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让人点赞的精彩故事】(中短篇悬疑故事合辑)

其实不管是成名作家还是网络写手,很多都有很精彩很好看的中短篇小说!这次打算把我这些年所看到的一些精彩的中短篇悬疑故事陆续搬运到这里,不定期更新……各位,瞧好吧!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5:40:00 +0800 CST  
〖NO.1〗
【十号酒馆】 文/白饭如霜



这样一座酒馆,远远看去很漂亮,一副爱来不来的样子,里头却永远客满。而真实的情况是,那真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不要说客人,就连酒保,也不是省油的灯。


【楔子】


漆黑的道路上醉酒的归人唱着零零碎碎不成调的歌尽管无人欣赏他却不时大喊大叫:“谢谢捧场,啊。山上的朋友你们好吗?”这位仁兄的臆想中,自己想必是正在舞台上颠倒众生的一代名伶吧。
仿佛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呼应,摩托车的巨大轰鸣声忽然从远处响起,迅速逼近,醉鬼沉浸于虚幻的辉煌世界,懒得转头看究竟,但他踉跄的脚步随即被一辆超重量级的哈雷横路挡住,车手戴着巨大的黑色头盔,俯下身体,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彼此都能闻到身上的味道。
酒的味道,和,死的味道。
车手稍微抬起头盔,用一种与外表出奇不协调的温和声音问:“刚刚,喝过龙舌兰吗?”
醉鬼愕然抬起头来,费力辨认着对方的问话,脑海中似乎荡漾起一些残碎的片段——龙舌兰。呃,免费的,每人杯的,上好龙舌兰……
他露出几近天真的愉快笑容,抓住摩托车的把手用一种醉了的人特有的口吻喋喋说:“哇,有人刚刚,嗝,一口气喝掉八十杯啊。唔,是八十杯吗?还是五十八?反正,一口气喔……”
摩托车手对这个回答似乎相当满意,他点点头,发动机再度轰鸣,惊得附近停泊车辆上的警报器呜呜作响,巨大噪声的掩护下,一道黑色阴影带着沉重风声凌空击下,在醉鬼的后脑勺上撞出沉闷痛楚的回响。
醉鬼扑地缓缓闭上眼睛世界,陷人一片沉静虚空,黑暗而阴冷。在他最后的意识里,不知为何是感觉停电了——就在今晚的演出高潮正来临时!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孤独地躺在那儿。并不知自己是一桩多人造遇不明袭击致植物人事件的一分子。更不知在某一个卷宗上,这一晚被称作“龙舌兰连坐之夜”。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5:45:00 +0800 CST  
【01】


那晚十点我准时来到十号酒馆,已经有不少人。酒保约伯在吧台后擦杯子,把亮晶晶的擦得黑糊糊然后放回墙架。他是个本来长得超好看,却故意邋遢得叫人看不出他好看的男人。他跟我打招呼,说:“今天未了个没见过的男的,一脸死相。”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张生面孔.坐在吧台最远处的角落里,靠着点唱机,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看得出一辈子都养尊处优,此刻他低着头,面前放了一长排龙舌兰,正有条不紊地一口杯按顺序喝下去,不算特别快。但节奏感很好,简直称得上优雅,那模样就像永远喝不醉也喝不死。
十号酒馆在烟墩路十号酒馆前有一个小院子,四面围墙,铁花大门永远敞开一条黑色石子路通进去,酒馆只有两层楼,但房子很高,红砖,白屋顶,从远处看相当漂亮近看就知道这地方脏得不行。
门口没有标志,也没有名字,一副爱来不来的架势,里面倒是按常规摆着红木长吧台、架子、酒柜,木头地板闪闪发光。角落里的飞镖机很旧,喜欢发神经,明明没坏,但不管飞镖射去哪个部位都会激烈反弹,方向莫测,经常大家喝着喝着酒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惨叫,某位顾客捂着脸,一脑门子血摸出来,嘴里骂骂咧咧。
