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半香后，葛老头被请进了书房，而后房门也关上了。
又一炷香过去，葛老头方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明明已入冬，却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边走边擦，明明已过花甲之年，可今儿溜得却比兔子还快。
守在门前的桃杏二人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可一回头，房门依旧紧闭，公主还未唤她们。
而屋内，天香双手用力攥紧桌沿，却仍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与滚滚而落的泪水。
父皇他、果真也中了老杂毛的阴阳断魂散，是、她救了他，可父皇他竟然、恩将仇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那个女人不仅护住了他们东方家的江山，还舍命救了父皇，父皇他为何…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女人吗？
是了，在此之前，老杂毛与菊妃叛乱那一夜，他亲口对父皇说过……
可她们明明说好的，不能承认，不许承认。
恍然间，天香突然忆起冯素贞留给她的书里那些字迹隽秀的批注。
“生而为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吾生三愿，一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二愿老父安康，福寿绵长；三愿天香喜乐，此生无忧……”
所以，冯素贞她早就知道，知道自己、终究难逃一死……
可她却什么也没跟自己说，她明明说过，不会再骗她，更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
还有、父皇，他明明说过：
“香儿想要什么，父皇都会给你”
“父皇将来定会给香儿找一个这全天下最好的驸马……”
后来找着了，可父皇却又生生将人从自己心上给挖走了……
原来，天香总是不信，听到旁人说，也总是会立马反驳回去，可如今，只觉得自己傻。
天家无情，果真如此。
若是女子不可为驸马，那、撤掉她的驸马头衔便是，自己也一定会答应的，可父皇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
身形猛地一晃，伴随着“嘭”、“啪”的响声，天香就那么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下意识撑住地面的手，正好压在了破碎的茶盏碎片之上，瞬时便鲜血淋漓了起来。
可天香却连眉都未皱一下，只是木然地望着指间赤红，恍惚间，眼前突然闪过那染血的圆帕，杏儿窃笑的脸，还有庄嬷嬷步履生风、喜上眉梢的模样。
瞳孔在瞬间放大又剧烈收缩，原、原来都是因为她……
“公主，公主！”
听到动静推门而入的桃杏二人，一抬眼，便见她们公主似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一般，迅速缩到了墙角，而一路留下的斑驳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公主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们啊”
“桃儿，快，快去拦住葛太医！”
“是，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是我……”
杏儿看着瞳孔涣散，只魔怔般喃喃重复着这些话的公主，瞬时泪如雨下。
“公主，您、您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奴婢，或者骂奴婢，打奴婢都可以，就是别都憋在自己心里，独个儿难受”
“……”
“杏儿，公主怎么坐在地上，你”
“嬷嬷，嬷嬷你快来啊，公主她”
杏儿像是看到救星般，忙哭着将庄嬷嬷喊了进来。
庄嬷嬷走进来后才发现，天香手上、衣服上都是血，吓得她立马变了脸色。
“公主您、受伤了！杏儿”
天香满是血污的双手却突然拼尽全力抓紧了庄嬷嬷的手，泪水肆虐的眼中，尽是不知所措与惶然惊惧。
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庄嬷嬷道
“是我，都是我，嬷嬷，是我害死了她……”

