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挽绾心】揉蓝绿色曲尘开 (转)自三生菩提劫吧

我临流而立,看着水中天光的倒影,云朵的漂移,以及自己悠悠摆动却并不流走的身影。听说昆仑虚的水,能让每一个生命温柔地回到赤子最初的心境。




我忍不住俯下身来,掬起一把水,捧在手里。冰凉的水浇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感受着泪痕被冲去时的心悸。




突然“扑通”一声,我睁开眼,一摸袖子,悲哀地发现母神交给我的那支凤钗好巧不巧地掉进了水里。




水至清则无鱼,我捏了个避水诀,心不甘情不愿地跳进了水里。看似涓涓弱水,不料水底流速很快,青荇油油地招摇着,涧涧磊石正用心地一蹦一跳着前进。我在周围的水底寻了三遍,却连颗珠子也没找到,更别提一支颜色招摇的凤钗了。




我心里有些发急,那毕竟是母神交给我的东西。想来想去,别无他法,我只好凝神作法,将这一涧流水悉数蒸干,以方便我找寻。




咒语正念着,我听见流水的上游传来一丝惊恐的叫声。




莫不是有人在划船或者赏景?也罢,先等我蒸干了水,找到了钗子,再作解释不迟。到时候态度需谨慎些,好好陪个不是便是。




正屏气作法,我突然感觉身子凭空被人提去,吃痛间,竟然有一阵神力向我袭来,我因修为一时不抵,竟幻回了原形。




在我看到一袭白色的衣角的时候,那股神力放过了我。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变回人身后,还来不及整理已经散开来的头发,玉水剑便横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哟,舜华啊?稀客稀客。”两百多年没见面的折颜打着扇子,挑着一双桃花眼看着我们。墨渊回头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他心有余悸地闭过眼去。




“舜华,方才是我得罪了。但是如果是你在洗澡,突然有人放干了水……”墨渊清冷的嗓子传来了。




“洗澡?”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啊,我刚才在洗澡。”少绾裹着墨渊玄色的披风,瑟瑟地缩在墨渊的怀里,手里抓着打湿了的红色的外衫。




“等等,你是说你方才在洗澡?”我收回了剑。




“是啊?难道你不洗澡吗?”少绾头发上滴着水,一阵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喷嚏。




“你经常在这里洗澡?”




“这有何不妥?”墨渊代替少绾回答道。他褪下白色的直裾披在少绾身上。




“无他,劳烦另外帮我打盆水,我想再洗一回脸。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06:00 +0800 CST  
墨渊先陪着少绾回屋去了,折颜自引了我去正殿里坐着。
进去时,我愣住了,白止正坐在里面。他看到我后,站起身来。
我回头望向折颜,“你们今儿怎么来的这么齐?”
折颜咳嗽了一声,“墨渊自从两族议和之后,不问世事,只避在昆仑虚,来拜访他的大小神仙们,连门都没进。能来这里的,也就我们几个罢了。哦还有东华。我们今天,其实在议事。”
“那靖容老将军呢?还有父神以前的那些部下呢?总不能都不见吧。”我奇怪道。
“你今儿真是糊涂了,靖容将军早已经捐躯沙场多年了,那年墨渊为安抚木莲和萧穆,还特意封了木莲一个翁主,以示抚恤。那翁主的封号淑和,不还是舜华你亲自拟的么?“白止一副被我吓到的样子。
“哦活得太久了,我竟然忘了。其实那封号木莲原先自己想的是琬亭,结果墨渊硬是没批,说是什么要避讳,连带着我小侄女的名字凌宛灵,也被墨渊亲手改成了凌逸云。现在看来,究竟是避谁的讳呢?”我摇着扇子笑道,却发现折颜和白止正频频给我递眼色。回过头一看,老天啊,墨渊正神色不明地站在我身后。
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的脸皮诚然没有厚到东华那个程度。哦不对,应该说任何正常的神仙脸皮都不会那么厚。
墨渊缓缓开口,“舜华,你是不是掉了个东西在水里?”
“是啊,那……可能确乎是我的东西。”唔,这句话有点语病,我说话最讨厌语病了,一直嫌弃那样没文化,没档次,没境界。
“你随我过来取吧。”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我赶紧跟上去。


“前几日听你哥哥说,你和卫央,分开了?”墨渊你真是不仁不义。
“暂时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想的是怎样?”
“没什么。我还以为……”
“上神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你们什么成亲啊,到时候记得给我发请帖。”我恶从胆边生。
“成亲?”
“原来你没打算娶她?早点说嘛,也不枉我白跑一趟。”我不等墨渊插话,继续道:“既然上神没这个打算,我小侄女的名字可不可以改回来啊?避讳避讳,等明儿东华上位了,我也得避讳,我可不可以改回我的原名凌菀之啊?可是这样子是不是又得避讳了?”我一路上话说得飞快,墨渊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他不再接话,抬起脚加快了速度。


到了他的房中,他将钗子执在手上,问我道:“这个钗子,真的是你的么?我怎么好像见过它?”
“那你一定是记错了,这世上的钗子千千万万种……”我一边掰扯,一边伸手欲拿过来。
“舜华,你别瞒着我了,我小时候见过这个钗子的,在我母亲手上。”他将钗子紧紧地握在手里。
“那我也可以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呀,这女仙们的钗环首饰啊,是可以有很多仿制品和山寨版的。”我悻悻地收回了爪子。
“世上的确有很多一模一样的钗子,但有些标识,却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我家传媳不传子的东西,我寻了许久都不见踪影,却原来在你那里?”他摩挲着凤钗上精致的镂刻,脸色生冷。
“呵呵,你别误会,这是母神亲手交给我的。”我被他眼神里的寒意给吓到了,连忙磕磕巴巴地讲完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尽量以一副“这不关我事,我只是一个局外人”的表情和语气。
墨渊抚着那钗子,半晌不说话。我小心地瞅着他那被冻住的神色,开口道:“现在时机未到,不如依旧由我来替你收着?”
“不必。”啧啧,这什么态度啊,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愤愤地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道:“她洗澡的时候你竟然在旁边?”
“我在屋内议事,听到她的声音才出去的。”
“哦……原来如此啊……”
“你想说什么?”他脸色铁青。
“咳咳没什么,我先走了,告辞。”我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墨渊的仙品,便宜都占了却不愿意负责,什么人啊!
墨渊亦不留我。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06:00 +0800 CST  
等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点灯的时节了。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我的床上打量着我,模样生得甚美。
“小狐狸?你还认得我不?”她开口道,手里拿着一支红蜡烛,只照着我。那烛光甚是刺目,我轻轻阖上了眼。
“少绾,别闹了。”一个白衣男子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想起来了吗?”他问我道。
我思索了一会,道:“想起什么?”
“看来你没忘,也好。”他淡淡道,,手里幻出一个雪白的灯笼来,随后便和那红衣女子一同走了出去。
我只觉得他们两个面熟得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弄清楚我为什么在这儿。


