地接过了临时厨师的工作:“还是我来吧,奶油培根意面?”她说着放下刚吃到一半的披萨饺,熟练地准备起了食材。


相较之下意面烹饪起来简单便捷,很快两人份的餐点就端上了桌,大小姐充满偏见地挑了下眉峰,挑剔地发言道:“我还以为英国人的料理水平大多不太高。”


“这是美国人告诉你的?”


玩笑让大小姐屈尊笑了一下,她在尝了一口意面后并未马上评价,倒是表情在说她对英国人的厨艺挺满意。几秒钟里他们都没有人先说话,直到大小姐最终放下了餐具,用平静到古怪的语气突然说道:“我们刚从葬礼上回来,我父亲的葬礼,他心脏病突发。我不太想继续留在那里,所以让迪诺带我先溜了回来。你不必安慰我什么,因为……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我发现我甚至并不难过。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我很不安,无论怎样我父亲是个呼风唤雨的成功生意人,可他和你们这样的人接触太多,”她说着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迪诺,“当我那个成天无所事事的哥哥继承了他的事业,我一点也不难想象那会变成怎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但如果由你来经营他的事业,你就可以避免这一点?”


“我有这个自信,”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抬头看到英国人微皱着眉望着自己,她这才有点泄气地叹了口气,“但不管怎样,我只想先静静休息几天,也许去乡下住一个礼拜,每天去逗逗田里的野兔。”


然后又是一段沉默,直到大小姐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出了厨房去接电话。这下房间里只剩下首领与多利亚纳两个人,前者看起来确实是饿了,几乎一口气吃完了意面,抬起头时才猛然发现英国人正托着下巴盯着他。他笑了笑,在若无其事地赞美了对方的厨艺后问道:“刚刚你说你有事想和我谈,现在方便说吗?”


“这几天里,等我找到合适的时间,我会去见一次杰索先生。我并不打算替他工作,但有些事我需要向他问清楚。”


是“会去”而不是“想去”,注意到她的措辞后首领宽容地摇了摇头。这就是雇用一只野鹰会面临的问题,毕竟家禽虽说听话且不那么有主见,但也无趣和无用多了。“‘不打算替他工作’,这点我该怎么确认?”


“我可以把画像寄放在你这儿,如果我食言,你可以任意处置它——处置我。”


“但你知道我通常慈悲为怀。”


“事实上我本就打算再请你保管画像一段时间,毕竟我现在住的只是间小公寓,安保措施不那么到位。”


“加上你的幻术屏障也不够吗?”


“那可关乎性命,保险上几层也不为过。”


“既然这样,我倒是有个想法。如今的匣兵器可以用来储存体积较大的武器,除此之外也可以存放其他物品,那么做能令其更便携,匣子也比画布要牢固得多。伊诺千提也许愿意帮你打造那样一个匣子——如果我们能说服他的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听到门外的大小姐仍在和人通话才接着说,“我不阻止你去见白兰,但同盟家族不喜欢看到这点,尤其是当现在他们还不信任你。”


“他们不需要相信我,他们只需要认为你相信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与你为敌,因为你或许是现在我唯一的朋友了。”语气是平日里轻描淡写和漫不经心的那种,英国人避开对方的视线,大概是认为语境有些可笑,让她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打完电话的塔蒂安娜重新回到了厨房里,眼下她看上去充满了困惑,眉头紧皱,似乎刚获得了什么天大的惊人消息。她收起手机,犹豫地开口道:“是律师打来的电话,由于,嗯,某些特殊情况,执行第二份遗嘱,我会是我父亲企业的第一继承人。”


那确实是个惊人的消息,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老加利亚诺从未打算过由自己的小女儿插手一星半点企业事务,这样的结果毫无疑问地让任何人都始料未及,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一消息后大小姐神情复杂地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是去不了乡下了。”


“也不会有野兔。”英国人小声补充。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8-03-11 21:26:00 +0800 CST  
chapter 29:返老还童


加百罗涅首领本人亲自光临他实验室的情况并不常见,伊诺千提放下手头的工作,敲着拐杖走上前,三分狐疑地眯起眼:“这回不让格雷替你跑腿了吗?”


“她今天有其他工作来不了,而我找不到其他你我都能信任并且不会被您嫌弃或是直接拒之门外的部下——我听说来这儿以后除了格雷先生和瓦列里,您谁也不见。”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也把你给赶出去?”


“可能是因为我支付了您绝大部分的研究经费吧。”他天然无害地回答,将手里的金属箱放到了桌上。那正是几天前英国人从彭格列云守那儿带回来的那个,首领将指环燃起火炎并输入密码打开了上面的特制锁,箱子被打开,里面躺着七枚工艺精良的戒指。


这终于让老科学家正色起来,戴上眼镜仔细端详起那几枚指环——那是货真价实出自雕金师塔尔波的手艺,无可替代的珍贵物品,除却工艺价值更是蕴含了近乎超自然的无限潜能。伊诺千提转而注意到了箱子里的其它东西:七支闪着不同色彩光芒的试管。


“让我猜猜,你给我这些足以让我遭人灭口的东西,要求我为彭格列的那群小鬼们造出能和这些戒指匹配的匣子,并认为我一定会同意,因为奉献于科学领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光荣?”他刻薄地说道,当然这并不足以惹恼金发首领。迪诺宽容地摇了摇头,他放低姿态,心平气和地同老科学家对视了几秒,待对方平静下来。


“事实上,这是一个请求。您是这个领域顶尖的人物,世上除您以外就鲜少有人可能胜任这项工作了。从您搬来巴勒莫,我便向您承诺我会尽全力保证您与您研究成果的安全,并且,是否接受这份工作是您的自由,我们都不会强求您做任何事。”放慢了语速,首领认真而诚恳地向对方表示。气氛有点紧张,正忙于某样仪器的焊接的瓦列里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在临近被老师指责开小差的前一秒又赶紧埋头工作起来。老科学家终究叹了口气。


“要是我拒绝这份工作呢?”


