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画中人(迪诺bg)

首发晋江文学城。
镇楼的手绘与本文毫无关系,只是出于楼主的强迫症。
二楼文案,三楼正文。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07-11 21:34:00 +0800 CST  
感觉到此为止结合文案已经差不多能看出设定了,雷点较多,只求轻喷。
以前的坑因为弄丢了草稿和提纲心里总感觉别扭所以不会再更,万分抱歉+土下座,时隔两年迟来的良心,不知道当初勾搭到的小天使们还记不记得我……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07-11 22:09:00 +0800 CST  
这篇就是有可能……雷点有点多@抚语の冰颜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07-21 13:46:00 +0800 CST  
终于画出一张有点像样的水彩了,格雷先生的男装标配是白衬衫,女装标配是真空西装,我相信男装很帅女装很美是科学的。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07-30 23:12:00 +0800 CST  
其实这一章里Dino说的在酒馆里唱歌的“那一位”,设定是真有其人的,就是我说过可能有他和格雷先生“抢”女朋友的雷人桥段。
设定格雷先生女扮男装一方面是为了遗产,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认为那个时候男女地位是不平等的,但她又觉得这样的现象是很难打破的,所以她没有选择斗争,而是选择以这种方式妥协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08-16 22:08:00 +0800 CST  
对不起小长假没办法更文,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多礼拜就要考托福,要再加紧复习一下,并且三天里辅修课并不放假,物理课一放完假就要交作业,三次元太充实,算下来就完全没时间写文了……
无论如何,预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09-15 00:43:00 +0800 CST  
发现被度娘吞了楼……再发一遍顺序会乱,如果要找完整的就到晋江搜“The Very Picture of You”吧,笔名是LadyJack😂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10-01 21:11:00 +0800 CST  
大多数设定里大家认为迪诺会喜欢的女生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战斗力比较强的吐槽役,另一种是平凡善良的女孩子。格雷先生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但莉奥诺大概算是后一种,我的确认为迪诺一开始可能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但并不觉得他适合和这样的姑娘在一起。格雷先生自认为是在像当年的亨利勋爵“引导”自己一样引导迪诺,但她最终只是在给迪诺添麻烦而已。
莉奥诺的设定源于iridio的歌“My Sweet Leonore”,歌词里她就像雪花一样美丽而易逝,所以我想她大概比较适合一个北欧的国籍。
p.s.关于道林·格雷到底爱不爱西比尔·文,这里说的仅代表个人观点。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11-20 23:41:00 +0800 CST  
抱歉这段时间都没有更文,主要是工艺课的期末大作业太耗时间。一个很简单的半身裙,因为学校不定期故障的破缝纫机硬是做了一个礼拜,缝了个手提包又被爸妈说是用来买菜的……外加法语辅修的期末考以及款式课的十张效果图,修罗场马上就要结束了的时候我应该就可以回来更文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6-12-24 18:35:00 +0800 CST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1-25 01:28:00 +0800 CST  
chapter 15:来自过去的朋友(2)




我想要你的身体。


颇具歧义的表达并没有让英国人表现出丝毫的窘迫,多利亚纳宠辱不惊地叫来服务生点了杯红茶,将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摘下又戴上:“我有不朽的身体,而你有不朽的灵魂,如果你足够明智,早在一百年前你就该提出这个要求了。”


明显是个玩笑话,对方理所当然地也就一笑了之:“开玩笑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具身体的附赠商品。”


“那幅画曾经可是个杰作。你真正想开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劫狱。”


“为你么?”


“别的小人物不值得让你费心思——没错。”


“但我听说你身在复仇者监狱,他们不是声称世界上只有三个幻术师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倘若你是其中一个,你怎么不去麻烦另外的两个?”


“他们不知道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活着,”骸古怪地笑了笑,波斯猫眼在暖色调的灯火下反射出诡谲的光,“无人不晓的道林·格雷,你难道不该拥有些令人叹为观止的能力吗?”


“没错,但不是在幻术方面。不过我喜欢你夸我,再说几句。”


冒着热气的红茶被端上来,服务生误将茶杯放在了桌子正中间,因此深蓝色头发的家伙坏心眼地往杯子里多扔了几块方糖:“可别忘了是谁在拜托谁,道林。”


“是我有求于你,失礼了,”无视对方的使坏举动,多利亚纳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喝了口红茶,并面不改色地咽下茶水里没能融化的糖渣,“我可以试试看,不过一旦发现有可能失败我就会收手,所以骸,我不向你保证任何事。”


“弗兰会协助你,他会帮上忙的;再说我也不相信你的任何保证。”


“但愿他会,小孩子们总让我头疼……那么,我们达成协议了吗?”


临近打烊时间,咖啡厅里此刻顾客已经寥寥无几,这便使这一桌的两人看上去更加显眼。两位闲着的店员小姐正在柜台后小声议论,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于是英国人不急不躁地向她们投去一个漂亮的微笑,这一举动效果惊人,立刻让两个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视线。目睹这一切的骸事不关己地笑出了声,端起马克杯喝完最后一口热巧克力:“就算是吧。没记错的话,发现‘地狱之眼’是在斯洛文尼亚与意大利接壤的地区、海岸附近的一座修道院里。严格地来说修建那座修道院的人不信仰上帝,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这致使那座建筑有好几次险些被附近的天主教徒们烧毁。如果它现在还完好地存在着,我会很惊讶。”


“你是说你认为我不可能找到它了?”


“我也没办法向你保证任何事,”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你一向运气挺好。”


“你告诉我的地点范围太广了,详细一点儿。”


“我只记得这些了,道林。你是个文化人,总该有办法的,这至少比‘全世界’这个范围详细多了。”


这倒是事实,倘若时间充沛,她大可以沿着地中海沿岸走上一圈,可不巧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时间。甜到齁人的红茶实在难以下口,多利亚纳把茶杯推至桌子中间站起来,居高临下但还偏偏不显失礼地冲桌对面的人微微颔首:“无论怎样非常感谢,海文森教授……我是说,骸君,期待我们下次真正的会面。”


走出咖啡厅时英国人认为自己算不上心情复杂,当初对一切新鲜事物的好奇心理促使她有机会认识了那位所谓年轻有为且一表人才的教授,平心而论无论是当年的米迦勒·海文森亦或是现在的六道骸都绝排名不上她所认识的头号人渣,但目睹曾经那位如今又以不谙世事而野心勃勃的青年人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其中微妙感触多少难以言表,即便方才她看见的不过是依附于他人身体的幻象。


抵达她这些日子所居住的公寓楼是在临近午夜,底层夏马尔的私人诊所已经关门,窗口绰约透出些昏黄的灯光,不难想象房间主人眼下八成正躺在沙发上醉到不省人事,成人杂志和空易拉罐散落一地的场景。多利亚纳如往常一样走上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在她脱下外套挂到门口的衣帽架上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轻微声响。


无比流畅地抄起斜靠在墙角的手杖剑,她转身就将出鞘的利刃指向了尾随者的颈部,并面对对方三分诧异七分无奈的投降手势满意地扬了扬眉。


“别紧张,格雷先生,是我。”突然被利器威胁无疑不是什么可喜的体验,迪诺带着人畜无害的表情向后退了小半步,好让自己要害部位远离风险。


“我知道,只是个警告,”剑身归鞘,危险的管制刀具俨然变回普通手杖的外观,多利亚纳侧身让出空间让首领走进屋,顺手关上了门,“大半夜的别跟在别人后边不出声,迪诺,你差点就吓到我了。”


差点,言下之意就是并没有。迪诺无辜地耸了耸肩,满怀好奇地拿过方才被用来恐吓自己的武器——整支手杖做工精细,金属杖柄被定型成一颗头骨的形状,隐藏在其中的利刃锋利无比。个位数年龄的男孩子会对军事类玩具爱不释手,成年了以后这一特性仍旧依稀可见。指尖抚过杖柄上金属骷髅凹陷的眼洞,他将东西放回原处:“要知道这种东西在现在可不那么常见了,尤其是在意大利。”


“在某些方面我有点怀旧。小心点迪诺,要是你在我这儿割伤了手指,罗马里欧会责备我的。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本身倒也没那么晚,”首领毫不隐瞒地坦诚道,“我在那场演出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开始搭车往你这儿走,可到了以后发现还早了些,就想在附近逛一会儿,但我不太熟悉这边的路,所以摸索回来花了点时间。”


“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呢?或是叫一辆计程车。”


“这块地方似乎治安不太好……”


“哦,你的手机和钱包被偷了,真糟糕,”英国人迅速地领会了对方的话,用充满同情的语气和喜闻乐见的表情表达了充分的人文关怀,“手机丢了不要紧吗?”


“那是日常用的手机,工作专用的我保管得很好。只是看样子过会儿我得让罗马里欧来接我了,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英国人从善如流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小茶几上的电话:“请便。但你还没告诉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今天的工作提前完成了,想找个人聊聊……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即便这个说法被毫不犹豫且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却并不足以不让人质疑。“演出结束以后我见过六道骸了,我们谈了一会儿,”多利亚纳直直地望进对方的眼睛凝视几秒,在留意到一丝松了口气的眼神后莫名感到有些生气,“天哪迪诺,如果你是在担心莉奥诺的人身安全,别多此一举了,没人会变成第二个西比尔·文。”


这一发言使首领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神情堪比被干坏事的猫陷害的宠物狗,不过他很快息事宁人地摆了摆手笑出来:“你误会了,格雷先生。我来你这儿只是为了远离我家的宅邸,因为前不久我接到过一位朋友的警告,说我身边或许有白兰安插的手下。在这里的话,至少只有你和我。”


理由充分,外加对方表情诚恳,再不给他好脸色看显然说不过去,多利亚纳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扫过他的胸前——依照他上衣鼓起的形状来看,口袋里八成放着武器:“你就不担心,我就是白兰的眼线吗?”