第二天醒来时,我靠在床柱上慢慢地想着以前的事。昨晚夜里的那个红衣女子“嘭”地一声推门进来了,她手上捧着一盆紫烟树,递给我,笑道:“好看不?墨渊给我的,我决定把它转赠给你。别伤心了啊。”
“你叫少绾?”
“你真的忘了?我确实是少绾,年少的少,绾青丝的绾。”
“唔,好名字。绾雾青丝弱,牵风紫蔓长。”我慢悠悠道。
她严肃地上下打量着我,“没错没错,你确实是她。”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我撑着桌子慢慢地坐下。那颗紫烟树的颜色很好看,恍若梦境,只想让人沉醉。


东华窗外的紫藤上挂着一个纸糊的风车。一阵风吹过来,风车开始转,且越转越快。我的记忆,好像随着它的叶子,一层一层地往回卷。心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再去细细走一遍回忆里的路,却已经不再如想象中那样疼痛,取而代之的,尽是岁月流逝的微微怅惘和八分安然。回忆是个白衣的女子,淡淡微笑。
我还活着,他一定会很开心。
他死了,但他还活着。
我记得那个季节风黑云高,烈马嘶嘶里叶子旋转而歌。我抱着卫央早已冷却的尸身,怔怔失神。
我几乎站成了一颗秋天的树,我一直守到满地都爬满了月光,我清晰地听到荒草轰然倒塌的声音,恍若那残破不堪的城墙。
玉水剑吻上脖子的时候,冰冷的剑霎时变得温热。我抱着他一起倒了下去,躺在泥土地上,我终于看见了久违的满天繁星。我想,我们莫不是回到了水沼泽吧,那时候的夜,总是带着一天的星,像一条温柔的毯子,供应着暖。
我闭上了眼,觉得这一生先苦后甜,总的来说,还是以圆满为多。


我哥哥认定我是神族女仙中的奇耻大辱,不许我回灵狐族,亦不来看我。于是我在昆仑虚借住了那么几年,日子不长。那时候距神魔两族议和已经过了将将一万年,神魔大战再度拉开序幕,少绾在昆仑虚的处境,已经变得很尴尬了。
她和墨渊之间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想走,墨渊不让。


忘了是哪一年,我哥哥战死沙场,死前留下遗嘱,宣布我为灵狐族史上第一位女君。
当双眼通红的嫂嫂将此事告诉我时,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觉得自己其实可笑得很,日子明明过得顺风顺水的,不用上战场去操心那些朝不保夕的事,连死了都有人巴巴地为我补魂,我还整天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觉得自己薄命得很,活得辛苦。当然最最可笑的是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亏,为别人活着,很累,事实上呢,我从来没有为灵狐族或者整个神族去做过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实在的事。
真真是太可笑了。
我哥哥可能也知道这一点,他让我承君位,便是给我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让我真正体验一把什么叫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以满足我这些年白痴且脑残的臆想。
我接过绶印,承了君位。
我的侄子和侄女都还年幼,对此,并无什么太大的异议。有异议,也得等他们长大之后,再与我理论。
我依旧留在昆仑虚,折颜和白止也在。墨渊的亲信们并不多。


有一次少绾因为仲尹被困,忍不住出去帮他,结果墨渊带她回来的时候,她受了好些伤。
那一日我帮她处理完伤口后,墨渊铁青着脸,端着一碗热气滚滚的汤药进来了。
少绾半靠在床上,秋香色的被子随意搭在身上,神色有些怔怔的。
仲夏之节,窗外的蝉鸣嗡嗡震耳。桌上的瓷碗里,翠玉般的碧绿映衬着大片氤氲的稥红。清风徐来,花叶齐动,似乎可以触摸到满室的清丽柔婉与明媚温煦。
"这是碗莲,我种的,喜欢吗?”墨渊在她的床边坐下,慢慢地吹着药,舀起一勺来自己试了一下温度后,便送到了少绾的唇边。
他这次没赶我走,难得。
少绾偏过头去,沉默着。那压压的柳眉与睫毛底下,眼眸是风吹过的早稻田,时而露出稻子下水清光,一闪,又暗了下去。
她开口了,声音被酝酿得低低的,却十分诚恳且坚定。
她说:“让我走吧。”
墨渊将汤药往桌子上一搁,声音冷飕飕的:“任何事都能答应你,就此一件,绝无可能。”
我的天啊,这和我好久好久之前在凡间看得一出戏差不多,连台词都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出戏的主演们脸长得没这么好看。
少绾惊讶地瞪着墨渊,然后这眼神又转向了我。我脸色讪讪的,道:“我出去看看折颜的午膳做得怎么样了。”
说罢我便抬脚出去了,他两个又说了些什么,我全没听见。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07:00 +0800 CST  
那本应是“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的时节,但昆仑虚的花无赖得很,花期总是不看季节。我一路走过去,龙舌兰、荼蘼花、紫云英、菖蒲、鸢尾、铃兰纷纷杂杂的,连枯了好些年的樱花也开了整整一树。少绾最不喜樱花,嫌这种花不仅娘气,而且颓丧,开花的时候非要落得满地都是花瓣,云雾缭绕的,和神族一样仙里仙气。那时她教我分辨曼殊沙华和曼陀罗花,说它们相同的特点就是开花不长叶,长叶不开花,花叶两不相见。我心里想着,不就是红色石蒜和白色石蒜嘛,不过我不敢轻视南荒的特产,表面上依旧恭恭敬敬地听着。
那天晚上凉月如眉,乖巧地躺在昆仑虚的湖光山色里,月光如水水如天。竹径风声籁,花溪月影筛。灯花结了又爆,爆了又结,我在影怜院里隐约听见阵阵残琴碎萧鼓,仿佛山风催瀑弄青松。待那声音彻底消失后,我轻手轻脚地出门,竟有一路蝉声蛙鸣,不少泛黄或簇新的树叶,轻飘飘地落在我的脚边。
月落乌啼,银色的轻霜夜夜笼罩着充满玄机的天空。星斗编织着变幻无穷的符号。清涟戏素荷,晚来冷雨中,我帮着少绾解开最后一道结界。
“真的要走了?”我问她。
“是啊,早就该走了。”她点点头。
“那……路上小心些。”我嘱咐着她。她只穿着当日在碧海苍灵被墨渊一杯酒浇湿的那身红裙子,头发也散着,披在身后。
“你先等下我,我看看掉了什么东西没有。”少绾突然对我说。
“那你快些,我一人站在菩提树下,夜长梦多的。”我说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凉凉的月色里。
我等了她很久,等得实在是无聊的时候,便掐了一大捧晚香玉,一朵一朵地数着玩。又想想明日和神族将领们议事的时候,见到萧穆,该怎么压抑住谋杀他的冲动。
我那时候早就已经不会掉眼泪了,许是哭得太多了,眼泪就干了。
等着等着,我便忍不住坐在那棵树下,支起头来打盹。