“那我们也只有再想其他办法了。”说完后迪诺充满耐心地看向老先生,后者从几支试管中拿起了泛着橙色光芒的那支。采集自彭格列十代首领及其六名守护者的火炎明亮而澄澈,出于身为科研人员对这一领域的热爱,他清楚即使没有首领的任何保证,他也愿意着手这项研制。伊诺千提随后又将东西放回原处,将金属箱合上。


“我可以接手,但他们应该提供的不该只是这些。”


“如果您愿意,您需要在合同上签字,过两天,他们就会有人将原型匣运送过来。他们也希望能派遣彭格列的一位科研人员来协助您,当然这会事先征求您的同意。”


“而我不同意,这边有瓦列里一个笨手笨脚的助手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别人来给我添乱。”


“我明白了,这点我会向他们转达。文件,请您确认和签字。”首领示意身后的罗马里欧从公文包里取出合同书,老科学家接过后戴上眼镜细细阅览起来,确认无误后才弯下腰在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算是顺利地完成了日程表上的一项安排,金发首领看似仅仅就只是要收起合同,他却趁老先生不设防的一刻,突然将一支注射器的针头往对方后颈部插了下去。


这一举动立竿见影地让伊诺千提暴躁起来,他当即毫不犹豫地对首领的面门挥拳过去,当然是失败了,过于笨拙的动作很容易就被制住,迪诺显然对这一反应早有预料,他用息事宁人的语气劝说道:“请您冷静,这对您无害。”


“你他吅妈给我注射了什么?毒药?”开口吐出第一个字时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得不太对劲,大科学家转而注意到自己的手,本该皱纹遍布的皮肤眼下却看上去同一个青年人无二。他一把甩开金发首领,脱离了拐杖和其他任何支撑,他却并没有跌倒,甚至迈步也一点不踉跄。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由于英国人的幻术,伊诺千提环顾四周,十分确定某人此刻绝不可能从天而降,挥一挥魔法棒对他施以返老还童的魔咒。


与迪诺的镇定相对,小伙子瓦列里则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浅,并由此引发了连锁反应,他不小心被电烙铁烫破了衣袖,因而不得不停止手上的工作,手忙脚乱地关掉电源,无措地看看自己的老师又看看金发首领。


“哇哦,这倒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上次的舞会距离过远,这次迪诺才意识到年轻时的大科学家甚至比自己还高上那么一些,但感叹的话语还来不及说完最后一个词,他就被眼前高大的褐发“青年”揪住了领子,他只得先解释道,“那是个带有火炎的芯片,是格雷先生想要给您的。她可以通过芯片向您传输她的雾火炎,并以此将您的身体机能维持在一个更为年轻的状态。”


“那不过是一个假象,有意义吗?”


“芯片中也含有少量晴火炎,而且格雷先生的幻术能渗透到您的身体器官乃至细胞。换而言之,除了不能延长您的寿命,这完全能使您的健康以及物理状况回到您二三十岁时的模样。我也认为这能给您一个更好的工作状态。”


重获年轻样貌,似乎换谁都不会因此而不高兴。然而好意错置,大科学家却因此变得更加恼火,只可惜愤怒表情放在一张太年轻的脸上便失去了许多威慑力。发觉这点后伊诺千提为了宣泄一般,转身一把将一旁实验桌上的东西全数扫到了地上,瓦列里的成果就此作废,小伙子为此愣了好几秒,还好那不是什么重要物品。


“听着,我不需要她多操心,给我把那玩意儿取出来!”


“它会附着在您的脊椎上,取下来得通过较为复杂的手术。”


“你们不能替我的事做决定!”


“事实上,我不该,但是我能。”


下意识地想恶言相向,大科学家却没马上想出合适的语句,欲言又止了片刻,他只得把首领带来的箱子往远离自己的方向一推:“那我就得拒绝这个委托了。”


“但合同上您已经签字了,相信您也已经看过了违约条款。抱歉我得先走了,后续有问题您可以再联系我。回见。”说完迪诺向对方微微欠身后便当机立断地离开,门在被关上的一刻就被伊诺千提扔过去的一个废纸团砸到,若非首领走得及时,那八成就会打到他头上。


实验室里终于安静下来,愣了好一会儿的瓦列里这才想起弯腰去拾起地上报废了的仪器,考虑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您不介意我还叫您老师吧?既然现在您看上去和我同龄……”


“闭嘴,瓦列里。”


……


多利亚纳抵达米兰时已有人在机场等着她,来者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士,身穿便装,有着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和深色短发,模样有几分眼熟,看上去并非是个商务人士。


男子一见到她就自来熟地迎了上来,愉快地向她伸出了手:“多利亚纳·格雷是么,迪诺的新助理?我听塔蒂提起过你,她要我来接你去预定的宾馆……啊,我是不是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埃里奥·加利亚诺,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另一位加利亚诺,您一定就是塔蒂安娜的哥哥了,”英国人礼节性地同他握了握手,并没有拒绝对方打算帮她提行李而伸出的手,“我听她提起过您。”


“那你大概也听她说过我有多么地愚蠢和游手好闲了,她倒也没说错。”


“您好像对此并不介意?”


“如果有人昭告天下说你是个**,你也不会开心。但塔蒂是我可爱的妹妹,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她只是有点儿争强好胜,”他爽朗地笑了笑,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接着问道,“话说回来,我之前一直以为‘多利亚纳’是个女孩的名字。”


“谁说不是呢。”英国人模棱两可地回答,跟随对方来到停车场,毫不犹豫地坐进他的越野车后座里,俨然把某人当成了司机。按说遗产纷争中家人即使反目成仇也并不叫人惊讶,可眼前这位本该成为第一继承人的长子却丝毫不显对现状的不满,全然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态度。见面前她曾想象那位传言中的加利亚诺先生会是个自我中心和令人生厌的纨绔子弟,不得不说他本人远比言论中要讨人喜欢。


米兰不同于西西里岛,古典中更多了一丝现代化的摩登气息,如同蒸汽朋克风的故事背景,美丽而祥和的古老石头城市中平地拔起数栋高楼大厦竟也不显突兀。开车的人透过后视镜看到英国人望向窗外的模样,趁红灯的片刻随口问道:“你以前来过米兰吗?”


