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浮生半醒(GL)》

除却巫山不是云(九)
兰菊送了药进来,冯素贞偏头看了一眼,置于膝上的双手亦跟着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后垂眸站起身。
“那、殿下好好休息……”
“好”
美眸里柔光浅溢,只刹那的交错,冯素贞便“落荒而逃”。
兰菊端着药碗转过身,还来不及明示暗示,便只瞧见那白色衣袂迅速拂过屏风一角。
“……”
而一回头,便见她们公主如泥塑般,怔怔望着那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底。
眉梢眼角漾着最动人的温柔,可流光四溢的眸底却泛出了最苍凉的珠泪。
似喜,又悲,似悲,又喜。
又或许,悲喜二字早已不足于概括……
兰菊杵在原地看着,哭不出,却也笑不出来,只觉心口堵得慌。
“公”
“……”
长睫垂下的瞬间,泪倏然滑落眼眶,符鸢若却只缓缓侧过身子,默然躺了下去。
待兰菊匆匆搁下药碗转过身,便只见一个纤瘦的背影。
脚步蓦地顿住,迟疑片刻后,刚欲悄然退下,视线一转,却惊见那洁白的中衣之上,血花正缓缓绽放开来。
“公主!您的伤……”
“……”
夜幕降临,孤灯残影。
这是那人第一次向她敞开心扉……
她说
“其实,我、很羡慕公主殿下……”
“……”
“羡慕殿下能够活得如此坦荡,洒脱,无畏,无惧”
“……”
“这是我终其一生、不,就算是…重来一遭,亦做不到……”
“……”
“殿下就像那耀眼、夺目的太阳,只是远远地看着,便可让人心生温暖……”
“……”
“我时常忍不住想,倘若,我能活得有殿下一半的通透,或许,这一生,便可少许多的懊悔与遗憾……”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15 20:37:00 +0800 CST  
太阳再耀眼、夺目,亦只能远观、仰望。
羡慕也好,钦佩也罢,她终究只是,她欲成为之人,而非,她放于心上之人……
—————————————————————————
踏出房门的刹那,僵直的背脊陡然便松弛了下来,可一颗心却在瞬间沉入谷底。
微微抬头,便见夜幕似泼墨般铺满眼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面对这样一个三番两次舍命相救的女子,冯素贞怎能再似从前那般,说出那样绝情、伤人的话来。
可她亦无法自欺欺人,无端给了人希望,故而,她最终选择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其实
她,喜欢她
她喜欢,真心真性的她
她喜欢,活得如此坦然、洒脱、无畏、无惧的她……
可此喜欢,终究,并非彼喜欢。
故而,最终出口的话,不见“喜欢”。
对于有些人,有些事,这“喜欢”二字,永远皆是不合时宜的。
只是
前世的因缘巧合,出手相助,今生缘何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她虽救了人性命,却将人推入了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是在救人,还是害人?
说到底,皆是她的错……
若非,今生她执意亲下西南,这个烈火般的女子,或许便不会情深错付,心生执念……
又或许
自重生那一刻开始,便已注定。
此一生
因果乱,情缘错,避不开,亦躲不掉。
—————————————————————————
之后的三日,符鸢若皆未出现与冯素贞一同用膳。
不过,三日后,又如以往那般,每次用膳,两人总会一起。
第四日早膳时,符鸢若的突然出现,确让冯素贞颇为意外,不过更多的是忧心。
“殿下此番伤得不轻,实不宜下床来”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这有何不妥吗?且不论殿下是因我而伤,便是身为医者”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
冯素贞发现,这位国之公主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模样,骄傲,张扬,魅惑。
绝口不提喜欢,却总在与她说话时,轻车熟路地出言“调戏”。
冯素贞绝大多数时候皆是沉默以对,恍若不闻,符鸢若却是乐此不彼。
不过,也不知为何,自打受伤之后,符鸢若便变得异常忙碌了起来。
除去用膳,旁的时候冯素贞几乎看不到人,不过,这却是让她轻松、自在不少。
只是,阔达出现的频率却多了起来,有几回不小心照面,冯素贞只觉那眼神恨不能将她当场活刮了。
安南王亦来过两次,第二次,好巧不巧地被冯素贞撞上。
“见过王上”
“……”
这是安南王第一次见到冯素贞其人,确是一表人才,只过于阴柔,且一看面色,便知其身染重病。
如此之人,便连他安南最平庸的男儿皆不如,又如何能与他的若儿相配!
可若儿却为了“他”,不惜赔上自己的一生。
那日,符鸢若带伤进宫去见了安南王,只说了三句话。
“父王,我要她活着”
“……”
“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
“只要父王答允,三年后,父王欲将女儿指给谁,全凭父王做主”
“……”
那一刻,安南王非但没有半分的欣慰,却是从未有过的震怒。
那个自小嚷嚷着驸马要自己寻的安华,有一日,竟然会为了一个敌国男子,放弃自己想要的一生!
冯素贞从这位高高在上的王那阴沉的目光中,看到了满满地鄙夷、不屑还有震怒。
她能够理解这位亦君亦父之人的心情,故而,她的目光并未有任何闪躲,亦做好了接受所有风暴的准备。
可最后,安南王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抬脚离开了。
—————————————————————————
而在符鸢若受伤期间,冯素贞亦“安分”了不少,也未再计划着“逃跑”。
就这般过了月余,这一日,安南国的察哈尔将军府匆匆派人递了折子进宫。
一炷香后,王宫里的几位御医便随着将军府的人火急火燎地回去了。
不知不觉,已近午时。
当属下进屋回禀消息时,符鸢若正悠闲地坐在榻前饮茶。
“禀殿下,刚刚传回的消息,据御医诊断,霍格少将军疑因纵欲过度,伤及人体根本,日后怕是……”
符鸢若却连眼皮皆不曾抬一下,只不疾不徐地抬起了纤纤玉手,将杯中香茗递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既是身体有恙,那便着人备了大礼送过去”
抬首间,眉梢轻扬,煞是动人。
“最好是,补身的补品、药物之类的……”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17 14:51:00 +0800 CST  
察哈尔将军府严令封锁消息,可最后,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一时间,霍格少将军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对象。
不过,这些皆与冯素贞无关,故而,她虽有耳闻,却从不曾放在心上过。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符鸢若的伤已渐好转,只那面色瞧着,总是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冯素贞几次请求替其诊脉,不但被拒绝,还几次三番被调戏,最后只得作罢。
不过,忆起近半月来,几乎常见其房里的烛火更深夜半还亮着,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殿下尚有伤在身,夜里当早些歇息才是”
符鸢若正欲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冯素贞道
“怎么?夜里偷窥我?你何时有了这癖好?”