第二日清晨,我是被一阵鸟鸣声扰醒的。睁开眼,一袭白色的衣角停在我的眼前。
新桐初引,清露晨流,远处的苍穹和碧落正在完美地相溶。泥土潮湿的香味如烟雨般朦胧地晕开在昆仑虚干净纯澈的曙光里。
我起身,干巴巴地开口了:“上神,这么早啊。”
“少绾呢?”他一边修复着结界,一边冷冷地开口。
“你问我这个问题啊……”我尽量地让自己不紧张。我估计着少绾已经身在南荒了。
“罢了,你去我房内叫她起来吧。”
“啥?”你房内?我这次真的不可抑制地张嘴了,又赶紧合上。


等我匆匆忙忙心情复杂地赶到墨渊住的院子里时,甫进屋门,我差点仰头栽倒。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披着一头长发的少绾身着白色的寝衣,正坐在墨渊的床上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可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就在我纠结、复杂、询问、八卦、责怪、好奇、惊悚的眼神中,少绾亦回视了我良久,最终不得不开口:“没有。”
我尴尬地低头,欲盖弥彰:“咳咳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昨晚掉的东西,原来在墨渊上神的房间里?”
“没错,是这样的。”
“哦那你怎么不快些,我等你了很长时间啊……”一直等到早上
“其实我就是看到他床上有只蚊子,想帮他捉一下。”蚊子啊?大夏天的蚊子确实很多。
“床上有蚊子?他的床放着帐子呢?你怎么……”
“凤凰的眼睛其实有透视的功能。”
“行了你别说了。”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这种对话,让我有种回到水沼泽的感觉。
可那时候哪儿还有什么水沼泽。


东华问我:“想到什么,居然笑了?”
“没什么,一些旧事而已。”我从回忆中抽出身来,翻着眼前泛黄的书,道:“你那时,是自己去昆仑虚劝说墨渊,她没请你?”
“没错。”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07:00 +0800 CST  
她离开昆仑虚的那日,我们几个包括东华在内去送她。那日苍穹斜卧半空,蓝得极深沉,像是要逃避这种让人心里发慌的蓝。有风,随意点缀着几抹流云。


她离开前,倒是说了一番话,应该是说与墨渊一人的,不过我们在旁边都听见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原话大意是:“我羽化那日,必是魔族战败之日。我只求你看在我们同窗一场上,和仲尹议和吧,别赶尽杀绝……”之后又嘱咐了些什么,我有点记不清了。


她说完后,与墨渊靠得很近。墨渊应该是应了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再之后折颜咳嗽一声,拉着我们转过身去,走出了三十步之远的距离,除了东华留在了原地。


那是我倒数第二次见到她。
期间三万年我们不再相遇,我领着灵狐族的军队,倒从未与她相对过。我当时心里真是庆幸到了极点,要知道少绾用兵以出其不意心狠手辣著称。神族的将帅一般遇上她,赢过的次数,两只手绝对能数的清。


东皇钟是闻名的,但钟声却敲不醒沉睡者的记忆。回旋的巨响中,时空一截一截地断裂成尘……
回忆已经太过久远
仙途漫漫。但是那一天依旧鲜活如昨日重来。


苍穹如墨,阴云四合,万丈赤焰焚空,千里若水汹涌。红莲业火破钟而出,
于半空中扭曲出道道艳烈的影子。


炙浪排空,迫人而来,额头上汗水不受控制地飞速涌入眉睫之间,刺得眼睛
一阵阵酸疼。


忽然有惊叫连连,我勉力睁眼瞧去,却见翻涌乌云间一道绯色衣影御风
飞来,疾若闪电奔驰。


那身影熟悉之极。我心头剧震,张大了嘴去叫她的名字:“少绾…….”可惜
风声太过嘈杂,这一点儿呼唤转瞬湮没。


东皇钟嗡鸣不已,忽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若水仿佛迸炸开来,千里水浪朝天翻卷倾倒,化作蒙蒙雨丝洒落,落到半空又被红莲业火蒸发殆尽。


若水干涸尽半,然而万千里熊熊火光如火蛇乱舞。赤焰吞吐,渺渺碧水化身滔滔火海。尖叫声,哭喊声,爆炸声交相杂之,不绝于耳。




红裳翩翩飘舞,于交错光柱间驭风急掠,仿佛一团燃烧的烈火。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07:00 +0800 CST  
啸声中,我眼睁睁地看见她扑进那团红莲业火里。红光道道破体而出,赤焰寸寸噬过肌肤,最后那一刻,我看见她稍稍转侧,看向另一边遥遥飞驰而来的白色身影,几乎是与此同时,青云剑三万年启一次的符印嗡嗡作响,符印化作狂风四起,他毫不顾虑地穿过风,白丝袍上顿时画上千万道赤金的血痕。而她的身影在风中隐去,只余下淡淡的轻烟。