之后,约伯会打电话给120,救护车很快就到。在门口一停一两个小时。但大多数情况下伤者根本得不到包扎——开救护车的人要么在这儿直接喝挂了,要么在喝完回医院的路上被抓了去拘留。
我挺喜欢这儿,每天晚上准时来报道,不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是老觉得多一处不如少一处。我猜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少,所以来十号酒馆的几本上都是熟面孔,什么的人都有,基于某种微妙的情绪,我们从不相互招呼,在这儿不,在其他场合更不。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5:51:00 +0800 CST  
那个陌生男人直躲在角落里喝龙舌兰,从十点到十点五十分,不歇气地喝,他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开始还只是单纯地多看两眼,后来就变成全场紧盯。不少人过去跟约伯下注,赌他会不会直接喝死在这儿,约伯押不会,数额很大,差不多是他全部身家——是的,我们都知道约伯全部身家有多少。
喝到第五十八杯,普通人应该早被送去急救了,那个男人连眼睛都没眨下,好不容易他停了下来,擦擦手,站在点唱机旁听了一首老歌,《Soundofsilence》,带着一种郁郁寡欢的神气。
约伯放下手里的杯子,在全场瞩目下穿过人群和酒桌,问他:“哥们儿,你怎么了?”英文,标准的纽约上东区口音。
他凝神望着约伯,望了很久,然后笑了笑,缓缓说:“没什么,只是快要死了,心情有点难受而已。”英文,标准的纽约上东区口音。
大家都在想约伯这个乡巴佬到底上哪儿学的这一手,就见他很宽宏大量地点点头。“不管谁要死,都会有点遗憾的。”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杯威士忌,“请你喝吧。”
在十号酒馆酒保约伯请人喝酒,一定是被请那个人出了或正要出大事,杀人也好,自杀也好,想变性也好,想变心也好。中了大奖正愁五千万现金往哪个床底下藏也好,约伯有种神奇的天赋,芸芸酒客之中,他总是能眼锁定那个有心事的人,然后在一杯免费威士忌的协助下,将那些秘密轻而易举地听个底儿掉。到底怎么做到如此精准制导精确打击我琢磨不明白,反正他永远能在那么巧合的时刻为当事人递上一杯OnHouse的酒。
陌生人没有相关知识储备,因此不疑有,他很爽快地饮而尽,掏出一把现金塞给约伯,说多的就用来请在场全部人喝一杯龙舌兰。
大家都看着这位朋友姿态优雅地离去,走进黑暗中的步伐轻盈无声,但一分钟后在离枣树大概半米的距离,他猛然直挺挺地倒下来,发出一声疑惑的呢喃,之后便晕死过去。
没人去理他,在十号酒馆,个把酒客躺在泥地里不省人事,就像春天有野草生长一般自然而然。直到凌晨两点来临,所有人走尽,只留下我和约伯。
“怎么样?”我问约伯。
我今天晚上没有喝太多,希望可以保持一双稳定的手和清醒的眼睛。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5:58:00 +0800 CST  
他将吧台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非常利落,而后和我一起走到室外。天气很好,透过枣树的浓荫,星光潇洒地漫布周围,照耀着露珠一颗颗凝结成形,夜虫低鸣——那是自然界此刻唯一的声音。
我们蹲下来看那个陌生人。
“有病?”约伯问。
“肯定。”
“身体的还是心灵的?”
“估计都有,但前者比较致命。”
“那么交给你了。”
“又这样子吗?嗯,也好。”
约伯帮我把陌生男人送到我的住处,离十号酒馆大约一公里,我们并肩走,他抓着男人的后脖子在地上拖,像拖一只睡着了的猫。那入身量很高,双脚在地上碰撞出单调低沉的回声,但无人注意。
深夜的街道如同天堂,谁对谁都没有好奇心。
他跟我聊天:“那么,那些手术刀之类的,随便收着也不会坏掉吗?”
“当然不会随便收着的不过确实也不容易坏掉。
“说的是,人们对寄托看过往回忆的纪念品,态度总是比较温和的。”
“呸,你抒哪门子情,那不是纪念品好吧,我靠那个吃饭还得给你酒钱,对了,凭什么莱牌又涨价?”
