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同人】天羽·玄樱录

其实她是不愿意回到这里的,因为她曾经的朋友正是在这里叛出天羽阁投靠青龙会的,相比四盟八荒还天下一个太平,鹦歌镇的人们反而更加喜欢青龙会那种尊崇力量的理念,因为他们和江湖离得太远了,那些关乎苍生的命运在这里就是个笑话,冰天雪地里,只有够狠,只有自己的拳头够硬,才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因为这里本就是亡命之徒所建的镇子,昔年赵宋建立,前朝的将军贵人们自知绝不会被原谅,于是便携亲眷细软背井离乡,来到这种山白水寒的地方艰难谋生,而那些命如草芥的难民们为了不成为达官显贵的玩物,也只能远赴他乡,在绝境处求条生路,还有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们,乱世称雄何其快活,可朝廷建立,要立威望便要先拿他们开刀,若是向青龙会投诚,也免不得要承四盟讨伐叛逆之罪,而四盟看他们就像看过街的耗子,很不得人人争来踩上一脚,好告诉江湖我是何其的正派。很多时候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好人还是坏人,可江湖太险恶了,有人活着,就有人没法活,有人要站在苍生的顶点,就得用别人的尸体来垫脚,没得商量。


可他们既不想活的像条狗,却也不想站在众生之上,他们只想这天下浩浩疆土上有一处能供他们停脚歇息,只想有生之年不必佝偻着背将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上,所以,这些可怜人不远万里来到秦川,建立了这样一个镇子。近年不时有朝廷派官员或慰问或威胁,可鹦歌镇一律油盐不进,任你大宋立于天下执牛耳又如何,你享你的苍生疾苦,我吃我的雪菜清粥,大家各过各的,相安无事便你好我好大家好。所以,这里很意外的没有门系派别人种之间,只要遵规守矩,便是客人。


她来到镇子前,收了马缰缓缓向镇子里走去。


和八年年前一样,清冷的镇子里并很难看到在外摆摊售卖的小贩,屋顶厚积的新雪在火光的笼罩下显着些微的暖意,总有一两个不怕冷的孩子穿着臃肿的棉服在外堆雪人,打雪仗,双手冻得通红也不管顾,享受着单纯的快乐。


鹦歌镇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进镇下马,没得商量,别说你是什么狗屁侠客,还是汴梁府的高官,一律下马进镇。


很久前,太白两位无名弟子意气风发,自觉太白子弟而策马疾行,可快到镇门口,却遇到了两个从门口携手外出的孩子,勒马不及,竟使一人就这么命丧当场,而坐下的马匹也因为勒的紧了,连人带马甩在镇门口的泥坑里,好不狼狈,那一刻,每一间住房里都有人走出来,妇人老妪,还是半大孩童,或提着木棒,或攥着柴刀,只为取了狂妄子的项上的头颅来赎罪,最后引得风无痕到场,沸沸扬扬直闹了三个余月,临了以太白剑派的公开道歉和那弟子的扫地出门,此事才算告一段落,但不久之后,人们就在山林骨风雪野里发现了这位已经被野兽撕扯不成样子的太白弟子,只是脏腑早已被掏空,空留一句残缺的死尸。


这就是江湖,任你是天下闻名的侠客又怎样,天高海阔凭你攀越,可到了这小小的鹦歌镇你就是条龙也该给我乖乖歇着,江湖上很多人的死亡,鲜少有械斗之类正面较量而致人流血丧命的,更多的,都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情仇,即使手中一无所有,他们也仍旧会用牙齿咬断你的喉管,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尊严做赌注。


也正是从这样的地方才能走出那么情深义重却又能恩断义绝的人吧,她看着冷清却烟火十足的镇子,如是想着想来,怕也只有她能完成那些自己想也无法想到的事迹,恍惚间,那些旧日的影子又一次回来了,像是不灭的亡灵。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啊。”


鹦歌镇上只有一间客栈,供往来的客商歇脚休息,看着一旁挤满骏马的马厩,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秦川地广人稀,客栈少有生意,便是秋猎开原,更多也只是驾着马车领着家仆前来收货的客商,可如今,鹦歌镇不大的客栈里却挤得满满当当,马厩里清一色的上等好马,怎么看,都难与那些一年四季漂泊在外讨生活的行商们挂上钩,厅中众人推杯换盏,软融的灯火从虚掩的门缝处打在外面的雪地上,却是不和事宜的热闹。
她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迎门而出的小厮,理了理肩上及头顶零星的雪片走进大厅中,只见厅中坐满了服饰各异的外来人,添酒邀杯,也不见厌倦。


看到有人进门,一个中年男人急忙迎上满脸堆笑道。


“客官住店啊?不好意思,小店客房满了,尚有侧厢,不知......”


看清来人,她高兴的摘下一直盖在头顶的兜帽,欣然道。


“水哥,是我。”


中年男人挠了挠头,怎么也想去来在哪见过这样一个女子。


“客官,我们......,见过?”


一边说,一边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突兀出现的人儿,像是精明的古董商打量不知年代的瓷器。
直到看到眼角那朵小小的樱花,他才恍然大悟,数年前有一众人曾在鹦歌镇驻脚歇息,俱是青年才俊,


“樱姑娘!好久不见!”


“是呢,细数起来已经五年不曾回来过了”


她满脸含笑,像是遇到自己阔别重逢的亲人。


“哎呀,五年不见,又漂亮了,我这个当哥的都认不出来了。”


男人乌黑的脸庞上细细的皱纹绽开,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与高兴。


“别站着了,上楼上楼,多年不见,铁掌柜都快想死你了!”


“恩,麻烦水哥了。”


她盈盈一笑,便随着唤作水哥的男人拾阶上楼,期间暗暗瞟了眼大厅中邀杯行令的众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过。


“几年没回来,客栈生意红火了不少啊。”


行到三楼,她有意无意的感叹道。


听到这里,水哥却怔了一下,看着楼下的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最近几日而已,你知道的,太白一年一度的沉剑之试要开始了。”


引了她道一间厢房门口,他却并没有转身下楼。


“樱姑娘,今年太白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他缓缓转身,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子。


“为什么这么问?”


“啊......,没什么!没什么......”

男人苦笑道。


“只是有些奇怪,问问!问问......”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下楼而去,只余她一个人站在正厅的门口,看着那个渐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4 21:48:00 +0800 CST  
与鹦歌镇众人的相熟,说来却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五年前也是如此这样的雪夜,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听闻钟不忘在万雪窟研制药人傀儡,全然不顾阁主阻止,只想在万雪窟中势力未成的时刻一举剿灭,一众人聚首鹦歌镇商讨如何进攻,何其快意,可谁也不会想到,就是那一刻开始,自己已经成了别人戏台上的戏子,而这所有,也不过是一场惊天阴谋的开始而已。


临进攻的那一晚,秦川月出,漫天星斗拱映,直照的漫天冰雪如玉,那是剑九道人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背后不知材质的双剑闪着喑哑的寒光,花生和二爷也都还在,他们全然不惧秦川寒苦,坐在客栈的屋顶,临风对饮,那些或激昂或沉郁的言谈伴着寒风从高处传来,句句都是天下苍生,字字都透着对未来太平盛世的渴望,那天夜里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温酒的壶盏散落在桌上,大屋里一众年轻的江湖后辈们四仰八叉的躺在屋子的木地板上,时而传来一两声因为饮酒过度而致使头痛的哼哼声,而她和凌徵雪师徒俩因为要守夜的缘故,彻夜坐在镇子口的门楼上看星星,相顾无话。


可如今,那间大屋里喝酒的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而曾经看星星的两人也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真是可笑。
那一战后,她经常彻夜难眠,昔日故友们化成血肉碎片的场景总是久久的萦绕在她的心头无法褪去,那时候跟着一块战死多好,至少大家前往冥府还能有个伴,不至于如今只留下她一个人背负着整个帮派飘零在江湖上。
她站在门口,长长的呼了口气,把心中的疑虑强行压下,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礼数周到的小姑娘。


她曲指扣门,听到里面的声音才应声而入。


待看清坐在桌后正在埋头摆弄算盘的老人,眼眶不禁通红。


“铁叔。”


老人这才抬头,眯了眯眼睛。


“小樱花!!”