“……”
“殿下可是遇到了何棘手之事?不知,我可否帮上一二?”
“……”
眼前人总是如此,一本正经到呆得让人又气又想笑,可眼神却总是认真而诚恳的。
符鸢若静静与其对视了片刻,忽而勾唇妩媚一笑。
“我险些忘了,你可是状元出身,当年更是位极人臣,说不定,你会有法子……”
—————————————————————————
自此而后,符鸢若便常常与冯素贞讨论朝政之事。
总是郁郁寡欢之人,唯有在此时,方有几分当年边境战场所见时的意气风发。
每每议及政事时,那双素来寂静如深潭的眸子里便熠熠生辉,整个人皆好似在发光。
这样的冯素贞,符鸢若以往从不曾见过……
每一次对视,心便沦陷一分,痛亦深一分。
她所有的倾慕,皆毫不掩饰,但所有的伤痛,却皆暗自隐藏。
而自协助符鸢若处理政事以来,冯素贞整个人皆轻松了不少,眼底深藏的沉重与愧疚,亦在日复一日中渐渐有所消解。
符鸢若看着,唇角不自觉轻轻向上扬起,可眼底的悲伤却亦在不知不觉间肆虐成河。
其实,当初冯素贞第一次开口提出欲帮忙时她便看出来了,这个人,是欲、“报恩”……
符鸢若本不欲让其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更不欲其太过劳累而有损身子,可最终,她还是“败”在了那个人的眼神里……
—————————————————————————
若一个人的心是“躁动不安”的,其人便不可能“安分”。
冯素贞便是如此。
随着符鸢若伤势渐愈,冯素贞又一次提出了辞行,结果一如从前,又遭到了无视。
冯素贞亦是执着,连着七日,不厌其烦地与符鸢若提起此事。
不过,每一次皆被符鸢若“四俩拨千斤”,轻而易举便转了话题。
无法,冯素贞只得开启了第三次逃跑计划,结果不出所料,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而在第四次逃跑途中,竟遇到了扎贺,冯素贞谁只见过他一次,可扎贺却不止一次见过冯素贞相伴符鸢若左右。
故而,见到冯素贞只身一人,扎贺颇为意外,不过看到随后追来的四名护卫时,瞬时便明白了什么。
“相逢便是有缘,本王子倒是可以助阁下一臂之力”
冯素贞却只淡淡瞥了一眼扎贺身后齐齐上前一步已呈拔刀之势的数十名护卫。
“王子误会了,恕在下尚有事在身,告辞”
话音未落,便转身带着四名护卫扬长而去。
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逃跑,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冯素贞通过易容乔装,几乎避开了符鸢若所有的耳目,眼看着便要混出暹罗城,却发现城门紧闭,官兵正逐一盘查欲出城之人。
不过,冯素贞倒并未因此慌了手脚,直至看到城墙上贴的那一张不明不白的告示。
“但凡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还有年轻女子,皆予以羁押候审……”
冯素贞被带回公主府时,符鸢若正于亭中独自对弈。
于亭外站定后,冯素贞却并未开口,直至符鸢若落下手中最后一颗白子。
“既不能以身相许,总该留下些什么……”
—————————————————————————
自那之后,冯素贞当真“安分”了下来。
每日里除了读书写字,抚琴对弈,便是同符鸢若一起处理朝堂内外之事。
起初,二人时常意见不合,毕竟,一个似火,倾向雷霆手段,而另一个似水,偏好迂回之策。
因此,争辩时有发生,冯素贞倒没什么,不论如何都不会动气,符鸢若却时常被这人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只能甩袖而去。
虽然之后的一日三餐二人依旧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符鸢若却是半个字也不说,用膳毕便起身离去。
冯素贞也是个“木”的,不会道歉,更不会去哄人,不过,最后低头的却也都是她。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19 15:22:00 +0800 CST  
符鸢若虽与冯素贞置气,但拿不定主意之事,皆会亲自誊抄一份命人送了过去。
而后,冯素贞打破二人僵局的场景便常常是如下这样的。
“盐税之事,我的看法与殿下一致……”
“齐哥木一案,按殿下所言的处置办法,恐有一些不妥……”
“……”
渐渐地,两人皆意识到,有时候,需要的确是雷霆手段,而另一些时候,迂回手段会更加合适。
到得后来,二人的想法与做法,常常是不谋而合。
除此之外,两人还经常会一起对弈,因棋艺本就不分伯仲,因而各有输赢,不过也时常会发生一些小插曲。
比如有一次,符鸢若落子后,冯素贞刚欲落下手中黑子,却发现对面之人竟又拾起白子重新落在了别处。
冯素贞下意识抬眼看向了符鸢若,却只见其眉梢轻轻一挑。
“我又非君子,有何不可?”