“五年多以前来过一次,是为了时装周。”


“现在没有时装周,不过如果你想到处走走,我可以当你的向导。”


“多谢,可落成典礼之后我得尽早赶回巴勒莫,我来只是在替我的上司办事。”


“啊,说起迪诺,他怎么没来?”


“因为公务缠身。您认识他?”这让英国人稍微提起了些兴趣。她对自家首领过去往事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他人的口述,人言天花乱坠,但也不难听出少年时期的迪诺与如今的反差巨大,并且有关于他过去的糗事很多甚至很像情景喜剧中才会出现的桥段。


对于这个问题有人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我和他是中学同学,可惜那时我们相处得不太愉快。好了,我们到了。”
话语间他们已能看到马路对面的宾馆,车在路口调了头,加利亚诺先生将车停进了地下车库。上一秒还是那种稀疏平常和轻松愉快的模样,他却在多利亚纳准备下车的前一秒突然锁上了车门,并迅速地转身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绝无恶意,表情显示他简直比被锁在后座的人还要紧张:“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说些事,你不必惊慌。”


“我没有惊慌。”英国人无动于衷地看了眼手表,抬头示意对方可以接着说下去。


“迪诺让你代表加百罗涅单独前来,我想这一定说明你在他面前有相当的话语权。我不方便直接联系他,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向他转达一些话,”然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话说出来,“是这样,你知道执行我父亲立下的第二份遗嘱的前提是什么吗?”


“那部分我还没听说。”多利亚纳坦言道。


“是他过世于非正常死亡。”


这让英国人稍显费解地皱了皱眉:“我以为令尊是死于心脏病突发。”


他摇了摇头:“我们拿到了法医的证明,上面说真正原因是他长时间的错误用药。我们已经决定起诉他的医生,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另外,虽然我对那些账目并不太关心,但这半年来我们的资金出现了很大的空洞,我没法查到那些钱的去向,塔蒂也说她对此毫不知情……”


“而您的观点是?”


“我不认为塔蒂与之有关,但我觉得有人在背后制造了这些状况。现在她接手了父亲的位置,我有些担心她。我知道这完全不是迪诺分内的事,而且我也知道迪诺大概不喜欢我,但我只是希望塔蒂平安无事。”他异常诚恳地说,令人难以怀疑他作为一名好哥哥的心意。多利亚纳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并不认为他在胡编乱造。


“我会向迪诺转达的。现在,我可以下车了吗?”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8-03-27 11:47:00 +0800 CST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8-05-28 20:41:00 +0800 CST  
P.S.虽然不知道这篇文还有没有读者,如果有的话希望可以随便回复点什么也好让我知道一下呢……尽管这篇文就算没有一个人看也会继续写下去,算是自己的执念了,因为有些想表达的东西都还没表达出来。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8-08-12 21:37:00 +0800 CST  
chapter 32:


“第53号实验组失败。瓦列里,看看样本的破损情况……断面很光滑,说明材料在这个温度还没有分解,现在我们的烧制温度是2300度,可以适当加温……嘿,那边那个,既然你闲着就去把失败品销毁掉!”


来到大科学家的实验室多利亚纳便看到了一派忙碌景象,在场的除了伊诺千提和瓦列里还多了几位训练有素的助手,他们正进行的操作似乎不容打断,因此英国人的注意力就落到了桌上的一叠手绘稿上,看起来像一些匣子的外观设计图,最上边那张中匣身与配套指环上雕有骷髅纹样和人工做旧的裂纹。


“在我的实验室里别乱动任何东西,我们用的都是精密仪器。”注意到她后伊诺千提快步走来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图纸,言行很惹吐槽,但英国人并未打算深究,她指了指那叠设计图。


“使用者得同时拥有五种属性的火炎才能正常使用那个匣子,不觉得条件太苛刻了吗?”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主人,我倒不介意它被束之高阁。再说符合条件的人总会有,而你同时拥有雾和雷火炎,你有用它们做过除了变魔术之外更有建设意义的事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起了医疗器械,麻醉剂手术刀一应俱全,“我想要你的食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对它重新长出来的过程做一个监测,麻醉剂和止痛药会影响你的自愈吗?”


“大概不会。”


“那好,请坐在这边吧,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我不知道你还懂外科。”


“我二十四岁以后你就离开巴勒莫了,在那之后我又拿到了四个博士学位,你当然都不会知道。”也许当事人并无意,但语气听上去颇有些埋怨的意味,他无视了对方充满关怀的眼神,熟练地为她打了麻药,静待的片刻他们相对无言,多利亚纳想了想,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开口道:“天气就要变凉了。”


“是啊。”


没得到什么回应,她又接着问:“你昨天是怎么进到我家里去的?”


“撬锁,那玩意儿我不用一分钟就撬开了,”他说着轻戳了一下英国人的右手问她是否会痛,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利索地下了刀,沿着骨骼关节间的缝隙,熟练地将食指切取下来,“你先呆在这儿别动,手不要离开镜头。”


设置好摄像,大科学家带着取到的样本转身走开。无心去猜测他会如何处理那截手指,多利亚纳只是出神地盯着伤口。麻醉的作用下她并不感到疼痛,但印象里快速自愈的能力不能提高她对痛感的耐性,她漫无边际地想,自己大概会是最适合被逮走严刑拷问的对象。


新长的食指与她原本的肤色并无差异,由于麻药药效未过,她依然无法很好地控制手部活动。大科学家见状停止了摄像,倒放一遍后记下了时间:“五分钟,没记错的话可比以前慢了不少,怎么回事?”


“以前断指程度的伤恢复时间在三分钟左右,应该是因为有一段时间对我的画像保存不当。”她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对你本人造成的物理性损伤不会对你真正产生影响而对画像的损坏才会……那时候保管你画像的人可是萨瓦托那**,而你居然还又允许他把你的画像私藏了几十年,直到他那呆头呆脑的孙子把你的身家性命继承到了手里却都不知道这件事?”以一种不可理喻的表情对着英国人,伊诺千提突然突兀地笑了几声,眼神里满是“你一定疯了”的意味。


“别那么说迪诺。我有些时候的确会觉得那幅画对我来说是个负担所以,如果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愿意替我保管它就好了,”她看上去挺由衷地说道,右手知觉恢复,她指了指对方手中的一份化验单,“这么快就有什么结果出来了么?”