“原材料涨了嘛,不过,喂,你真的有给酒钱吗?我没关系的,只要老板不追究就好了,反正他也常常不在。
我要掏出手机来给他看消费短信凭证,但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其他地方,很快我家也到了。
我住整一层带地下室的平房,在闹市区却四壁无人做伴,这房子早八百年就该拆了,可又一直没人来真的拆。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5:59:00 +0800 CST  
把陌生男人送进客厅约伯便打着哈欠离去,身影摇摇晃晃,我目送他从纯进化的角度来说,他的屁股是非常不错的自然选择结果。
我打开所有地方的灯,洗了手和脸,到沙发面前低头看着那个男人。
呼吸平稳,他昏得很扎实,龙舌兰是从犯。主要的攻击力量来自威士忌里的麻醉剂,浓度很高再高一点儿的话,就不用在他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了。
他很英俊,鬓角和指甲都精心修整过,身体保养得当,身上穿的白色衬衣值普通人三个月的工资,鞋子值十个月。
像这样的人,在某个晚上无端端走进家偏僻地方的酒馆,喝了能醉倒一只大象的烈酒,瞳仁和脸色显示出一种死人般的青灰之色。自知大限将至,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值得听的故事,说不定很长呢。
但我对故事从来都没兴趣,有兴趣的人是约伯。
我在乎的只是约伯拿来跟我交换的东西而已。
把那人的衣服脱掉,我吃力地把他扛进卧室把床推开那儿有一个屏蔽门,不仔细搜检根本发现不了,推开后里面空间很大,分几个间隔,最大那一个装设了无影灯,手术台,旁边有消毒间,最里面是整套实验室级别的化验设备。
如果有人发现这儿毫无疑问会认为我是杀人狂魔,以碎尸为乐,而为了不让发现的人这样想并且跑出去胡说八道,我说不定还真得这么做。
因为这个原因不能带女孩子回来过夜,实在是令人悲伤。
不管怎么样那其实是个专业的迷你医院。
我做了一系列必要的前戏,而后把男人摆上手术台,吹了一声口哨启动卧室里的声控音响,音箱中传来令人安心的D大调卡农,这样的节奏,适合将一个人开膛破腹。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1:00 +0800 CST  
【2】


第二天是周末,酒馆在下午四点就会开门,我去得很早,但还不算头一个,里面早就站着几张宿醉未醒的老面孔,眼睛都对不了焦,他们各自占据一个角落,有的喃喃自语,有的摇头晃脑,有的不断地掉眼泪,这是一整个群体的自我哀怨时间。周末的下午四点,一家酒馆就像一个教堂,只不过这里供奉的神对肉体或精神都没有兴趣,唯一需要的献祭是信用卡或现钱。
约伯一如既往在吧台后面坐着,看到我点点头,“搞定了吗?”我坐上他对面的位子,“搞定了。”
如我所知,他绝不会马上露出明显的欣然之色,就像在玩BullShit-样不管你摇出了几个六,开盅前都要保持平常心.约伯只是简单地说:“怎么样?”
我看了看四周的人.想借鉴一下今天用哪种酒开场比较适合回魂,但大家似乎都在做莫名其妙的祷告,谁也没点东西喝。
既然无从拖延,我只好说话:“微量元素中毒。”
“哪种”
“一共十一种。”
“啊?”
“人为的,下毒的人是行家,经过长期的投放,让他体内各种微量元素超标,交叉作用影响内脏和神经功能直到致命。分量、效果和时间都掌握得很准,对这人的身体状态也了如指掌。”
“长期投放?听起来有难度。”
“如果是他信任的身边人就很容易。”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2:00 +0800 CST  
“意思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杀他,杀到某个点上就死了吗?”
“嗯,如果他昨天没有进来喝杯酒,现在应该都臭了吧。”
我不由自主地做了个鬼脸。命运无常,有时候像一个冷笑话。
约伯吹了声口哨,声音不大,但在各处自High的人都感觉到脑仁涨痛。
他的意思很简单,这次总算遇上点儿新鲜的了。
约伯让我救过各种各样的人,都是十号酒馆的客,原因也五花八门,有时单纯因为心情好,有时是他睡过人家老婆,或者将要睡人家的老婆,我从来不问只要他付出代价——一笔钱或者一个人情。大部分时候我们现金交易人情太贵,随时可能搭上性命,不适合作为常规货币流通。
但这一次不一样。
“救他?干吗?”