“……”
有时,两人也会一起到郊外策马,当然,几乎皆是信马而行。
不过,常常是相对无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第一次出城策马时,看到符鸢若的坐骑,冯素贞只觉有些眼熟,直至后来听到她唤马儿“鹊桥”……
旁的时候,冯素贞几乎都是在读书、写字还有抚琴。
符鸢若时不时便可瞧见这人于水榭里焚香抚琴,她亦精通音律,可轻而易举地听出琴声里的无奈、忧思、迷惘,还有…缠绵情丝。
可其几乎从不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也从不问什么,说任何。
符鸢若总是站在远处,或是在冯素贞看不见的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手握一卷书,可目光却早已越过窗扇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看着她手边烹新茶,沸水咕咚咕咚响,思绪却已历经几个轮回。
……
冯素贞亦偶尔会瞥见符鸢若独自一人,或静立檐下,看细雨沥沥,淋湿眼底,一站便是几个时辰。
或夜静更深,独坐角亭,看孤月高悬,冷辉照心,一坐便是半个长夜。
……
—————————————————————————
转眼间,便已过去半年有余。
这一日,符鸢若带着冯素贞去了暹罗城最繁华的天阙街,说是让她看看,她的建言献策给这个国家所带来的改变。
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一起步上了长街。
虽远说不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相比初醒时所见,确有一些较大的改变。
看着老百姓脸上洋溢着的朴实、真诚的笑容,冯素贞眉目间亦不自觉染上几分暖意。
虽有国别之分,可普天之下所有百姓所希冀的皆是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突然,眼前一人走过,手握之物一下就吸引了冯素贞的注意。
那是一支青玉发簪,样式虽简单,却是清新素雅,一如当年上元之夜,天香所赠予她的那一支。
当初领命前往扶桑,冯素贞心知此去凶险,唯恐将玉簪弄丢,便留在了府中。
一恍神后再看,身边人已至右身边一处贩卖玉器首饰的小摊前。
行至一旁,看着垂首正挑选玉簪的符鸢若,黄瓜便忆起那一夜天香在小摊前认真挑挑拣拣的模样,灯火葳蕤,映照着那张明媚动人的脸庞。
后来,在公主府门前,天香将玉簪塞给了她,而她亦在天香的“要求”下,将怀揣了一路的甘蔗玉坠给了她。
彼时的天香,眉目间尽是动人的喜意,直至听到她口是心非的说不过是凑巧得来。
倘若当时,她据实而言,天香定然会更加开心吧……
因而,当符鸢若拿着一支白玉簪子转身询问好不好看时,顾自出神的冯素贞下意识便应了一声好。
待回神之时,符鸢若已将东西买下,冯素贞忙道
“殿下…我用不上这东西,还是”
谁知符鸢若只一眼斜睨了过去,语带调笑道
“少自作多情了,谁说是给你的”
“……”
—————————————————————————
逛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两人便回了府。
彼时,阔达已在公主府门前等候多时,见得二人自马车上下来,目光先是凌厉地扫了冯素贞一眼,而后方才笑盈盈地落到了符鸢若身上。
“若儿,这一早你都跑哪儿去了,你难道忘了,今儿个是你生辰,宫里一切皆备妥了,就等着你这个寿星出现呢”
话落,也不待符鸢若答话,便又目光不善地看向了杵在一旁的冯素贞。
“今日你生辰,她有何表示?!”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19 15:22:00 +0800 CST  
最后的最后,冯素贞只说了一句:“生辰快乐”。
第二年生辰,冯素贞说自己孑然一身,身无长物,便“借花献佛”写了一幅字相赠。
写的是北宋苏轼的《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第三年生辰,应符鸢若所邀,一起到郊外策马。
—————————————————————————
看似安逸又闲散的日子,内心深处的不安与焦灼却时刻皆在。
不过,冯素贞素来善于隐忍,亦深知,如今时机不对,不可再轻举妄动。
故而,自连番出逃失败后,她一直皆“安分守己”,为此,符鸢若还出言调侃了她一番。
不过,亦只言语调戏而已,至于旁的,符鸢若从不会勉强于她。
虽不时会对其作出过于亲密的举动,不过尽皆被冯素贞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每每此时,冯素贞便欲出言相劝,不过回回皆是,她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符鸢若一言顶了回去。
久而久之,冯素贞便干脆沉默不言了,毕竟,所有要说的话,彼此皆心知肚明。
其实,二人独处的时候并不多,符鸢若似乎很忙,尤其月初与月尾,短则三日,长则近半月不见人影。
再见时,整个人看着亦是格外憔悴,不过,每每冯素贞欲出言询问时,皆被符鸢若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怎么?心疼了?”
“……”
“若非心疼,便别说话”
“……”
“若是心疼,便将本宫抱回房去”
“……”
“啊,还是算了,别到时你先倒了,本宫还得抱你回房”
“……”
不过之后,冯素贞偶尔会从府中其余人口中听闻一二符鸢若之前的去向,什么前去哈吉客赈灾,去乌木平叛,去桑吉巡视……
—————————————————————————
安南的气候四季宜人,相比大明的夏热冬寒,确是要舒适许多。
不过,冯素贞如今的身子早已今非昔比,对冷热皆格外敏感。
为此,每逢夏季,符鸢若便将人带去皇家避暑行宫,而至冬季,便带去皇家温泉行宫。
冯素贞从不多言什么,因为于她而言,在何处皆无分别。
虽于其身子有益,不过身体上的不适与疼痛,她早已麻木,根本就不曾在意。
有时,她甚至希冀这种痛苦,因为只有感到痛时,她才确信,自己还活着……
—————————————————————————
光阴荏苒,转眼便是两载过。
在冯素贞与符鸢若的共同努力下,安南已是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
朝中储位之争业已尘埃落定,扎贺羽翼尽除,已是大势已去,王储之位于阔达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
安华公主更是圣宠日隆,即便是未来王储其兄阔达亦不可与之相较。
而冯素贞始终是个不为人知的所在,外头的风风雨雨始终与其无关。
这一夜,两人如往常般于书房议事。
“今日暂且议到此,你回房歇息去吧”
“殿下也早些歇息”
冯素贞微一拱手便转身离去了,符鸢若就那么看着,直至这人的身影消失于眼底。
眸色忽明忽暗中,心绪浮浮沉沉里。
方才,那人又一次提起与吴哥结盟之事……
符鸢若早便料到会有这一日,父王素来有开疆拓土之心,这人不会不知,又岂会任由安南壮大而不加以牵制。
若能让三国之间形成一种平衡,共促发展又互相牵制,于三国皆是有利无害,尤其是对这天下百姓而言。
或许,还欲从中寻求新的脱身的可能……
只因时机还未到,故而,冯素贞每次提起,符鸢若皆不接话,亦未有任何动作。
再等等,再等等便好……
抬眸,凝着灯火闪烁,光影交叠,明明灭灭中,记忆如潮水般涌进眼底,恍惚间,便泛红了眼尾。
一切皆如自己的计划进行着,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为何,思绪方才触及“离别”二字的一角,已近结痂的伤口便又突然鲜血淋漓了起来。

这才明白
原来,你早已成为我心底永不会愈合的伤口,愈久,弥新……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25 14:19:00 +0800 CST  
这个…就当我是不走寻常路吧,大家节日快乐

这篇算是玻璃渣的谢过群里的十位大小可爱,長安,小布丁,繁星,秀秀,阿玉,程诺,小辣鸡,馒头,奈斯,苦茶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25 14:28:00 +0800 CST  
除却巫山不是云(十)
半月后,消失了近两月有余的昙华终于回到了公主府,正好赶上了冯素贞每三月一次的例行施针。
施针之后,待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这回不止是昙华,便连符鸢若亦不在府中。
冯素贞询问了一直贴身伺候的侍婢,只说大王有要事交待公主去办,公主两日前便已离开了暹罗,怕是要七八日方能回府。
而与此同时,暹罗近郊的一处雅致宅院内,一袭紫衣华裳的符鸢若已这般无声无息地于榻上躺了三日,如今依然无半分醒转迹象。
兰菊惯例地替自家公主擦洗完脸和手后,端着铜盆刚踏出房门,便见院里正顾自摆弄药草的昙华,忍不住跺脚道
“昙华师傅!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公主她、何时方能醒来?”