他有些不可思议道,搁了手里的墨笔就要起身,可试了几次,还是跌坐在椅子上。


“铁叔!”


“咋地啦!哭啥!有人欺负你,告诉叔,叔和你婶子一定把那人打的他爹妈都不认得。”


被叫做樱花的姑娘摸了摸脸上冰凉的泪痕,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看您老成这样,心里不忍。”


“你这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还不叫人老,讲理不讲?”


说着却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是不是成亲在即,领着你的如意郎君来见我们这些老不死得了?”


“您老就爱开我玩笑,人家......”


说着,她却红着一张脸再不出声了,她向来是个好戏子,前一刻感时伤怀后一刻就被她不找痕迹的巧妙带过。


“人家什么,老大不小了,还要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不死帮你们张罗不成。”


他佯怒道,笑意却不减。


“抓点紧呐!”


说完,他看了看女子身后问道。


“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小雪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小雪她......”


想到那一日决然出走的背影,她却不知该怎么去说了。


“好久不见你们,我特地从中原带了些礼物来孝敬你们。”


说着,从随身的行囊里掏出一副雪貂的护膝来。


“知道您有老寒腿的毛病,我特地托人从外域定制了一对儿雪貂皮护膝,轻软保暖,比你那狗皮筒子好使多了。”


看到她脸上的的为难,已近不惑的老人也不再追究,脸上止不住的高兴。


“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东西,现在秦川也有了商道,不缺这些稀罕货。”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老人还是郑重的接过递过来的礼物。只是笑容中总有些令她在意的东西。


“还有还要,还有给婶子带的滇玉镯子,给水哥带的密铁刀,给方蓝儿带的沁水胭脂,还有......。”
她将随身带来的行囊递给老人,脸上满是欣喜。


“人回来一趟比什么都好,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见外。”


“都是随手的,刚好最近一直在外奔走,也就无意都备下了。”


其实随手是假的,徐海神刀分堂的密铁刀,东越妆坊的沁水胭脂,开封的蜂糖桂花糕,无一不是她精心筹备的。


其实鹦歌镇内的众人于她非亲非故,便是借徒弟的关系,也远没到要她如此费心费力的地步,说到底,也不过是内心那份温存作祟,无论心肠如何硬如铁石,那仅余的一丝柔软都会要你找一处避风港靠岸,而鹦歌镇,便是她的避风港。


“其实,看到你回来我们真的很高兴。”


老人缓缓说道。


“但我真的希望你别回来,当年的事我们都有所耳闻,现在满天下都在对你们这些人口诛笔伐,你这般抛头露面,真怕......。”


“怕我也如他们一般,死在这凛凛的雪野里不成。”


她收起满面春风,露出一如既往的冷。


“前日我们收到一封书信,笔者不详,但内容却着实令人咂舌。”


老人从一边厚厚的纸卷下找到一封牛皮漆面的信笺递了过去,漆黑的纸面泛着微光,一枚朱胶徽记徽记打在封口处,长剑骷髅,竟是组织的徽记。


她却并没有接,手伸进怀里,掏出同样的一封信。


“七日前我就已经收到了,这次的手笔还真是够大,连我这个籍籍无名的杀手都榜上有名,不惜千金悬我的人头,倒还真是看得起我。”


她冷冷的笑道,全然不在乎此间还有一位老人,也不在乎屋外是否已经埋伏好敌手。


“我们还在纳闷最近秦川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不知来历的人是为何,还道怕是今年沉剑试上有练清商一般的绝世高手要来,都慕名而来,可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等来的竟是你。”


老人看着已经不再认识的姑娘,苦道。


“樱花,听老叔一句劝,罢手吧,留着命,比什么都重要。”


女子坐在一旁的太师椅里,曲手支颌静静的看着陈在屋中的火盆,火光微暖,燃烧白灼的炭薪不是迸出一两点火星,消弭在厅中。


“铁叔,我很高兴你们这时候还惦记着我,很高兴......”


说着,她把一柄短刀重重的拍在桌上


“但有些事,不是我想罢手就能罢手的,我也不想死,可却有无数人要我死,我退,他们就觉得我怕了,他们就觉得我们日薄西山,已是苟延残喘,所以,我没得选择。”


择字落地,门外机括咯吱的声音响起,一泼红热的血直接洒在贴着油纸的窗棂上,惨叫声和骨骼破碎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响。她早就察觉有人在门外偷听,此时随着她暗垂的左手牵动天丝,门外的傀儡登时暴起,以爆天星之威,在不曾察觉的情况下,难有安然脱逃之人。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4 21:57:00 +0800 CST  
唤作铁叔的老人看到这一幕已经僵在当场,任他见惯了生杀,可还是难以接受这种血溅当场的情形。女子起身,拍了拍皱起的衣褶道。


“我回来时有人给我寄了封信,至于这个人,铁叔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她起身出门,打开门的一刻,一具怒目圆睁的死尸贴在门上,数道冷冽的刀刃穿胸而过,后脊的骨骼俱碎,随着她引动天丝,傀儡无声的收起。尸体随着便扑倒在血泊了,溅起的鲜血落在她的衣角上如点点寒梅绽放。


血腥四起,眼角含樱的女子站在血泊里,看着瘫在椅中的老人静静道。


“铁叔,走吧。”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4 22:00:00 +0800 CST  
她将酒坛远远的扔在一旁,素白的脸上因为腾起的酒气而变得愈发惨白。


“药师一死,此酒的配方早就被扔在炼药房下的熔岩中了,为什么你还有,而且你......”


“是啊,药师一死,那些至阴至毒之物自然也被毁于一旦了,可那些因他而受尽折磨的药人呢?那些日夜在生死间徘徊的我们又该怎么办。”


“你!你竟然是药人!!”


无可遏制的惊讶让她不自觉的叫出了声,她自然知道那些万雪窟中药师所炼制的那些药人,甚至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些药人是怎么回事,当初攻进万雪窟时,误打误撞闯进了药师炼制药人的毒牢,牢中有尚未被施药植饵的人,也有已经快要成功的药人,还有些,便是炼制到一半的似人非人的怪物。那些被抛开筋骨的人用坚韧的皮带捆在铁床上,数不清的毒虫从身体的每个孔窍爬进爬出,黑色的血液从眼角一直垂到脑后的血泊里,他们因为剧痛而不住挣扎,因为疼痛想要咆哮,可无奈声带早已被毒虫啃食殆尽,只能看到他们无声的张嘴,和眼中不断涌出的血泪,而有些则被浸在浓绿色药液的大桶中,药液中隐隐可见嶙峋的白骨,和萤黄色凝固着尸油的尸肉,而那些泡在药液中的人则以铁钎沿手掌和脚掌,将骨髓打穿,将浑身的骨骼敲碎.......。世人常说因果得报,终要下下十八层地狱的,可到了那里,他们才知道,地狱,是有十九层的,而第十九层,就在药师炼制药人的毒牢里。


“是啊,我就是这世间不多的药人了,而便是如此,我也要不久于人世了。”


她一时心生恻隐,虽然曾经叛出阁中,还悉数将挚友一并出卖,可说到底,他依旧是个人啊,人活一世,有谁不愿一生荣华独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为了那些如梦幻泡影的虚物,便将自己打下那十九层的地狱,真是不知道该痛快还是该惋惜。


“朱仙镇下雨的那晚,其实我本该死去的,内脏破裂,手足筋俱断,别说本就是一介凡人,便是大罗神仙,也该死上一死了吧,可堂中历来便与我作对的那人却连夜将我送回万雪窟,交给了一心要超越生死的药师。”