这个男人不是熟客,和十号酒馆不存在那种微妙的感情牵连,他来过,走了,死了,没赊账,除了他点的那首歌不符合我的音乐品味,几乎算是一个完美的顾客,适合被马上遗忘。
既然我问了,约伯就要答。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愿和熟人交往——你不必把自己想要遵循的人生法则都刻在额头上昭告天下——刺青技术再好,皮肤面积毕竟有限。
他想了想,说:“那个,是AFK的大老板。大卫•迪。”
AFK是价值以百亿计的巨大商业集团,从亚洲起步,总部在纽约,我订了不少财经报纸和杂志,很熟悉那些巨贾的面孔。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3:00 +0800 CST  
我表示否认,“不对,AFK老板是嘉吉罗勒,女的,前天还接受重要财经节目采访.没听说董事会紧急换人。”
约伯毫不动容,“你说的那个是AFK的高级管理层,我说的,是看不见的顶层。”
那些泼天富贵的真正资产所有人,隐形在传媒与公众的耳目之外,俯视众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唯一帮草民们维系最后公平的是死亡。
我凝视约伯的眼睛,不需说出心中疑问他已先发制人,“治好他,值一大笔钱。”
大得你无法想象,就算你在最深的噩梦最凶险的关头想起,也会因之心情大悦,小宇宙以前所未有的能量燃烧起来勇斗恶龙。
本来我以为约伯会跟我讲人生观和价值观,但事实证明他比想象中更了解我,既然他开门见山,我也就当仁不让:“对半。”
分成的谈判总是比较艰苦,但时间这永恒的大杀器站在我的边。
首先,那个男人躺在我家,十二小时内不接受超专业的治疗,就会变成一块死肉,有毒,成色很差,就算大量花椒麻辣也不能掩盖异味,不管十号酒馆的厨子木三技术多么厉害,我也敢打包票连狗都不会吃下他的肉。
其次,天色很快就要暗了,人们陆陆续续进来,酒保约伯,随你有几份副业要做,酒馆有他的信徒不可怠慢。你最好确保今天的手撕牛肉够量,否则人们手里的打包纸袋会笼罩到你的脑袋上,伴随着狂风暴雨般的木棍。
所以,不管这一票收得到多少酬劳,我们对半。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4:00 +0800 CST  
【3】


算盘打得滴答乱响,我才喝两杯酒,已经从天上想到人间,连包个火箭顺便泡泡NASA妞这等念头都没落下。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一切玫瑰幻梦.很快就被摔得粉碎。
午夜,酒馆里还很剩下几个人,我喝得不多,一直看表,准备回去给大卫.迪换药——其实在答应约伯之前,我已经手欠地开始了治疗。
这时有人跨进外面院子的大门。
院子门离酒馆还有大约二十米的距离,普通情况下,就算来人在口就被飞镖机误伤,我们也绝对听不到他的第一声尖叫。
问题是,现在响起的,乃是沉重得令人无法忽视的脚步,地板像遭遇地震一般有规律地颤动如同狂风下的湖水,一波接一波汹涌。十号酒馆忽然整个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心中猜测百端。恰好点唱机里在唱,IlostmyHeartinsf,但真实的情况却是:好像今晚会把命丢在这里耶。
地板震动越来越强,随着酒馆门的吱呀一声打开达到巅峰,吧台上好多杯子滚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但接着就完全平静了。
三个人走进来。
三个普通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放哪儿都毫不起眼,他们走在黑人的街上走在白人的岸上或被一刀捅死在利比亚的战乱区,我担保都不会有任何人意识到世界上少了这三个人的存在。
但他们踏进来的时候一直铺在台阶上当做门槛的那条粗大青石忽然粉身碎骨。
凡是长眼睛的都看到了这个,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喝下一口酒,以确认自己身在现世。
走在第个的人站在门口环顾室内,我观察着他,发现他的眼神重点是安全出口,吧台后的储存室门,厨房入口,以及窗户。
第二个径直越过他,走到对门的死角,站定。
第三个的位置跟前两个形成三角。
一气呵成,娴熟老练地站位呼应,队形控制力辐射整个酒馆。他们面无表情,也不跟任何人有眼神接触。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6:00 +0800 CST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那位很斯文地开口说:“我想知道,有一位大卫.迪先生来过这儿吗?”声音低得简直不想让人听见。