她的身影消融在东皇钟的血色光芒中。我茫然伸出手,抓住的却是满掌空茫的热风和灼烈的火雾。




红光闪了几闪,灭了,他飞身上去接住她坠下的身影。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打架时喜着红衣,因为那样的话,哪怕她现在一身绯色的长裙已经被鲜血浸得湿透,旁人看在眼里,却看不大出来。




她靠在他怀里,脸色惨白,轻轻地掀动着唇角:“你造的神器,戾气却这样重……”他只抱紧着她,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她摇摇头,一把推开他,苦笑着咳出殷红的血,咳得十分厉害。墨渊重新抱住他,她气若游丝,我们都聚上来,蹲下来围着他们。她艰难地闭上眼睛:“听说折颜你新炼了一种药,喝下了能够忘记一些本该忘记的事,赶明儿得了空,予一些与墨渊吧。”




我蹲在墨渊身旁,分明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颤。他抚着她的头发,千万年来清冷如冰的声音如今每一个吐字都发着抖:“少绾,别说傻话,没有那种药,我也根本不需要。”少绾怔怔望着他,半晌,弯了弯嘴角:“我如今方明白……”话未尽,却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我们站起身来,不忍再打扰他们。




转身离去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寸草不生的南荒上云何曼珠沙华尽开,大片大片,鲜红如血,妖艳异常,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上,一红一白的身影分外夺目。她躺在他的怀里,笑道:“那是我的血所化的彼岸花,你喜欢吗?据说这种花长在黄泉路上,能够唤起死者身前的记忆……”他浑身颤抖着,只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件最珍贵的东西。她沉沉地喘息了一阵,道:“你哭什么?眼泪都滴到我脸上了。”随后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羽睫上挂着几滴晶莹的东西,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蹭到了彼岸花上的露水。


折颜说,那是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传说彼岸花开花不长叶,长叶不开花,花叶两不相见,却生生相惜,年年相忆。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第一次见到这把剑时,她紧张地抓着我道:“你千万小心些,这把剑上有符印,符印可幻出黑风,风内有万千刀刃,不论神仙还是凡人,若逢着此刃,稍有不慎,四肢便化为齑粉了!”




我恍惚地笑,抬起玉水剑直指着她。她愕然片刻,随后一剑挑开,轻声道:“也罢,我若是不让你领教个几回,今儿这战,倒是没法收场了。”




玉水剑又名绕指柔,它的特点就是如软带般轻柔曲折、飘忽不定,显得剑招变幻无常,令敌人无从挡架。




我收起了花里胡哨的步子,招招直击目标。玉水剑缠上青云,银色的真气迅驰如风,周身的云彩被尽数搅成翻飞的模样。那时夕阳早已隐去了踪迹,天尚未完全黑,只昏沉沉着,空气似乎被凝固成了冰。




神族和魔族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帮忙,都只在下面抬头看着。




“我打架只守不攻,还是第一次。”少绾低声道。




我浑身一颤,抬头看她,不知怎的一句话蹦了出来,“喂白痴你打仗都不穿战甲的吗?”




她愣了愣,冷峻的神情并未有丝毫的缓和,“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没穿?再说了,神族打仗还穿裙子啊?”




“你懂什么?这叫软甲!再说了,魔族始祖身上穿的不叫裙子啊?”




“……那我也穿了软甲!你懂什么,在战场上,没有本事丧命的人才敢穿裙子!”




我胆战心惊地往下瞄了一眼,发觉这厢神族尽是一片与战场上紧张气氛严重不符的无语神情,而那厢魔族,好些士兵嘴角隐有上翘的痕迹。




“……”不知怎的,我只觉得这战场上严肃的氛围被我们完全地破坏掉后,哪怕我们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再轻松,我心里却一无所想,只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回不去了,那些打打闹闹略无参商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08:00 +0800 CST  
我那天回去后细细琢磨一下,发现我身边的很多人都对我隐瞒了很多事。七万年前我从太晨宫回来前,我就问过东华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我,或者说,他的回答简单粗暴:“这不关你的事。”




好吧,确实也不关我的事。




对于上古的那些风花雪月和恩怨情仇,我一直只是个旁观者,以一个隔帘看月的角度,获得一个雾里观花的效果。




这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我虽然一直都心思细腻善于揣测人心,但到后来,我真的不敢再去做多余的猜测了。




不敢了,对于飘忽不定的人心,我怕了。




只是从那个令人扼腕的结局里,我倒是又去细细琢磨了一个问题,就是哀,到底是莫过于心死,还是爱而不能。




他爱而不能,所以她心死。




可能是这么个情况吧。




所以后来她喝醉了酒,也说:“不后悔呀,不过也觉得自己好蠢,我总是太容易把自己当回事也太容易妄自菲薄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固执了,再也不坚持了……”让听到的人忍不住落泪。




他听着,最后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回去吧。”被她一把挣开了。




墨渊说话的水平,一直都很济。










墨渊闭关出来那天,我正一个人坐在章尾山的山脚下看落日。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我。




“她曾经说过,章尾山的落日很美。”我淡淡答道。




他不再理会我,只一人远远地向地平线走去。走了很远很远,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身影的时候,他站住了。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墨渊上神诚然度过了一季比诗意更诗意的生命,所有的人都被甩在了他的琴声后面,以标准的凡夫俗子的姿态张望并艳羡着她。然而尊神的悲情却恰恰在于反而羡慕每一个凡夫俗子的幸福。尽管他信手的一曲就能波澜过你我的一个世界,可以催漫天的焰火盛开,可以催漫天的荼蘼谢尽。




我望着他形单影只的样子,作如是想。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09:00 +0800 CST  
第十二章:人生长恨水长东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凤岁岁花




——题记




我一向爱咬文嚼字,譬如说“故人”一词,我就觉得可以有两种意思,一种




是指旧时相识之人,一种是指已故之人。




所以当我听到她回来的消息时,小五问我:“是谁呀?”我想了想告诉她:“故人。”




那天我们都在昆仑虚。昆仑虚那颗枯萎了将近十九万年的菩提树最近倒是新抽了芽。礼乐声响,天空万里无云,唔,真是个成亲的好日子。




我瞅了瞅墨渊平澜如水的脸色,道:“上神?新娘子的花轿快到了,也该换上喜服了吧?”