昙华却是连眼皮皆未抬一下,淡淡回道,“该醒时自会醒,你着急也没用”。
“可”
嘭地一声,院门突然被人从外踹了开来,兰菊一抬头,便见阔达带着几名护卫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
当日傍晚,阔达带着二十余名手下气势汹汹地入了安华公主府。
之后,公主府便大门紧闭。
一盏茶后,后院里,公主府影卫与护卫便与阔达一众人等形成了对峙之局。
阔达见无法喝退众人,一气之下便欲示意手下动手,冯素贞却在他的叫嚷下于此时走了出来。
“你个蛊惑人心、害人不浅的狐狸精!你误我若儿一生,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本王誓不为人!”
“王子!”,贴身伺候的麦青突然挤上前挡在了冯素贞跟前,“这是公主殿下让奴婢转交给王子的”。
“滚!”
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阔达却猛地一下烧红了眼,以命换命?!他最珍爱的王妹,竟用自己的命去换此人的命,她也配?!
眼见着弯刀用力挥下,冯素贞忙伸手捉住麦青的双肩,而后身子一转,将自己纤瘦的背脊完全暴露在了弯刀之下。
可意料之中的痛意却并未袭来,只闻叮地一声脆响,阔达愤而抬头,却见不远处单身拄剑勉强而立的紫色身影。
“若儿?!你、你醒了!”
“王兄”
听不出起伏的冰冷声线,抬首间,面白,眸赤,“我与她、咳、不过君子之约,待她兑现承诺之日,自会放其离去”。
“……”
阔达鹰目圆睁,眼前人的口是心非暂且不提,听此话之意,那个女人尚不知其以己命换她命,还要放她走?!
“若儿你、你不惜”
“王兄!”
“……”
—————————————————————————
接近子时,阔达方从符鸢若的房间走出来。
从来雷厉风行、来去如风之人,此时此夜,却似一耄耋老人般,于月色幽微下,蹒跚而行,窗前之人终是禁不住潸然泪下。
“你对自己,对他,皆太过残忍了”
淡漠的语调突然自身侧响起,昙华上前一步,于符鸢若并肩而立,望着那七尺男儿落寞步出了院门。
“你从来都不给他选择,亦从不曾主动告知于他,让他总是被动地得知这残忍的一切……”
半响静默后,“下一世,便让我来做他的王姐吧”。
“……”
其实,昙华知道,身侧之人什么都明白。
或许,正是因为什么都明白,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决定。
她做了自己的选择,可他和她,却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所以,隐瞒,便成了将痛楚降到最低的唯一办法……
“吴哥王已得知消息,安南王宫之中有人可有法子治愈其母多年锢疾”
闻听此言,符鸢若微微侧过了脸,“您有几成把握?”。
“信不过我”
“并非此意,我是说、她”
“这你也可放心,按你之意,我半年多以前便陆陆续续将涉及治此病的有关医书典籍借她读了,我看她也非何蠢笨之人”
片刻后,昙华方才听见一句状似感慨的低喃,“确实……”。
夜风卷了几声轻咳,飘入耳里,薄如蝉翼般,脆弱的一碰即碎。
昙华终是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你自己也要仔细些身子,若再如今日这般胡来,瞒她不住我可不管”。
符鸢若却只转头望着夜空漆黑如墨,星辰稀落点缀其间。
“看来,是时候请父王派人向吴哥递交国书了……”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26 17:40:00 +0800 CST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28 10:03:00 +0800 CST  
前往大明的马车里,符鸢若与冯素贞各坐一侧,一个闭目眼神,一个手执书卷,思绪却早已飘向遥远天际。
眼帘半掀,便见那人双目怔怔盯着书页,眉间半凛,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泛着期待的微光,却又止不住的满心忧虑。
这人的神色总是这般寡淡无波,起初,符鸢若总是看不明白,慢慢地,她便能从眼前这张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看透其心中所想。
就如此刻,这人的内心深处定是无比挣扎,想见,却又忍不住的担心、害怕。
担心她夹在其与父皇之间左右为难,害怕她知道其已然命不久矣。
既忧心她二人会兵刃相向,更惧怕两国会因其烽烟再起,天下生灵涂炭。
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却又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想要见她,却又怕再见,未语,泪先流……
直至马车突然的一个颠簸,方才让冯素贞回过神,一抬眼,便见依旧闭目睡着之人。
即便正处于睡梦之中,眉目间那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傲气,依旧清晰夺目。
只是,较之当年鹊桥初遇,飞扬敛去,棱角抚平,添了柔和,染了清冷。
不过片刻,冯素贞便将目光移了开来,可思绪却始终萦绕于符鸢若身上。
先时,冯素贞总能轻易看出其心中所想,可后来,符鸢若整个人便似掉进了那云山雾罩之中,让她愈来愈看不清。
尤其近来,她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方面觉得,符鸢若不会轻易放其离去,可另一方面却又笃定,她,不会强留于她……
—————————————————————————
不出所料,符鸢若并未轻易让她与天香相见,不过却也不曾多加阻拦。
金殿夜宴再相见,虽未有片言只语,亦不曾有刹那的目光相触,可冯素贞知道,天香一眼便认出了她。
天香瘦了,也憔悴了,可看向她的那双眸子,还是一如当年,明媚而灵动。
那一刻,半世流离的心,瞬间便安稳下来。
亦终于明白,何谓,“此心安处,是吾乡”。
面具下的嘴角,抑制不住地轻轻上扬,眼角的泪,滑落的亦是猝不及防。
无法平复内心的汹涌,冯素贞只能选择起身离席。
时隔多年,再次站在大明宫城里,举头望月,往事一幕幕重现,只觉恍若隔世。
而当天香出现在身后,一步一步向着自己靠近时,冯素贞整颗心皆止不住地颤抖。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是安南的月亮美,还是我大明的?”