“是对于火炎属性的常规检验……你知道你除了雾和雷之外,还有云属性的火炎吗?”


显然是不知道的,她接过化验单看了一眼,出乎意料地了解到自己云火炎的波动甚至并不零星微弱:“可惜我不是打手,毕竟我所知的一些云属性的人都是些尚武的野蛮人。”


“我知道你在暗示彭格列的云守,但瓦列里也是云属性。”


“总是有例外。”


大科学家翻了翻眼皮,社交障碍般地沉默了片刻,最终低低地说了一句:“今天麻烦你跑一趟了,如果……你真的觉得你那幅画像是个累赘,我可以想办法替你把那放进匣子里,那至少会比真人大小的画布便携。”


“你真可以做到吗?在完全不破坏它的情况下?”对方话音刚落英国人便急切地追问道,蓝眼睛亮闪闪地把人盯着,其中满是希望。


“以我目前掌握的技术,只要操作得当,那并不会很难。当然要是你不放心,我可以先用其他物品向你做一次演示实验。”他对自己的研究进展很有信心,但多利亚纳的态度让伊诺千提有些犹豫。五十年前他没看到过那幅传言中骇人的画像,现在他也对英国人的画中样貌变成了怎样不甚关心,可倘若书里的描述是真的,或许狰狞的画中形象才最接近她本该有的模样。


像是猜透大科学家的想法,英国人耸肩对他笑了笑:“别怕,那幅画不像电影里那样,她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你可以把那想成是恐怖片里的拍摄道具。”


“我没在怕,该害怕的人是你,你不担心我失手害死你?”


“我相信你啊,一直都是。”


……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9-01-02 02:28:00 +0800 CST  
之前总有种这个贴被吞了很多楼的印象,所以新写的都没再放过来了。现在回头来翻了一下发现居然只被吞了半章,那就还是继续发下去吧,善始善终。


chapter 33:招魂


多利亚纳按照首领所给的地址来到了预定的酒吧式餐厅,一如往常迟到了十五分钟。她不费劲地在一个靠墙的桌子边找到了彭格列们,几个先前没见过的女孩子们向她投来好奇而快乐的目光。她环视了一圈桌边的各位,守护者中毫不意外地缺席了那位云雀恭弥,除此之外同样没见到身影的还有对方的晴守以及她那位不能轻易放任其单独行动的金发首领。


“抱歉我迟到了。迪诺呢?他应该是和你一起过来的吧?”她向有些拘谨地坐在角落的法蒂玛问道,后者这才抬起头,指了指吧台,刚打算开口就被彭格列银发的岚守打断。


“跳马和草坪头在吧台那边,和这里的老板玩无聊的飞镖游戏。”


“别这么说,”他们的雨守息事宁人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并没有起到平复对方心情的效果,他又接着说道,“如果他们赢了,这里的老板会给我们打折。”


“我不知道你们的晴守先生怎么样,但迪诺可不擅长射击类游戏,尤其当身边没有陪同的下属时,”英国人闻言,不太放心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前去吧台边帮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黑发年轻人比了一个划过脖子的手势,“对,上次的事,多谢帮忙。”


懒得同她多嘴,银发的青年又端起了酒杯,过了几秒后山本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啊,她就是上次割喉的那位漂亮的金发女士么?”


……


飞镖准确地扎中了墙上鹿头标本的鼻子,距目标靶心足有两米远,店主宽容地摆了摆手:“那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装饰品,但我是个好人,所以不会向你们索要赔偿。可先生们,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们今晚得达到给输了游戏的人规定的最低消费标准。”


一只手抢先接过了老板递来的消费单,多利亚纳粗略地看了一眼,吹了个口哨插话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定义,但在英国,我们把这称作‘宰客’。”


“除非你能替他们赢这个游戏,那样我就只收取这两位先生损坏物品的赔偿,”店主理直气壮,指了指身旁两人解释说,“武士先生扎到了我的鹿头标本,而加百罗涅大老爷打碎了我两个杯子。”


“听起来不错,游戏规则是什么?”


“连喝三杯我们的特调鸡尾酒,然后马上扔出飞镖,正中外中心圆及以内,我就给你们打三折;如果扎到三倍区以外的地方,就有作为惩罚的最低消费标准;外中心圆到三倍区之间的区域,账单按照正常标准。”


歪了歪脑袋装模作样地权衡两秒,英国人用一种得寸进尺的口吻提出:“我有个另外的提议:我连喝六杯你们的酒,然后我会正中靶心。只要我做不到,您就把您所谓的‘最低消费标准’翻三倍来要求我;但要是我赢了,您要给我们那桌免单。”


话说得轻巧,不等她说完金发首领便小声在她耳边提醒说这家的特供鸡尾酒烈得出格,足够把喉咙烧出个孔来。可友情提示并没能让人退却,尤其是当店主激将般地说了句:“你可不了解我们鸡尾酒的度数。”


“您也不了解我的水平。”


令人遗憾地一拍即合。


回到桌边的时候他们带回了好消息:作为有人游戏胜利的奖励,他们今晚的一切消费都可免单,只需要赔付损坏物品的金额。作为好消息的制造者,英国人开屏孔雀般洋洋得意地展开双臂向桌边的各位行了个礼,通过她稍稍泛红的面颊可以看出酒精多少还是产生了些影响。彭格列的岚守先生不动声色地朝远离她的方向将椅子挪动了三公分,并面不改色地告诉她,她和她家首领,以及草坪头笨蛋的呼吸里都满是酒精的气味儿。


“我不知道你还擅长飞镖,格雷先生。”


“我擅长几乎一切射击类运动,”语气不像是酒后的夸夸其谈,她轻快地说着,将一只手搭上迪诺的肩膀,“也许该感谢你的祖父,当初他对我的要求可过分严苛了——萨瓦托让我做秘书的工作,却拿詹姆斯·邦德的要求来训练我,就算是你从前的家庭教师也不会那么教你……”


“事实上他会……”沢田突然小声插了句话,口吻里充满了不堪回首的意味,随后他抱歉地耸了耸肩表示不要在意自己。


既然是免费的晚餐,他们中有几位点餐得几乎有些肆无忌惮。由于店里对于啤酒供应的Happy Hour,餐厅在九点的时候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受气氛感染,作为同行者中最年轻的一位,尚未过完自己十五岁生日的蓝波开口道:“难得的公费娱乐活动,我们不应该进行点更刺激的活动?”