意料之中,他未搭理我,手肘撑在琴案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拨弄着琴弦,琴音在我听着,有些紊乱。




白止将我拖了出去。语气有些责怪:“你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习惯了。”我撇撇嘴。




近来我只觉得我跟不上时代,或许是我太老了吧。连孙女都这么大了,不服老是不行了。




只是有些事情,总让我忍不住有一种“这个时代太危险,我还是回水沼泽去吧”的冲动。




譬如说凤九和东华的事。这这这……这绝对是毁三观啊!我和白止知道的时候,他打碎了祖传的那块玉玺,我打碎了我极心爱的那柄倒流壶。




譬如说墨渊成亲。要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打死我我都不信折颜的空口白牙。




有很多事情他们都瞒着我,这让我委实有些挫败感,但后来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他们实在是没有可以告知我的理由。十几万年来云游四海,见首不见尾的青丘帝后,对于那些声名在外板正耿介的远古神只,严格来说,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醒,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亲。




我知道的,只有墨渊上神座下九弟子令羽的那句话:“师父,新娘子的花轿自章尾山下过,遭遇滚石,阻挡了去路……”




我还未听完,便一人走出了喜堂。墨渊请来的宾客并不多,只有青丘帝君帝后,折颜上神和夜华他们。




我想一个人去少绾以前住过的影怜院走走。但墨渊十几万年前便使用法力此院的位置和外墙隐去,云雾缭绕间,我竟寻不到通向院子的那条羊肠小道。我记得那条小道的两边开满了稀有的紫色酢浆草。




少绾喜欢紫色,那是帝王和权力的象征。不过碍于东华早已捷足先登,她倒不敢把自己的红衣染成紫色,唯有对花花草草多留意一些。于是那时墨渊便帮她种了满院的紫藤萝、紫露草和鸢尾。哦对了,还有那盆很难栽培的紫烟树,不过后来少绾将它送给了我。




一阵风过来,齐腰的茅草摩擦着,发出金属般的声响。我站在秋天高高的太阳下,拨开云雾,听到了珠子一颗一颗地掉到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很细碎,却那么苍凉。




看来我还不算十分老,我的记性还是很好。现在我的确是站在早已消失踪迹的影怜院墙外,那屋内,二十多万年前挂着一盏很大的珠子灯。




那盏珠子灯是墨渊亲手挂上去的,是一盏由无数颗粉色的珍珠串成的很大的宫灯,因此分量很重。晚上点了灯,屋里的气氛便被淡粉色的灯光过滤得只剩下一片挥洒的静谧。粉光中紫藤萝的影子轻轻地摇曳,如梦似水,显得异常安静。




或许那时我应该告诉她一些我们神族特有的繁琐的礼仪。譬如说,女子只能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披散长发;譬如说,额发全部抿上去,是女子婚后才应该有的打扮;譬如说,珠子灯,其实是为新婚夫妻祈福用的。




但是我就算告诉了她,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我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珠子灯某一处的流苏散了线,珠子落到地上的声音。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09:00 +0800 CST  
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天君的宴席上。说是宴席,其实是太子妃的生辰寿宴。冲着白止和我的面子,往日里只在画像上现身的远古上神,基本上都露了面。她接了天君的帖子,应该是看在与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这么想。
那天我们远古上神都被安排在一桌上。她的座位被安排得很好,挨着墨渊,与东华之间隔着一个折颜。这种座位安排让我忍不住猜测天君是不是什么时候又欠了墨渊一些见不得人的人情。
真皇一多,宴席上的气氛便容易拘谨。如今尚未开宴,真皇却到了大半,这满殿的小神仙们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交头接耳。是以微风长日里,我能听见无忧树繁复的树叶的窸窣声响。就在全殿的目光继太子妃和青丘帝姬入席后又一次集体默契地投向一个方向时,我便抬起了头,然后看见了她。
她正轻轻笑着,低头和东华说些什么,绕过宝月光苑里一张一张已经座无空席的桌子,走到我们这里来。
茜色的大袖衫子,玄锦百花长裙,水蓝色的绶带。这套衣裳我就见她穿过两次,一次是父神的宴席,一次是和折颜打赌打输了。当时折颜也是故意刁难她,这套裙子裙摆极长,对她来说走起路来很是不便,三两步便绊一下也是常有的事。可如今我看她踏着青莲色的地毯,执着雪白的羽毛扇,就这么低头走着,一步一步,却是极曼妙稳当的。
她难得的化了次妆,也仅仅只是淡扫蛾眉,脸上轻轻地匀了层香粉。她走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菩提香的味道。她当时住在昆仑虚的时候,墨渊总是爱在屋内焚菩提香。久而久之,她的每套衣服上都沾上了这种味道。
她走近了一些,看到座位上的名字,停住了脚步。
“很不巧,折颜来不了了?”东华冷冷地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折颜的位子上,然后拉着少绾坐在了他自己的位上。
这样刚好了,少绾挨着我,旁边是东华,东华和墨渊之间隔着原本应该是少绾的虚席。
“何故?”墨渊问道。
东华转头看了看少绾,眼里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问她。”
“少绾帝尊,折颜上神怎么了?”白止为避免冷场,抢在墨渊之前问道。
少绾愣了愣,道:“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我在去九重天的路上不小心从云头上掉了下去,刚好砸在他身上。不过他应该没有大碍,我已经叫奉行把他送回十里桃林疗伤去了。”
“你怎么这么……”我拉着她的手,撩开她的袖子,查看着有没有什么伤痕。
“小狐狸啊,这可怪不得我。我是听到奉行说……”少绾没说下去,转头看了看东华,然后拉着我的手,拿着筷子写道:奉行说东华被六界歌颂成清净板正刚直耿介。
我趴在少绾的肩上笑了好久。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这个世界很可怕,待会为了一个好的形象,你在听别人说话时尽量少喝水。”还没说完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绾惊奇地打量着我:“你果真变了不少嘛。”我笑着给她倒水。东华瞟了她一眼:“原来你还有形象,没睡醒吧?”
唔,气氛在刚开始还是很美好的。
在宴席的上半场,我一直有个坚定的认识,那就是如果东华能够闭上嘴的话,那我和少绾之间的对话和互动,会变得非常有爱且甜蜜。就像凡间所说的“闺蜜”那样。
但理想是美好而丰满的,现实是悲哀而骨感的。东华以他的实际行动让我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道理。
随便举个例子吧,譬如少绾执着我的手,关怀地问道:“小华,这些年你过得怎样,幸福吗?”
我这厢正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时,东华那厢淡淡开口了:“少绾,你果然没有睡醒,竟然忘了我没有姓氏。”
就在少绾一脸憋屈的时候,他抿了口酒,道:“夜华也没有姓氏。”
“夜华?“少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东华看了我们俩一眼,又抿了口酒道:“小白他奶奶姓凌。”
少绾和我:“……”