他饮下一口毒酒,眼中的猩红愈甚。


“当晚药师就给我下了死肌败血的尸毒,你知道听着自己的肚肠血肉一点一点腐烂是什么感觉么,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肉都在抗议,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些毒一丝丝的改变着你的器官,你的血管,你的心脏,你的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


听到这里,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似乎自己正在遭受那场酷刑。


“半个余月后,药师来给我施了血毒,那些嗜人血肉的小虫子从你身上每个穴窍处进去,在你的脏器和血管里游走,时而啃噬你的血肉,时而将它们体内的血毒种在其他地方,说来可笑,本该死透的人竟然还能感受到这些种种,想想真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想,这大概就是出卖朋友的报应吧,我们当时一同许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如今,他们都因为我的一时贪欲而枉死,那么我又岂能苟活呢,只有受尽这世间千般折磨,万般剧痛,才能得报吧。”


听到这里,她长久的不做声,曾几何时,自己和朋友们何尝没有立下如此的誓言呢,可他们如今都葬身在万雪窟中冰海火海相交的地方,便是死了也要日日忍受那些煎熬,而如果当时的自己不至于提出要立威天下,必先从万雪窟开刀的建议,没有那么急功近利迫切需要天下人认可的念头,那么他们是不是如今还健在,还能一起举杯同贺,把酒言欢呢?说别人利欲熏心,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再后来,药师给我施了火毒,谁都不知道那种融金挫骨的剧毒是从什么地方提炼出来的,每日都有专人从外面拎着一筒粹过火毒的铜针从外面走进来,然后在周身所有的穴窍下针,然后每次都要持续四五个时辰,那些粹过毒顺着你的穴窍一点一滴的汇聚在丹田中,你知道么,很多人被执行火刑并不是被烧死的,而是窒息而死的,可每日所喂的火毒一点一点的积攒在身体里,却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样,日日焦煎,你都能感觉你的骨头融化了,感觉丹田里就像埋了一座火山,和这些相比,前面的尸毒血毒简直就是躺在金山银山里那般享受。”


他每说几句,就提起手边的酒杯痛饮,空气里弥漫着火辣而又焦甜的酒香,可她知道的,这些酒香绝不像表面一般,那是世间少有的剧毒,为了豢养那些剧毒的毒虫,药师将其师尊所传下来的九方做了改良,变成了如今使人闻风丧胆的百华霜,据传此酒入喉,便能尝到七十二般人生味道,味味致命。


“火毒用完,便是寒毒了,想来你们当时入窟也只能看到药人是如何经受血毒和尸毒的,而这火毒寒毒和心毒,却是要同时在三个地方来完成,火毒在地下深处的熔岩海,而这寒毒就在万雪窟外的圣女峰中了,火毒与寒毒相比,其实又要被看轻了,药师专门养了一种毒虫,这种毒虫只在秦川最高的山峰繁殖,他们生来就以冰雪和雪下一种叫做长生草的草汁为食,而被药师驯养后,则被喂以寒蚕,雪蛛,和一种食饵长大的蝎子。而被喂以寒毒的人,则关在一个小小的密室里,而那些被喂饱的毒虫一旦找到附近的活人,就会爬上他们的身体,将细比针尖的口器从你的身体每个部位扎下,吮吸你身上温暖的汁液,再把他们身体那些至毒至寒的体液留在你的身体里,每日早晚到施毒的时候我都会数自己的心跳声,那些虫子爬到你身上的时候,带着倒刺的脚肢就像刷猪用的釉石一样,而刺进身体里,如果吸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愉快的哼哼,而吸不到,就会扒开你的血肉一点一点的往进钻,直到你的身体全部都成了那家伙的体液,他们才罢休,记得最后几日,除了脑子和心脏,全身上下都因为那种怪物而变成了冰蓝色,你甚至能透过胸腔骨头看到你那颗黑红的心脏,它噗通,噗通的跳动,极有频率,可那些怪物来了,他们循着你心脏跳动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摸索,然后从胸口的地方刺入,他们就在你的身体里打洞,然后将口器插进你那颗跳动的心里,吸干你的心血,然后把那种冰蓝色的液体注入到里面,在然后,就是你的脑子.......”


说道这里,他止不住的干呕,尖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像是蛇在嘶嘶的吐着信子。


“最后呢”


她听到这里无比惊恐,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当初所作的决定是何等的错误,如果一着棋错,被药师抓紧毒牢中,别说是生不如死,只怕死了都要比活着享受。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4 22:24:00 +0800 CST  
“最后的一道心毒不说也罢,药师总说人的神思在脑不在心,可等我从那无尽的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却恍然明白一颗强韧的心脏会使一个人变的无比强大,我不知道我在噩梦中沉睡的那些日子他究竟做了什么,可我只知道醒来的一刻,我脱胎换骨,成了真正的强者,我曾经以为沈先生那一着意动驱使的风雷一剑已经足够快了,可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感受过快是什么,便是琴魔引的天魔琴弦如雷如电,我也能看清她每一次弹指,每一次勾弦。”



“可你如今却在这里,像个活死人,饮毒鸩续命。”


“不错,我如今确实只能以这百华霜续命,可便是如此,也依旧能杀你。”


慵懒的声音里杀机浓稠,如封喉的剑。


“你知道的,我既然能坐在这里听你讲故事,自然便不会怕你”


“九月姐,你很聪明,也很胆大。”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听过你的传闻,据说每一个对你势在必得的杀手都死在你的傀儡术下,而能活着从你手里走出来的人寥寥可数。”


他咳嗽的声音如同破烂的风箱,发出呼呼的声响。


“而那寥寥数人却从未见过你的真面目,我有时候也在想,有朝一日,我见到的你,是不是真的你,甚至会想,曾经在阁中一起和我们快意的人,是不是只是你驱使的一具傀儡,而你本人,永远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用高明的手法操纵着这些傀儡,和我们谈笑风生,把我们所有人都引上不归路。”


她长久的沉默在原地,因为低头,而使得长长的刘海遮在眼前,脸上的表情全然看不真切。


“我记得很久之前和你就说过,懂得太多未尝是件好事。”


声音从他的耳后传来,森寒的匕首搭在喉管处,而远处火光下的傀儡抬起头,嘴角升起一抹狞笑。


“可有什么用呢,你杀不掉我,我也留不住你,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谈谈我即将要告诉你的事,和你从来未曾听闻的长生忘魂”


“我不感兴趣,反倒是你,让我很感兴趣。”


她笑着转身,将微乱的刘海理在耳后,原本座位上的傀儡又一次无声的消失了,只余一张椅子在那里。


“你会感兴趣的,因为长生忘魂就是那个人,他现在就在秦川,来取他的剑。”


听在耳中,她脸上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凝重,却瞬间便被嘴角的笑盖过。


“和我有关系么?”


“会有关系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后面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阴笑道,如恶鬼得逞般狂妄。


“与其关系我,到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我本就是个死人,怕什么,况且......”


他顿了顿,将一直哽在喉间的东西咳在地上,那是一块内脏的碎片。



“药人的生命很短暂,长的有六七年,短的只有区区三个月,我可以说是其中的幸运儿,也可以用你的话说,只是个苟延残喘多续了三年命的亡魂。”


九重樱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厌恶道。


“如果药师还在,他自然会有办法帮你续个三年三年又三年。”


“是,可他如今已经死了。”


“你难道就没恨过八荒和将你制成药人的青龙会么?或者,我们这些把你指上这条路的人。”


“恨!非常恨,恨不得抽筋扒皮,撕心拆骨。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也快死了。我的恨只会让我死的更快,更不甘。”


他将手伸进胸腔里,攥着那颗时而跳动时而死寂的如炭一般的心脏道。


“愿你来生依旧做人,然后能死的痛快些。”


九重樱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我会在地狱等你,看不到你受尽十八层地狱,我怎么能甘心转世。”


他囫囵的笑道,声音凄凉。


“只希望你能等到那一天。”


她看着大厅中依稀的灯火,有些出神,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偌大江湖,总有人要令他们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问你个问题”


“但说无妨。”


“你还想回阁中么?”