“月是故乡明”
曾经的小公主长大了,以一种她最不愿看到的、近乎惨烈的方式,悄无声息地长大了。
心疼的同时,半悬的心亦终于落地。
往后数日的种种,既是在迎接重逢,亦是在再次告别。
就如,太子与梅竹大婚那一夜,偏殿掩重门,月光如流水,情动处,什么规矩礼节,尽皆抛诸脑后。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可二人不知的是,情到深处声渐起,猝不及防便潜入了寻至此处的符鸢若心底。
符鸢若深知,大明皇帝一心欲置冯素贞于死地,担心其有危险,这才急急来寻。
当听到那一声低柔婉转的轻吟时,绷紧的心弦霎时便松懈了下来。
可与此同时,一滴冰冷的泪亦滚落了眼角……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29 22:30:00 +0800 CST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30 17:47:00 +0800 CST  
当冯素贞于漫天飞雪里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时,只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萦绕鼻间。
不过几步,已是眼皮沉重,而后便是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同样纤瘦的怀抱里。
符鸢若小心地将冯素贞安置到了床榻,而后便在榻前坐了下来。
窗外寒夜静寂,雪落无声,屋内烛火摇曳,默然无语。
符鸢若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望着那人柔和的睡颜,听着其轻浅的呼吸,任凭回忆似流水,一幕幕浮现眼前。
从最初的相识,到再次重逢,再到三年里的朝夕与共,每一幕皆清晰如昨。
恍惚间,眸中雨雾渐起,潮湿了眼底。
“母妃,女儿终于明白您的话了”
“……”
“当你遇到倾心之人的那一日,便会明白,何谓,一瞬即一生,一生如一瞬”
“……”
伸出的手略一迟疑后,还是轻轻抚上了那一张白玉无瑕的脸。
“我…不能、再护着你了”,薄唇开阖间,声音几不可闻,“不过……”。
蓦然顿住,静默半响后,符鸢若突然生生扯了一个笑出来。
“不过你亦不欲我护着你,对不对?”
倾身而下的刹那,泪终于滚落而下,凝于冯素贞眉心。
那人的唇薄而凉,带着熟悉的杏花香,亦隐隐染着眼泪的咸与涩。
长睫微垂,红唇开阖间,用力咬住那薄凉的下唇,直至腥味刺痛舌尖。
这所有的爱与恋,眷与念,所有的不甘,怨怪,遗憾还有亏欠,自此一笔勾销,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
符鸢若轻轻拂开了阔达的搀扶,站在那一树杏花下,抬首的刹那,风过,漫天杏花如雨纷扬而下。
她仿佛看见,那人一袭素白清雅,簪花携雨而来,面容如玉,眸藏星河,浅笑安然,一如当年鹊桥初遇。
是冯绍民,亦是,冯素贞……
此一生,相遇不过一瞬,告别却用尽一生。
愿来世,不负相遇,不枉流年,不言别离。
“若儿,若儿!”
“……”
“若儿,你别睡,快醒醒,醒来看看王兄!”
当符鸢若恍若用尽了一生的气力缓缓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阔达通红的双眼。
“王、王兄”
“在,王兄在,若儿乖,听话,别睡,你别睡好不好?”
大颗大颗的泪滚落而下,滴在符鸢若的眉间,脸颊。
“王兄,你、你答应过我……”
阔达一把握住那欲替其拭泪的手,侧头吼道
“来人!”
“见过公主殿下”
符鸢若缓缓转过头,便见一身穿紫衣的女子先欠身向她行了一礼,而后右手抬起,将一袭紫纱覆于脸上。
抬头的刹那,符鸢若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这人,竟是与自己如此相像。
“王兄,谢谢、你”
“父王三日后便会策立我为太子,你若要谢我,便定要与我一同庆贺”
符鸢若被握住的手动了动,“王兄,若、有来生,我来做你的、姐姐,可好?”。
“不好!我不要来、若、若儿…若儿!”
“……”
冯素贞
来生,我不要再做,不经意间落于你眉间的一滴雨,而要做,你眼底的那一滴泪。
—————————————————————————
大明金陵城,南郊十里。
坐落于半山腰的慈恩寺仍是云遮雾绕,可长达近百丈的石阶之上却已是香客如云。
天香与冯素贞两手相牵,在来往香客中不疾不徐地拾级而上。
相对无言,唯有十指相扣的手,不自觉地越扣越紧。
因冯素贞昨夜突然发了那个噩梦,天香一早便嚷着要带她一块去慈恩寺祈福。
尽管冯素贞一再说自己无事,可天香还是执意要去,冯素贞拗不过,便来了。
其实,自打从噩梦中醒来后,冯素贞便一直有些心绪不宁,而天香亦是如此。
或许,比起冯素贞来说,天香更怕符鸢若有任何的、不好……
尽管一路且走且停,可当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冯素贞还是累到面色苍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缓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抬脚刚欲前往寺门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翩飞的彩蝶,好似心头燃起的火焰,艳丽而夺目。
二人静静看了它片刻,冯素贞刚欲伸手过去,那蝶却突然一个闪避,越过冯素贞的右肩而去。
当彩蝶堪堪擦着眼尾掠过的刹那,冯素贞只觉仿佛有一把利剑瞬间穿心而过。
“有用的!”