“又是真心话大冒险?能不能有点创意。”


“通灵游戏怎么样?”棕色短发的年轻姑娘举手提议,“我前些天在跳蚤市场买到了一块通灵板。”


“那不会有什么效果的,”英国人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遗憾地说,被自家首领三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人畜无害地耸了耸肩,“很意外么?我之前还和朋友们试过‘血玛丽’、四角游戏,也在半夜进过墓园或者所谓的鬼屋,我们什么也没遇见过。”


“或许是因为作为灵异生物,它们还不如你。”


“承蒙夸奖,迪诺。”她冲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


环顾身边,几个姑娘们却显然都提起了兴趣,两个日本女孩儿小声交流起了有关鬼故事的话题,从十年前的试胆大会聊到最近身边不翼而飞的小玩意儿。一直没说话的法蒂玛突然鼓起勇气一般,用不大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一种通灵的方法,是我们吉卜赛的老法子,我亲眼见它生效过……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试试看?”


“是能召唤出鬼魂的那种吗?”


“也许……我听说运气好的话大概会招来亡灵,运气不好的话会是魔鬼,当然也有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吉卜赛女孩犹豫地回答,似乎不太习惯于成为众人的关注点。


多利亚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电影里招魂一般都需要些小道具,既然是吉卜赛的方法,是不是会需要塔罗牌、水晶球或是一盘沙子?”


“只需要五个蜡烛,然后,要请各位摘掉手上的所有装饰物——包括戒指、手链、手套,再把手搭在桌沿上……”


话音未落就惨遭打断,彭格列的银发青年语气依旧不那么友善:“也许你不知道,但我们的戒指可都不是装饰物。何况谁都知道通灵不过是唬人的把戏……”


“不一定,既然世界上已经存在转世轮回、返老还童的两岁小孩、不老不死的伦敦人……那就算有人能做到通灵,我也不会觉得很奇怪。”


“你提到我的时候可以直接说我的名字,迪诺,”英国人扭头冲自家首领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戒指一一取下放进口袋里,“别太严肃了,彭格列的先生们,今晚又不是学术探讨,何况我相信通灵也不需要那么多参与者。”


餐厅里灯光不亮,氛围挺合适,他们从隔壁空着的几桌凑来了五个装饰用的蜡烛,点燃后在桌子中心摆成五角形。按照吉卜赛女孩的指示参与的几位将双手置于桌沿,一切准备就绪,看上去倒不算正式,金发首领稍稍凑近到多利亚纳耳边:“对这些你应该比我有经验,你以前见识过成功案例吗?”


“……大概只有一次,但后果是他们几乎烧掉了一座旧建筑的木头拱顶。”


闻言他几乎有点大惊小怪:“也是现在这样的仪式?”


“当然不是,这也太寒酸了,八成什么也不会发生。不过法蒂玛毕竟是读过法学的大学生,能让她相信的通灵游戏说不定会比那些江湖骗子们的方法有意思些。”她这么说着时甚至有点唯恐天下不乱。桌子另一边吉卜赛女孩开始念起些什么,并不介意参与者有人在开小差——那也许是通灵所需的咒语,听起来是拉丁语系,迪诺猜测那大概是晦涩难懂的外来语言的句子,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double, double toil and trouble”。


接下来的三分钟都无事发生,气氛有点尴尬,尤其当在座的其他几个女孩都睁着大眼睛紧盯着法蒂玛,后者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来。身为她的雇主,金发首领认为自己有必要帮她解围,下一秒他身旁的英国人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他以为对方是想对他说些什么,于是倾身往她身边凑了凑,可很快发现那只握着他的手轻微有些颤抖:“怎么了,格雷先生,这里的空调太冷了吗?”


“不……我不知道,我感觉不太好……”她蹙着眉,神情有些惊慌和困惑,一旁的彭格列岚守似乎正不以为意地要嘲讽她配合演出得太假,多利亚纳却突然痛苦地蜷起了上半身,缺氧般大口呼吸着又仿佛怕被牵动什么伤口似地努力使呼吸的动作不会过大。这一举动引起了全桌人的注意,蓝波小声说了句什么,他银发碧眼的同僚回以他了一个并不友善的眼神:“急性胃炎也不至于这样,**。”


“怎么回事,格雷先生?”握住他的手越发用力,迪诺感觉自己的手骨都被挤在了一起,他试图挣脱开来,却以失败告终。他不得已凑近身去观察对方的脸,很快便发现她表情显然不是作假,像是在承受着什么钻心的疼痛,五官都几近扭曲。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捂住腹部,却在刚隔着衣服触碰到皮肤时触电般地弹开,无可奈何地一拳砸上了桌面。不知巧合与否,桌上的五个蜡烛在同时应声熄灭。


这个动作让金发首领这才注意到她似乎受伤了,血渗透衣服冒出来,不凑巧英国人今天穿了件黑色的T恤,以至于先前都没人能及时发现异样。但这就更加难以解释,整个过程中没有其他人靠近,外伤却凭空出现。有那么一刻迪诺近乎也慌了神,但下一秒他便让自己冷静下来,并强硬地按住了多利亚纳的肩膀,迫使她不会造成更大的动静:“你受伤了吗?如果是的话,你必须让我看看伤口。”


“我感觉……就像是,我的皮肉……在被一点点地剃下来……”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20-02-27 01:16:00 +0800 CST  
chapter 34:Heathens


再次醒来时多利亚纳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窗边不断念叨着什么的法蒂玛,当她发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后几乎就要哭了,她迅速地站起身来握住了英国人的手,颤抖着嘴唇语无伦次:“太好了您没事!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如果知道会这样我绝对不会……抱歉,抱歉,您责备我吧,您随便怎么责骂我都行,但求您一定要原谅我……哦对,我得去告诉加百罗涅大老爷……”


她说着便转身想要出门,被多利亚纳攥住了手,对方微微眯起眼,几近小心翼翼地问道:“伊芙,伊凡杰琳,是你么?”


