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更到了郡主赐死咯

开春之后，白宁时开始能下地走走。
尚有余寒的地上铺了雪白的羊绒毯，长安站在一角，向着对面的白宁时招手。
上次她不用人扶着走到了一半，这次要走完才好。
白宁时摇摇头，刚刚拆去钢板的腿还有些做痛，很多的伤在一开始都不是那样疼。哪怕是一个创口中皮肉否都翻了出来，也并不是那样痛。
真正痛的是在伤口愈合时。
皮肉一点点吻合再生，断骨对挫，从神经的末梢到身体的每一处，她常痛的夜半三更一身冷汗。
直到有一晚，是长安发现她昏睡中极力隐忍痛楚而变得扭曲的面容，像是冰冷的水渍冲洗过一样惨白。
她一贯高高在上，不识草木有情。
纵然是跌落云端，可白宁时依旧傲骨一身，不容许别人的施舍与怜悯。
那一晚长安什么都没说，他已经习惯了安静，喜欢默默的将一个人揣在心上。
他把她抱了起来，手手贴着她的背，只能摸到湿透的寝衣下嶙峋的骨头。
他就那么坐了一晚，白宁时醒来是他温柔的一张脸。
那天是冒了日头，从窗纸的缝隙中往里挤。
洒了她心头一片。
白宁时舒了口气，第一步还算轻松。
她一步一步，纵然步履维艰，纵然蹒跚泣血，她都想走到对面，因为那里有长安。
在这世上蹉跎之后，还在等她的长安。
她无法忘却一年前，越凉山上，她在万军之中见到胡人首领索格营地缴获的奴隶。
那一双湖蓝的眼，在一片苍茫的雪中，没有顿挫不安，没有一丝恐惧，她正好对上他的眼，而后不可琢磨的，一眼万年。
有些并非天注定，但却命里有时。
半个时辰后，白宁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搭上了长安伸出的手，随后她再也站不住，跌了下去。
她已不怕跌落，尝过世间苦难之后，她就再也不贪恋有人在意这场伤痛。
有双手这次抱住了她。
白宁时盯着脚下的白羊绒，豆大的汗珠掉落，洇湿一片，缓慢晕染。
我抓住了，她说，我抓住你了。
长安给她揉肩时，白宁时抓住他的手。
只是没来由，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更多的是怕这个人会消失一样，一下就抓住他，无处逃离。
“长安……”
长安看她。
白宁时眼中滞留着方才所思，仍带着一丝迟疑与困惑。
“我在想，我是不是喜欢你了。”
长安没想到这句话听上去让人无法回应。

白宁时极腼腆地一笑：“你看我都不会说话了。”
她生得那样清冷，笑起来却这样动容。
长安摇摇头。
他摊开白宁时的手心，因为连年征战，手心有一道茧，是这道茧守卫着天朝万民，但只有他在心疼这双手。
“我也很喜欢你。”
这是第一句。
白宁时眼中顿挫，潋滟一方清澈如雨洗。
“我没有喜欢过别的人。”
白宁时合了手心。
他们的相遇太晚太晚。
如果能再早一些，在隆庆皇帝还没有忌惮她如心刺，哪怕是在越凉之战之前，只要她还有放弃这一切的权力，她愿意去接受这份爱。
可这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错误。
她错生了人家，错生了姓氏，错生在那一日。
谁能帮她改正过来呢？
宿命将两个人安排好，在她完全不能够把握的生命里送来了长安。
可她再也无法接受。
她不知自己将要去到何处，可无论哪里都没有长安的归宿。
这是白宁时第一次尝到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已不再喜欢哭，长久的孤独会将心蚕食。
“那你要记得。”
白宁时叹了口气，“记得你说过的话，记得我们终有一日会再次相遇。”
等到她可以摆脱尘俗宿命。
我给你这样一个承诺。
白宁时想，它永远做数，并等着我去践行。