我忍住了回头和约伯对望眼的冲动,低下头去,今晚不知如何告终。
他又问了一遍,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也没有流露真的需要打探什么消息的意思,仿佛只是循例。
就像警察要抓你时会念的:你说的话会成为呈堂证供。
但他们的架势,不是来抓人的不是来立威的。当然,更不是来喝酒的。
但愿这想法大错特错——我觉得他们是来灭口的。
酒馆里沉默得足够久,约伯双目微闭嘴唇嚅动,念念有词,以我对他多年了解,他这会儿肯定在祈祷盼望老板突然杀回酒馆,拍着胸膛上前说哥们儿这地盘我的有事您找我。
但老板此刻不知睡死在哪个娘儿们的胸膛上,而大家都以“你收钱你管事”的督促眼神望着约伯,没奈何,他只好挺身而出。
“你们要干什么?什么大卫小卫啊?我们这儿都是本地人。”
人们的心声大概都默默变成了:这位兄弟挂了白份子钱不知该随多少。
那男人应声转向约伯,他眼珠灰黑,光泽犹如弹珠,声音还是低微,却字字杀伐不容抗拒:“请不要说谎,谎言无谓,我们没有太多耐心。
约伯囧了一下,自从他十八岁之后,说的谎如同天上繁星,口水溅湿过无数人的衣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义正词严的告诫。但他极速恢复自己混不吝的人生态度,耸耸肩,那么,我们就帮不到你了。”
第一个人垂下眼睛,重复了一遍:“那么我们就帮不到你了。
他走近约伯。
其他两个人也开始动,走向离他们最近的酒客。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6:00 +0800 CST  
就像脑袋在沙子里完全埋好了的鸵鸟,大家木然握着手中的杯子翻着小白眼,任凭波本威士忌白葡萄或者性感沙滩在里面抖成筛子.自己硬是一动不动。
第一个人直端端走到了吧台前,离约伯只有五十厘米之遥,他低了低头,动作庄重肃穆,像礼节或仪式然后说:“再见。”
他的手摸向自己腰部,而后挥出,动作像初春的第一滴雨那么柔和,像顶尖舞者在音乐最高潮时的忘情旋转,像歌颂,或呻吟,优雅得近于梦幻,甚至在大家都认识到他手中挥舞的是把长刀之后,还是有点儿忍不住为那种杀人的韵律感怡然出神。
长刀和西瓜摊上常出勤的那种模样,薄,大片,飞快,刀把长,握着带劲,劈着给力,带风,此刻暂时的归宿地是约伯颈侧大动脉。
受害人猪一样伸着脖子站那儿,眼睛瞪圆,一动不动,我一面脑补着他待会儿轰然倒下,颈部鲜血射出一丈远在地上铺成扇面的场景,一面还有心情感叹那位仁兄有生之年是不怕失业的了,就这手活儿,上哪个屠宰场不是坐第把交椅!
但屠宰场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如果有人来搅浑水的话。
手起,刀落。
咔嚓。
凭我的专业知识,我敢赌两个脑袋,他绝对没有砍中动脉,连根毛都没擦着。
搅局的,不请自来的,卡在刀锋与约伯之间的,是冰。
最普通的那种冰,从制冰机里整桶整桶拎出来用的,视乎需要,可大可小。
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冰。
如假包换,纯的,冰。
大家都愣住了。
这玩意从哪儿跑出来的?
谁也没注意到另二位不速之客已经进入酒客的密集区,手上部握着一模一样的刀,很轻松就可以去到一巴掌打死七个的光辉境界。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7:00 +0800 CST  
但他们显然也被那块小小的冰镇住了。
三人对望,四周一片死寂。
差点死翘的约伯还是那副死蠢的样子。
我知道这小子满世界哪儿都混过,他绝不是吓大的,自救一样没门,他也不是少林的。他站在那儿好像给吓傻了似的八风不动,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飞速扫视了一眼整个酒馆,在场的都是熟面孔,一个礼拜见最少四次。到底是谁神不知鬼不觉掷出那块冰,角度力度速度,都神到了像在上演科幻片的程度?
莫非我不是唯一一个躲在十号酒馆浪费生命的人?
这问题暂时没答案,杀手缓缓抽回刀,那块冰粘在上面。
不,我说错了。
不是粘,是有一部分嵌在了里面。
冰块的边缘簌簌落下,或化为水滴。
剩余部分在灯火下辉煌如钻,晶莹透亮,视钢刀如豆腐。
那是一个字母。
J。
J字显形的瞬间,那人的脸色深深地变了,他垂下手臂,指尖轻轻一旋,长刀便不知所终,害我忍不住沉思默想这体积耳朵眼儿里必定藏之不下,莫非是往菊花里夹?