他一时间失神,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的女子,他预料到了她开口会提到的千般问题,可唯独这一条,是他如何花尽心思也没有想到的。


“回去做什么,再受你们打压刁难?”


“别死的太早”


她头也不回的打断他的话。


“你身上的血债,可不是这么就能了解的。”


说着,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站在楼梯口。


“哈哈哈.....”


时隔多年,他终于由衷的笑了起来,开心的就像曾经刚入阁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般傻啊。”


“有的时候,活的聪明还不如傻一点好。”


说完,她便消失在浓重的黑暗中,只余林钰一人坐在地厅中,他喘气如风箱,分外沉重,而九重樱则站在石屋前,看着远处鹦歌镇灯火依稀,人声随风而来,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站在地狱仰望人间的人。


“原来,我也还是人间的人呐。”


她自嘲的笑了一声,踩着新积的白雪走向灯火阑珊处。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4 22:28:00 +0800 CST  
今天的迟到的两章,诸君,久等了。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4 22:28:00 +0800 CST  
原创天刀同人——《天羽·玄樱录》与大家见面啦,因为是第一次以这种正式的文笔码字,前期准备严重不足,以致很多地方的处理都不甚满意,还望多多包涵,也希望贴吧的大手子们多提意见,你们的鞭策,就是我成长的动力!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4 22:33:00 +0800 CST  
@oO雪o莲Oo@还和你名字一样申个精,谢谢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4 22:57:00 +0800 CST  
接下来是今天的四五章,诸位看官,请慢用!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19:35:00 +0800 CST  
多说一句,最近天气多变,大家记得添衣保暖,健康第一!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19:37:00 +0800 CST  
四章·绝涯




秦川,玉匣关。


年轻的男人手执一卷书册蜷缩在椅中,看着字句的眼神淡漠如醉白池微漾的湖水,明亮却无生气,而一旁的女子则细细的梳洗着满头的青丝,无患子的清香随着氤氲的水汽扩散在空气里,甚是好闻。


再往北行数十里,便是太白山门的位置了,相比太白山上的苦寒冰冷,这里燃着地龙和木炭,温暖的像是南国的春天。偌大的室中,两人始终相顾无言,做着自己的事,偶尔男子还抬头看着对着铜镜梳妆的女子,却也只是看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19:47:00 +0800 CST  
这里是秦川的别馆,相比天羽阁中的大部分人,他们在这江湖上反而过的干净体面,凤凰集上一大圈的商铺使得这个始终浪迹在江湖上的少年人足够的资本打通各个关节,也成就了他在江湖上的地位。

即使面对倪庄和万马堂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也可以谈笑风生间消除对自己的所有不利,然后以手中的筹码与其对垒,最后的结果,永远都是对方为他乖乖效命。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19:51:00 +0800 CST  
大宋建立二十年余,可商人却一直是被朝廷迫害的对象,每个朝代似乎都瞧不起这些富可敌国的商贾,一面鄙视他们,颁布皇令商人出门必着黑白两色靴,一方面又要奉承他们,连年征战使得国库亏空,而他们,便是大宋立国的基石,那些从关外散运进来的财物一点一点支持着这个国家的发展,所以罕见的,举国上下都瞧不起这个独特的行当,却又不得不恭首逢迎。


如果没意外的话,大概男子也会继承祖上的家业,奔波在金钱和生死之间,然后潦倒一生吧,可命里似乎注定他和这江湖有着难以细数的渊源。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19:52:00 +0800 CST  
八岁那年,乱世初定,应其祖父慧眼,早早便远离乱世,举家前往东越宁海镇躲避战祸,使得七代积攒下来的财富得到了最大的保障,他们一边小心的躲避着从西北游荡而来的散寇,一边以当地风物为基础,发展着家族在关内海外五十余处的买卖。

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随着祖父和父亲奔走在偌大的江湖上,见惯了红发如火鱼皮做衣的西夏人和金人,也见惯了精悍瘦小的东瀛人,见过那些举手投足潇洒俊逸的江湖豪侠,也看到过乡间打着谁谁谁关门弟子的名号在街头卖艺的江湖汉,那五花八门的世界在他心里逐渐构筑起一个光鲜亮丽的江湖,也就从那一刻起,他想要踏入这江湖,想要在这天下博取属于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


可乱世易躲,君命难逃,他的家族在宁海镇的富名终归引来了当地百姓的嫉妒和仇怨。因此,宋皇征徭商人的消息第一时间穿到这个东海旁的小镇时,那些百姓早已等不及一般争先恐后的将这个偌大的家族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小民百姓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如此,你昔日给予他的恩惠他觉得理所当然,一旦大家吃得饱肚子穿得暖衣服,就会开始想要掰倒那些自己要扬起头才能看到的存在,不论那是他们的仇人还是他们的恩人。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19:52:00 +0800 CST  
那时他的祖父还健在,面对皇帝咄咄逼人的条件和无理要求,虽然心中怒火滔天,可为了族中百口的性命,他不得不稳住阵脚。终归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人,经过七天七夜的强攻和商讨,总算确定下来,整个家族以助宋皇扩军救民的名义,一次性资助黄金五万两,银钱十八万贯,并买断五州六十余处铜矿,助官府造钱,并规定日后其族中任何买卖都要上报官府登记,完成的买卖抽薪三成,以资国库。而朝廷则颁予特制的通关文牒,日后关内外行商可畅通无阻,免所有税赋徭役,并同意其建立千人内的护院及护镖队,并看似十分爱民的赐以姓氏“商”。在回去的三天路上,尚且年幼的他看着自己仍旧健壮的祖父从面红怒发,到形容枯槁,直到第四日晚,宣布完家族事宜及所谓的皇恩后,终于在那个夜晚,怒火攻心去世,去世时,紧紧的握着他的手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涯,你要记住,只有最强大的权力,才能够维护我们的家族。钱财,终归是没有的。”


说完,老人喷出一口一直无法下咽的心血,含恨长辞,辞世时,一双怒目圆睁,竟是死也无法瞑目。


从那一日开始,他的父亲便开始掌管家业,而朝廷处处打压商贾,使得偌大的一族直到后来竟是四相离散,只有“商”字一姓,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他们,曾经所受的屈辱,。也正是因为先皇如可以嘲笑他们一般赐予的商姓,使他童年的记忆里充满了愤怒和痛苦,每迁到一处,便有人因为他们的姓而疏远他们,嘲笑他们。每入到当地的监学,就有学生和老师歧视他,每天都有人在他家门扔菜叶和臭鸡蛋,似乎全天下的人都在嘲笑这家人姓商。


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母亲病重在榻,只想再尝一口丈夫炒的红烧肉,可那时候他家已经揭不开锅了,无奈,他只能随父亲前往当地的大户家里借那几乎要榨干人骨血的高利贷。


傍晚时分,他拿着那些受尽屈辱换来的钱去屠户家买肉的时候,屠户一脸横肉的大口啃着一个肘子,看着面前瘦弱的孩子手里攥着不多的银钱,


笑着骂道.