长安拍拍她的肩，扶她去坐。
白宁时握住他的手，“你知道，”
她似乎想不该这么问，可还是开了口：“慕，慕涔他，尸骨呢？”
长安想她明明知道程淮被隆庆皇帝焚尸一事，如今骨灰都被撒没了……他又突然懂了她缘何这样问，是她永远不愿承认那句斯人已逝。
“您想的话，我去找他的衣冠冢。”
“衣冠冢？”
长安点点头，“是那位绿衣的公公，他捡了程将军未焚毁的衣冠，我私筑了衣冠冢。”
“柳色...…”
白宁时已无法思虑为何柳色会帮她筑衣冠冢，近日她没了素问，神思愈发混乱，几场冬末素雪携雨，隐约教人错乱了季节。
她倒越觉得柳色眼熟。
“收拾收拾，我们去看看。”
……
节后的街道人一下多了起来，白宁时坐轿子出来，一顶蓝昵小轿正好坐得下两个人，还能互相依偎取暖。
长安知道白宁时是怕冷的，但她并无瑟缩之意。
他曾经用这短短的四个月，无数次为了当日那一眼仰望而想贴近她。
而如今，他倒越觉得心寒。
心寒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为何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这就是那位？”
京中再有人议论她，已不用“郡主”二字，甚至“那位郡主都不说了”，只说“那位”，生怕这人身上无数罪名落给自己。
“是啊，这不避了许久，终于出来了。”
“她还敢出来？底下人做出那样的事，说和她这个主子无关傻子都不信，要我啊，家族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她还有脸活着？”
“不说近来还有战事，陛下会启用吗？”
“说她是战神你还真信了？这几年雪鹰军都快让她折腾没了，老侯爷那点子兵死的死散的散，你让谁打？我看啊，这百年候府将门，牌匾要塌喽！”
“这也是王室骨血，当年也曾风光无限，怎就落得如此下场？”有人叹到。
“再风光谁能风光过天子？不还都是她活该如此。”
……
长安看见白宁时一张脸惨白到了极致。
他握紧白宁时的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突然就怕有一天白宁时一把傲骨让这群人的唾沫钉子骂碎。
天朝郡主，雪鹰战神……
轿夫在外头说：“到了。”
白宁时抬眸，扶着长安的手下轿子。
这是雪后的荒亭，亭里有落叶憔损堆积。
“因为怕给人看见，藏起来的。”长安指了指枯叶成堆的后面。
白宁时又想起程淮刚被送来时，那时候老侯爷还在，程淮躲在他后面，睁着一双水一样的眼睛，有些畏怯。
老侯爷很少笑，那天拍了拍程淮的头，领着他到了她眼前。
“今后这就是你的主子，你可以叫她郡主，我想她更喜欢听你叫她阿宁。”
后来程淮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叫了一声郡主，一叫叫到如今，十年了。
他都还没有机会叫一声阿宁。
白宁时拂去石台上的枯叶，长安看见她的手有些泛红。
他帮她一起，看石台上雕刻着的程淮的名字一点点露出。
“慕涔……”
白宁时有些哽咽。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说对不起？她已经无数次午夜梦回，哭着说了多少次……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挽回死去的人。
那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不曾想过隆庆皇帝毁她会害了别人。
不曾想过自己一步步落入这王朝的深渊被人吞噬。
不想想过自己的存在是这样的悲哀。
如此种种，而今才道当时错。

“以后，这里怕是来不得了。”
白宁时从袖中取出一面黑色锦绢，是当年程淮向她讨的苏杭制造局的料子。
她将锦绢遮在程淮连名字都没刻的石碑上。
“慕涔……”
长安有一种错觉，很恍惚，说不出。
“天还早，”白宁时转过身，看了看天色，未到日中。
“年一过街上就热闹了，你要是不怕冷，我们去走走。”
长安遥望着，寒烟古柏，苍翠掩映里，是家的方向。
他们回了城。
柳色眼看着那顶蓝昵轿子渐渐远走。
承恩问：“你想好了？”
柳色道：“自然清楚明白。”
“如果记得不错，老侯爷与岳帅，是至交。”
深吸一口气，仿佛胸腔里灌满了多少年混浊的气都被堵住，柳色有些窒息感。
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位岳帅的至交，金殿上冷眼旁观时的情形。
他的父亲一辈子没有求过人，那时却恨不得以头抢地，只求靖安侯救救他岳家上下老小。
……
“承哥若是怕了，只当没看见不管就是。”
承恩一愣。
柳色笑着走到道上，脚下是开化的冰雪，一点点阴湿他的鞋袜。
“承哥你看，举国内靖，边塞安宁，这位没有任何用处的“战神”私自祭拜谋弑君的犯臣，会是什么罪名？”
总归……逃不过一死而已