三人背对门成掩护阵型退却,一面逐个打量在场众人,每眼都看得专注用力,像在脑子里绘神画影,以备来日捉拿。
吱呀声响过,他们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7:00 +0800 CST  
酒馆的紧张气氛延续着,延续了大概,呃,大概一秒钟,角落里忽然声暴喊:“老子五个六,你喝!!”还有人跑到点唱机那里去嚷嚷为什么长期没有《十八摸》。
此起彼伏的声音马上填充了所有空间,像压根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我看了约伯一眼他没有要跟我说话的意思,又坐下擦那些半辈子也没干净过一回的杯子,头都不抬。
为了压惊,我多喝了两杯Glenlivet,当酒客走得七七八八,我裤袋里的手机忽然滴滴响起来,我摸出来一看是闹钟,该给AFK那个倒霉蛋换药了。
约伯跑到后面厨房死不出来,我逡巡一圈不见他,只好直奔家去,路上仿佛听到摩托车在附近道路往复飞驰,不知道是哪家飞车党顶风作案,明天又会在电视上抱着**叔叔的大腿哭着说“不要卸我的轮胎”。
到家,换药,这一次之后,针对某几种微量元素的蜇台疗法开始起作用,两小时内那个男人应该就会清醒过来了,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床头,看《伤寒论》。
他果然依时恢复神志,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你好。”
没有跳起来掩住胸部惊慌乱叫你是谁我是谁什么的,这位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我向他笑笑,“感觉怎么样?老子的英语也不是不OK的。
他想了下迟疑地说“还,不错。”
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不大有把握地说“我在医院,
我看了看丢在墙角的那一堆方便面外包装及调料包,耸耸肩,“差不多吧。”
他显得有点迷惘,但注意力很快就转到了身体的感觉上,他咂嘴,擤鼻子,左右弯脖子,动作无聊得没法看,我好心提醒他:“别太大动作,你还虚得很。”
他看着我,“我应该在二十四小时内死去的。”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8:00 +0800 CST  
逻辑有点不清楚,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嗯。”
“你救了我?”
“嗯。”
“就你?”
这种赤裸裸的不信任我一早习惯了,耸耸肩,“单枪匹马,只手遮天,怎么样?”
他缓缓下床,不敢置信地在地上轻轻走动,似乎在对自己的五脏六腑二百零三块骨头进行逐个检查。而后眉毛扬起来,又惊又喜,“我能感觉到饥饿和酸痛。”
在常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值得山呼万岁的事儿。
但这位仁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逐步丧失感官能力,失去嗅觉、痛觉,味觉,努力工作后毫不疲倦,其实能量已经消耗殆尽,身体顽强地运作着,有各方面的需要,但说到如何满足,就全靠自觉和估算。
所以他能喝一大堆烈酒却没有醉的感觉,但酒精对身体带来的损害却一样都不会少。
这样相当于把电器开关的保险全部关掉,家里于是随时会因为短路而失火。
听完我以上分析他霎时间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看过四十多个医生大多数人根本不相信我的症状,他们觉得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就算有人相信,开始治疗我,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稍有好转,随即就会恶化,变得更糟糕。”
他苦笑着,“我向来饮食有度,起居有常,家庭基因传承也很好,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得这种怪病。”
我咂咂嘴,忍下了“因为有人希望你恶化嘛”这种肺腑之言,起身说:“感觉好一点儿了就继续休息吧,我也去睡觉了。”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09:00 +0800 CST  
【4】


关上书房的门我打开笔记本电脑.Skype(一款免费的网络即时语音通话电话软件)自动登录,这三更半夜,唯一亮着挂在上面的人名字叫做“秘密神医。”
在网上耍流氓的的常常都是宅女.自诩品貌双全的看一眼能吓出脑血栓。
但这位仁兄例外。他非常实至名归。
我戴上耳机呼叫他:“咪咪,咪咪。”
他立刻应答,没好气地呛我:“咪你妈妈个咪咪,干啥?”
“我跟你打听件事。”
“自己上网搜。”
“能搜到还用找你。”
“搜不到的?那给钱。”
“你妈………财迷了去死啊。”
例牌斗了三分钟嘴,转入了正题,我问他:“你跟买凶囘杀人界熟不熟?”
“十分熟。我收治不少高手咧。”
“治好的多还是治死的多?”
“对半吧,看我心情,怎么?”
“帮我问问,有没有三个人成一团伙作案的,模样非常大众,武器用长刀,出手很快。”
咪咪兄连顿都没打一个,“屠夫众。”
“啥?”
“你说这个我知道,他们的代号叫屠夫,越南帮出身的,喜欢在北美一带活动,经常制造灭门惨囘案,因为永远三人一体接任务所以大家叫他们屠夫众。众字你认识哇?”