“不……您也许需要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叫加百罗涅大老爷过来,他担心坏了。”女佣小姐说完,稍稍费力地从英国人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离开后房间恢复了寂静,多利亚纳有些丧气地将头靠回枕头里,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嵌着的灯,认出这里的装修风格是迪诺家的房间。


身体已经无恙,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莫名穿着别人的T恤。正打算下床离开房间,金发首领便急切地推门走了进来,看见她的状态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扭头告诉身后的法蒂玛可以不必继续呆在这儿,待后者走开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爱与和平’,”英国人低头读出T恤上的标语,“品味真坏,迪诺。我自己的衣服呢?那只是幻术,我没真的受伤,衣服应该也没真的弄脏。”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当时打翻了酒杯,所以你确实没真的受伤,但衣服是真的弄脏了。我们都试图去追踪敌人,但在那之前施加在你身上的幻术就被解除了,我们最后一无所获。而你因为疼痛失去意识了,一起的人中还有没有战斗能力的女孩子,所以我们都觉得尽早撤离比较妥当,”首领想了想,挨着她在床边坐下,依旧紧锁着眉,“我说完了,轮到你了,格雷先生。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慌,是有什么头绪吗?”


兴许是不知如何回答,英国人将食指交叉又松开手,皱着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们不必太担心,她应该是冲我来的。我大意了,这种程度的幻术我本不该中招。”


“‘她’?你是指……‘女巫’,还是法蒂玛?”


“‘女巫’,但应该不是法蒂玛,我刚刚在法蒂玛身上什么也没感觉到,何况如果真的是她那也太过明目张胆,”多利亚纳摇了摇头,“以及,‘女巫’的名字叫伊凡杰琳·哈里森,我们当年会叫她‘伊芙’。”


“伊凡杰琳,那听上去像个天使的名字。可我不明白,我以为她是你的朋友。”


“原本是。”她再次将双手紧紧地交握起来,难言地低下头。她额前垂下的碎发掩住了她的半张脸,迪诺犹豫了两秒,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并安抚地拍了拍。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我们可以明天再聊。”


“如果我明天也不想说呢?”


“你必须得说。有人明目张胆地在我们面前上演恐怖片,让我们以为你被凭空挖掉了胸腹腔里的全部内脏,我们都没法相信这没有恶意——你知道当时的情景是什么样的吗?你脖子以下就像是荒原里被野兽吃剩的鹿的尸体,大家都吓坏了。你至少得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你认为这都是你说的那位伊芙小姐所做的,以及为什么你确定她只是针对你。”


“因为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是在重现一件一百多年前,只有我、伊芙,还有海文森教授知道的事。而六道骸并没有理由为那责备我什么,”她顿了顿,见迪诺点了点头却并未评价什么,才并不情愿地接着说了下去,“我们那时背着其他家人朋友离开伦敦外出游玩,返程时并没有直接搭火车,而是突发奇想驾马车绕了远路。我们在一天傍晚途径了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子,本不想停留,但那天突然下了暴雨,道路太过泥泞,马车没法前行,我们不得不在村子里教堂避雨。那是当地最漂亮也是唯一漂亮的建筑了,据说历史悠久,神职人员有时会在那里向村民分发物资或食物,因此教堂在傍晚时分总是有很多人。可是偏偏就在那天晚上,教堂里闯进了一大群外邦人——一些异吅教吅徒。他们决定在那儿进行他们的祭典,并为此需要一个祭品……”


说到这里,英国人就像卡带的录音机那样不再继续说下去,双眼有些出神。金发首领自认已经猜到了结果,于是谨慎地试图替她补充道:“所以,他们选了伊芙小姐?”


闻言多利亚纳回过神,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表情仿佛在说他太过天真:“很不走运,他们选了我。”


“我不明白,我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是‘女巫’对你的惩罚。”


“我想的确是。”


“为了什么?听起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而且我想不到有什么仪式能造成那样的伤势。”


“你明明已经想到了——活吃。”


她的口吻几近轻描淡写,让迪诺甚至认为那是个玩笑。他用充满问号的眼神盯了对方一会儿,却得到一个确认无误的点头。“哦……那你刚才……天哪,那一定很疼,”他语气挺情真意切,犹豫了一下,张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充满了温度的拥抱,“别嫌弃,格雷先生,我不太会安慰人。”


气氛委实有些尴尬,但并不引人反感——这么想着英国人稍显僵硬地抬起手,象征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背当做对这个拥抱的回应:“我和伊芙在当时都还既不会幻术也不了解火炎,因此完全无法抵抗。我至今都记不清那天的细节,能记得的只有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回伦敦的马车上了。海文森教授说是教堂里的帷幔被蜡烛不小心点着,火势扩大,最后连拱顶都坍塌了。几乎无人幸存,但他得以带我们逃了出来。之后连着几天,我都还会咳嗽,吐出来愈合时残留在体内的血块和碎肉……回伦敦以后我们都选择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假装无事发生,直到一个礼拜后海文森说我应该去看看伊凡杰琳,因为她状态不太好。我当然去了,以为她只是被吓着了。她的父母很讨厌我,但我还是想办法闯了进去……我看到她,她整个人仿佛都变了,房间里好多东西都被她砸得粉碎。她的确状态不对,我应该看出来的,但我没有,我们大吵了一架,甚至差点动手——我以为经历过那样的事以后,我才是理应最该有资格发脾气以及被人关心的……”


说到这里她声音小了下去,金发首领选择了闭口不言,无意识地抬起手顺了顺她淡金色的头发,后者并没有阻止他这么做。


“从那以后,她开始声称她记起了她之前几世的经历,身为战俘、奴隶、被误判的女巫、贫民窟里的底层人……从未享受过风平浪静的生活,从未活过三十岁。大家都觉得她疯了,就连我也这么认为。我不再去找她,直到她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而她因此而责备你?”