白宁时有些困了。
长安搓捻着她大氅的白色绒毛，百无聊赖地吹了起来。
“你揪光了我穿什么？”
白宁时沙哑的声音传来，长安手里的绒毛顺风飘到鼻孔里，打了个喷嚏。
“傻瓜……”
她坐正身子，揉了揉有些疼的伤腿。
长安摇摇头，说我不是傻瓜。
“狡辩……”
“您不困了吗？”长安在她手心写，发现她手心一把湿漉漉的潮汗。
“我不爱睡觉的……就是最近身子乏，估计是得吸那东西了。”
她打了个哈欠，看见长安愁云惨淡的脸色。
白宁时笑了笑：“你当我是谁？没了那东西我还活不成了？”
她打了个哈哈，“从小我就是云端的人，说什么都不能让人踩进泥了。”
就算是稀泥堆里，她也得傲着过活。
长安笑了笑。
他们回了城里，街上的人来来往往越来越多。
没有了那顶象征靖安侯府的轿子，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男女。
一个清冷卓尔，一个温雅俊秀。
在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诈的日子里，其实白宁时幻想过无数次，比如可以牵着那早已不在的人的手，或是当年一般肆意在兵营里喝酒吃肉。
在她没有一盏而醉万劫不复之前，她是很喜欢酒的。
都说喜欢酒的男儿豪爽，女儿洒脱，兵营里看不上那些吊眉梢吟诗作赋的女人……
“喜欢什么随便挑。”
她拍拍自己腰上沉甸甸的荷包，“我有都是钱。”
不行还可以赊账。
当年打着候府的名声欠的钱至今都没还。
估计以后那群店家得去地底下刨她的随葬要钱了。
长安点了点头，往一个捏面人儿的摊子走去。
老板是个走夫，看见他一双湖蓝的眼也不怕，只笑吟吟地问他想捏什么。
长安想了想，捏她，他指了指白宁时，再捏一个我，两个人粘在一起。
摊主笑了笑：“您家夫人真是个妙人，我也少见爷这样的俊朗……”
长安笑了笑。
白宁时看着他，的确是个妙人。
“我家闺女上个月嫁人了，女婿是个妥帖人，看见您二位就让我想起她了。”
摊主瞅了瞅白宁时的脸，“夫人笑一笑，捏出来好看。”
白宁时咧了咧嘴角。
“哟……瞧您故意笑话人，这是在哭呢！”
长安叹了口气，把手里刚刚又买的糖人往她嘴里一塞。
“哎哎哎，就这，别动哎。”
摊主一个甲尖儿印上去，面人笑得像个咧嘴葫芦。
白宁时被塞的一愣，之余又舔了舔嘴角。
长安不给她吃了。
“再给我吃一口。”

长安眨眨眼睛，意思是：你不是不爱吃甜吗？
白宁时笑了笑，去抓他痒痒。
长安一笑，一笑手里的东西就拿不住，眼疾手快的郡主抢了过来，一口咬去糖人的脑瓜。
她把糖人举高高，长安明明比她高就是够不到是为什么？
摊主笑出气：“您二位真还是俩孩子，比我那十六的闺女都贪玩。”
白宁时笑笑，她也才十八岁而已。
长安也不到二十。
命里太多的美好都还来不及经历，人世间的苦难折磨得她不再对任何感情有所期盼。
如今多说已晚。
面人捏的像俩福娃娃，更像观音像下的金童玉女。
白宁时付了钱。
长安摇了摇俩面人，舔舔嘴唇。
白宁时抢过去：“这可不能吃。”
长安公子心道：万物皆可吃。
两个人打打闹闹，完全不顾巷子里阴森的刀刃是如何在日头下清脆龙吟。
……