“**种也想买肉吃?”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19:54:00 +0800 CST  
说着,便一脚踹在他干瘪的肚子上道,“给狗都不给你!”然后将啃了一半的肉块扔在一旁土***边。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是个柔弱的孩子,怎么可能拼得过大人呢,他只能蜷缩在地上苦苦哀求,心底的怒火却烧着尚且弱小的灵魂,直烧的一对眼睛通红。


“要肉?可以,来把钱给我,我给你看看能称多少肉。”

屠户心生一念,挤在肥肉里的眼珠贪婪的盯着男孩手的钱。


他以为对方终于心生恻隐,高兴的把钱递了过去,想也没想。


屠户接过钱,掂量了下,一脸横肉漾起油腻的花儿。


“喏!就这些不能再多了。”


屠户从案板猪后腿上割下一撮猪毛,扔在孩子面前,还不忘大笑。


他想哭,可燃起的火将眼泪都蒸干了,只剩下一对通红的眼珠燃烧着,像是极恶的鬼。


“瞪什么瞪,还不拾了去给你那**炒了吃,哈哈哈哈哈。”


那一瞬间,仇恨的火滔天而起,在那颗年幼的心脏里熊熊燃烧,无止境的杀年堆叠,在他的心里铸成了一把嗜血的剑。


他拖着瘦小的身子回到家里的时候,父亲正握着娘亲的手安慰着,直到看到那一撮攥在手里的猪毛,父亲眼神里最后的光熄灭了,像是个死人。


那一夜,他们吃了流离三年以来最丰盛的晚餐,父亲母亲吃的很开心,只是眼中全是绝望。就着依稀的灯火,他看到父亲的腿上裹着厚厚的布子,还不住的往外渗血。他前一刻还在讶异那个无助的男人究竟从哪搞来了那些肉食,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盘子里那些美味,便是来自那个男人。


他想呕吐,可已经数天吃不饱饭的他已经吐不出来了,男人和女人也不再在乎为什么他们唯一的儿子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们,直到最后的一刻,女人七窍流下乌黑的血,笑的那么惨淡。


男人临死的一刻,握着儿子的手,眼泪和漆黑的血混做一团。


“对不起。”


然后含恨长辞。


他不相信的攥着父亲和母亲的手,想着他们只是太累了,谁一觉就好了,可攥在他小小手掌里的父母却渐渐冰冷下去,直到如寒冰。


“爹,娘?你们就这么扔下儿子走了?”


他痴痴的问道,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泪溢出,他一遍遍的问,直到夜深人静,夜风穿堂发出如鬼哭般的呜咽。


“别这样啊,别这样啊!别这样啊!!!”


瘦小的身躯不住的颤抖,那些从祖父临终到看着父母自尽的绝望终于压垮了这个尚且年幼的少年,那柄在怒火里铸就的利剑以无匹的姿态浩然而出,像是出栏的凶兽吞噬了他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天下这么大,为什么就不能容我们苟活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悲伤中狂啸,嚎哭声撕心裂肺,像是怒兽咆哮,又像是恶灵鬼哭。


那一夜,他从屠户的肉铺里偷了那柄用来剔骨的尖刀,将那些曾经给过自己绝望的人们刺杀在睡梦里,而那条被屠户养的肥硕的大狗,这被他扒皮剔骨,烤成焦肉,就着那些被溅满脸仇人的血,一点一点吞下。


那之后的时日,他抛开一切人性和道德,无所不用其极,偷学武功,杀人夺财,和土匪混迹,与虎狼为伴,渐渐的,他也成了一方恶霸,人人欲杀之后快,可更多的人,却总会被他的财谋而迷惑,最终丧命,终于官府出动重兵剿匪,可那时,他早已得了江湖前辈的举荐,前往秦川太白山拜师学艺去了。


十三年的江湖浪迹让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他懂得杀人先诛心,使人绝望,也懂得扮猪吃老虎,出奇制胜。他做过乞丐,做过学徒,做过戏子,做过贩夫,做过屠户,做过商贾,冒充官兵,装作新入江湖的新人,偶尔表现成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有时候又会变成一个求取功名的穷酸书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千人千面,直到他前往太白剑派,遇到了那个一眼便拆穿了他的太白魁首,风无痕。


“你以前是谁我不想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子,而我就是你的师父,仅此而已。”


太白入门之试后,风无痕看着这个佯装无辜的年轻人,说道。


“现在随你师姐去弑剑阁,不要问为什么,我不发话,谁也不要放他出来。”


他虽然并不知道风无痕掌门是什么意思,可他却知道,弑剑阁,向来是斩奸除恶的所在,而那些弑剑师,更是难得一见的存在,门中弟子都渴望见见那些只为其名,不见其人的弑剑师究竟武功有多高,可他们又怎么知道,那些有幸一见的人,都已经化作青川冰雪下的白骨了。


最终,他还是去了,总有些事是逃不能解决的,而他向来不喜欢逃,更喜欢攥着剑柄,从漫天的绝望里杀出一条生路。


子时时分,天边明月如玉,清冷的辉光从门口洞开出泻入,像极了太白山上银光流泻的剑芒。


‘ ’“好奇为什么入门第一天就要你来弑剑阁么?”


风无痕进门,看着端坐在蒲团上的男子说道。


商明涯却并没有理睬他,仍旧抱朴守中,凝练气意。


“商明涯,我见过你。”


他原本微闭的眼睛突兀睁开,强忍没有伸手去拔剑,这么多年他不断的改名换面,为的就是将曾经那些过往埋葬在风里,可如今,却有人翻开了那些厚厚堆积的历史看到了那些他不愿示人的东西,就像传说中的古龙无法触碰颈后的逆鳞一样,而那些,就是他的逆鳞。


看他不为所动,风无痕干脆也坐在他身边的蒲团上,看面前的白玉青龙像。


“我见你的时候,你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你祖父是难得的商人,我很钦佩他。”


“你.......,您认识我的祖父?”


他心底的敌意不减,反而更加浓郁,他深知江湖上那些要人性命的伎俩,先和你套近乎,骗取你的信任,然后在你卸下防备的一刻,便用一直暗藏在手中的短刀割开你的喉咙,那是他惯用的招数,所以,他改了口,告诉对方我已经钻进了你的圈套,另一面,他却竖起耳朵,紧紧的听着黑暗中的一举一动。


“我那时就和你祖父说过,这孩子天生聪慧,将来可投入我的门下。”


商明涯听着,却并不作声。


“你祖父却说,你还小,秦川的苦寒怕你受不住。”


“既然你与我祖父有交情,那么既然知道有人要陷我家族与不义,你有为何不救!”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出口了他就后悔了,那些陷整个家族与不义的却并不是什么人,而是那千万的人心,一个人能杀掉,可要是背后的一切却是千千万万的人怂恿的结果呢?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19:57:00 +0800 CST  
’“你是聪明人,有些东西自不用我来点拨。”



风无痕缓缓起身,向门口流泻的月光走去。


“对于你家族的事我很痛心,可我没有任何办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皆是命中的劫数。”


“好一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阴狠。

“我嬴氏一族,七代兢兢业业,历经千辛万苦攒下的财富,为的难道是这大宋皇帝打下的江山?笑话!商人又如何,钱财又如何,全天下的官儒都鄙视我们这些经商取财的商贾,可他们手里的银钱哪一分一毫不是我们辛苦搏来的,就凭那狗皇帝一句话?整个家族都要为他那点贪心陪葬,还赐姓,说的真是好听,这么一来,全天下都知道嬴氏子嗣是为商之人,全天下群起而攻之,哪还有我们的一寸立足之地,赵老儿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呐!”


他仰面狂笑道,两行清泪顺着脸庞一滴滴的砸在素白的衣襟上。


风无痕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少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昔年太白立派,也有嬴氏一族的功劳,那时它曾许诺,待他日功成名就,自要护嬴家一世周全,可一切刚刚步入正轨,便听闻宋皇召京的消息,等再听到有关老友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了,那时他们已改商姓,人人都欲除之而后快,曾经偌大的氏族一夜间如覆巢之卵,彻底消失在了江湖上,直到七年之后,才多方打听到秦氏这个直系的后人,只可惜,江湖险恶,全然令曾经那个志在天下的孩子变成了十恶不赦的贼寇。


“江湖如此,天下亦是如此,有人要活着,就注定要别人活不得,但切莫因为这些而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商无涯起身,站在白玉青龙面前,冷冷的看着须发皆白的风无痕。


“你要我回头?”


“恶,终归是要把你葬送的。”


“呵,我要是还如当初一般秉持善念,那么我有怎么能站在这里呢?”