“操,老子有三个医学博士学位,三个!”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12:00 +0800 CST  
“不代表你认识汉字。还有啥要问不,没有我下了,今天忙得还没时间自囘渎。”
我差点儿破口大骂,三字经到了嘴边生生咽了下去,“能不能查到他们最近接的Case?”
“可以。有个超级杀手经纪人跟老婆打架被踢爆睾丸,我刚给他缝了一个,他应该会告诉我吧,这节骨眼上。”
“缝了一个??”
“嗯,他在我身边呢。”
话筒里传来他转头说西班牙文的声音,大意估计是:“喂问你件事。”
然后一片叽叽喳喳,那位倒霉蛋经纪人说的每个字感觉都是从牙缝里往外蹦的。
我想象了一下人家吊着一个受伤的蛋蛋眼巴巴在旁边等着缝合,医生却突然跑去跟网友聊天的场景深深觉得咪咪兄至今没被人一刀砍死在路上,实属老天不开眼。
过一会儿他回来了,“最近他们没怎么出来接外单,据说被人包养了,负责定点清除。”
看他说术语的娴熟度,这小子显然已经彻底卷在黑道的旋涡里游不出来了。我沉吟一阵,正要说今天不如就问到这里为止,忽然那个嵌在刀片里的字母J浮上脑海。咪咪兄对这个有点反应不过来,“用字母做代号这两年娱乐界蛮流行,但杀手界不多,我帮你查查吧,有消息Call你。”
我们双双利落地挂了Skype,我一点儿不担心他是不是会去帮我查,他一点儿没兴趣我为啥要找杀手,是杀人还是被杀,正因此他才是我过去世界唯一留下的朋友,在二进制的世界里保持无需酒肉润滑的联系。
我坐那儿想了会心事就跑去睡觉了,一夜无梦。起来大卫兄已经在厨房里杀出了一条血路,煮了咖啡,煎了鸡蛋,做了西红柿吞拿鱼罐头沙拉,要不是没有相应的物料和生产工具他说不定会给我搞出套欧陆早餐全餐来。
我惬意地坐下,一边埋头吃一边随口说:”你们有钱人也会自己动手做饭啊,真朴实嘿。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15:00 +0800 CST  
他捧着咖啡杯望着我,脸色有点古怪,“你知道我是谁?”
我生平不打诳语,“当然知道,不然谁有那么多工夫救你啊。”
既然言及于此,我干脆凑上去,“喂,你能给多少钱?”
大卫先生想必一辈子虚伪惯了,一时间简直没法适应我的赤裸裸,愣了好一阵,才勉强露出笑容说,“你要多少都行。”
他风度很不错:“有钱能买命,随便多少都值。”
我耸耸肩,把最后块煎蛋吞下去,平淡地说,“不一定的,有的人,宁愿死,也不会糟蹋钱。”
人各有各的在意,谁也别跟谁说何不食肉糜。
我推开椅子站起来,“我要去找个人问问,到底跟你要多少钱合适。”
他诧异地扬起眉毛,“哦?需要一起去吗?我可以当场写支票的。”
我俯下身观察了一下他的瞳,指指里面病床,“你,去躺着,要真的救活你,路还长着呢。”
转身备药,我顺手打开了挂在冰箱上面的电视,正好是社会新闻,通常多是猫丢狗跳的事儿现场记者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哪个地方被火烧了。我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忽然全身僵在那儿。
失火的是十号酒馆。
记者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得到控制,电视上能看到烧成焦黑的院子围墙,半拉酒馆倒了,空中还有缕缕黑烟。镜头对着酒馆大门猛拍,一转扫到那门外站了个失魂落魄的身影.那当然是约伯。
我把大卫放倒挂上药,撒腿就往烟墩路赶,到的时候电视台已经撤了,警察象征性地围了条警戒线在围墙外,我翻过去一通找,发现约伯抄着双手,窝在角落发呆。“什么情况这是???”
他眼睛肿得像个包子,我以为他伤心过度哭的,结果仔细一看是蜂毒过敏被蜇了,小子你上哪儿学狗熊掏人家蜜蜂窝了?