(完)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8-30 17:47:00 +0800 CST  
唔,我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写番三-半梦半醒半浮生,不过目前还没想出个结果来请允许我继续想想。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05 21:23:00 +0800 CST  
半梦半醒半浮生(一)
刹那掠过的痛楚,一闪即逝,恍若从不曾发生过。
可险些未能支撑住的身子,却又无比清晰地告诉冯素贞,一切皆是真的。
天香几乎在瞬间魂飞魄散,伸手扶住冯素贞的同时,慌乱地便欲叫人,却被冯素贞抬手制止了。
“香、儿,别担心,我没事”
冯素贞艰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不适感,温声开口道。
“……”
天香紧握着掌心里泛凉的柔荑,嘴唇蠕动了一下,未语,却忍不住先红了眼眶,忙低下头,将冯素贞扶到一旁坐了下来。
“正好,本公主也爬得累死了,坐下歇会儿”
“……”
墨色的瞳眸微微收缩了一下,不过转瞬,又漾开了温温暖意。
“看咱们名满江湖的闻臭闻大侠,都累得满头大汗了,日后怕是再也做不得那英雄救美的勾当了”
冯素贞一边柔声打趣着,一边掏了帕子轻轻拭去天香额际沁出的薄汗。
帕子素白淡雅,带着淡淡的杏花香,阻隔了对方的视线,亦挡住了彼此眼中的汹涌。
彼此皆心知肚明,却默契地缄口不言。
天香眼里的自责、歉疚、惶恐还有惧怕,冯素贞皆看得一清二楚。
自打她们重逢那一刻起,这些情绪便如梦魇般始终缠绕在其眼中、心底,挥之不去,越缠越紧。
冯素贞一直很努力地想要让天香放下那些过往,可这不争气的身子却似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天香,如今这一切,皆因其当年之过……
既没能在父皇面前好好护住她,也没能在巨浪滔天里救下她,更没能在她一次又一次挣扎在生死边缘时陪着她、照顾她……
本该由她做之事,全由另一人做了。
对于符鸢若,天香心里有多深的感激,就有多深的歉疚。
她希望,她能好好的,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希望。
所以,冯素贞尽管心中不安甚重,却不言,亦不欲特意来此上香祈福,因为她不欲让天香陷于其中。
可而今看来,或许,只有诚心祈求过佛祖后,其心方可安定一些。
二人在寺门外歇了半盏茶后,便两手相牵进了大雄宝殿。
焚香,许愿。
二人各跪于蒲团前,与无数信男信女一般无二,在佛前诚心许下心愿。
起身之时,见得佛像左侧一白眉长须的老和尚亦往二人这向看了过来。
目光相触的刹那,冯素贞心头突地一跳,一转头,却见身侧的天香已是小脸煞白。
下意识又看了一眼那老和尚,心中的不安愈盛,忙牵了天香的手便欲离去。
“二位施主留步”
“冯”
冯素贞下意识紧了紧天香的手,回过身,便见老和尚已走到了近前。
“大师有何吩咐”
“相逢即是有缘,贫僧有一语相赠,或可助施主解心中所困”
看着老和尚手里叠着的字条,冯素贞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多谢大师”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14 20:15:00 +0800 CST  
两人出得大殿,是谁也未有言语。
好在,天香原本寒凉似冰的手,已渐渐有了温度。
冯素贞不自觉又握紧了些手里的柔荑,其实,就算天香不言,她亦能猜个七八分。
京郊寺院不少,天香却唯独选了此处,想必先前定是来过,而为何来,不用想便知。
冯素贞只是突然有些心慌,似乎一切皆在冥冥之中有定数。
前世,她身陷囹圄,天香来狱中探她时,除去那把古琴,还带了一枚护身符,便是求自这慈恩寺……
冯素贞偏头望过去,“香儿”。
天香的面色较之方才已明显好了许多,闻得冯素贞唤她,即刻便漾了笑出来。
“你不看看那位大师都说了什么吗?”
冯素贞扬唇一笑,“香儿那么想知道,便打开来看看便是”。
天香愣了一下,刚欲伸手去接,岂料突然一阵风起,一下就将躺于冯素贞手心的薄薄纸片给吹向了左侧山下的一片绿树葱茏里。
“哎~”
“香儿”
“天香姐姐”
冯素贞闻声回头,才发现,竟是长公主东方素馨和郡主夏若雪。
天香面有不自在地唤了一声,“姑姑,雪儿”。
冯素贞倒是大大方方地颔首见礼,“见过见长公主,郡主”。
东方素馨温和一笑,“冯姑娘不必多礼,你与香儿一般,唤我一声姑姑便是”。
察觉到东方素馨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十指交握的手,这回倒是轮到冯素贞面有赧色,可即便如此,亦没有放开天香的手。
“既如此,那姑姑亦唤我素贞便是”
“你可以唤我雪儿,我叫你素贞姐姐”
夏若雪还是一如当年,天真活泼,率真开朗,冯素贞看着亦忍不住笑道
“那便依雪儿妹妹之意”
看着冯素贞笑靥如花的模样,夏若雪突然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忆起当年,眼前人白衣玉冠,玉树临风的模样。
可不过转瞬,心中又坦然了,转而又一脸八卦地看向了天香。
“天香姐姐和素贞姐姐来这儿,莫非是为请佛祖见证你二人缘定三生,恩爱长久的?”
“雪儿”
“雪儿你”,天香俏脸一红,可立马又脖子一梗,大大方方承认道,“是又怎样,难道雪儿让姑姑陪你来此,不是请佛祖给你一位如意郎君吗?”。
却不想,夏若雪竟是更为爽快,“是啊,毕竟,要在这京中寻到一位配得上我的男子,还是不容易的”。
“……”,天香冷不丁就被噎了一下,“雪儿你真是,跟这姓冯的一样,脸皮忒厚了”。
“哪儿比得上天香姐姐啊……”
冯素贞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就在一旁看着二人斗嘴,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些。
其实,在今日之前,冯素贞便已随天香去京中的长公主府探望过东方素馨和夏若雪,不过亦只有那么一次。
冯素贞知道,天香心里一直有一个结,尽管东方素馨不止一次开解过她,可在内心深处,天香还是觉得有愧于二人。
毕竟,当年让二人“背井离乡”,从朔州来到这京城,还是作为牵制手握兵权的世子夏景申的“棋子”的身份……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17 20:41:00 +0800 CST  
对于彼此缺席的那三年,天香不曾开口问过,冯素贞亦然。
可断断续续从梅竹口中,她还是还原了天香那几乎不堪回首的三年。
从那一日清晨,冯素贞与天香在公主府门前告别时开始。
其实,彼时冯素贞便看出来了,她只要转身一离开,天香后脚便会偷偷跟上来。
不过她亦知,天香此番怕是不能如愿了,父皇定会不惜一切将她就在府中,纵然出现意外,亦有一剑飘红会阻止天香……
冯素贞心知此去凶险,即便她心中已有多番计较,可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如登天。
她不愿天香涉险,更不愿其知晓一切,而后夹在其中左右为难,故而,冯素贞只能拜托一剑飘红助她。
结果,果然不出冯素贞所料,当日夜半更深之时,天香便欲摸黑偷溜出府,却不想被早已埋伏在外的侍卫军逮了个正着。
后来的几日,天香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仍是未能得逞。
无法,便只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岂料,老皇帝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允,还撂下话,若是她跑了,便治冯素贞一个惑乱朝纲、办事不利的罪名。
天香瞬时便老实了,因不能出府,整日里百无聊赖,日子实在难熬,便让人去驸马府将冯素贞给她留的书给搬过来。
只是,她素来不喜读书,常常是翻了不过几页便开始昏昏欲睡。
就这样度日如年地挨了近十日,天香实是受不住,加之这几日夜里接连做噩梦,老是心神不定的,便想着进宫再去求父皇。
岂料,还未踏出公主府,噩耗便传来了。
“公主,驸、驸马她遭遇海溢,以身殉国了”
彼时的天香张口正欲咬手里的甘蔗,闻得此言,脸色蓦地阴沉到可怖。
“你在这儿放什么屁?!你给本公主重新再说一遍!”