“如果是那样我就更需要盯住你,以免你把从骸那里听到的消息转告给白兰。不过老实说,我提防着的不是你。”


“那真是太好了。”说这句话时她正转身走进厨房,因此不得不稍稍抬高嗓音好让说的话能让客厅里的迪诺听到。


“但愿吧。你从骸那里问到你想知道的事了吗?”


“差不多,所以接下来,我需要几天的假期。希望我能够找到那个地方以及,但愿我到那边的时候伊诺千提还在那里,”从厨房里走出来时她的手上多了两杯热腾腾的饮料,多利亚纳小心将其中一杯递给沙发上的客人,“以防你晚上睡不着觉,我给你泡了热可可而不是咖啡。”


“谢谢。那如果你找到那个地方,却发现他不在?”


“我也得从那里开始下一步。”


“让我和你一起去。”


“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你该专心做你的工作。”


“只是一个小假期的话,不会影响到工作。”


“好吧,但如果找到他,请让我先单独和他谈谈,如果他同意和你们合作,我才会带他去见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簿,三两下翻到一页摆在茶几上,“你很走运,我还留着这张照片——你应该还认得你的祖父母,那个老先生是当时伊诺千提所工作的研究部门的总负责人,而站在我旁边的那个深色头发的小伙子就是伊诺千提。”


黑白老照片的边角因为陈旧而有些泛黄,照片中央,四十岁上下的加百罗涅八代首领不怒自威,他身旁的妻子则端庄而典雅,嘴角却不带多少笑容;与她相对,视线再往旁边看去,便看到笑容甜美却不那么真心实意的高个子年轻姑娘,金发被烫出些波浪,深色唇膏勾勒出好看的唇形,纤细的眉毛弯成月牙弧度……迪诺再次抬起头将眼前的人同照片中进行对比,最终成功在眼神中找到了相似点:“你看上去和当时相比……挺不一样的。”


“大多都是化妆品的功劳,我当时是‘多洛莉丝·格雷小姐’,而那时候的年轻姑娘们都流行那么打扮。”


“这可真是……太奇妙了。”


“换成是你你就不会那么认为了,”说到这里,难得她脸上真真切切地流露出了一丝感伤意味,“想象一下你看着一张合影,你和拍照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改变——除了化妆风格——而和你合影的其他人已经过世或者,已经是迟暮的老人。这就像是……你目睹整个世界从你面前走过,但你从来不是其中的一部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2-11 23:10:00 +0800 CST  
上色果然毁了,幸好机制的我上色前把线稿扫描了一下。
貌似女装这个角度并没有凸显出巴斯尔裙臀部垫得很高的特点,惆怅……一直觉得欧洲以前的女装里最好看的除了玛丽安托瓦内特时代的洛可可风格以外最好看的就是巴斯尔裙了,但是束身衣什么的太可怕了,这也算是格雷先生会女扮男装的原因之一吧。
《低俗怪谈》第二季里有一段关于女性要束腰以及穿高跟鞋的讨论,感觉说得特别好。剧里的道林格雷算是我看过三个影视剧版本里感觉上最像原著的一个了吧,虽然好像大家都不喜欢他。很想安利这部剧啊,虽然被第一季疯狂铺垫以及台词太文艺坑害让人一开始有点看不下去,但第三季真的很棒,台词有种莎士比亚戏剧风,其实仔细品味很多对话都很有哲理而且很美,每个角色都反应了一种社会问题,并非浮于表面……啊,我是不是又扯远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2-11 23:26:00 +0800 CST  
chapter 16:的里雅斯特的假期




抵达的里雅斯特城郊的一处旅店已是傍晚时分,负责前台的是位面容和蔼的老先生,就在英国人正要上前提出需要两间单人房时,背包客打扮的金发首领先一步开口:一间双人房,谢谢。


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表示异议,多利亚纳扭头望向挂在墙上的照片,印刷厂流水线打印出来的米拉马尔城堡、圣贾斯特斯大教堂和罗马时代剧院错落有致地排列,廉价但不失美观。旅游淡季,来此的游客不多,更不用说舍近求远下榻在偏僻小旅店的人。前台的老先生随口问起,英国人收回视线脱口而出,说他们只是在读的研究生,正在写一份关于教堂建筑风格的论文,因此最近游览了许多地方而不得不节约旅费。


这个回答没有招来更多的疑问,办理好手续取来钥匙他们找到房间,位于三楼顶楼,空间不大,房门右手边是浴室,而房间里边,两张床的床头抵着那堵带一扇窗的墙一左一右地放置,床单上印着颇具家庭式旅店特色的可爱图案。


“在读研究生,”放下行李箱,迪诺重复了一遍方才同行者的用词,“真幸运那位先生没有怀疑。”


“住城郊家庭旅店的大多都是些背包客或者穷学生,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他们也的确会同住一间房间来节省开支。”


品味了两秒对方后半句话里的讽刺意味,首领人畜无害地耸了耸肩:“我以为我们这段时间一起行动会更保险一些。”


“这个嘛,罗马里欧确实也会希望这样,因为他习惯于假设并担心他的上司会在冲泡速溶咖啡的时候被开水烫到手指,”这么说着英国人旁若无人地脱下自己一贯会穿的衬衫,难得地换成了T恤和针织衫外套,“走吧,迪诺,我们的假期并不是很长。”


“去问问当地人这里的女巫会在什么地方狂欢吗?”


“是去问问女巫的乌鸦,当地人会去哪里狂欢。”她用指关节叩了叩窗户,惊走了一只停息在外边窗沿上的黑色雀形目鸟类。


走出旅店没过多久,最后一抹余晖就消失在了地平线,路灯陆陆续续亮起,脚踩着碎石铺成的路面发出嘎吱声响。一向善于寻找有趣话题用以调剂气氛的英国人这次一路上却没有再说话,除了中途停下来与几个本地居民模样的人交谈了几句,以及跑进街边一家杂货铺里买了包烟。与她同行的首领也并不在意,站在房子外等待的两分钟里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一盏路灯,在那个方向一只归巢的鸟抖落了根黑色的羽毛,羽毛被风吹得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随后便看不见了。


离开杂货铺后英国人似乎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在打开烟盒的时候礼貌性质地问了首领是否也要一支。漫无目的的闲逛变成有计划的行程,不一会儿她便领着同行者来到了一家码头边的小餐馆,轻车熟路地推门走了进去。


晚餐是番茄红酱面饺和塞馅贻贝,配以茴香酒,英国人开始抽她这一天里的第二支烟,迪诺决定不说出口,去掉高雅场合的背景以及体面的正装,她此刻看上去倒更像那种辍学待业的叛逆青少年,抽着从家长那儿偷拿的香烟,把地摊上买来的便宜戒指戴满整只手。


“瞧瞧,这就是为什么穿着得体是必要的而拥有生活目标却不是,”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英国人吐出一口烟圈脱口而出道,“如果你更早认识我,或许我可以负责你的礼仪课程,我猜你的那位家庭教师大概省去了这部分内容,尤其是着装礼仪的部分。”


闻言首领宠辱不惊地为自己辩护了一句:“如果你西装革履地走进这里,你反而会显得格格不入的。”言下之意普通的T恤和夹克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


歪了歪脑袋,年轻人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我们都只是在不同的场合扮演不同的角色而已,如果是工作需要,我可以是……任何人。”


“像是‘多洛莉丝·格雷小姐’?原因呢,如果萨瓦托知道你讨厌束身的裙子和高跟鞋,他为什么会要求你扮演那样的角色?”


“因为没人会拒绝漂亮女士的要求,而且人们大多会认为,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大多单纯而愚蠢,因此面对她们时会放松警惕……他说得没错,借此我可以轻而易举让男士们为我做很多事。”


“那你又需要做些什么……我是说,作为报答?”


“对他们微笑,仅此而已。”


这么说着她再次展示出了那种相当动人且具有感染力的微笑,证实此言不虚,并使这个回答听上去更像个无关紧要的玩笑话,一时间令对方看她的眼神有点复杂,并在沉默片刻后以一个中庸的赞美作为了评价:“当你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时候更好看。”


“总板着脸的话,那可太没礼貌了。”


“那我大概和‘没礼貌’的人相处得不少,所以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不妨放松一点。毕竟我们都得在特定的场合成为我们不想成为的那种人,既然如此,像现在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不让自己高兴一点呢?”