“郡主……”于叔一行人已经换上了普通人的衣装，牵着一辆寻常不过的青布马车。
白宁时看着老吴将昏睡的长安抱上马车。
她摩挲着两个面人，将它塞到长安怀里。
“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于叔问。
白宁时摇摇头：“他们要的是我，要是我走了，你们就走不了了。”
众人皆是老侯爷帐下的亲兵，视她一如亲生女儿一般，如今便更加不肯放她一人回去赴这场死局。
“于叔，老爷子生前教我多听你的话，我一直都听，这一次你们听听我的，从现在开始走，我给你们引开御马监的人，你们从小路去冀州，涟之在那儿，或者去越州，”她看了一眼于叔，“前不久于映被调到越州去做都统制，于叔也可以颐养天年了。”
“郡主……”
白宁时笑到：“还有一件事，”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马车里的长安，“长安毕竟跟了我好几个月，对我也还算用心，烦请于叔照顾好他。”
于叔点头应去。
这一颔首便如千钧一般沉重。
君子一诺，一诺千金。
“时候不早了，”白宁时望了一眼西山薄暮，“你们快走，我也该回府歇息了。”
于叔握住她的手，忍了许久才叫一声：“阿宁……”
白宁时发了一阵战栗。
她恍惚又看见，老侯爷不知那一次出征回来，适逢她养的一条白狐染病死了，哭的难过，合府上下无一人多心顾她。
那时于叔还穿着甲胄，领着他的一儿一女指指台阶上坐着的白宁时。
“你们看，那是小主子。”
于叔总喜欢叫老侯爷主子，也就喜欢叫她小主子。
后来的很多年里，于叔看着她接连失去父母，失去雪鹰军，日渐麻木冷漠，渐渐地被放逐，被两代天子驱逐出中央，为外人唾弃，为天下不齿……
如今一看，他眼前的，不是什么天朝郡主，不是什么雪鹰主帅，不是什么狗屁的天朝霸星……
那只是一个姑娘家，将将满十九岁而已。
马车走了。
于叔临走前给她磕了个头。
他于老侯爷始于这一跪，于白宁时终于这一跪。
“千山路远，于叔多保重。”
她最后看一眼长安。
原来她发下同生共死的誓言，都是由她自己去打破的。
那就，她想，此生一诺，来世再践。

啊啊啊啊没人催更我都忘了我还在写文哈哈哈

她推开门时倒还有些意外，隆庆皇帝的人还没来，是她先回来了。
白宁时踩在大堂中，望着眼前满门忠烈四个大字的牌匾，触手可及是一片死寂。
空荡荡的，仿佛进退维谷，两难不已。
当一切挂念尘埃落定，巨大的落空将她整个吞噬。
其实倒也还好，毕竟生死悲欢都经历遍了，她也不奢求别的什么，只要，一个全尸就好。
大门被推开了。
她听见脚步声纷乱，又是一道门开。
厅门是她自己开的，光被乌泱泱的人群堵住。
文妃极张扬一指：“把她抓住。”
金吾卫将她团团围住，眼前是一身冠冕的隆庆皇帝，身后是端着玉壶的承恩与柳色。
都是锦装玉饰，一色的纷杂，白宁时眼睛有些发涩。
白宁时淡然拱手，依旧从来一般的礼节：
“罪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庆皇帝一愣。
这一声山呼万岁，一如他当年登基，万人之中。
“宁时，你可知罪？”
隆庆皇帝挥退金吾卫，上前两步，将她扶起来。
白宁时稍稍退却：“臣罪该万死。”
“罪在何处？”
白宁时深吸一口气：“宁时自知……生逢于世，降于萧家，其罪一；霸星一语，功高震主，其罪二；不知分寸，生来荒唐，其罪三。”
三宗欲加之罪，罪该万死。
“你知道，朕不得不杀你。”
隆庆皇帝抹了把脸，头顶珠帘轻碰在一处。他的眼斜飞着，刀削似的唇发着藕青的颜色。
“但你我是表兄妹，念在先帝与长公主的情分上，朕不会让你走的太痛苦。”
白宁时眼睫微颤。
承恩端上玉壶，已然倒好了酒。
酒色清澈，一眼看得到玉盏盏底的雕花。
“臣送郡主罢……”承恩端起酒盏，双手敬给白宁时。

白宁时刚想去接，文妃却拦住了。
文妃夺过酒盏，莞尔道：“让本宫送送郡主可好？”
承恩看了一眼隆庆皇帝，后者只是转过身去，放任自流。
“微臣遵命。”
承恩退到一旁，眼看着文妃叫来两个金吾卫，按住宁时的肩膀。
她紧紧掐住白宁时的脸，另一只手握紧酒盏，顺着她的齿缝，恨不得将那杯酒悉数，一滴不剩的灌给她，生怕漏了一滴……
白宁时很顺从的将酒一饮而下，喉骨轻轻一动时，隆庆皇帝转过身。
他似乎想伸手，或者是叫一声什么。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隔着眼前的珠帘，冷冰冰地旁观，看着她松开金吾卫的束缚，站在原地，踉跄着，扬手一巴掌将文妃打倒在地。
那一掌，怕是用尽浑身的解数，恨不得将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就地打死。
那也是白宁时最后一次任性。
她打完这一巴掌，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油烹。
酒是冰冷的，入喉却是火热，腹内一股腥气直往喉咙窜。
酒盏落地而碎。
文妃起身，想将整个酒壶砸过去，却被承恩拦住。
“娘娘还请为自己积一些阴德。”
这个女人活不久了。
文妃愣了一下。
白宁时的眼有些混沌，想流眼泪。