“小白是?”少绾问我。
我扶额,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和不能接受的事实啊。“你先坐稳了。”我吩咐着她。
就在我凑在她的耳边勉强对她解释清楚后,很不幸,少绾还是一头栽倒了。不过没有直接摔在地上,东华这回很有人性地中途把她捞了起来。
她坐起来后,愣了片刻,一脸鄙视地看了东华一眼,又拿了根干净筷子在我的手上写着: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我悲愤地抓着她的肩,“算!”


折颜收拾打扮一番后还是来赴宴了,尽管在外人看来,这位品位优雅的上神委实够义气,竟对与青丘的情谊如此看重。但在我看来,他踏进宝月光苑的那一刻,脸上便一直是一种看好戏的戏谑的表情。
他发现座位的排列分布发生了质的变化后,同情地看了墨渊一眼,随后便在少绾的位子上坐下。
“奉行呢?”少绾问道。
“他啊,和重霖叙旧去了。”折颜答道。
其后我们一声不响地用餐,期间为缓解尴尬的困局,我不停地给少绾夹菜。但就是低着头,我也能非常容易地察觉到那股视线,自她踏进宝月光苑的那一刻起,便胶着在她身上,一刻也没有移开过。
我感觉有些头疼,夹了一筷子菜给少绾,对她道:“别发愣,看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
好吧这话说得,听上去可能会引发一些歧义,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大哥,看是没有用的的,说或者做,那才是王道!
我不知道墨渊听懂了没有。


中途九儿带着阿离过来敬酒,我一看解围的人来了,连忙道:“九儿,还不快给你少绾……”
我这厢话还未说完,东华那厢冷飕飕地瞟了我一眼,又冷飕飕地开口了:“小白她奶奶刚才说,少绾……什么?”
我低着头在少绾鼓励的目光里纠结了很久,最后考虑到九儿的幸福,我闭着眼道:“九儿,还不快给你少绾小姑子敬酒?”
“少绾,来,叫声嫂子。”“绝交!凌舜华!”
气氛在折颜一副“真是不负此行”的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再一次陷入了僵持。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我的外孙阿离清脆的声音传来了:“姐姐,你就是我大伯娘吗?你什么时候回昆仑虚啊?”
少绾和东华都向折颜望去,折颜连忙拿扇子挡着脸,意思是“我什么都没说。”
我望着少绾瞬间黑下去的脸,重重扶额。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0:00 +0800 CST  
那厢墨渊如深井冰一样的脸色正刚刚有些消融的迹象,这厢少绾就摸着阿离的头缓缓开口了:“小殿下,你可能认错人了。”声音很平常,甚至还带着一丝打发小孩子的耐心。
我刻意避过墨渊刹那间枯萎下去的目光,讪讪地拉着少绾的袖子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计较。”
“怎么会?”少绾笑着饮下凤九递过来的一杯酒。她抬手持起酒樽的时候,广袖上精致的鸾纹滚边映入我的眼帘,并手腕上玉镯子“叮当”一声撞在酒樽上清冷的声音。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左手手腕上的芙蓉玉镯并右手上的缠臂金钏,都是她下葬前,墨渊亲手给她戴上的,不过她应该不知道。
九重天上的果蜜酒果然不负盛名,尝起来虽清淡爽口,但还没有几杯下去,后劲便起来了,能把你的脑子搅成一锅浆糊。我看少绾才喝了几杯,就有些醉眼迷离含愁微醺的迹象了。


这时东华刚刚离去,走之前他嘱咐重霖待会等散席后务必请少绾上一十三天太晨宫走一趟,说罢他又往少绾的衣袖里塞了张字条,随后便同九儿一同离席了。
我转着手里的金樽,一边感叹着,一边冷眼看着接二连三地来向魔族帝尊敬酒的仙者们,其中以胆子肥的男仙居多,且总是在斟酒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眼前的佳人多瞟一眼。
少绾酒量浅,对这一切倒是毫不知情。她垂着眼眸一杯一杯饮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丝竹之音,莺歌燕舞,有歌姬低吟浅唱:“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还未唱完,底下不知道哪个神君敲着酒杯打着扇子直道不好,扫了诗兴败了酒意。在一片起哄声中,歌姬终究没有再唱下去。
“其实我觉得她唱得挺好的。”少绾趴在我的耳边道。我轻轻地笑了,拿起一根玉箸来,敲着杯沿,轻声唱下去:“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空,御风舞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折颜鼓起掌来,白止扯了我一把,道:“多大人了,还玩这一套!”少绾晃着酒樽,摇着头道:“这首词的下阕……唔,不好,不好。”折颜低低地叹了口气。


碧空如洗,时不时传来几声瑞鹤的清啸。薄薄的阳光洒在桌子上,翠竹修篁,瑞气千条。
宴席已经进行了大半,折颜也早已拉着白止一同撤了,走之前拼命地朝我使眼色。我只好假装会意地望回去,他方安心地走了。
墨渊站起身来,周围的仙者们以为上神终于要离席了,纷纷舒了口气,让出一条道来。却没想到上神他老人家压根就没想走,反而直接坐在了东华帝君的座位上。
我帮少绾剥着瓜子,听到邻桌上的小仙悄悄地议论,道是从未见过上神在宴席上耽搁得这么久过。
我将剥好的瓜子盛在碟子里,往少绾那边一推,道:“我在太晨宫等你,你快些过来。”
我说这话的时候,她正迷糊地对身边的人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又换了件衣服?”
我摇摇头,打量着墨渊雪白色衣袖上的弹墨云纹被少绾溅上的果蜜酒水,起身离席。
走的当儿,墨渊低声说道:“我都嘱咐你多少回了,酒量浅就少喝些。”他拿过少绾的酒杯,续上些酒,自己喝了下去。
这一世的尘缘,不知又是因何而起,不知是否会两两相误。她终是应了他的劫,她也终成了他的执念。