番外 冷淡
天香和冯素贞离京一年后，夏若雪终于遇到了自己此生命定之人。
大婚当日，天香和冯素贞应邀回京去观礼。
婚后，架不住大长公主一家的盛情挽留，两人遂决定在府中多留两日。
郡马爷李宏景，朝中新贵，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深受新皇的倚重。
说起来，他如今的仕途通达，还仰赖于天香当年的提携，以及冯素贞在任时的点拨。
如今恰逢他大婚，恩师难得回京，他自是不会放过任何学习与请教的机会。
故而，冯素贞留府的这些日子，这郡马爷几乎日日登门拜访。
不过每回请见皆是战战兢兢的，毕竟，天香长公主对恩师的爱重，这朝野上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而恩师的好脾气却是出了名的，因而，每次李宏景这话虽是对冯素贞说的，可征求的皆是天香的意见。
这一日，亦是如此。
李宏景这一开口，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变了。
等了半响未有回应，又不敢再张口，手心已是汗湿一片。
“香儿”
天香提壶给冯素贞添了些新的茶水，“书房的炭火可都备好了？”。
“请长公主放心”
冯素贞起身之时，天香亦走上前来，手中披风一抖，便将人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别让自己太累，乏了就歇会儿”
指尖微凉，轻轻握了下天香温热的柔荑，墨色的眸子里柔光浅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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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雪过来时，见天香竟又如前几日一般，在小院里烹茶，不由诧异道
“天香姐姐，你怎么又在这儿煮茶啊，让下人去做便是”
薄雾缭绕里，天香抬了眼看她，一双秋水明眸里笑意浅浅，柔情毕现。
“旁人都不了解她的口味，我怕她喝不惯”
茶水煮沸，咕咚作响。
烟火飘散里，当年的飞扬、明媚，如今业已添了几许温和、从容。
夏若雪噗嗤一笑，“天香姐姐这么惯着素贞姐姐，就不怕把她惯坏吗？”。
“我倒是想把她惯坏”，天香说着撇了撇嘴，“可她这人，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就是一根、一根直愣愣的木头，怎么教都没用”。
“说来，素贞姐姐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夏若雪掩嘴一笑，“跟当年一样的冷清、寡淡”。
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双大眼滴溜溜一转。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待天香姐姐你煮完茶，就来我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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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天香依约来到夏若雪房里。
一进内室，便见一袭浅蓝衣裙的夏若雪侧坐在床沿，那一脸眉飞色舞、眼角含春的模样，直看得天香心底不停地打鼓。
“雪儿，你这是”
“天香姐姐难得回京一趟，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夏若雪一边说，一边将天香拉到床边坐下。
“我跟你说，像素贞姐姐那样的老古板，你不能指望她主动，你得先主动……”
言至末处，夏若雪从身后拿出了一物，双手轻轻一抖，天香瞬时便一览无遗。
“天香姐姐你听我说，今夜沐浴后，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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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先沐浴完的冯素贞催天香也赶紧去沐浴，却发现这人一直杵在柜子前不知在摸索什么。
“香儿，在找什么？”
冯素贞狐疑着上前，“待会儿水要凉了，你告诉我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没、没什么”
天香一把抱起换洗衣服，转身逃也似地奔进了屏风后。
冯素贞微微一怔，又回头看了眼柜子里叠放整齐的衣物，心底的疑惑更重了。
而屏风后的天香，快速褪去衣物后便坐进了浴桶里。
明明水温刚刚好，可天香却觉自己的身子烫的吓人，心跳更是一片兵荒马乱。
尤其是当视线不经意触及那置于一叠衣物之上的白色纱衣时……
“天香姐姐，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性冷淡之人……”
“如果有，那定是你还没能将她心中的火热给点燃……”
“这纱衣轻薄、柔滑，穿在身上，恍若不着一物般……”
虽不知那丫头何时竟学会了此等虎狼之语，不过想想也是有几分道理。
自己是忧心冯素贞的身子，可冯素贞根本无需担心她的身子……
看来，多半是被从小读的那些圣贤书给荼毒了，指望那颗榆木脑袋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她来吧。
天香眼神一凛，刷地一下从浴桶里站起身，顺手扯了一旁的干布巾胡乱擦了擦后，便抖着手伸向了那洁白无瑕的纱衣……

祝大家中秋国庆双节快乐～
今日是独立一篇，我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这文写的我已经有些精神分裂了，我的心在小符那儿，可是我要写天香和小冯在一起，天香和小冯现在正虐，我今天又要写欢乐一点的应节日气氛……
一句话，我太难了
感谢群里的11位小伙伴，节日快乐哈
还有最后，谢谢可爱的小布丁，圆了我心中的遗憾