“不想成为的那种人……你呢,你真的想当家族首领吗?现在你面对的只有我,你可以实话实说,没有人会责怪你。”


“怎么说呢,我现在拥有地位、财富、人脉和权力,无数人都渴望着这个地位。”


无数人,但不是“我”,主语的运用有些微妙,足够说明某些问题,这让英国人饶有兴趣地捻灭了烟,身体稍稍前倾好让自己凑近桌对面的人,蓝眼睛泛出三分挑衅的光:“是么?可你都不能和你喜欢的女孩讲话。”


这么问的结果就是一段沉默的对视,面对对方显然是在找茬的明晃晃的眼神有人丝毫不觉窘迫,平静地给对方再次倒上了一杯酒:“别忘了我们可不是真的在度假啊,格雷先生,到了明天,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找起呢?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伊诺千提是否就在的里雅斯特。”


“的里雅斯特,或者是科佩尔。城外靠近海岸的地区有森林遮挡,所以我想乘坐游艇在近岸的海域看看,或许可以从海上更清楚地看清岸边是否有那样的一座修道院。不过我刚才在吧台边遇到了一位当地的游人向导,他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地方——当然也不可排除修道院外布下了雾属性的幻术屏障,以伊诺千提的作风,他完全有可能那么做。”


听上去没什么可挑剔,因此迪诺点了点头简短地评价道:“希望一切顺利。”


……


餐后去往城郊的森林边缘散步以帮助消化是英国人的提议,没有现代照明设备,原本在白天的怡人景致到了夜间便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尽管这半点不影响当事人的兴致,借助从小餐馆老板那儿低价买来的老旧煤油灯照样脚步悠然自得。


眼下的时段四周理所当然寂静无人,混着泥土与植物气味的空气无比清新,耳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站定后便安静到几乎会让人耳鸣。


下一秒他们突然听到鸟类翅膀拍打的声音。


抬起头看见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消失在互相交错的树枝叶片之间,多利亚纳意识到那是一只体型稍大的乌鸦。


此处环境不错,生活着野生鸟类本不该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但金发首领却面对乌鸦再次出现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它在跟着我们。”


“什么?”


“乌鸦,那和旅店窗口你吓走的是同一只。”


“哦,是么。”


语气说她认为这只是无中生有的被害妄想,但话音刚落,被谈论的黑色鸟类突然展开翅膀猛地从树上俯冲下来,径直飞向英国人,架势仿佛想要啄掉她一颗眼珠子。尽管良好的反射神经让多利亚纳避免了眼球遭殃,但还是没能让她躲过那只乌鸦划过她面颊的利爪。颧骨处的皮肤立竿见影地见了血,近距离的观察即便只有一瞬间也让她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有点奇怪,迪诺,你见过紫色眼睛的乌鸦么?”


“这就是我认出它就是旅店外那一只的依据,现在你相信了?”


话语间乌鸦并未飞远,而是很快又折返回来,不屈不挠地想找他们些麻烦。这无疑已经超出了正常现象的范畴,迪诺注意到英国人右手食指上的指环燃起了靛色的火炎,因此在她有所行动之前抢先从口袋里摸出武器长鞭,在鸟儿飞近时,当机立断用鞭子缠住了它的脚。


力量差距悬殊,黑色的鸟儿即使拼命挣扎也没能逃脱,被拉近后,英国人伸手捧住乌鸦,安抚地顺了顺它翅膀上的羽毛。好一会儿乌鸦才逐渐安静下来,趁此机会多利亚纳迅速地拔下了它一根羽毛,引得鸟儿一声嘶哑的哀鸣。


“瞧瞧这个,迪诺。”泛着贝母光泽的黑色羽毛在英国人手中逐渐化成了紫色的火炎,最终烟消云散,不留下一点痕迹。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2-21 23:04:00 +0800 CST  
chapter 17:海边的修道院




海岸峭壁上的修道院建筑群古老而破败,唯有其中的教堂与图书馆还保留有完整的外观,如同沐雨经霜的岩石一般几乎与它所坐落的崖壁融为一体。


负责清扫工作的小伙子瓦列里吹着轻快的口哨曲,教堂里回声效果不错,让不着调的口哨几乎有了电音效果,也正因如此,皮鞋踏在石板地面上的声音也同样清脆地传进了他的耳朵。一气呵成地丢下扫帚并警惕地将手按上了别在腰间的枪,小伙子猛地回过头,却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摆出投降手势,和颜悦色地冲他笑:“别紧张,小家伙,我是来找伊诺千提的,他现在在这儿吗?”


陈年灰尘随着气流飞扬打转,在阳光下给眼前景象增添了一层哑光质感。即使再强烈的敌意也止不住让瓦列里暗自感慨,自己面对的这位不速之客长得真他妈好看,像是那种油画名作中才会出现的人物——美丽而静止的永恒态。“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他下意识地抬高了些音量以掩饰方才的一时失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可是私人领地!”


“哦,是么,”来者并未被镇住,而是继续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然后不慌不忙地吹了个口哨,很快一只乌鸦从窗户飞进来,稳稳地落在了她肩上,“是它带我来的,我猜,这是你的宠物?”


“可是……”可是除此之外,修道院周围还布有高强度的幻术结界,普通人不可能进得来。但眼下对方来意不明,多说无益,小伙子吞了口唾沫,装出凶狠表情:“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滚出去!”接着他向金发青年肩上的黑色鸟儿使了个眼色:回来,佩妮。


在金发青年观光般的注视下乌鸦听话地飞回自家主人身旁,落在一排长椅的靠背上把脑袋埋进翅膀梳理起羽毛。面对明确的逐客令多利亚纳却仍旧没有打道回府的打算,她笑容可掬地又往前跨一步,冲着小伙子无害地眨了眨眼:“你不用去上学吗,小家伙?”


“谁他妈是小家伙!”


“出了什么事,瓦列里?你的嗓门大到隔着地下室的铁门都听得见。”正当此刻,一个年长的声音打断了即将爆发的争吵,伴随于此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瘦高老头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被点名的男孩子有些紧张地向老人靠过去两步,小声询问他说老师你怎么会出来,却因为老人在看清金发青年的脸孔后面露的复杂表情而一时感到不知所措。


布满皱纹的脸上展现的不知是怀念、诧异,还是别的些什么,与他相对,年轻的来客只是平静地同他对视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得似有似无。将近半分钟后老先生才用眼过度般地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最后还是找到我了,格雷。”


“或者说是你找到了我。”她这样说完,一边的乌鸦突然配合地展了展翅膀,仿佛在为自己替人领路的事迹邀功请赏。


“我在这片区域必要的地方安装了摄像头,在你踏进的里雅斯特的一刻我就知道你来了。只不过……在这里看到你本人比我想象中更有冲击力,”老头撑着拐杖向前走了几步,瘸着的一条腿使他这一举动显得并不太轻松,“那只蠢鸟从不亲近除了瓦列里之外的任何人,真的是它带你来的?”


“它喜欢我——就像其它那些夜行动物一样——虽说它一开始也的确挠伤了我的脸。”


“那伤口去哪儿了?”小伙子瓦列里突然为自己的宠物鸟打抱不平般暴躁地喊了一句,但下一秒就因为老人猛地拿拐杖敲了下地面而噤了声。年轻的男孩子身上有种单纯、冲动、不谙世事的气息,多利亚纳好笑地将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了伊诺千提,在无意间同老先生视线相对的一刻,她恍然记起那双眼睛尚未苍老浑浊时的模样。


“当时你只有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就连性格也挺像。”然而再怎么笔直的身板或是稚气未脱的脸也最终要被时间带走,即便作为唯一的例外她也对别人的老去无能为力。多利亚纳垂了垂眼帘,最终上前给了对方一个饱含人情味却并不怎么温暖的拥抱:“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


“你说过当你跟一个人说再见,他有机会再见到你最早会是在他的葬礼上,这么说来你从我生活中消失并没有多久,”老先生却没有回应这个拥抱,只是无所用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拐杖不知故意与否戳到了年轻人的脚背,“如果你不介意,就陪我这个老年人散散步吧,否则我总有一天会在这里,在我死去之前,就变成一具活生生的尸体。”说完他甚至不等到回复,就一瘸一拐地向教堂外走去,缓慢而从容,让多利亚纳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不急不躁地放缓了步伐。


教堂后墙紧靠崖壁,仅差一步之遥便可能崩塌于海中的程度,不远处的残垣围墙参差不齐地沿着峭壁边缘断开,如同一块被钝斧劈开的干柴。老科学家就那样在崖边驻足,低头向下望去的动作让多利亚纳有一瞬间几乎以为他会就那样跳下去,然后永远消失在礁石与翻卷的海浪之间。


“日复一日,海水都在侵蚀着这里的崖壁,教堂地下墓穴临海的一面墙上甚至已经露出了一个硬币大小的洞,从那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我刚到这里时岸边的陆地比现在要多一些,修道院刚建成时无疑要多更多。有人说任何人在这里待得太久,海水就会一天天地带走一点他的生命,不可逆转地,直到他的生命不再足够让他离开这里。”


听这样的话从当初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口中讲出来,只能感慨岁月所带来的改变委实翻天覆地,英国人踱步至崖边,脚尖无意中将一块小石子碰落高崖,被海水吞没时激起的波澜又被更大的浪花吞没:“你也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得了风湿,瘸了一条腿,有一年多没同除了瓦列里以外的人面对面交谈过,并且沉默的时间居多,即使说话或许也同大海讲得更多。你看,格雷,当一个人老了以后,他就会开始相信一些他从前绝不相信的事,多多少少。”


“人们年轻的时候喜欢诉说,老了以后就习惯于沉默,有些是因为沉默便有时间回忆和思考,另一些则是因为沉默便不必回忆或思考,”她自言自语般地呢喃道,再度抬起头时眼神变得充满了诚意,“跟我离开这儿吧,老朋友,你没必要永远留在这里。”


“这里的图书馆里有不少珍贵的东西,尽管它们有一部分发了霉,一部分被蛀虫和老鼠用来果了腹,但剩下的那些还是给了我不少有用的信息可以作为我研究内容的启发——为此我完全可以再在这儿留上好一段时间。说吧,格雷,你现在是在为谁工作?我知道倘若不是这个原因,你绝不会来找我。”


被看穿后多利亚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眼神中流露出对伊诺千提不减当年的不留情面与犀利言辞的三分赞赏:“我是和迪诺·加百罗涅一起来的,只有我和他。现在他在城区里等我,如果你不介意,他也会愿意请我们吃上一顿不错的午饭。你不必马上做出决定,但很多人都在找你,他们中有好人,也有更多的坏人。”


“有好人也有坏人……那你呢?”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所以我想,我是作为好人来找你的。加百罗涅会为你提供保护,我也会。”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制作匣子的技术,你又想要什么?”