“公、公主,驸马她、没了”
“公主!”
幸而桃杏二人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扶住了。
“你大胆!你、你再胡言乱语,本公主砍了你脑袋!”
“小的不敢,一早山东布政使司递的折子便”
“***!本公主不信,不信!”
“公主!”
待桃杏二人追出门外,她们公主已然摇晃着爬上马背,扬鞭而去。
接下来,便是昼夜不停、不眠不休地赶路,方至登州府,便登船寻人。
从未坐过海船之人,自打上去那一刻便开始晕船,胃里翻江倒海,常常吐的一塌糊涂。
可不管手底下的人怎么劝,天香都不听,纵是后来赶到的梅竹来劝,亦是如此。
就这般在海上日夜飘荡了近二十天,最后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当梅竹带着人将天香从海里捞出来时,人已经不省人事,整个人亦瘦得只余皮包骨。
那一刻,一直勉力支撑着的梅竹终是忍不住彻底崩溃了,怀抱着那具瘦弱冰冷的身躯,狼狈地跪在海边,哭得肝肠寸断。
天香这一昏迷,便是三日三夜,期间还一直高烧不退,呓语不断。
说的最多的便是,“冯素贞”,“别丢下我”,还有……“对不起”。
第四日还是在噩梦中惊醒的,一睁眼便嚷着要去海上寻冯素贞,任梅竹怎么劝都无用。
可最后却发现,自己虚弱的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而后整个人便似在瞬间被抽去魂魄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木然地望着床帐顶,任凭泪水自两侧眼角肆虐而下,淋湿鬓角的发。
梅竹欲开口安慰,可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已然泣不成声。
这一日,梅竹皆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不敢离开半步,直至夜里天香阖眼睡去方离开。
睡至半夜时,心里不安心,还特意起身去看了一眼,这一看险些将她的魂皆给吓没了,这人竟然不见了!
当梅竹在海边找到天香时,海水已然漫过了她的腰际,可人还在不停地往前走,吓得梅竹一个飞身过去,忙将人给拽上了岸。
彼时,天香的身子已是抖如筛糠,嘴里还喃喃念着,“海水好冷,好冰……”。
“公主再忍忍,我马上就带你回”
可话还没有说完,左手手腕便突然被一只冰冷彻骨的手给用力抓住。
“梅竹,我、我要去陪她……”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19 09:09:00 +0800 CST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19 09:58:00 +0800 CST  
半梦半醒半浮生(二)
“公主,你、别这样……”
滚烫的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直直砸在天香的脸上,却丝毫温暖不了她的冰冷。
“你这样,小姐她会、伤心的”
“……”
天香却是半垂了眼帘,幽幽望着远处孤悬于海面之上的那一轮残月,良久后,哆嗦着嘴唇低低道
“黄泉孤苦,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梅竹心知,她救得了这一次,却不一定能救得了下一次,除非,能让怀中人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公主,事有蹊跷,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梅竹原本不欲这么快便告知天香的,怕她承受不住,可事到如今,已顾不得那许多了。
“我仔细查验过从海里捞上来的那些尸体,虽都是溺水而亡,可很多人只掌心有茧,而虎口没有茧,试问,若是常年舞刀弄剑之人,怎会如此?”
“……”
“而且,前几日我在海边拾到了一块被冲上岸的船板,若没有判断错,应是船舱底板,可奇怪的是,它并非被外力所折断,切口整齐,显然是人为所致”
“……”
亦不知是太冷,还是闻得梅竹所言心中过于惊骇,天香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你、你是说”
“小姐或许根本不是遭遇了什么海溢,而是、公主、公主!”