可日日思，夜夜盼，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
渐渐地，就连梅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失望而后是、绝望。
尤其每一日每一夜看着天香在思念中彷徨，在痛苦中守望，在绝望中煎熬。
先时只觉心疼与担忧，到后来，慢慢变成了无尽的自责与愧疚。
尤其当冯素贞出事后的第八个月，寻了许久的老人家终于出现时，从她口中，她们清楚地知晓了二次服用断肠草的后果。
“武功尽失，身虚体弱，心疼难忍”
“……”
天香睁着眼，好半响才回过神，哆嗦着嘴唇轻轻开口问。
“可、可有何法子治好？”
老人家却只缓缓叹了口气，天香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老人家，求您，求求您、一定”
“哎，公主，快，快起来”
老人家一眼看过来，后知后觉的梅竹忙上前帮着一起将天香扶起。
“公主，至少、至少小姐她”
可未待梅竹把话说完，天香便机械地转身，离开了。
那背影，梅竹此生都忘不了，绝望而悲伤，一点一点浸染了往后余生。
很长一段时间里，梅竹都想不明白，天香为何会如此，毕竟，当日老人家所言，并未比先前太医们所说的更糟糕。
直到后来，梅竹得知冯素贞已时日无多时，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那一日，天香便已然知道，纵然冯素贞侥幸活下来，亦是命不久矣……
因为深爱，所以太过了解，了解那个人必会为了不让其伤心、难过，而故意让老人家“撒谎”去骗她。
如果说连谎言皆已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那么事情的真相会如何残酷，天香只需稍稍一想便会明白。
让梅竹没想到的是，过了几日后，天香竟又慢慢缓了过来，开始一门心思地帮着老人家研制有助于冯素贞调理身子的药丸。
可上天对有些人总是太过残忍，这一伤未愈，又给了天香近乎致命的一击。
四个月后，调查了近一年的事情终于有了可靠的结果。
那一日，当影卫禀报完后，天香整个人面色煞白，整个人抖如筛糠，在原地足足愣了半盏茶后，拔腿便进宫了。
当初，也就是冯素贞出事后的第三个月，天香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边疆的书信。
拆开后方知，写信之人竟是东方胜，信中，他先是质问天香冯素贞身死之事究竟是真还是假，而后便是一顿冷嘲热讽，之后竟话题一转，洋洋洒洒写了近两页纸，写他的怀疑，怀疑老皇帝一早便知冯素贞的身份……
天香阅后是惊怒交加，不愿信，更不敢信。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如疯长的藤蔓般，将她紧紧缠绕，近乎窒息。
只能下令彻查此事，这一查便是半年有余，而最后的结果，确如东方胜所言……
天香这一入宫，便是两个时辰，回来时，人已是摇摇欲坠，尚未跨入府门，便倒下了。
幸而梅竹眼疾手快，迅速将人捞进了怀里，却发现其眼瞳涣散，全身冷若寒冰。
而临昏迷前，天香嘴里断断续续呢喃着的那一句话，让梅竹在往后的岁月里，几度午夜梦回，皆忍不住泪流满面。
“母妃，冯、素贞，你们为什么、要丢下香儿一个人，为什么、不带着香儿一起走……”