他抽出身侧所配的剑,月华流转如冰雪,剑芒喑暗如长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谁能秉持着善念渡得了众生,便是如你又能怎样呢,剑技再高,又何尝能杀的尽天下人。”


说着,他挥手便把手中长剑掷了过去。


“曾经有人要拿我来祭这柄剑,想练出一柄灵器来献给皇帝搏个功名,可我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风无痕端详着手中的剑,剑身极长,却粗顿的像是柄未经琢磨的铁尺,入手甚是沉重,却并不碍持剑之人挥舞,而最奇异的莫过于,持剑的人会杀心顿起,任风无痕已经修习剑心近半世,可也只是艰难的压下了心底突兀冒出来的杀意。


“所以,我趁着他家小女儿来给我送饭的空当,骗了那女孩的芳心,解了束缚,当场杀了他全家上下十余口人,然后统统扔进那个高高的锻炉里祭了这柄剑,直到最后,那女孩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哈哈哈,那个傻丫头最后竟然都还在相信我会带他远走高飞,哈哈哈哈哈!”


风无痕将手中的剑扔在他的面前,一张脸变得甚是阴冷。


“如此,你还要相信你的善能救得了世人么?我不杀人,就有人要杀我,所以我只能攥着这把剑杀人,杀更多的人,直到他们都畏我,敬我,不得不在我的剑下低头。”


“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想要的你得到了么?”


风无痕很平静的问道。


“我......。”


他一时间楞在当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第一次提刀杀掉整个村子的人时,他没有犹豫,后来杀光整个寨子的匪寇时他也没犹豫,再后来杀光举报他的员外全家上下时,他依旧不曾犹豫,包括后来短短七年里每一次屠杀他都没有犹豫,可如今,问到他所求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杀人为财?可他有了足够的财富,秦川到东越,他有二十余座钱庄,零零散散三十余支镖队,杀人为名?如今他已臭名昭著,他的名号甚至能止小儿夜哭。杀人为仇?那些曾经害死他家人的除了那个已经入土的赵老儿,早就一一死在他的剑下了,便是那个举报为功的小渔村,也早被荡平了,男子剁碎了喂狗,女子卖进花柳巷充妓,没一个有好下场。那事到如今,他又为了什么呢?


“天下剑式,练到最后,都无怪乎一颗心,昔年你机缘巧合下领悟剑心,确是难得的奇才,可这么些年的杀伐就像这柄用生杀祭出来的剑一样,你心中的那柄剑也已经变了味道。”


风无痕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成就本该在我之上,可这乱世流离,却害了你,你说的没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你我又何尝不是刍狗,我们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抱守本心,别迷失在以后的路上罢了。”
皎洁的月映照着整片秦川的白雪,直照的门外一片晶莹剔透。


“看看外面吧,这江湖确实残酷,可也如此美好,你不该被仇和血迷了心智,忘记了你最初的愿望。”


风无痕捡起扔在他脚下的剑,缓缓的收到他腰际的剑鞘里。


“剑心一成,我也就没什么可教你的了,这弑剑阁里有前辈习剑的典籍,也有一些悟剑途中的心得,但愿对你有用。”


那一夜,他彻夜在弑剑阁中翻看那些先人的典卷,那些五花八门的剑招和奇闻诡怪令他第一次明白天下剑式是多么晦涩而又精深,曾经偷学的那些剑招经过自己的不断改良,自以为已经完美,可看到先人们的领悟,才明白自己终归还是落了下风,其中有大巧若拙,势沉而缓的招式,乍看漏洞百出,可演示起来,才发现,一朝剑起,便像是明王怒目,横压天地说不得。而有些则只是练剑中途的风物,而那些风物里又暗暗含着使人顿悟的剑理。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在太白弑剑阁中的三个月时间里,他像是与那些先哲们作了一次长达百年的对话,那些或晦涩或粗鄙的道理如滔滔的江水,涤尽了心底的浓血和灰尘,令那颗剑心再次发出明锐的光,而他手中的剑,竟也渐渐剥落了漆黑的壳,露出里面烁明如玉的剑身。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20:01:00 +0800 CST  
再次相见,便是风无痕也吃了一惊,曾经阴狠狡诈的土匪头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翩翩如玉的贵公子,三个月时间,蜕变的剑心竟从内而外的彻底改变了一个人,而那一头暗红的乌发,也随着心境而变成了纤纤玉丝。



“师傅。”


看到风无痕,他深深的做了一揖。


“我做不了你的师傅”


风无痕摆了摆手道。


“他们才是你的师傅。”


说着,指着少年身后的弑剑阁。


......


那日之后,少年再不避讳商姓,应知有涯然学而无涯之意,改名商无涯,至此,商无涯之名如异军突起,在江湖后辈中传唱。可大概谁也想不到,那个翩翩如玉的商无涯,便是他们曾经恨之入骨的土匪头子。


“你说,那傻丫头不会真的就一个人跑过来吧!”


商无涯终于忍不住了,把书卷随手扔在床榻上,将脸靠着女子的脸庞道。


“你都说了是傻丫头了,自然会冲过来呗。”


女子依旧用香木梳细细的理着一头的青丝,声音安静。


“话说,咱们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他们。”


“什么?”


“阁子里早就埋满了细作。”


“她知道......”


商无涯说道一半,才明白其中究竟藏着多么深的利害关系。


“你是说,小樱花要借他们的口将这次的事变成一个关门打狗的局?”


女子伸出纤细的指点在他的唇上。


“别忘了,你们就是一帮小白狗。”


女子笑着道。


“应该叫瓮中捉鳖。”


“对对对,瓮中捉鳖!媳妇说的对!”


他边说,边接过女子手里的梳子,帮他细细的梳理如漆曳地的长发。


天羽阁中,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令他托付一生的人,郎才女貌,成就了江湖上的一段佳话,而那些芳心暗许的女子们听到他们的男神心有所属,都撸起袖子准备看看是什么样的丑妞子折了冰玉男神的旗,可见到如此一对神仙眷侣快活江湖的时候,却一俱黯然失色,然后由衷说一句,只怕也只有这样的女子能配上那个人了吧。然后回去剪了鬓,盘起长发,准备出嫁。


可大概谁也不会想到,她们的冰玉男神在此女子面前,瞬间跌破智商底线,化身为五岁都不到的小屁孩。而女子也乐的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围着自己鞍前马后,神仙眷侣仗剑江湖,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可他们此行却不是为了什么江湖道义,他们就要和这片江湖告别了,告别曾经的血雨腥风,告别曾经的剑指天下,告别他们死去的朋友么,告别他们还活着的友人们。

与此同时,太白门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师姐!?”


“恩,麻烦与掌门通秉一下,就说太白旧人凌徵雪前来拜会。”


女子身着一身素绢的长衣,身后以雪山白狐尾裘织成的披风在秦川的风雪里猎猎作响。她本该回到鹦歌镇看看昔年的旧人与故友,可时间所迫,她只能尽快赶来,好在出发前半个月就已经有人帮她着手安排妥当了随行的诸多事宜,以致沿途并么有出什么纰漏。


只是,再急也无济于事,太白山门便是自己人也无法硬闯,更别说提前前往沉剑池。


“师姐稍候,弟子这就前往门中禀报师尊。”


说完,那守门弟子便再不停留,向剑坪奔去。


而另一位则凑上前来,眼中满是好奇。


“不知师姐师从哪位师尊,习的又是什么剑式?”


她看着远处消失在雪地里的太白弟子,眉眼间全是焦躁,又遇旁边的同门搭上了话,她更是懒得搭理那些师门尊卑,内门外门的烂事,所以潦草的敷衍了事。


“说起来,虽然唐林师祖虽然作为我太白剑派的长老,可他毕竟还是巴蜀唐姓一脉,不就是外门弟子出于好奇踏进论剑顶想看个究竟么,至于直接扫地出门么,为了一个在太白养病的客卿,连自己门中弟子都不顾,真不知道掌门心里是怎么想的?”