他苦着脸指一指,“后面,那家,姓牛的院子里槐树下有个大蜂窝,我昨晚上打烊了嗓子疼,琢磨着去掏点儿蜂王浆冲水,喏,就成这样了。”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17:00 +0800 CST  
一拍大腿,唱做俱佳,“幸好老子去了,不然被那三个王八蛋锅熟在里面啊,跟没卖完那半锅手撕牛肉一样一样的啊。”
我顿时放心了不少,这位朋友眼下都心怀手撕牛肉,证明还能受得了打击。
他表示同意,“我还行,不知道老板挺不挺得住。”
“到底怎么回事,木三这个笨厨子走的时候灶台没熄火吗?”
“昨晚那三个干的。”
“你确认?”
约伯点点头,“摄像头拍到了。”
这才吓一跳,多少年了,我怎么不知道十号酒馆左近装了摄像头,是不是在洗手间?赶紧说。”
他摇摇头,嘴巴朝烟墩路对面努努,“那儿,一个偷窥犯装的,有漂亮姑娘来就逮个正着,后来被抓了,我也没跟当局举报。”
他指的地方是烟墩路十三号,五星级公厕是这一区流浪汉和出租车司机的天赐之地,我的妈,约伯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些个啥。
现在不是追究约伯私德问题的时候,我们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话说,那个大卫.迪,这是惹了谁啊?”
这问题我们答不了,报警也不对,我没话找话,向约伯汇报医疗进度。“最直接致命的过量毒素已经被排除了,暂时不会死翘翘,其他的比较棘手,有一系列的连锁相互作用,我得慢慢来。”
“多久能把他弄好?”
“再保守估计也得三个月吧。”
“三个月后我们才能收钱?”
“呃,理论上是,不过,其实住院也要交押金和预备金的嘛!”
约伯立马跳起来.一拍大腿,“那赶紧的,收了钱踢他滚蛋。”
得到制度的支持,我们俩一下来劲了赶紧雄赳赳气昂昂往家赶,跟劫匪样杀进去就嚷嚷着找大卫要钱。
他那会儿躺着药剂滴了三分之一了,正昏昏欲睡,被我们吓了一跳,半支起身来,约伯自来熟地跟他打招呼:“嗨,你好,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加了一个词以示精确说明,“之一,之一。他有动机,我有能力。”
大卫笑,他年轻时想必是十分英俊的男人。“我倒是,啧啧,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18:00 +0800 CST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卡,递过来:“这是全球通用的卡,任何提款机都可以用,没有额度上限,密码是六个零,你要取多少都可以。”
他对我眨眨眼,“能救命的私人医生,贵一点是完全应该的。”
我理直气壮,“那是。”劈手拿卡就要去过一把花天酒地现金无限的瘾,被约伯一把抓住。
“慢着。”
他坐在大卫对面,看看那张卡,久久不说话。
“怎么了?”
他弹弹那张卡,缓缓说:“这是美国富豪银行发行的黑卡.这家银行采取会员推荐准入制度,阿猫阿狗的钱他们压根不要。为了确保用户的安全,在特别授权下,银行能够全球定位用卡人的行踪。
大卫对约伯的见识表示惊讶,“你居然知道?”
约伯简直百分像在吹牛地说:“我认识不少有这张卡的人。”
我觉得可能是在做梦的时候认识的吧。
约伯不理我,接着说:“你这张卡没法用了,有其他的没?”
我和大卫异口同声:“为啥?”
他用手指弹弹卡面,“我算知道昨天那几个怎么找上门来的了,喏,这张卡是全球联网追踪的,在任何地方动用,都会被人立刻盯上,前晚你用了一次,酒馆都被烧了,这儿再烧掉我上哪儿睡去?”
此言大大不妥,你是准备来我这儿打个地铺吗?收租的!
但大卫关心的不是这件事,“昨天?找上门来?被人盯上?你什么意思?”
他脸上是那种手里握着超过一百亿块钱的人才会有的表情,冰凉,警惕,眼神里像藏了无数只敛翅的雄鹰。
约伯开始讲从大卫初到十号酒馆到现在所发生的事,如果是我讲,可能一分钟就搞定了,但他足足花了他妈两个小时,连厨子木三做手撕牛肉时酒客在门口拿号排队要外卖的细节都不放过——酒馆生意淡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说书啊?还是你准备会儿按分钟跟大卫要演示费啊,你以为自己在投标啊。

楼主 樂小禹Seven  发布于 2015-02-02 16:19:00 +0800 CST  

楼主:樂小禹Seven

字数:1566375

发表时间:2015-02-02 23: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3-01 05:48:5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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