“……”
—————————————————————————
翌日一早,天香便快马回京了,只留下梅竹拿着她的令牌继续搜寻冯素贞。
其实,梅竹昨夜所言,天香心中亦早有猜测,只是,每一次皆不敢深想下去。
她害怕,害怕最后得到的会是她最不愿听到的那个答案……
更何况,如果冯素贞都不在了,她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
所以,天香选择了逃避,直至最后,欲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可昨夜梅竹所言,却如当头一棒,让天香彻底清醒过来。
此事既可能是阴谋,冯素贞如今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她便也有可能还活着。
既如此,那她就必须要查明这一切,将人给找出来,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是没想到,这人才到公主府,还未来得及进门,便倒下了。
天香这一昏迷,便是月余。
期间整个人皆是昏昏沉沉的,时常高热不退,呓语不断,泪流不止。
“冯素贞,冯素贞……”
“父皇,不要,不要……”
“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父皇,不是你……”
“别,冯素贞,别丢下我……”
即便倾尽了整个太医院之力,依旧不见半分起色。
老皇帝震怒异常,下令,若治不好,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医们跪了一地,直言,公主她深陷梦魇,难以自拔,若是再如此下去,怕是不久便会心竭而亡。
不过好在,天香最终还是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刹那,看到的便是正坐于床沿慈爱地看着她的父皇。
“父、皇”
沙哑低沉的嗓音,一张口,泪便流了下来。
“香儿,父皇在,父皇在呢”
老皇帝伸出的手还未触碰到眼角的泪,便被天香一把抓住,似抓紧救命稻草般,用尽全力。
“父皇,你、你把驸马还给香儿,好不好,香儿求你了”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20 17:46:00 +0800 CST  
老皇帝尽管心疼自己这个最宝贝的女儿,但还是残忍地说出了那些话。
“香儿,驸马已经为国捐躯了,父皇知道,你很难过,可你也应该为她骄傲才是”
“……”
天香最终还是没能从自己父皇那里讨回自己的驸马,尽管她早便猜到会如此,却还是痛到不能自已。
尤其是还听到她的父皇说,已于半月前下旨昭告天下,驸马已去的消息,天香悲怒交加,竟是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谁也不愿见,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无论庄嬷嬷她们怎么哀求,就是不肯开门出来。
期间,除老皇帝和太子外,张绍民、刘倩还有李兆庭都来劝过。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后竟是乌鸦嘴李兆庭将人给劝出来了。
倒不是真的因为他说了什么触动了天香,只是听着他在门外叨叨,天香突然记起了一个人,冯少卿……
她原本便非要绝食寻死,只是欲努力将自己从伤心绝望中暂时抽离出来,好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接下来该如何做。
虽就目前来看,她的父皇嫌疑最大,可没有任何证据……在天香的内心深处,始终不愿相信,所有的一切皆是她父皇所为。
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真是父皇,又是为何?功高盖主?还是身份泄露?
如果不是父皇,又是何人所为?
还有,冯素贞自打离京后,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以她的智谋、武功,怎会落得那般惨烈的结局?
最重要的,冯素贞如今身在何处,是死?还是活?
而这一切,她都不能去问她的父皇,更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有所怀疑,否则,一则可能会“打草惊蛇”,令得父皇再开杀戒,二则自己的行动也会各种受限。
所以,她只能让父皇看到她的悲伤不能自已,那,才是东方天香。
可天香想了那么多,却唯独漏掉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与冯素贞血脉相连之人。
二度丧女,对于一位已近天命之年、半世流离的父亲来说,该是怎样剖心挖肝的痛楚。
可天香并未即刻动身去寻冯少卿,她虽出了房门,每日里却依旧是悲怆凄然。
老皇帝便下旨,令张绍民和李兆庭夫妇轮流去陪天香,起初只在府内,后面到城里、郊外甚至是临近城镇。
因此,当半月后,天香提出想出宫走走时,老皇帝丝毫不曾起疑,一口便答应了,还着张绍民陪同前去。
出了京城后,先往西走,之后又往东,而后才向南边而去。
借故支开张绍民后,天香又是七拐八拐的,最后只身来到了冯少卿的住处。
时值正午,天香停于院墙西角处,却是迟迟没有上前。
虽已是深秋时节,日光却很好,可天香却是四肢冰凉,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眼前亦是模糊了又清晰,心口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用力攥紧,疼到几乎无法呼吸,唯有扶着墙面方可勉强站立。
直至日头西移,在院墙上投下一团模糊的身影,手中甘蔗嘭地一下掉落在地,天香方才自恍惚中回神……
推开老旧的院门,一抬眼,便见独坐院中已是两鬓斑白的冯少卿。
那一刻,泪意汹涌,疯狂溢出眼底,可面上却硬生生扯了笑出来。
而后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还有力气,逆着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冯老爹,我定会把她带回来见你的,所以,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这既是在对冯少卿说,也是在对她自己说。

你未归,我不敢走
你不在,我不敢软弱
此一生,你在处便是家
这人间,有你,才有我。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22 11:11:00 +0800 CST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23 14:15:00 +0800 CST  
没过多久,天香便查出大内侍卫统领秦魏好色一事,竟还与工部尚书的一名侍妾有染。
于是,天香便设计,在二人偷情之时将他们抓了个正着,而后便借此威胁于那秦魏。
从他的口中,天香终于知道,她们一起上屋顶赏月那一夜,被急召入宫后的冯素贞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身进了御书房的冯素贞,直至第二日天将明时方才从里面出来,却非自己走出来的,而是秦魏带人一左一右架出来的。
彼时灯火幽暗,秦魏虽只匆匆瞥了一眼,却还是被惊了一跳,这昨夜入殿时方还风采照人之人,怎得不过一夜便成了这般模样。
神思混沌,气息微弱,四肢冰凉,秦魏一度害怕,这一国之相、当朝驸马会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
可他亦来不及多想,忙带着人自皇宫西侧的角门而出,而后直奔城郊十里的一处宅院。
将人安置到屋里后,他们的任务便只有守住
宅院四周,不许人出来,亦不准旁人接近。
而最让秦魏不解的还是,陛下临走前的交代,只需每日送些吃食进去即可,不准请大夫,亦不许去抓药。
那这人还能活吗?也不知这位正当红的少年丞相究竟做错了何事惹得陛下如此。
秦魏不敢多问,亦不愿去深究,他只管遵旨行事便是……
可天香听着这些,心痛之余,只觉血气翻涌,直冲脑门。
父皇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她?!
可冯素贞为何会…难道父皇他赐了她毒药?那为何在御书房呆了一夜?
而且据秦魏所言,带走冯素贞时,父皇他看着亦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且第二日父皇确是病倒了,不过后来身体却恢复的不错……
难不成冯素贞是在替父皇治病?可为何会弄得自己…脑袋里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天香刷地一下便惨白了脸色。
难道父皇他也……
“公主,您回、哎,公主小心!”
天香一个恍惚,险些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幸而桃儿杏儿眼疾手快。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要不要奴婢让人去请太医?”
天香涣散着瞳孔,好一会儿才呢喃开口道
“去,去把葛老头给本公主叫来”
事实如何,只需问问一直照顾父皇身子的太医院院首葛老头就是了。
“公主,您的手好凉,可是”
“别跟过来!”

楼主 哇啦哇啦一条瓜  发布于 2020-09-24 12:11:00 +0800 CST  

楼主:哇啦哇啦一条瓜

字数:311006

发表时间:2019-05-09 17: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1-06 17:29:01 +0800 CST

评论数:2218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