“我想来见你,”几乎是在伊诺千提的问题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就飞快地回答了,并毫不躲闪地用那双蓝宝石样的眼睛以她招牌式的“诚恳”眼神向对方望过去,像是在证明这并非一个草率的回答,“你曾经说过,你会为我做任何事。”


老人对她露出一个“想不到你还记得这种事”的表情。


“如果是在五年以前,我也许还会这么说。回去吧格雷,如果你只是来看望一个老无所依的老头,我倒不介意和你多说会儿话;但要是你是代表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们来说服我去替他们工作……那我只能说后会有期了。”说完他一步一拐地开始往回走,身子沧桑到有些凄凉。


“在这里说再见之后,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身后传来的这句话让老科学家顿了顿脚步,多利亚纳以为下一秒她便会看到一张回心转意的脸,但随后老先生只是轻咳了一声:“那记得倘若你有一天想起去埋我的墓地看一眼,别费心买花了,我有点花粉过敏。”


玩笑话放诸此情此景便不再好笑,英国人陷入了沉默,蓝眼睛里几乎流露出了货真价实的难过情绪。她再次低头望向高崖下的海面,这是个刮着风的日子,海浪在石壁上冲撞得支离破碎——或许还连同着它带走的那部分人的生命。


“我要在的里雅斯特待上五天,明天我还会来找你,到那时我们也许可以聊些……让人高兴的事。”


……


“你不用跟来的,这片森林里布有简易的幻术网,到处乱走很容易迷路。”离开修道院后她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回走,经过一棵树时顺手用指节敲了敲树干,正不拘小节盘腿坐在树底下,试图拿一只蜗牛喂宠物龟的金发男人便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抖掉沾在上面的草屑和土渣,说自己坐得有点腿麻:“我跟丢你以后确实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所以我就等在了你来时候走的路上,我想你一定还会经过这里……伊诺千提果然没同意吗?”


“我感觉或许我们不该打扰他,”避开迪诺的视线,她看了一眼被他放在了肩上的安翠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二十世纪以来,我在一个地方只会居住五到十年,顶多二十年,否则我便无法解释年龄问题。而一旦离开,在那里认识的人我就永远不会再去见,即使我当初和他们关系不错。这是我第一次时隔几十年再见到同一个人,我一直以为这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现在看来,这只会让我们中至少一个受到伤害。”


“你们以前很亲近?”


“我们曾经是彼此的情人。”


这个回答委实出乎意料,迪诺有那么一刻不自觉地发出了一个感叹的音节,可惜英国人抿着嘴唇,看起来绝非在说谎。


“那这会让你难过吗,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多利亚纳看了同行者一眼,并未立刻回答。在首领好脾气地为此说了句抱歉准备结束话题的同时,一串脚步声在身后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高昂的“喂,等一下”,他们回过头,一目了然地看见飞奔过来的瓦列里。小伙子跑得气喘吁吁,头顶上还跟着那只叫“佩妮”的乌鸦。


终于追上人以后他大口喘了会儿气才得以开口讲话:“那个谁,你,老师说他愿意今晚请你们来吃晚饭了,只能你们两个来,你,还有他……这家伙是加百罗涅现任的头领没错吧?”


“他是。这真是太好了,”闻言英国人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不过小家伙,你该好好去上节礼仪课了。”


“谁他妈是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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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的私设不知道会不会戳雷点……大家都开学了,是不是我工作日发会不方便看?如果是的话那我就都周末发了哦。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3-11 19:46:00 +0800 CST  
chapter 18:与昨日畅谈




中世纪的老建筑群在太阳落山前就迎来了客人,英国人还兴致勃勃地带了盒海鲜派,说那是在一家沿途的面包店里看到的,香味委实诱人,外加拜访他人从不该空手的礼仪习惯,便买下打包带了过来。


听闻这个说法的瓦列里不为所动地耸了耸鼻子,转身把他们带去了图书馆,抬手按下墙上的某块石砖,一排书架缓缓移开,隐匿其后的一扇铁门就展露了出来。


“真想不到,这看上去还停留在中世纪的悬崖已经被你们挖成了空壳,这对文化遗产的保护没有影响吗?”


“人们破坏文化遗产的举动数不胜数,谴责他们去吧,格雷。”


沿着铁门后的台阶一路往下则到了位于修道院底下的现代化地下室,狭小的客厅里伊诺千提正坐在那儿喝一杯咖啡,听到多利亚纳的提问后没什么好气地回了一句。可对方毫不介意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纯真模样地用手撑住下巴:“建造这个地方花了多少时间?你销声匿迹的这五年里都住在这里吗?”


“别处心积虑地笑得像个傻白甜一样了,格雷,”头也不抬地吐出这么一句,老头敲了敲自己手表的表面,“你们来早了,得再过半个小时才有饭吃。”


“那我们就有更多时间聊聊天了,真好。”


“我们之间的代沟太大,没什么好聊的。”


“不算太大,五十年前我不介意这一点,现在也不会。”


对方轻快而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老先生一时语塞,仿佛这才意识到他们中谁才是更年长的一个,因此面对英国人依旧年轻漂亮的脸,他选择将视线挪到了一旁好脾气地保持着笑脸的金发首领身上,不算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那么,这就是萨瓦托家那个笨手笨脚的蠢小子?”


即便被这么形容也并未表露出任何不快,迪诺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毛:“您先前认识我吗?”


“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身高才到我的腰,那会儿萨瓦托还活着,但加百罗涅掌权的已经是他那优柔寡断的儿子了——我猜你不会还记得这些。”


“现在事情都不太一样了,先生。”


“‘都’?那她为什么还在这儿?”


刺挑得像个一针见血的无理取闹,多利亚纳同迪诺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揶揄地耸了耸肩:“我也可以不在这儿。是瓦列里在做饭吗?我去帮忙。”说完她径直走去厨房。最能说会道的家伙走掉,气氛便冷了不少。
茶几上的咖啡不再冒出热气时,迪诺才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我们打扰到了您的生活,我很抱歉,但……”


“道理我都懂,什么你们找到我只是为了保护我和我的研究,或者与其让我的工作成果落到坏人手中还不如交由好人保管……小子,我不是在责怪你们。”


“但您看上去很不愉快,是因为我们的来访吗?”过了几秒也没得到回答,首领便试探性地继续猜测了下去,“那么,是因为格雷先生?”


看样子是猜对了,老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抬起了头,不太确定地比划了个手势:“你知道她是个……”


“是位女士,我知道。”


“那你了解她从前的事吗?”


“如果您是指我祖父那个时期的事,她告诉过我一些。”


“那你也许还听说过,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什么年龄。”


“十八岁,对么?”还是一个不谙世事和踌躇满志,兴许见到漂亮姑娘还会脸红心跳的年龄。



对此老先生点了点头,起身去将凉了的咖啡倒进了厨房的水槽里,并在拖着瘸掉的一条腿回来后重新给自己倒上了热腾腾的一杯清咖:“好好想象一下吧,小鬼,如果你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但似乎远比你见多识广的姑娘,她平易近人、聪明、幽默、有教养,而且还他妈是你所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你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她。然而过了几十年你再看到她时你已经是个满脸皱纹连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家伙了,除了自己的工作之外对外边的新玩意儿一概不管不问,不知道任何一个流行歌手或是当红明星,但她却还是当年那副模样,一副大城市里赶潮流的小青年的扮相……换做是你也不会感到愉快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老科学家的后半句话是指,当天下午出门时英国人穿的是休闲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黑底色的Tee上还印着个白色的骷髅,马丁靴上镶有铆钉,这使当事人即使被扔进任何一个中学生们的彻夜狂欢派对中都不会有丝毫违和感。


“格雷先生不常这么打扮,因为她认为太过随意的着装风格并不适宜她所需面对的许多场合。”毕竟话题对象刚开始注重衣着时查尔斯·沃斯都还尚未过世。迪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试图把话题引到更轻松的方向:“不过她确实偶尔会去穿那些即便是我也会觉得太过前卫的服装,这让她外出旅游甚至都能买到学生票。”


“而她的上司却在穿腌黄瓜色的外套,她有对你提过这个问题吗?”


这话和多利亚纳前些日子所说过的某句不谋而合,让迪诺没能忍住笑,并不对针对自己的吐槽表示任何气恼,仅是做出了一个颇为无辜的表情:“好吧,我明白她为什么喜欢您了,格雷先生几乎说过和您同样的话。”


可惜老人不怎么打算为这个玩笑捧场,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哦是么。尽管如此首领仍旧断定他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难相处:“能跟我多讲些关于我祖父,或是关于艾斯托拉涅欧的事吗?我对此所有的了解都仅仅是来自一些旧文件档案,长辈们认为这不适合作为睡前故事来跟我们讲。”


“毕竟在小鬼们看来童话故事的确有趣多了,科研人员的经历甚至不及课本来得好玩,你到底在感兴趣些什么?”


“我不确定,也许……在艾斯托拉涅欧灭亡时,您退出他们资助的科研项目了吗?”