旁边的后辈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活像曾经叶檄养的那只鹦鹉般烦人,若是放在别处,在她面前别说是在这多嘴多舌,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仆从们便是喘气都得小心翼翼,可如今她所持的身份并不是青龙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剑客,而只是一个阔别多年回师门叙旧的旧人,剑客可以毫无顾忌十步杀一人,天地唯我已矣,可作为一个出师寻门的昔日弟子,她只能耐心的等待,不论旁边汪汪叫的是你的后辈,还是多事的一条狗。


山门高阔,便是连那些细细的雪片飘下都带着似有似无的豪气,相比当年初入山门的时候,如今她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一种无可言说的迂腐。刻板单一而不知变通,远处的雪山上时而有修习如燕诀的弟子冒出依稀的身影,下一刻,就看腾起一团浓厚的雪雾,想来中途调息失败,一脑袋扎在雪地里了吧。


门内剑坪上还在传授那些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口诀吧,可等他们有朝一日走出山门,才会明白那些繁琐缛杂的口诀只会成为你武道前途上的绊脚石,出剑搏杀的时候没人等你回味那些口诀里的含义,谁的剑能更快的掠过对手的心脏,那么谁的剑招就是上乘。行走江湖进十余年,她见过太多师承大家的所谓剑侠败在自己手中所谓密而不传的花式剑招下,而结果就是,他们只能在黄泉路上讲给那些无知的人听,他这一剑是如何的妙,妙在哪里。


旁边的后辈还在絮叨那些他所以为的有趣和抱负,却并没有察觉一边的女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的手指不断的磨拭着剑鞘上镶金的云纹,顺着那些冰冷的纹路一点一点的前进直到尽头,乌黑的剑鞘上留下数不尽的刀剑留下的伤痕,像是一篇刻满历史的铁卷。


突然,远处传来了巨大的青钟声,声音凛冽而激越,那是太白召集的信号,她看着四方那些闲聊和习剑的弟子们不由分说的向剑坪飞奔而去,嘴角翘起一丝不甚清晰的笑,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刚好赶上沉剑试。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20:04:00 +0800 CST  
而山门处却有一人与人流的方向相反,向她所在的地方奔了过来。


“师姐,掌门口谕,速速与我前往剑坪。”


“哦!?不知今日敲钟却为何事?”


她佯装不知的问道。


“师姐不知?今年的沉剑试要开始了!”


传令的师弟一脸的激动,面上因为来的太急而显出不自然的红润。


太白自建派以来有资格前往沉剑池沉剑的也不过八人矣,每年沉剑之试都是太白门中的盛会,而近十年间,竟没有一人能通的过沉剑之试,而如今沉剑在即,或许这十年一位的剑客就要在今日出现,如何不令他们激动,太白门规严苛,便是长留的弟子也不过八年而已,能有幸得见江湖豪侠,又如何能不令他激动。


“哦!真是好运气!”


凌徵雪嘴角咧开,一瞬展开的笑颜几乎压过了漫天飞雪,甚是惊艳,竟是令一旁的小师弟看的痴了过去。


她提起一气,便踏着飘零的雪向剑坪的地方奔去,身形潇洒俊逸,漫天飞雪迎着婀娜的身姿不断汇聚,形成了一道翻飞的雪流。


“师姐!师姐!等等我啊!”


身后小师弟的声音这才传来,有些飘忽。

太白剑坪,偌大的广场上日日有弟子打扫,所以,这里并没有山门处厚积的雪,大块青色的石板铺就,形成偌大的广场,不远处议事阁,太白主殿巍然耸立,在漫天飞雪里显得更加厚重,沿着一旁的山道向更高处望去,弑剑阁论剑顶隐在雪中,异常高远。这里的一切仿佛逃过了岁月一般,依旧保持着昔日的景色。

剑坪上以师门,流派分为十几只队列,井然有序,其后是一众闻盛事而赶来的江湖人,无一不是江湖上的翘楚,云滇五仙派的轩辕泽,东越天香谷的夙倾,燕云神威堡的韩龙阳,襄州真武的方津衍,甚至还有一位她十分熟悉的旧人,巴蜀唐门一脉的余暮,经万雪窟一役而投入青龙会,共同为公子羽服务。


她并没有走到人群里,而是迎着一众人等,缓缓走向站在太白主殿前的风无痕。


周围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一身素白的女子持一柄黑漆鎏金剑的女子一步步的向掌门走去,脸上或迷茫,或惊讶。


“你......!”


“旧人凌徵雪,见过掌门风无痕。”


他打断了眼前面色凝重的老人,款款抱拳道。


“今日要事在前,有事择日再谈。”


风无痕的眉头拧在一起,像是苍老的古松。


“无妨,弟子此行正为此事,掌门主持便是。”


说着,她退到一旁,站在莫青的旁边,全然不在乎在场诸人的脸色。她所在的位列尽是太白的长老,而她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却恍惚盖过了那些握剑半生余的前辈们。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发硎的利剑,锋芒毕露。


“今日将举行本门一年一度的沉剑之试,本次参与侠客二十七人,分别为徐海神武门剑客泓月,九华孔雀山庄云勰,江南铸神谷秋羽良......”


而站在广场上的众弟子听着这些或闻名遐迩,或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侠客们默不作声,太白剑派自立派以来,每年一次的沉剑试上总会涌出一众所谓的江湖豪侠,每个人都渴望着得到太白整个门派的庇护,可直到如今,也不过是些泛泛之辈,前后百年间,沉剑池中也不过区区十七柄剑,而所持之人无一不是江湖巨擎,或独立江湖,或号令一方,而参加沉剑的却有千人之数,有些确实有着无人能及的本领,而有些,不过是慕名前来,本着见识的态度来参加这郑重的沉剑之试。


“以及来自天羽阁的商无涯及吕南裳。”


风无痕刚宣布完前来沉剑试的名单,人群中爆发出了喧嚣的议论。


泓月?臭名昭著的杀人魔也要来沉剑,真是笑话......


秋良羽是谁啊,铸神谷不是只负责铸剑攻器么,怎么也有能参加沉剑试的侠客?


天羽阁!?怎么从来没听过?


天羽阁都没听过,和朝廷江湖对立了二十多年的杀手组织啊,没想到还有人活着啊,还以为早就被灭门了。


“什么杀手组织,你见过不要钱杀人的么?明明是一伙强盗,而且专杀大财主,夺人钱财,灭人满门,我朋友就曾遇到过天羽阁的流寇在汴梁城里抢了季员外一家,杀人流的血都从门槛流到了街上,那季员外当时就被大卸八块,头颅被穿在他家后院的梅花枝上,死的极是凄惨”议论的人生动活泼,仿佛亲眼所见。


“滚蛋,不知道就别瞎吹牛,那明明是前朝的遗党,一心要杀了皇帝自己做天下,不然汴梁府为啥要下了三年的悬赏令求他们阁主的人头,没那人煽动,他们都不过是山里瞎跑的猴子。”


“猴子?你们真看得起这帮人”


一个胡子拉碴的穷酸客悠悠的道,嘴里叼着不知从何处摘来的草茎,一脸戏谑。


“阁下眼生啊,新晋的后生?”


一个头发花白的剑客裹紧灰白的羊皮袄,探着头问道。


“后生?前辈张嘴闭嘴天羽阁,我以为是一条道上的呢。”


“你是天羽阁的余.......!”


另一边的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余孽两个字。


“是,我是天羽阁的余孽,可你有胆子杀我?”