半梦半醒半浮生（四）
生，不如死，欲死，却无资格。
这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
而给予天香如此痛苦之人，却是她……
是她将那些莫须有的责任变成了枷锁，将天香牢牢地禁锢在痛苦的泥沼里。
是她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变成了希望，将天香深深地束缚在绝望的深渊里。
梅竹欲安慰，却发现无言以对，欲出手相助，却发现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她在凄风冷月下，在飞檐黛瓦上，痴痴等候那迟迟不归人。
可是月升月落，不见眸中星河，却让自己醉倒在黑夜里。
看着她在暑往寒来中，在寂寥庭院里，默默思念那刻在心尖人。
可是飞雪漫天，不见眉间晶莹，却将自己困死在回忆里。
看着她在上元之夜里，在人来人往中，苦苦找寻那白衣清俊人。
可是灯火葳蕤，不见浅笑温柔，却将自己丢失在过往里。
曾经，她的赤诚与热烈，明媚与耀眼，即便是似火骄阳，亦要逊色几分，可现如今，皆被乌云遮挡，不见踪迹。
而梅竹唯一能做之事，便是陪着天香一起等，陪着她将欲做之事皆一一做完。
尽管她知道，一旦诸事皆妥，便再也留不住天香……
天香给了自己五年时间，去寻她，等她，去实现她的鸿鹄之志，去安顿好她此生至亲。
去努力活成她希望的样子，那在相见之日，面对生气的她，至少可以说，“冯素贞，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过……”。
而提防夏景申，便是为实现那人“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之愿的重要一步。
不过，这却非天香自己的主意，而是冯素贞在留下的那些书中的批注之一。
“兵权在握者，不论亲疏，皆易生异心……”
天香初初看到时，悲怒交加，将案上的书籍皆扫落于地，而后伏案整整哭了一宿。
可天将明时，还是红肿着双眼，跪地一册一册地小心拾起。
一番思量后，天香遂以陪伴和开解自己为由，请东方素馨和夏若雪入京。
“但凡是人，皆有弱点”
夏景申素来孝顺，如此，他必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天香只需攻心便是。
东方素馨向来心思通透，尚未入京前便知此去难回，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去了。
当初，听了冯素贞临别之言，东方素馨虽已多番敲打过夏景申，其虽有所动摇，但始终未彻底放下。
如今正好趁此机会，让他断了那不该有的邪念，故而，对于天香此举，东方素馨非但未有怨怪，反觉庆幸。
可夏若雪不同，她不知内里缘由，更不信兄长心存异心，故而，当发现她们被困京中时，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天香冷嘲热讽不说，甚至还动过数次手。
东方素馨本欲将一切告知于夏若雪，却被天香阻止了。
毕竟，劝得浪子回头，悬崖勒马后，便是自己日后的一大助力，但有些势力，却不宜为人所知，以备不时之需。
故而，这戏要做，自然得做的真一些。
夏若雪对天香的敌意便是最好的障眼法，让老皇帝以为，夏景申自此便与天香不睦。
正因如此，当初天香远赴安南要人时，老皇帝防了所有人，却唯独漏掉了夏景申。
察觉后，却已是为时晚矣，虽因天香早有安排，老皇帝未能降罪于夏景申，不过却也累得本可返回朔州的东方素馨与夏若雪又被强留在了京城，这让天香更觉亏欠。
下山的道上，四人一前一后往山下行去。
天香和夏若雪走在前，一路上斗嘴不停，热闹而鲜活。
而冯素贞和东方素馨行于后，看着前头的两人，嘴角轻扬，温声交谈着。
“素儿的气色看着还是不太好，可是身子有恙？让太医瞧过没？”
其实，上回天香携着身侧之人登府时，东方素馨便发现了，却不想，如今竟似更糟了。
“姑姑放心，不过是些陈年旧疾，并无大碍”
话音未落，便忍不住掩嘴一声轻咳，惹得天香立马担忧地回过头来。
“人在一无所知时，其实最易提心吊胆”
冯素贞凝望着天香强颜欢笑的侧脸，“香儿她、都知道……”。
一阵山风吹过，惊起了左侧林中一片飞鸟。鬓角青丝飞扬，堪堪遮住满目怆然。
“不论我如何做，带给香儿的都只有痛和伤”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若没有我，香儿她定能、一生圆满”
身侧之人在印象里，一直皆是温和、从容的，似这般悲观、脆弱的模样，东方素馨还是第一次见。
果然，情之一字，乃这世间最厉害之物，可让原本脆弱之人变得坚强，亦可让原本坚强之人变得脆弱。
“何谓圆满？”
“……”
“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一生？”
“……”
“还是子孙满堂？享百年之寿？”
“……”
“至少……可以平淡、安稳终老”
“……”
“那你可曾问过香儿”，东方素馨侧过头，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这是否是她想要的？”。
“……”
“她此生所求，唯你而已”
“我知道……”，尽管拼命克制，终还是泪湿了眼眶，“可是、姑姑，不管我如何拼尽全力，终究还是要、先她而去……”。