这一提问似乎让老科学家想起了某些糟糕的回忆,他按了按太阳穴,表情说他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伊诺千提闭了会儿眼,再次睁眼时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他们开始从孤儿院领回大批孩子们起我就意识到事情不太对,那时家族里有人在印度发现了一个少年,当地村子里的人相传他有一双恶鬼的眼睛,他被驱赶出村子的时候身体状况极度虚弱,山上寺庙里的僧侣收留了他。但在艾斯托拉涅欧的‘土匪们’把他带回来后不久他还是死去了,似乎是因为承受不了那双眼睛的负荷。之后家族便启动了大量非人道主义的实验,想把眼睛移植到别的孩子身上,其间死了不少人,眼睛中的一只也因为手术不当而坏死,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退出了他们,而这就是那帮狗杂种送给我的临行礼物。”说完他伸长了那条瘸腿,陈年旧伤外加上了年纪后的风湿与骨质疏松使这更加不容乐观。


“我认识一位医生,虽然他没有行医资格证,但他确实是我所知最好的医生,他可能有办法帮到你,”此刻从厨房走出来的多利亚纳加入了闲聊,她走到首领面前风轻云淡地抬起了手,宠物龟死死咬住她食指的情景把迪诺吓了一跳,受害者本人倒毫不介意,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指,“你的安翠欧在企图来偷吃菜叶子的时候险些被瓦列里的乌鸦把脑袋从壳里扯出来,它现在吓得咬住我的手指不放。”


小家伙似乎咬得挺凶狠,英国人的手看上去破了点皮,迪诺连忙安抚地捧住乌龟,好不容易才让它松了口:“哦,抱歉,都是我的错。”


“千万看好它,瓦列里说佩妮什么想都吃,”——所以它的食谱中当然也包括乌龟——她漫不经心地用另一只手揩去指尖上渗出的一点血,只两秒功夫伤口便消失不见,“我是来跟你们说一声,晚餐快做好了……”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立竿见影地让老科学家露出了警觉的表情,并且很快在场的另外两人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此在从厨房里冲出来的小伙子刚想有所行动时,多利亚纳就果断地拦住了他:“来的人是个幻术师,你先别轻举妄动,让我看看情况。”


“之前也有人接近过这里吗?”


“一般的人在进到会触发警报的区域前就会被森林里的幻术网引导到远离这里的地方,”头也不抬地回答了迪诺的问题,老人拄着拐站站了起来,“监控室里能看到外面的录像,你们要去看看吗?”


“监控可看不出对方能力的强度。”——不过我可以。但她没这样说出来,只是用手捂住了嘴,随着喉咙呕吐样地动了动,一条食指粗细的黑色小蛇吐着信子被她吐了出来,英国人接着走到地下室的铁门口,将门开了道缝让蛇钻了出去。见状的瓦列里心直口快地说了句恶心,立马被老人用拐杖敲了一记脚背。


可惜用于侦查的爬行生物所见景象不能与施术者之外的人共享,前往监控室看到录像画面后,迪诺很快认出了不速之客:“是基里奥内罗的幻骑士,他怎么会来?”


“我印象里这个家族声望不错,并且世代的首领都是女士,现在还是如此吗?”


首领点头肯定了英国人的话:“还是如此。只不过大多时候涉及到待人接物的工作,艾莉亚都会交由伽马来处理。我不太确定幻骑士是以家族、个人,还是别的什么立场而来了这里。”


监控画面中面无表情的男人距离修道院外的雾火炎结界越来越近,除此之外别无异样,可多利亚纳却突然倒吸了口气,转身大步向外走。见此首领连忙嘱咐了一句让小伙子瓦列里照看好老科学家,随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踏出建筑物他们一目了然地看到了几十米开外的男人,方才英国人吐出的蛇正被他捏着脑袋,身子挣扎着缠绕住他的手腕,再下一秒,男子手上的力量逐渐加重,可怜的爬行动物随即无力地停止了挣扎,化作靛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好在结界多少阻挡了他的脚步,多利亚纳径直走到他面前,脸上难得不带任何笑意:“它是无害的,您这么做就太失礼了。”


“哦?加百罗涅的人先找到他了吗?”“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对方瞥了一眼英国人身后的金发首领,算不上特别无礼地微微低了低下巴,“我受首领的派遣而来,为了避免伊诺千提不被不法之徒控制。首领预见到能在这里找到他,不过现在看来他已经受到可靠的保护了。”


“的确如此,劳烦艾莉亚小姐担心了,也辛苦你专程赶来一趟。”言下之意,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也可以回去了。可首领语气温和,让人很难不相信话语仅仅是发自内心的字面意义。


不知理解与否,对方点了点头,波澜不惊地说了句我会向首领转告这一点的,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似乎就要离开,英国人却开口叫住了他:“您大老远跑来,不留下来喝杯茶再走么?”


“不必了,多谢。”


“那需要我送您回城里吗?天色不早了,森林里的路并不好走。”


“谢谢,但也不必。”


“那么后会有期,先生。”显然是意料到对方必定会回绝,多利亚纳不假思索地回话道。好在男子并无多言之意,只是在走出去几米后莫名停步回了回头。


“别担心,先生,即使您不相信我,您也知道加百罗涅的首领是可信的。但我们不能确定您是否可信,所以请回吧,反正无论如何,我想我们都还会再见面的。”


逐客令足够浅显易懂,于是古怪的幻术师也不再久留,离开前甚至没有说再见。目送那个背影大步流星地走远,迪诺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拍了下英国人的肩膀:“这个地方从现在开始就不再是个秘密了,我们得早日离开,格雷先生,你有办法说服伊诺千提和我们一起走吗?”


这个问题过了将近半分钟也没得到回答,就在首领以为对方并未听清自己的话时,她却猛地回过头,用叙述事实的口吻回答道:“他会的,我们明天,最晚后天就动身,伊诺千提从不会拒绝我。”


“我还以为他中午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


“别说了迪诺,他是个聪明人,理所当然能明白既然现在他的所在地已为人所知,尽早离开才是上策。伊诺千提也许不相信你,不相信大多数人,但他还是会相信我。”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4-04 00:02:00 +0800 CST  
个人理解中原著里的道林格雷直到死去心理都还处于一种并不成熟的状态,之所以喜欢《低速怪谈》版本的道林是因为剧里塑造出了一种“如果他没那么早死去而是接着活了更长时间,他便有了更广阔的眼界更渊博的学识,因此在一些方面也变得成熟了不少,可依然喜欢出人意料却又能保持在他掌控之中的事物,骨子里的某些部分也仍旧是不成熟的”这样的感觉。这篇文里格雷先生设定是女扮男装,所以在此之上她还带了更多关于女权问题的解读。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能接受,我设想中她其实是一个挺自私、自我中心和自以为是的人,三观比较非主流,然而凭着玛丽苏光环,啊不,是原著里描写的那种人见人爱的盛世美颜而左右逢源。
貌似到此为止迪诺的气场都被我写得有点弱,事实上想表达的是一种他一直在对格雷先生不讲理的地方保持着忍让态度的感觉。
关于伊诺千提以及轮回之眼的事情都是瞎掰的,天野娘没有特别详细的设定我就决定各种私设了。
最后还是想说,欢迎勾搭,欢迎回复,欢迎提意见,感觉高三从家教圈消失一年多以后吧里很多人都不认识了……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4-04 01:28:00 +0800 CST  
chapter 19:喧嚣年代(1)




“图书馆里有记载说,大约在十三世纪的时候,修道院里的人们试图通过某些教义中的方式找到神迹,但讽刺的是他们却因此找到了些更像是属于魔鬼的东西。来自别处的教徒们认为这是上帝对他们离经叛道的惩罚,他们集结起来,想要焚毁修道院,迎来的却是魔鬼的屠杀……我对这一段内容做了摘抄。”


“拉丁文,”扫了一眼笔记内容,迪诺稍显挫败地摇了摇头,“要是罗马人得先学好拉丁文,他们大概没剩多少时间去征服世界。”


“‘血红的瞳孔……反抗者呆立不动如同静止的石像,另一些则开始胡言乱语,目光呆滞……被吞食的残肢、撕裂的肉体……’,这看去像在描述地狱指环中的地狱之眼,”大致将摘抄内容浏览了一遍后英国人对其中几句做出了简单的翻译,“这上面说自从那件事以后修道院里的人们就努力把这块地方隐藏了起来,即便到后来大部分人都离开了那儿,也始终有人看守,以免那里的东西流传出去给别人带来厄运。看守人?真有这么一个角色吗?”