英国人抬起头来看他,表情几乎有点迷茫,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皱着眉摇了摇头:“哦,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些,她恨我应该是因为其他的,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来龙去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相对无言了片刻,见对方暂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迪诺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说过,格雷先生,你现在如果不想说,我们可以明天再聊,”他顿了顿,补充道,“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多利亚纳从善如流:“谢谢你愿意听。”


“我永远愿意听你讲任何事。”


“我只是担心如果你知道了所有事,你就不再喜欢我了——其他人都是这样。”


迪诺耸了耸肩:“无论怎样,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至于你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我有自己的判断。以及现在十二点了,你今晚可以住在这儿。”


“你真甜,”英国人抬头对他甜蜜地笑出来,“那我还可以吃点什么吗?我想我有点饿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20-02-29 18:45:00 +0800 CST  
chapter 35:


“罗马里欧,”多利亚纳叫住经过客厅的南欧人,“介意替我去问问法蒂玛一个问题吗?她是学法律的,帮我问问她是否有什么法律类书籍提到过那种案例:如果一个人拜托另一个人在某种条件下杀了他,另一个人照做了,那么……”
“我很确定那‘另一个人’是有罪的,甚至不用法律类书籍说明。”


“确切地说我不关心您确定的答案,”她人畜无害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您还在这儿,可迪诺去哪儿了?”


“我同样还很确定他是我们的上司,没必要告知我们他的全部行程。”


“唉,我只是以为在昨天的事之后,他会想要找我接着谈心。”说完英国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罗马里欧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来自自家首领的衣柜。接着她十分顺手地又拿起了搭在沙发靠背上的一件外套——同样是迪诺的衣服,随后便没再留下一句话地出了门。


……


库洛姆并不总会在家族的总部现身,此日难得一回,她从公文中抬起头,看到自己并不熟悉但多少见过的英国人出现在办公桌前,带着有事相求的表情冲她礼貌地笑了笑:“上午好。”


“上午好……格雷小姐?没人通告过我您要来。”


“是我擅自要来的,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她口吻里毫无没人添了麻烦的自觉,“方便让我和‘他’谈谈吗?”


女孩看不出情绪地眨了眨眼:“我想不太方便。”


“是您这么认为的还是他?”


这回女孩并未回答,他们就那样僵持了片刻,多利亚纳最终叹了口气。毕竟自己无礼在先,她轻声道了句打扰了,转身正打算离开,两秒后身后终究是传来了熟悉的男声:“你总有一天得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无限宽容的,道林。”


她停住脚步,发现办公桌后的人影果然已经变了样:“我从来没觉得有人对我无限宽容过。不过这次是我不好,回头替我向那位小小姐道个歉。”


“你还是自己向库洛姆道歉吧。突然找我什么事?”


“迪诺今天来过你这儿吗?”


显然是没料到对方无事登门居然是为了问这样的问题,但她表情认真,看上去并非开玩笑随口问起,因此骸不由古怪地笑了起来:“没有。到底是什么会让你这么想?”


“我只是以为经过昨晚的事外加我还没向他解释完前因后果,他会想找唯一还了解那件事的你以便知道更多。”


像是听闻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玩笑话,办公桌对面的人用几乎有些同情的眼神看向她,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林,道林,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


“大多时候是,”英国人轻声但理所当然地辩驳了一句,“昨天库洛姆也在场,你应该也差不过知道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认为那会是伊凡杰琳所为?那太疼了,你们一辈子受的所有伤加起来都比不上。”


“这可不一定。不过你大可以去向你亲爱的上司抱怨这些,专程来找我你最好有更重要的事。”


“怎么说呢,当年那个该死的祭典之后我们就鲜少交流了,伊芙去世之后没多久,你受到皇家学会的资助去南亚考察就没有回来,我在英国得到的消息是你因为感染麻风病死在了当地。我现在才想起,我们居然还从没聊过那场祭祀造成了什么后果。”


可骸只是轻描淡写地摊开了双手:“那理论上而言根本就不会造成任何后果,不过是一些愚昧又秉性糟糕的人听信了一些歪门邪道,我们当时不太走运,伊芙应该只是受了刺激。”


表情说她感觉不可思议,可揪住这点不放又显得斤斤计较,于是多利亚纳选择只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管被生生开膛破肚叫做不太走运?好吧,所以你也认为那之后伊芙不过是真的疯了?”


“正相反,我确定她没有疯,但不知道她除了前世的记忆外还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以及从现在看来,她还是恨你。”他后半句话的语气掺杂着些幸灾乐祸,本以为对方只会像对待所有事那样毫不上心地一笑了之,但这次英国人却货真价实地低落了些许,做错了事犬科动物那样微微垂下了头。


“虽然你们没什么交集,但……别告诉迪诺。”


“告诉他什么?我以为但凡看过书的人都知道你杀过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顿了顿,满意地看到多利亚纳面露并不愉快的表情,这才稍稍正色提醒道,“小心点,道林,就算是你,也说不定不是女巫的对手呢。”


……


“人们总是能从恐怖片里学到很多东西,例如……若非被怂恿加逼迫看过的一部恐怖片,我大概不会知道《利未记》里都写了些什么,‘无论男女,是交鬼的或行巫术的,总要治死他们,因为他们是行巫术的,罪要归到他们身上’。”
阅览过竞拍品目录后,迪诺触景生情地感慨道。此次拍卖会竞拍的多是些古典绘画及工艺品,传言是地狱指环其中之一的蓝宝石戒指也位列其中。名录上尽心地注释着每件拍品的背景,不少与历史事件或宗教传说相关,为了吸引人眼球和抬高价格,甚至带上了些危言耸听的恐怖色彩。