我坐在太晨宫里等她,但最终只等来哭丧着脸的奉行,说是上神他老人家抱着帝尊回昆仑虚了,还说什么九重天在太子妃生辰当天便又开了一个赌局,赌上神七百年后的新娘子,是那个倒了大霉的天族公主还是羽化归来的魔族帝尊。
奉行刚说完,正在教九儿下棋的东华帝君淡淡地抬起头来道:“重霖,去把小白的私房钱拿出来,全部买在那个公主名下。”
“帝君!”九儿抬头抗议道。
“相信我,没错的。”东华敲着棋子,笑道。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唔,真欠揍。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帝君,你还不去昆仑虚吗?”
他认真地看了我两眼,道:“我去了也没用。”
我无语地撇过脸去,自己过去劝了奉行两句,左右不过是什么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之类的话。
奉行哭丧着脸离开了九重天,不过离开之前他和重霖一道去了那个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赌局,买了那个小公主几百注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0:00 +0800 CST  
少绾帝尊在三个月后离开了昆仑虚。她醒来后状态堪忧,墨渊强留她在昆仑虚闭关了三个月。
期间他和天族签了退婚协议,少绾这回倒是知道了,不过什么也没说。
我倒见过那个小公主一次,在夜华的寿宴上。我只记得她在高高的台上清歌献舞,着云锦裙,上丹下青,文采光鲜,腰中有绿绣带,系十余小铃。我当时看着她,脑子却想起来好多好多年前的水沼泽,少绾每天睡眼惺忪地踏进教舍来的样子,一身缃色轻绡弹墨裙,腰间束着揉蓝色的丝绦,左带系铃,右带系佩,铃作青黄色,参响其间。
她离开的那天,仲尹去接她,我正好去昆仑虚探望阿离,便也顺便一起去送了送她。
她茜衣蓝裙,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羊脂玉簪子松松地固定着,大红的结缕腰带上束着石青色的丝绦,左右缝缀着两条相同的带子,一条是白色作缘,内缀雨过天青色,一条是白色作缘,内缀剪秋罗色。墨渊微微欠身,将那两条带子与下裳两条同色的带子拿在手里,绾了两个同心如意结儿。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少绾一脸容忍地抬头望了回天。
过了十九万年了,还是没有人告诉她同心如意结的含义。
她对仲尹道:“东西都带过来了吗?”仲尹递了个结露囊给少绾。少绾客客气气道:“这本来就是上神的东西,我一直收着也不好。”说着便示意仲尹将那结露囊交给墨渊。
墨渊不答话,也不接过仲尹手上的东西,只抬头怔怔看着少绾,将她头上的玉簪花取下来,变了一朵秋芙蓉簪了上去,又细细打量两眼。
少绾对墨渊道:“这手上的玩意也应该是上神的吧,我们南荒是不崇尚玉的。但我在闭关了三个月里,每天都试过,却怎么也褪不下来。上神觉得应该如何?”
她轻轻挽起袖子,将手伸到了墨渊面前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唔,好像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吧?”
墨渊望着她,良久后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少绾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抚着那玉镯,念了个诀,便轻松地褪了下来,并那右手上的金钏,也是这么行事。
她舒了口气,揉了揉手腕,低头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再见啦。”
少绾和仲尹回了南荒。


她一个人住着。有时无聊了,也上太晨宫走走,陪东华钓一会鱼,下一回棋。她的棋艺过了十九万年不退反进,经常和东华彼此厮杀了几日依旧没个结果,引得连宋三殿下、太上老君、折颜上神等一干无事忙的神仙在一旁激动围观,有一次竟将日理万机的夜华太子殿下给引来了。
她钓着鱼,鱼却总是不上钩。她亦不急,只与东华闲谈着,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东华将紫色的外袍披在她身上,也不叫醒她,只顾着自己钓鱼,愿者上钩
她睡醒了,便将外袍丢还给东华,起身理了理衣襟,便一人出了太晨宫的宫门,在九重天随意走着。
她那时碍于和东华凤九撞衫,不着紫云英裙,亦不着妆花罗裙。只着一身月白色的素绸衫子,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子,腰上束着鸳鸯白玉绦。她轻轻地摇着一柄生丝白团扇,站在柳树下面,或倚定红桥栏杆,看小仙娥们捕鱼采藕。
路上的仙者们经过,不管男的女的,总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或者装作看脚下的晚霞,好多多地看她两眼。
有些个别胆大的,在走过好远后,才轻轻地嘀咕出声:“这样的人,这样的命。”
她应该每次都听到了,因为她每次都弯了弯嘴角。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0:00 +0800 CST  
第十三章:彩霞红日照山庭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题记
我闲了二十几万年,这段时间却找到了一个可以和白止好好聊聊的话题,那就是,少绾到底是真的放下了没有?
白止说,她不可能放得下。我笑了,可时间是个惯偷,专偷人心。
折颜将他呕心沥血的巨作《远古神只情史考据之创世篇》拿来给少绾看,结果人少绾压根就无动于衷。折颜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记,又将她拖去第七天的妙华镜跟前,说是好好看看墨渊这十九万年是怎么过来的。
据折颜说,少绾看了不到四分之一便看不下去了,趁他一个不备,人就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据阿离说等他娘亲找到她的时候,天下着雨,她没打伞,正坐在诛仙台上发呆。小五吓了个半死,道帝尊你要是在九重天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夜华可怎么跟师父交代啊,啊不是帝尊千万别动,我的意思是我和夜华可怎么跟魔族交代啊。