“教堂外有片墓地,除了我在庭院里发现的一副骨架外,最后一个葬在那儿的看守人是死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没错,的确有这样的一些人,而且他们大多都是术士,好让人们难以找到这个地方。”


对此多利亚纳颇显遗憾地摇了摇头,习惯性地旋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片刻的沉默中有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迪诺抱歉地打了个手势起身走开,留下英国人同老科学家面面相觑。


“让瓦列里也一起跟来真的没关系吗?但愿他的家人不会太介意。”半分钟后英国人打破了沉默,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车厢走廊对过靠在椅背上睡得昏沉的小伙子。


“他从小跟着他父亲长大,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他父亲在一次海难中丧生。他脑子很好使但不学无术,除了跟着我没别的事干得好。现在我就是他的家人,我不介意把他带去巴勒莫——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我以为你讨厌黑手党所以绝不会让那样的小家伙加入。”


“再培训一个能帮上忙的助手太费时间,再说是他硬要跟来的,而我已经没精力去把他关进厕所来防止他跟着了。”


幽默感不差,英国人不住笑了笑,却很快发现对方并未同她一样哪怕弯一下嘴角。似乎并不习惯于被人冷淡对待她表情僵住了两秒,颇为无辜地眨了眨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上次我离开加百罗涅后我去了美国,在芝加哥、纽约、巴尔的摩、华盛顿都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又回到了欧洲。我还去了德国,在慕尼黑大学拿到了一个心理学的博士学位。再之后就是一年前,我在乌斐济美术馆找到了一份修复油画的工作……”


“我听出来了,你的人生经历丰富多彩,这是件好事,毕竟你还有大把时间得去消磨。”


“不,我是想说……”想说什么?纵使平日里再怎么巧舌如簧她此刻也感到有些哑口无言,只能人畜无害地睁大了眼,因没能找到合适的措辞而抿紧了嘴唇。


好在恰巧此刻打完电话的首领回到了座位边,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坐下来:“是艾莉亚打来的,她告诉我幻骑士确实是她差遣而来,为此她还说了句抱歉,因为幻骑士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伽马认为他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症状……哦,还有,她邀请我们出席她举办的一场舞会,就在今晚,只邀请了家人朋友们,单纯的娱乐性质的那种。我知道格雷先生喜欢舞会,那,您会去吗,先生?当然瓦列里也可以去,如果他愿意的话。”说着他望向老科学家,眼神几乎带着一种盛情难却的期待意味,叫人不由感慨难怪加百罗涅的首领善于让人无法面对他说不,无论是在平日里还是生意上。


“有免费的威士忌吗?”


“嗯,当然。”


“那我也许会去,”与此同时车厢广播中传来了即将到站的预告,走廊对过的小伙子被一下子惊醒,发现只是抵达通知后自嘲地冲老科学家傻笑了一下,得到了一个堪比有个爱闯祸儿子的老爹一样三分无奈的表情,“至于瓦列里,他还没到饮酒年龄,但他是不是想找漂亮姑娘跳舞那是他的事。喂,小子,清醒清醒,准备搬行李下车了。”


“我让罗马里欧来车站接我们了,行李就让我来提吧。”然而好心的提议没得到回应,迪诺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随着火车稳稳地停在月台边,乘客陆陆续续下了车。不紧不慢地排在了后头,老人拎着个手提箱,一手拄着拐杖跛着脚踱到车门口,身后跟着任劳任怨扛着大号行李箱的瓦列里。相比挺亲民地背着个双肩包的首领,两手空空的英国人将双手揣进裤兜乐得清闲,丝毫不介意会被误会太不尊老爱幼。


迈下车厢门口的台阶时老科学家费了点功夫,口袋里一块怀表不留神坠地,咣当的声响被淹没在周遭的杂音里。注意到这点的英国人在他们身后弯腰将其拾起,顺理成章地打开看了一眼——镜面似乎已经破碎了个把年,指针早已不动,倒是表盖上的照片还保存得很好,黑白的相片拍摄于一场晚宴,画面中的主角为一对年轻的男女,小伙子身材高挑、模样英俊,而女孩则一目了然地便是在场的某位,身着昂贵的礼服裙,即便打扮得无比珠光宝气却偏也不显得俗气。


有那么一刻多利亚纳感到了一丝百感交集,在身后的金发首领凑上来想要看一眼前她迅速地合上表盖,将它收进了口袋里。


“你不把它还给伊诺千提吗?”并没来得及看清照片内容的迪诺漫不经心地歪了歪脑袋,将背包带从一边肩膀换到另一边。


“今天晚上的舞会时再还,你先别告诉他,”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小把戏得逞模样地眨了眨眼,“记得帮我的老朋友准备一套西装。晚上见,迪诺。”


……


舞会开始了好些时候,得益于受邀者间不错的人际关系,无聊而虚假的寒暄或是谈论天气便可省去。迪诺正意识到自己方才讲的笑话也许并不幽默,因为作为听众的沢田笑得有些尴尬,而他银发的岚守则毫不掩饰地用鼻子哼出了一个饱含嘲讽的声音。在这样的情形下金发首领便更真切地注意到,自家那位会对此也礼貌微笑却也会直白指出这并不好笑的幻术师迟到了。


不算让人意外,毕竟那一位从来有种膨胀而并不过分夸张的自信,认为自己在大多情况下都理应且值得让他人等待。只是此刻刚脱离杳无音信状态的老科学家已经到场,并表现出了不怎么符合他学者气质的酗酒形象。


“你知道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美国,人们大多信奉享乐主义,及时行乐,朝生暮死,即便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们也愿意在今晚醉死在舞池中间。但据我所知,格雷那小**从十九世纪就开始过这种生活,因为她不必担心财源枯竭或是酒精中毒然后猝死在哪个街角小巷里,”在转身前伊诺千提便未卜先知地对走到他身后的迪诺这样说道,还聪明地避开了对方企图拿走他酒杯的手,“话说回来你看到我的怀表了吗?下火车之后我就找不到那玩意儿了……”


“你是说这个?”话音刚落一块陈旧的表就被拎着表链举到了他们眼前,拿东西的手天花乱坠地带着些镶宝石的戒指,而手的主人打扮得隐约有些喧嚣年代的特色,香槟色的礼服裙修身而悬垂,裙摆曳地,垂领开得挺低,浅金色的头发被烫出些弧度,头上系以手工钉珠的半透明头巾,珍珠串成的choker看上去价格不菲,她脸上的妆容倒不算过分艳丽,恰到好处地将这身用钞票堆砌而成的行头柔和得精致而优雅。


悬挂着的怀表被打开了表盖,缓慢地旋转,因而周围人都能看出,这位高挑养眼的年轻女郎与怀表里边照片上的那位有着同一张面孔以及相似的服装。


无论是身高亦或是长相都很难不让人过目不忘,狱寺隼人认定自己并未见过这样的一位女性,但相似模样的青年倒是最近才见过一位。不难猜出他们所想,多利亚纳向沢田纲吉和他的岚守微微欠身,再一次向他们自我介绍道:“多利亚纳·格雷,也就是‘那位’格雷先生,我们见过的。”


信息量太大,让银发岚守一时没能做出评价,但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片刻,对方身材似乎并非造假。


“没错,先生,我是位女士,”又一次在他人发问前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多利亚纳将怀表放进了老先生的手里,“你在火车站把它弄掉了,我就擅自帮你保管了一个下午。”


“因为你赶着为你今晚的高调出场做准备而来不及把它先还给我是么。”


“像往常一样,”她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甚至炫耀般地抬了抬下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许多事其实都没怎么改变。”


“只是你。现在你要是不介意,我这杯酒喝完了,得再去添一杯……”他正打算转身,英国人却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助步的拐杖从老先生手里脱落,眼看他就要跌倒,一抹厚重的靛色烟雾突然迅速地从英国人的戒指上扩散开来,并在眨眼间功夫就均匀地遍布和消散在了整个厅堂里。回过神来时老科学家却发现自己并未摔倒,吃惊之余他尝试着动了动那条瘸腿,却发现伴随自己多年的伤竟仿佛不曾存在过。


“这和当时的是差不多的舞会差不多的场景,我也可以穿和当时相仿的礼服,和你跳同样的舞,那你呢?”


她刚说出这句话时老先生还未能明白,直到他无意中低下头,透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他看到自己的镜像——并不再是年老佝偻的老人,而是在幻术的作用下,如从前一样年轻、高大的漂亮青年正充满疑惑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4-29 16:26:00 +0800 CST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情感洁癖……我个人是感觉如果格雷先生真的活了那么久的话感情史大概会很丰富。舞会这个片段大概会写两章,讲一讲格雷先生性格与价值观上的某些问题,以及下一章艾莉娅会出场。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4-29 16:59:00 +0800 CST  
chapter 20:喧嚣年代(2)




红色的跑车畅通无阻地在马路上行驶,副驾座上的英国人开始对开车的金发首领胡言乱语。

人们看《暮光之城》,看《惊情四百年》,看《欧兰朵》,于是总认为长生不死是种简单、美好、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她说,抬起左手望着中指上的宝石戒指。大炼金术家皮埃尔·德·波尼法斯说石榴石能驱魔,但我却能安然无恙地戴镶着它的首饰,你说除了魔鬼难道还有什么会想把我变成这样?


“别说了,格雷先生,睡一会儿吧,”不忍指出她此刻委实有些聒噪,迪诺轻轻将手覆在她的左手手背上,“你的手臂挡住后视镜了。”


……


大约一个半小时前舞会背景音乐演奏到一首蓝色多瑙河,酒杯里的冰块第二次倒映出英国人与她高个子舞伴的身影时,金发首领被带着酒气的医生架住了肩膀:“喂,小子,如果不是我喝得太多醉到头晕眼花,那我想我就看到了你的女朋友在和别人跳舞。”


“我甚至不确定格雷先生算不算是我的女性朋友,不过医生,我倒是很确定你的确喝多了。”


表情在说他没在听对方的回答,夏马尔耸了耸鼻子接着问道:“和她跳舞的是谁?”


“那是大科学家伊诺千提。”


“我想象中他绝对不长这样,是因为酒精作用还是这里从刚开始就浓度超标了的雾火炎?”