“看得出那部片子给你带来的心理阴影不浅,让我猜猜,逼迫你看恐怖片的是你尊敬的前家教吗?”问句得到了一个伴随苦笑的耸肩,看来是没有猜错,多利亚纳轻快地笑起来,“说起来你上午去哪儿了,我打过你的手机,但是没有接通。”


“我只是去了一趟伊诺千提的实验室,手机我落在家里了。倒是你又去哪儿了?我用实验室的电话打回家,罗马里欧说你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出去了。”


真实回答说出来恐怕有些可笑,因此她只是自嘲地摇了摇头。来宾已经都陆陆续续到场,英国人环顾四周,见到了些熟悉的面孔,但更多的则是不认识的。人群中她看到了一个瞩目而颇有些年代感的发型,对方也显然注意到了他们,礼貌地对他们微微颔首,但也并没有走近。多利亚纳花了两秒回忆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彭格列的云守先生不亲自来竞拍吗?”


“恭弥讨厌人多的场合,所以类似情况大多会由草壁代劳。”


“你应该不会顾念师徒旧情把失乐之霹雳拱手相让吧?”


“怎么会,彭格列已经有一枚地狱指环了,在他们暗杀部队雾守的手上,我们不能任由他们再得到另一枚。”


“可加百罗涅也已经拥有一枚了,骨残像在我手上。”


听闻这句话,金发首领饶有兴致地扭头看向身边的人,表情中带着三分欣喜,可怎么看都多少有些装模作样:“哦?我以为那只是你的私有物,与加百罗涅无关。”


“这么说吧,迪诺,如果我在你就任期间死掉,那么加百罗涅可以获得我的所有‘私有物’,包括我的房产、收藏和投资股份。”


“别这么说,格雷先生,”他愉快地拍了拍多利亚纳的肩膀,“你会活到我卸任之后很久很久的……不要那么看着我,你现在的眼神看上去就好像我们才刚认识半年不到,你就已经开始思考我死后的事了。”


“那太糟糕了,我永远不会提前思考这种事,”她毫不掩饰对于对话进行至此的不满,好在她眼下刚巧发现了一个足以转移话题的人,于是不动声色地示意了一下那个方向,“瞧瞧那是谁,要去打个招呼吗?”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迪诺便发现加利亚诺大小姐只身一人地走进了会场,神色相较平日略显凝重。她先是接了一个电话,随后找到座位坐下,全然没有为前来寒暄的人们浪费多少时间。


“不,”他摇了摇头,“先别让她注意到我们。我想看看她想拍什么,以及是为谁拍的。”


拍卖会伊始,拍品质量好坏参半,并非人人懂行,自然有人以过高价格叫下了不值钱的东西。此间英国人始终注意着塔蒂安娜,后者不时叫价,适时放弃,也以合理的价格拍得了一件精美的灯具,举止无可挑剔,与在场的任何名流无二,似乎仅仅只为看看是否有心仪的拍品。


蓝宝石指环被排在了很后,相比其余奢华贵重的珠宝,它几乎不值得一提,因此在开始叫价后的一刻,仅有草壁哲矢一人举了牌。


“这位先生出价两万五,三万有吗?那位小姐出价三万。”顺着主持的手势望去,他们果不其然看到大小姐也跟着举了牌。


“五万,这先生出价五万。还是那位小姐,那位小姐出价十万。有高于十万的吗?”


“失乐之霹雳上镶嵌的并非贵重宝石,就其本身的工艺而言也并不值钱,如果大小姐出价高于一百万,那就说明她知道这枚戒指的真正用途。”英国人小声在自家首领耳边提醒。到此为止价格已被抬到五十万,并且尚无止步于此的迹象。


金发首领不紧不慢地举了牌:“五百万。”


“那位先生出五百万。还有高于五百万的吗?”


就连主持的语气里也透出了些许意外,场下开始有人议论纷纷,说加百罗涅家的老板还是太过年轻,是个不识货的笨蛋。可更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叫价并未停止,大小姐接着举了牌。


“我们当然也可以无休止地竞价下去,直到出到起拍价成百上千倍的价格。但那可就显得太古怪了,也会给指环现任的所有人带来麻烦。我想恭弥那边也有分寸,可我不确定塔蒂拍到它的意愿有多迫切,”迪诺向英国人解释道,他稍作停顿,兀自下定论道,“一千万,我们最高出到一千万。”


“八百万,有高于八百万的吗?那位小姐出价一千万。”


另一边的草壁哲矢向他们投来迟疑的眼神,而迪诺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他扭头看了一眼大小姐,后者已经难掩心情,双眼里泛着如释重负的光。


“一千万,如果没有再加价就落槌了,”主持人环视会场,“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


“五千万。”


声源令人难以置信地来自于金发首领身边,他复杂地摇着头叹了口气,而多利亚纳全然不顾周遭议论,甚至笑容可掬地向大小姐招了招手,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味。后者瞪大了眼睛看过来,神情很是犹豫,但最终还是泄气地垂下了头。


“五千万一次,五千万两次,五千万三次,成交!”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迪诺,”英国人气定神闲地架起了一条腿,“我的画像最初落到你祖父手里就是因为,我在战争期间被迫与画像分开了一段时间,战后它被人拿去拍卖,可那时我财力不足,眼睁睁看着萨瓦托拍下了它。我猜这件事让我最切身体会到的就是,在拍卖会上我想要的东西都决不能再落到别人手里。这笔钱我自己会出,指环我也会以我个人的名义收下。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正式地身无分文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20-03-06 22:55:00 +0800 CST  
贴吧真的是耍流氓,有吧友在lof上私信我才发现开过的帖子自己这边看好像没吞几楼,开小号一看才知道不是本人的话基本什么也看不到,行吧,也不费时间往贴吧上搬了,就在晋江上自嗨式写写算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20-03-10 17:14:00 +0800 CST  

楼主:Carlly_Rosa

字数:65206

发表时间:2016-07-12 05: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6-07 18:20:00 +0800 CST

评论数:53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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