十日后，恰逢旬休。
冯素贞难得陪着天香，比平日里晚了近一个时辰方才起身。
一袭纯白中衣在身，披散着三千青丝行至一旁铜盆前，洗漱过后，便坐到了梳妆台前。
素手方欲执起玉梳，却被身后之人抢先了一步，眉眼轻抬，凝着铜镜中睡眼惺忪之人。
“怎得不多睡会儿？”
“睡饱了”
天香说着，执起玉梳便将手中墨发小心地一梳到了底。
“既醒了，我让人重新换了热水送来”
冯素贞作势便欲起身，却被天香先一步按住了双肩。
“你别乱动，若不然一会儿没梳好，你休想怪到本公主头上”
“怎会”，冯素贞抿唇一笑，“香儿的手艺我可是自叹不如”。
“少拍马屁”，天香装模作样地瞪了一眼铜镜里眉目如画之人，“今日便着回女装吧”。
“好～”
冯素贞含笑应下后，便任由天香捣鼓了。
不过，不论何时，冯素贞的妆发皆易梳成。
这不，不过盏余茶时间，天香便梳好了。
冯素贞看着铜镜里的人，恍惚间，似回到了当年妙州二人初见时。
一切似乎都未变，却又似都变了。
倘若…香儿当年便顺势娶了她，如今二人，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此念头一起，冯素贞又禁不住摇头笑了。
想来，不管是当年天香娶了她，还是后来她娶了天香，她们总归是逃不过彼此。
或许，自打天香踏入她闺房那一刻起，一切便已注定。
“你笑什么？嫌弃本公主梳的不好？”
“自然不是”
天香也未与这人计较，目光不停在冯素贞的脑袋与首饰盒上来回。
“这些都太庸俗了，配不上你”
冯素贞一眼瞟过去，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那些饰物可都是天香平日里常戴的，如此说可不就是在说自个儿。
“并非它们庸俗，只是我驾驭不了而已”
“啊，有了”
天香快步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折回时手上已多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檀木盒。
“戴这个”
冯素贞看着天香手里的青玉簪，正是当年上元夜，这人亲手所赠。
尽管岁月轮转，却一如当年般，莹润通透。
如今再由天香亲手将它插入她的发里，这一生，终得圆满。
望着眉眼间柔光浅溢的冯素贞，天香一脸得意地挑了挑眉。
“怎么样？本公主的眼光不错吧”
冯素贞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到了打开的锦盒里，一支金钗，还有一封…和离书。
手下意识伸出，可尚未触及盒面，天香便啪地一声合上了。
“快去把外衫穿上，我要洗漱去了”
天香抱着盒子，像只护食的小竹鼠哧溜一下跑到了衣柜前。
冯素贞望着那可爱模样，唇角笑意晕染，可眸中却不自觉弥漫了心疼与忧伤。
其实，那封和离书她已看过，她知道，上面有墨迹深浅不一的三种字迹。
一是天香当初写下的和离之语，二是冯素贞先前在旁做的批注，三是天香后来在批注边做的批注。
唯一相同的是，墨色皆晕染，无一例外。

回来看看大家，顺便水一下贴

后记
《浮生半醒》自2019年5月开坑，到2020年12月完结，历时一年半，终于在今天画上了句号。我也算是兑现了当初开坑的承诺，有始，亦有终。
只是奈何，文笔有限，加之偶尔情绪波动，难免写的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包涵和谅解，并且一直陪着我走到了终点。
缘分虽不算长，却是真。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也遇到了很多人，有开心，感动和欣慰，也有彷徨，挣扎和难过。人变了，心境也变了，可初衷始终未变，结局也始终没有改变，尽管它或许并不那么如各位的意，但至少在我心里，是最好的结局。
任何一个故事都不可能完美，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憾，可是这样的人生，才是最真实的人生，不是吗？当然，还是诚挚地希望，遇见的每一个你，今后的人生当中都能少一些遗憾，多一些圆满。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希望我们都能珍惜当下。
江湖路远，各自珍重，我们，有缘再会。

哇啦哇啦一条瓜
2020年12月26日

虽然此文完结已有月余，但每每思及小符，还是觉得特别伤，我想，我该还给她一个“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杏花微雨再相逢，执子之手共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