对于这个问题首领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再度望了一眼自家幻术师所在的方向,他用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手中的酒杯:“我感觉这样不太好,毕竟过去的事总归是已经过去了。”


……


“过去的事总归是过去了,幻觉改变不了什么。现在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能让我的腿变好?”舞曲尚未演奏完,舞池中仍有成双成对的人们在随音乐节拍走步旋转,因此突然停下舞步的大科学家很快遭到了报应,被一位打扮过分浮夸的太太的龙虾尾裙撑撞到,险些跌倒。


而他的舞伴则是轻巧地躲过了另一对跳舞的男女,上前将伊诺千提带出了舞池:“我看过你的病历,你的腿已经没有什么物理性疾症了,这都是你的心理因素造成的,我只是塑造了一个情景让你潜意识里认为在此情况下你应该有一双健全的腿。”


“如果你还看过我的财务支出记录,你就还会知道我花钱搞来了些街机以免我的腿完全残废以后日子过得太无聊。我该对你说多谢好意吗?”


对方几近有点消极的自我嘲讽并没有改变英国人的心情或是面部表情,她寻常地眨了眨眼:“那你都有些什么游戏,拳皇?”


“吃豆人、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这大概算是个冷笑话,说完后他有些趔趄地踱到一个座位边坐下,得益于幻术而返老还童的脸上露出了些疲倦的表情,“幻术不能一劳永逸,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格雷?”


“我只是想帮你。”


这本不是什么失礼的回答,但有那么一刻大科学家却露出了受到冒犯的表情,不过他很快闭了闭眼平静下来,只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依旧带着点儿与他此刻年轻皮囊不相符的饱经沧桑:“你为什么不能正常地接受,我已经太老并且已经不再那样在意你了的事实呢,格雷?”


被指名道姓地质问到时英国人下意识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却在启唇后猛然发现她还并未找到合适的反驳措辞,因此稍显费解地皱起了眉。于是就在她出神的这一当口,食指上的靛色宝石戒指被她的舞伴一下子取下,一时间宝石光泽迅速黯淡下来,没有了媒介的雾火炎失去效力,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也很快回复到了年老佝偻的模样。


“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很不高兴,不是因为你在意我,而是我不再是你希望我维持着的那个样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对此你非常失望。但这不是我的错,”说完老先生重新将戒指戴回多利亚纳的手指上,稍显困难地站起来,拖着虽说没真正残疾却因长期缺乏活动而依旧不灵活的腿踱到墙边拾起自己的拐杖,因而没注意到此刻英国人精神状态显然有点不佳,“现在,格雷,作为一个老年人我得老实回我住的地方休息了。祝你今晚过得愉快。”


最后半句倒是个诚心诚意的表达,在得到回复之前老人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门外。舞会依旧在进行,欢快气氛并不因少了一个参与者而减少半点,但多利亚纳却莫名感到一丝头晕目眩,或许是因为被水晶吊灯的琳琅光线晃了眼,她环顾四周,最后决定前去这里的露天阳台,并乐观地希望新鲜空气能让自己状态好起来一点儿。


室外气温凉爽,星星不合时宜地闪耀,圆月一如既往地明亮,英国人心情并不怎么美丽地一把扯下头饰随手丢弃在一边,一扭头却发现清静之地有人捷足先登。墨绿色头发的女士身穿着典雅而并不张扬的衣裙,两腿交叠坐在露台栏杆上,和颜悦色地对她露出一个极富亲和力的微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喜欢舞会么?”


“我喝了点酒,想出来透透气,”她撒了个谎,走到女士身边倚在栏杆上,“您呢?艾莉亚小姐?”


“我没喝酒,但也想出来透透气,因为伽马准备的软饮料单里只有可乐咖啡和果汁,却没有我想要的奶茶,”一目了然地看出对方并未实话实说,艾莉亚贴心地开了个玩笑,“好羡慕啊,你的裙子那么好看。是为了穿给谁看吗?”


这可是猜对了,多利亚纳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虽说大多时候这更多地只是简单地因为,她注重仪表,喜欢被人关注,但如果仅因如此她今晚大可不必穿她并不那么喜欢的修身礼服和高跟鞋。“他先回去了,我说的一些话让他不太高兴。”不远处的树枝丛中发出了窸窣声响,一只黑色的野猫敏捷地从树枝上跳下,眼睛的光亮在暗环境中稍稍有些骇人。将视线从小动物身上移开,英国人抬头直视进艾莉亚的眼睛,似乎想从中获得什么信息。


看透人心的能力外加对方并未刻意隐藏心思,基里奥内罗的首领小姐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放慢了语速,以一种试图让人接受的口吻指出:“你不能强行改变自然规律,虽然这有时候并不美好,但每个人都会衰老下去。”


“我就没有。”


遭人脱口而出地反驳也并未让艾莉亚产生半点不满,与之相反她笑出了声,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捧住下巴,宽容地歪了歪脑袋:“这就是你让不少人羡慕的地方了,尤其是被女孩子们。”


“那您呢?如果您能选择,您会想变成我这样吗?”停顿两秒,她权衡了一下有失礼貌的话是否会对她们之间的人际交往产生太大影响,最终还是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知道的,您就要死了。您没有生病,但您的生命正在凋零,比任何情况下都要迅速。”措辞相当直白,甚至缺乏礼貌,可蓝眼睛咄咄逼人,眼神说她不得到答案不会满足。


话题内容沉重,眼前的女士却坦然地做了个深呼吸,嘴角的亲切微笑丝毫不减:“这是我的命运,我一直都准备好了迎接它。”


“我并不相信命运这种说法。如果一切都是既定的,我是否就注定要变成这副模样?”


“你指什么?”


“一个不死的怪物。”


她说这话时艾莉亚几乎能感觉到她有些难过,因为英国人收起了一贯上扬的声音,音量小了下去,甚至稍稍有些沙哑。她双手扶住栏杆,低头往下望去,眼睛里有种似乎很想跳下去的神色,又也许这只是醉酒或头晕的表现。艾莉亚注意到英国人小幅度地甩了甩脑袋,以干眼症者的方式连续眨了好几下眼,小动作无不意味着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


基里奥内罗的首领小姐从扶手上跳下来,关切地上前用一只手轻轻搭上对方的肩膀:“你还好么,多利亚纳?……我可以叫你多利亚纳吗?”


“我有点偏头痛,”她简短地回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情况并没有丝毫好转,“抱歉,艾莉亚小姐,我得去一下洗手间。谢谢您愿意陪我说说话。”


那看上去并不仅仅是偏头痛,艾莉亚没有指出这一点。多利亚纳走回室内的同时伽马正带着一瓶瓶装奶茶来到阳台——这是他特地跑到离此处最近的便利店买来的,确切地来说是山路加油站里的小超市。平心而论他认为自己的首领不该喝太多这种加了香精防腐剂的饮料,但他也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职,毕竟红茶加牛奶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调配方式。


与他擦肩而过的高个子金发姑娘步子近乎匆忙,并且用手扶住了额头,表情说她感觉很糟糕,好像就要晕倒。他向着年轻姑娘走开的方向瞧了一眼,犹豫着是否应该出于绅士礼仪而去帮忙,向前迈步的脚踢却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到镶着水晶珠片的头饰反着些微弱的光。


“我记得这不是您的吧,首领?”他得到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点头,因此浅金发的男人弯腰把首饰捡了起来,“是刚刚那位小姐的?我去还给她。”


他刚要转身就被自家首领叫住,艾莉亚从他手里接过那件头饰,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让我去就好了。伽马,你为什么不去找女孩子们跳舞呢?”


“我应该时刻保护您,这是我的职责。”


“那你要和我跳舞吗?在我把这个还给多利亚纳之后。”


“我只是您的下属……”


“别这么说。”话音刚落她听到室内传来一阵骚动,匆匆赶往事发地点,艾莉亚听到洗手间门口有位女士似乎受惊不浅,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双手抱住胳膊,用由于方才的叫喊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向周围的人解释里边此刻场景极其恐怖,镜子碎了一地,并且有人好像死在了那里,被割喉而死,血一直溅到了天花板上。听完这些后首领小姐义不容辞地走进了女士洗手间,不顾伽马的阻拦,于是她一目了然地看到几分钟前还在同自己谈话的英国人此刻正虚弱地跌坐在一滩骇人的血泊中,一只手支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一片玻璃碎片——艾莉亚很快明白她就是用这个来割破自己喉咙的——一些细小的碎屑嵌进了她的掌心里。


她此刻显得头脑不太清醒,艾莉亚判断这种情况下他们很需要镇静剂或是高浓度的雨火炎才能让她尽快平静下来。正想到这里,一只羽毛泛着漂亮蓝光的燕子便落在英国人肩上并安定地栖息下来,仿佛把此处当成了自己的长期住所。下一秒下巴上有着一道疤的黑发男人走近查看了一下情况,他身后还跟着伽马、迪诺和夏马尔。其中金发首领大步迈到女士们旁边,小心地从自家术士手中取走玻璃碎片,仔细检查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伤口——血渍委实惊心动魄,但豁口已然愈合。因此他稍稍松了口气,向在场的人用口型说了句她没事。


“这是女士卫生间,伽马你不应该连门也不敲就跑进来。”墨绿色头发的女士二话不说伸手从面前迪诺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块方巾轻轻擦拭着英国人脖子上的血迹,语气里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但内容指名道姓,伽马一时露出了“为什么只怪我”的表情。


“你还好吗,格雷先生?”显然她不太好,想了想迪诺决定不再接着追问她这么做的原因,“我送你回去吧,今晚我会陪着你。”


以她现在的状态回答问题也许有点困难,英国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医生似乎已经酒醒,难得敬业地凑近去检查她的精神状况,捏着她一侧眼皮用一支微型手电筒照进了她的眼睛里,然后得出结论说山本武的雨火炎有效程度胜过最好的镇静剂以及,她之所以如此不出意外是没按医嘱服药以至于躁郁症发作,症状严重。