周围的人看着面前这个三十出头的道人,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果说天下黑势力如野草,那么天羽阁绝对是这些野草中最粗壮的一颗,也是最神秘的一颗,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一夜间出现的势力,却从来没有人知道阁中任何一人的真名,他们在暗夜里杀人,也在暗夜里隐没,似乎独立江湖之外,可又无时不刻不在江湖之中,而唯一能和这些人联系的,大概就是每每杀完人盖在头上的诛罪令了吧。


随着道人的亮明身份,终于没有人再聊这个话题了,太白山门中姑且容的了他们放肆,可他们迟早是要下山的,谁也不想前脚踏出山门,后脚就变成道旁冰凉的死尸。
站在人群前的凌徵雪看了眼身后的骚动,默不作声。


“......五德之试开始,第一位,天羽阁剑侠商无涯。”


叙述完沉剑流程,终于开始了五德之试。


随着风无痕的宣布开始,场中的太白弟子都退到两侧,让出偌大的演武场。沉剑之试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先后考校侠士的“智、勇、德、善、行”,在场之人,需轮番应对太白护剑师,弑剑师,藏剑师的考核,并最终于掌门风无痕交战,方可前往沉剑池沉剑。数年来,很多意欲归隐,或者逃脱仇家追杀的江湖侠士都会前往太白剑派参加沉剑之试,可最后都会败在某一位剑师之手,甚至无法坚持到与风无痕前辈的对局,所以,沉剑之试也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外来门派与太白剑派的切磋,一方面考验到来的侠士,另一方面也身体力行教导太白弟子,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20:08:00 +0800 CST  
持白玉剑鞘的剑客缓缓走到风无痕面前,深深做了一揖,便向演武广场走去。虽说当年风无痕告诉他弑剑阁中前辈的心血才是他的师傅,但说到底,领他登堂入室的,还是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这一揖既是对太白掌门,也是对他的。


“无涯,剑之一途,终归是问心,而非问剑,谨记。”


他抬头的时候,风无痕幽幽的道,一如当年他从弑剑阁出来时,说与他江湖万象时的口气。


“弟子明白。”


他转身,明亮的纱缕依着皓雪的明光向中心却向着一旁的太白弟子走去。


对面的护剑师已经利剑出鞘,太白制式的藏剑映着雪光,流动着清亮的影,如一团雪簇,天下人都只神刀门铸剑工艺精湛,更有不传世的绝顶工艺与江南铸神谷并立南北双雄,可鲜有人知道,太白铸剑工艺也毫不逊色,以太白山雪水冷钢淬炼的利剑也是一方兵器之主,只是平日里只是铸造以维持门内之需,所以鲜有人知道。
商无涯将手中的剑递给与他随行的女子,向另一边的太白自己借了柄剑。


“弟子不才,佩剑伯琅饮仇寇之血过多,煞气深重,怕污了我太白的漫山白雪,故借师弟剑一用,还望前辈恕罪。”
他持剑向面前的护剑师道,温文儒雅,全然无法想见当初也是一个凶煞之人。


“无妨,出剑吧。”


简短的交流后,浑身雪白的护剑师抽剑出鞘,摆出太白剑招的起手式。


商无涯将右手所持的剑交到左手,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攻上,而是缓缓踱开步子,一点一点的绕着对方走去,闲庭信步,倒像是个赏景的路人。


漫天大雪依旧在下,飘零的雪片落在护剑师的身上和手中握着的剑上,如同石雕,而另一边的男子却迟迟未出剑,剑含在鞘里,鞘攥在手中。一时间,场间的诸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静一动的二人,不敢出声,高手决胜负,只在一息之间,而此时,双方都在窥察着对方的破绽,只等一招。


微风拂过,卷起地上薄薄的雪絮,堆作一团。突兀的,一个脚印电闪而至,满地积雪瞬间绽开。
一瞬间,谁也没有看清商无涯是如何行动的,只一瞬,便出现在了藏剑师的面前,雪白的剑电闪般出鞘,直撩对方胸门。


“叮!”


金铁交击的声音随着闪光传来,锵然如燕鸣。


无愧护剑师之名,只一瞬间,他便看清对方的意图,举剑回防。


出鞘剑轻灵多变,而拔剑却胜在奇诡而势沉,但却因死板而失变被江湖摒弃,因为只要剑难以出手,便会被断了所有退路,但他身法精妙,竟生生将漏洞百出的剑招化为可能,一剑出鞘,竟是精妙到巅毫,以剑鞘做跳板收敛内劲,脚下暴起的一瞬间,自脚底传来的力道如水波般一直蔓延到持剑的右臂,此时鞘中的剑便如火石一瞬间炸开,瞬间炸开的剑刃竟是达到了摧金断石的气魄,便是一再以手腕变换接剑的招式消力,也难耐此剑的威力护剑师
竟是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方才将自剑身传来的巨力抵消。


一招被阻,他却并不意外,能享太白护剑师之名,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借着自剑身弹回的力道,他身形一转,借着这道未竭的力劲以脚底为心翻转而出,一招迅雷一般的回风落燕,竟是只借着方才的一式便施展开来,剑式狠厉,便是立即站稳的护剑师也有些惊讶。


回风落燕本是太白中最基础的一式,是习剑入门的一环,旨在太白弟子掌握剑的驾驭及身法的施展,实在算不上精妙的一剑,但如今随着他的信手施展,却生生在不可能中劈开一道光明,化震力做巧回击,相比方才的拔剑斩竟更甚一筹。


护剑师惊讶之余,却并未乱了阵脚,手腕一抖,将原本刺出的一剑变了方向,向对方横击来的剑身点去,对方这一剑只要刺到,那么他自信能够点到对方剑身的“穴”处。破了这回杀的一剑。


可即将成功的一瞬,对方却变招了,手腕轻颤,原本直透胸门的一剑突兀如灵蛇诡变般从天门刺下,硬是将那脆弱的“穴”提高了一指的距离,使对方的一剑落空。


眼瞅着这一剑便要被对方变招躲过,他却无可奈何,方才一剑为了点破对方剑身的“穴”,已经用出了死力,此时若是撤剑回防必然会慢其一步,那时,若这一剑真要持了格杀的心,那么白衣的剑师必然血溅当场。
无奈,他只得强提左手的剑鞘,以鞘口做盾,拦下这突兀的一招,便是真的就此破了对方的奇招,其实已是落了下乘。


商无涯频出奇招,已是打破了他心中固步自封的招式,每一招都是太白武学,可每一招又不是,那些生杀间所磨炼的剑意早已将那些本就简练的招式变得更加质朴,也更加凶猛,就像雪原上的狼群,为了最短时间扑杀猎物,节省体力,他们会制定比草原狼群更加效率的狩猎计划,一招制敌,决然不给猎物反攻的机会。


可随着他剑鞘上扬,对方踏实的脚底瞬间发力,气海中的内息汹涌而出,竟是借着平白的一刺瞬间击出三丈开外。苍龙出水,那一瞬间他所见的剑似乎如龙一般,搅起漫天的雪花,身若亮银的匹练。


三招之中,剑式老道的藏剑师竟是连丝毫的便宜也没有占到。
两人过招奇快,虽然数次生死交接,可也不过是三两息的功夫而已,场中的太白弟子只看到场中两人人影突兀的缠打在一起,然后便一瞬间分开来,一人仍旧闲庭信步,另一人却瞬间变得凝重,便是手中的剑也逐渐开始震颤起来。


虽然这些后辈并没有看出门道,可一直站在场外的掌门又怎么没有看出端倪呢,不禁上前向裹着素白面纱的女子问道。


“吕姑娘。”


“见过风掌门”

女子微微福身,款款道。


“无涯这些年可是姑娘一直陪在身边的?”


“是,也不是。”


吕南裳看着场间男子的脚步,不禁轻笑,娇柔的眉弯做两枚弯弯的月牙。


“掌门稍等片刻,夫君要出剑了。”


天下人都知风无痕是武林巨擎之一,虽然他并不在乎那些虚名,可身处高位,总会无形中散发出强者的气势,若是寻常侠士,便是说上一两句话都会不自觉的改变语气,将自己下意识的摆在下位,可面对这个姑娘,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曲委,隐隐中也对这个与商无涯同行的女子刮目相看。

楼主 源溯流  发布于 2017-10-25 20:12:00 +0800 CST  

楼主:源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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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10-24 08: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08 04:42:5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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