人在濒死之际，会放下一切的怨毒咒恨。
她竟回想起当初，被先皇领到这位太子哥哥的面前，自己一身白素服，像个冷冰冰的石头。
而帷帐后走来的，却是一个精致的哥哥。
他伸出手，问：
“是宁时表妹吗？”
“我是你的遂表哥，以后我保护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当时先皇笑着将她抱了起来，转了圈圈，白宁时有些晕，却是打心底里能笑出来。
无论当时只有八九岁的太子白遂究竟是为了博得先皇心悦而装得一派温柔，还是其他的什么……无关朝政，那些很干净的东西。
白宁时永远都怀念，在一切纷扰仇恨未曾到来之际，他对她真的很好。
“表……表哥……”
有血顺着嘴角在流，是乌黑的血，粘稠滚热。
隆庆皇帝扶住她。
他又是一愣。
有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是他大错特错了。
白宁时伸手去擦，血却越流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毕竟血浓于水。
“罪臣性命了断，陛下可享长安盛世。”
他日史书工笔，都不会再有这一场荒唐的只言片语。
人们只会记得那位赐死府中的郡主，与她不过二十载的命里无数可笑与悲哀。
隆庆皇帝细不可闻地叫了一声。
“表妹……”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但是你从来都不需要我的保护，我只能摧毁你，像是摧毁我自己一般。
帝王家，终究是条不归路。
他还念着，当年躲在重帘之外，眼看着自己雍容华贵的母后，见到当时的白宁时之后，惊惧不已，痛苦无比的模样，天雷滚滚，他记恨了她十几年。
如若不是她，如若不是她。
隆庆皇帝也曾想过放了她。
可是不曾，因为命里有数天定，事与愿违。
白宁时闭上眼。
她再也站不住了。
她缓缓的，只觉得腿上千钧重，支撑不住，整个人直勾勾倒去。
最后的姿态，是她仍旧不愿意仰面倒下，而是整个人跪在一滩血色里，头重重地低下，如多少次力竭时的模样，一点点，了无声息。
长安……
她最后还能想一下他。
……

隆庆五年二月初二，宁时郡主赐死靖安府中，帝顾念旧恩，免其大逆之罪，厚葬其于昭陵，年十九。
佛堂中，寿安太后对着白玉观音，滚捻着佛珠，翻着佛经，口中一句一句的经文。
她在超度。
可惜为别人犯下的过错赎罪，终究是无济于事。
寿安太后终究无力阻止什么。
她痴痴抬头。
“后悔吗？”
如果先帝与先皇后，靖安侯与长公主，他们在天有灵，知道了一切，会不会后悔？
后悔当年一步错，步步错，连累这两个小辈，牵连整个天朝。
那一年天朝没了一位郡主，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人们对那位当时风光死后凄凉的女子并没有太多的过问。
但是仅仅两年之后，那一场席卷天朝的血雨腥风，让人们不得不为自己当时的念头深深懊悔。

第一卷 长安某 完

现在每天都在尽可能地修文，修文，修文，本来便不是大热的题材，没有出彩的情节很难获得眼球，但是还要为了逐渐接近“过审”一删再删一改再改，改完的东西我自己都觉得言不达意……一点都没有写作的乐趣

白宁时根本活得不憋屈，在隆庆帝操控的这几年，她除了吸食素问与权利上被打压之外，在外人面前的宁时郡主风流好色而且凶，挥金如土作恶多端都是她，但是我怕写出来封了我（上一篇宠辱封号两个月呜呜呜）结果写出来的就是一个皇帝排挤的小媳妇儿似的，完全都不符合我的设定……大哭o(╥﹏╥)o长安开始也没有那么用心去爱，他的设定是狡黠且美异（多体现在ppp上）

但是根本写不了，发都发不出来，所以我终于把第一部分写完了，等下一部分就可以黑化复仇虐渣了，床奴粉们还是再等等吧，等这个罪恶的审查过去了

群里发txt也不行，有些安全检查不通过根本看不了……md没有活路

新的一更开始在这里蹲http://tieba.baidu.com/p/6204550988?share=9105&fr=share&unique=FE7B8732CA6746452EAF975D9350933D&st=1563982345&client_type=1&client_version=10.3.3&sfc=co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