“我会监督她用药。抱歉艾莉亚,给你的晚宴添麻烦了,对你的损失我会做出赔偿,”迪诺由衷地说,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英国人的肩上,相当小心地将她横抱起来,样子仿佛在搬运什么易碎物品,“是我的错,我之前还以为,格雷先生声称她有躁郁症只是面对某些事情时的借口……”


感谢基里奥内罗首领小姐的大度,他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原谅。高个子的姑**他想象中要重一些,但抱起来尚不算太过困难。他低头看到自己怀里,一言不发的英国人此时还醒着,长睫毛微微地颤,眼睛里不知是自责、伤感还是别的什么,她抬了抬左手,似乎想要环抱住首领的脖子,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胳膊,沉默地闭上了眼。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7-24 23:47:00 +0800 CST  
chapter 21:失心疯


他没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到家的时候副驾座上的人已经完全睡着,金发首领不得不将她抱回房间里,后者身上的血渍开始变干,并不雅观地将一身昂贵的礼服黏在她的皮肤上。她应该得洗个澡。迪诺贴心地想,于是在将英国人安置在沙发上后便嘱咐家中的女佣小姐去找来一件干净的浴袍,自己前去浴室帮忙放些热水。


眼前的情景让法蒂玛不禁稍稍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恢复镇静,除了浴袍还周到地找来了干净的内衣和卸妆用品,等她回到房间时她发现多利亚纳已经醒来,似乎花费了几秒来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内容不太愉快,她想起来后缓慢地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满脸歉意地对女佣小姐笑了笑:“抱歉,法蒂玛,我这样没有吓到你吧?”


“这不是第一次我看到有人浑身是血了,以前我住在天桥底下的时候总会看到有人莫名其妙带着伤去垃圾桶里找吃的,在精神病院里也总会有人流血……对不起,我不该多嘴的。这些给您,”她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对方,但刻意避开了肢体接触与眼神交流,“卸妆水是我自己的,已经用了一半,不好意思……您的妆有点儿花了……”


她觉得对方说的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原因不明,也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精神状态不佳。英国人微微眯起眼,端详了几秒吉卜赛姑娘的侧脸:“从前几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看上去有些眼熟,我们更早以前见过吗?”


“我想没有。”


“我想也是……可以告诉我浴室在哪吗,法蒂玛?”


……


为了将多利亚纳抱起来身上也不免蹭到了血,此刻迪诺正在洗手台边试图将白衬衫上的红色污渍洗掉,但白色布料染上一丁点儿浊色便异常明显,即便血渍好不容易被洗淡,远看依旧不免留下印迹。这件衣服无疑得报废,他有些无奈地将其脱下来。下一秒有人没敲门就推门进来,即便在看到里边还有别人后也丝毫没有半点不自在,她透过镜子对首领虚弱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是要送我回我家。”


“你今晚最好有人照顾,需要我去你家替你带些什么过来吗?像是换洗衣物,随身物品,手机充电器?”


“太晚了,迪诺。如果你能借我一套你的衣服……”她稍作停顿,提议得到了对方的点头同意,“你的纹身看起来很眼熟,我记得萨瓦托也有一个类似的刺青。”


“是相同的,家族传统,”他这么回答时,对方正走到镜子前,用卸妆棉片将眼妆擦去,因此他转身退出了浴室,“隔壁的客房是给你准备的,格雷先生,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找法蒂玛,当然也可以来找我,我会在书房里。”


关上门后浴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英国人脱下礼服后眯着眼让自己靠近镜子,脖子上没有留下任何伤口。她花了一秒想象此刻画像会有何改变,最后得出结论画中的人物理应早已腐朽得流不出一滴血。她捧了些水浇到脸上,再次抬起头时用余光瞥到自己腹部一道长而显眼的伤疤。在旁人看来这大概很不合理,何况事情已过一百多年,时间却没有让这道疤痕淡化半点。决定不再考虑这些后她将淋浴间的水温调高,好冲去身上开始干涸的血渍。


被烫出波浪的金发在沾水以后再次顺直下来,离开浴室前她随手将头发擦了擦,披上浴袍开门走出去,一下子便看到自家首领正等在门口看着手机。


“我以为你会在书房。我是在被看守着吗?”她半开玩笑地问。


“我有点担心,毕竟浴室里也有镜子。”


“我吃过药了,别担心。”


那句辩解算不上让人省心,但首领还是放心地笑了笑,说我带你去房间吧,你应该早点儿休息。这样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颇像在照顾一个个位数年龄的孩子,如同模糊的记忆里尚未去世的父母会用到的口吻,因为他回过头,发现英国人正在对他自嘲地笑。


“你一定觉得我很不知好歹,我活过的时间也许有你的五倍,但我却得让你来操心,”眼下她看上去很理智,声调稍稍有些压低,眼神里几乎透露出了自责的情绪,“夏马尔给我开过合理的处方,但那些药的建议用量有时显得太少,不足以让我感觉好些,有时又似乎太多,任何一点都会让我感觉更糟。我很抱歉,迪诺,我给你惹了太多麻烦了。”


“你心情不太好,如果你愿意跟我讲讲……”


“你有没有想过,迪诺,如果你不必为家族事务所困,你现在会是什么样?”打开客房的门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来,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对方,“我有的时候就会考虑这样的问题,只要我当初没有说那句话,我就会像个普通人那样,你知道的,变老。”


“你是说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让我想想……也许,无业游民。”


“嗯,不算很有创意。”


“那你呢?有创意些。”


“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实施了前额叶切除手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在笑,但说法危言耸听,他们相视几秒,英国人令人信服地接着解释道,“我没在开玩笑,迪诺,那个时候的伦敦就是那么对待我们的,即便是在今天也有人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被如此对待。”


“‘你这样的人’是指,性别认同障碍?”


“思维方式或行为举止异乎常人的人群,尤其是女性。大多时候他们对男士们更加宽容。”


比较严肃的议题,迪诺认为自己不能违心地说他能够感同身受,他拖来一张座椅坐下,诚恳而保守地回答:“对此我很遗憾,格雷先生。”


“这么说来,你知道做过前额叶切除手术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吗?”她将柔软蓬松的枕头斜立在床头,放松地靠进枕头里。颇有些年岁的老建筑依旧用着灯光并不十分亮堂的灯泡,水晶吊灯的造型有些巴洛克。多利亚纳抬头望了一阵天花板,终究被灯光晃得有点眼花。


金发首领摇了摇头,起身去将吊灯关上改而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我不太清楚,格雷先生,我以为这种手术到现在已经被禁止了。”


“十九世纪的时候他们却认为这简单有效,”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地轻抿了下嘴唇,双眼微微眯起,长睫毛微弱地颤——那看起来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她开始慢条斯理地把手指上的数枚指环一一取下来,在取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时稍稍停住了动作,“我曾有一个朋友,她是伯爵的女儿,聪明,美丽,富有学识,但并不温柔贤淑,并对那些思想古板固执的人们嗤之以鼻。她很易怒,毫不掩饰地支持着妇女选举权运动,甚至因此当街被人扔过石子——在那之后她骑马追了那家伙几条街,直到他不得不跳进泰晤士河里躲避——她的父母认为只有精神错乱的疯女人才会有那样的行为,他们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在那里她变得更加暴躁,她咬下了一个医生的耳朵,用指甲把靠近她的人抓得伤痕累累,于是他们决定让她接受,我是说,逼迫她进行前额叶切除手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已经变得很安静,麻木,呆滞,眼睛看起来像个死了很久的人。我们原本是很亲密的朋友,但她看着我,大约过了一分多种,她不认识我是谁……”说到这里英国人语速逐渐变慢,语气却依旧平静得异常,“我那个从前的朋友,她也许就像加利亚诺小姐。但塔蒂可幸运多了,她生活在这个年代,她至少可以保留自己的思想。”


这段话令首领货真价实地感受到了些沉重和悲哀,按理他知道自己该说几句中庸的安慰话,但最终他还是选择说出了现实情况:“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依旧有人会不得不在思想和性命中二选一,据我所知大多数人会选择性命。倘若有一天老加利亚诺去世,周围就会有人想方设法让塔蒂丧命,因为她比她的哥哥有想法,更不可控,并且那些人都不想看见,一个女士能做出比他们更大的成就,赚更多的钱。”


“可如果你必须按照别人的思想生活,性命还那么重要吗?”


一个出卖灵魂换取长久生命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多少有点事不关己,迪诺暗自笑了笑,自我更正:换取长久生命,还有不朽美貌。“你那位朋友,最后发生了什么?”


“她在接受完手术后的一年里就死去了,我没有参加她的葬礼。”


英国人的口吻几乎有点轻描淡写,迪诺认为她似乎省略了事实的某些部分。一百多年前的事,那理应无关紧要,然而直觉告诉他并非如此。他假装随口问起:“为什么跟我提到这些?”


“今天见到的一个人让我想起了她,她们有十分相似的眼神。”


“那让我猜猜,不会是艾莉亚,我想,也不是塔蒂……是因为法蒂玛?”


他的猜测让对方一瞬间流露出吃惊的神情,英国人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是不是了解到了关于她身份的什么事?”


这么看来是猜对了,迪诺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拍了拍多利亚纳的肩膀示意她躺下——多少有些强迫的意味:“时间不早了,格雷先生,按照医嘱你今晚应该早点休息。晚安,做个好梦。”

楼主 Carlly_Rosa  发布于 2017-09-25 22:13:00 +0800 CST  

楼主:Carlly_Rosa

字数:65206

发表时间:2016-07-12 05: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6-07 18:2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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