他和她的再一次见面,应是在东华和凤九的大婚上。
那日我们几个坐在喜堂里闲聊,少绾一边剥着瓜子,一边放心大胆地嘲笑着
一身红色喜服的东华。东华这回倒没毒舌回去,只笑着道少绾,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少绾打了个哆嗦,对我道小狐狸啊从今以后这四海八荒的辈分就数你们最高了,我要是有个什么事,你可要帮着我呀。
旁边那个青之魔君奇怪道:“祖宗啊你是不是搞错了,青丘帝后是狐狸没错,但这‘小'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些年我最回避的就是这个年龄问题!不过还没等我拍案而起,少绾已经非常够义气地一挥衣袖将他扇了出去,回过头来对我笑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计较。”
“……怎么会……”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我有一次叫他换个称呼,别叫‘祖宗’了,他竟然还说:‘休想让我叫你大姐’!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少绾云淡风轻地剥着瓜子,就在她和我说话的当儿,一不留神,她刚刚剥完的瓜子便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阿离毫不客气地吃掉了。
“谢谢大伯娘!”少绾愣住了,随后我们俩抬头,看见了刚刚进来的墨渊还有夜华和小五。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1:00 +0800 CST  
坐在一旁的折颜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们彼此问了好,便都互相让位子,客客气气地坐下,又客客气气地寒暄着。
吉时未到,花轿未至,折颜许是无聊,许是心情好,总之欠揍地开口了:“少绾,你的终身大事什么时候解决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折颜你应该比我大几百岁吧。”少绾艰难地回答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上次见到你你还在和我争论谁才是开天辟地第一只凤凰这件事呢。”折颜笑着敲着扇骨。
少绾低头剥着瓜子道:“不想再争了,没意思。”
气氛冷了那么一下。然后小五道:“帝尊若是有这个意思,我可以帮着安排一场相亲宴。”
东华淡淡地开口了:“你是说上次介绍给小白那两个么?不成。”
“为什么?”少绾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两个小白都能把他们吓跑,要是见了你,闹出人命来,可怎么收场?”东华给少绾添着茶水。接着在少绾努力保持矜持的微笑面前道:“我觉得沧夷神君不错。”
白止道:“沧夷神君,我觉得不好。还不如仲尹少主。”
我同情地看了看脸色很差的墨渊,同时忍不住添了把火浇了个油:“仲尹啊,我觉得不好,还不如奉行呢。”白止很不赞同地瞟了我一眼。
少绾突然间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抓着我道:“你说的不错,还是奉行小心肝最好。”
她话音刚落,墨渊便拂袖而去了,夜华忙跟上去。
“大伯娘,你把大伯父气走了。”阿离拉着少绾的袖子道。墨渊已行至门口,听到阿离的话,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少绾。
少绾弯下腰来,摸了摸阿离的小脸,道:“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别叫我大伯娘了?”
“那叫什么啊,姐姐?”
“这个不错,以后就别改了。”少绾满意地拍了拍阿离的小脸,同时抓了把瓜子给他。
墨渊走了回来,我看着墨渊苍白如纸的脸色,暗自摇了摇头。


我转了个话题:“少绾,你送了什么礼给东华啊?”
少绾瞟了东华一眼,笑道:“就我和东华的交情,需要送礼吗?”
“需要。”东华一脸泰然。“不然你来做什么?”
少绾脸部抽搐了那么两下,咬着牙道:“好,横竖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现在换人熬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指了指窗户上挂着的那个鸟笼道:“我送了个灵宠给凤九。”
“怎么不送我?”东华道。
“咦?你不是自己说你都有小白了还要灵宠干什么?咳咳别不承认啊!”
我们听到后都笑了起来,东华在一片笑声里面不改色地喝茶。
“那是只鹦鹉吗?”折颜道。
“不然还是凤凰不成?”少绾抢白了一句,又继续道:“我养了它一段时间了,发现它挺通灵性的,你平常和它唠叨的那几句,它都会说。”
小五很感兴趣地走到那个鸟笼跟前,道:“那帝尊,你让它说两句听听呗。”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1:00 +0800 CST  
接着让少绾悲剧的事情发生了,那鹦鹉清晰的声音在不大的喜堂里回响着,它说的是两个字:“墨渊!”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一片寂静中,那只鹦鹉又说了一遍:“墨渊!”紧接着就是茶壶砸到地板上的一声不算巨响的巨响。
还好这只鹦鹉没说出什么更惊悚的话来。墨渊皱着眉瞅着正被东华拉着一双手上药的少绾,道:“你也太不小心了点。”少绾没吭声。
东华倒是低着头帮她答了:“流年不利,没办法。”


东华帝君的大婚虽然总体来说比较低调,但也连贺了几日,方不失了体面。
东华请的来宾并不多,统共不过一些远古上神并凤九的几个旧相识。


东华大婚后的第四天,为庆贺帝君大喜,合璧园排了一出新戏,凤九因新婚,脸皮还没有被东华熏陶得那么厚,不好意思和东华两个人大喇喇地去听戏,死活也要拖了少绾一同去。
少绾在凤九的盛情邀请下,倒确实不太好推脱,但她那人只要听戏就会打瞌睡,因此对这种事是避之不及的。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我这人最近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只要一听戏就会死掉。”
“啊?真的么?这么严重啊,那得赶快请折颜上神看一下……”九儿一脸关切的望着少绾。
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拉着少绾道:“我陪你一同去好了,大不了你想睡觉了就……。”
“就怎样?我记得你也不喜欢听戏啊。”少绾疑惑道。
“呃……去玩玩呗,反正你最近不是失眠嘛,没准能治好呢。”我支吾了半天支吾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不过少绾对此倒是挺认同的。


那天下午阳光不错,明亮却并不强烈。我坐在少绾身旁打着宫绦,她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批评一两句,因那宫绦是答应好了送她的,我只能一脸隐忍听她说。
东华并九儿,夜华并小五都在前面的好席位上坐着。我和她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包厢里混着,她低下头来帮我剥着瓜子。
期间来了一个叫成玉的小仙,跟在夜华他三叔后头,在我们旁边坐下了。那个成玉小仙倒与别个女仙有些不同,在少绾旁边坐下后,便盯着少绾,一脸期待道:“我可以摸一摸帝尊吗?”
还没等少绾反应过来,夜华他三叔连忙道了个歉,拖着成玉走了。
“天族原来也多奇葩。”少绾摇着头感叹着。
“比起你们那个青之魔君如何?”
“那还差得远呢。”少绾恨铁不成钢,我边忙着边笑。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1:00 +0800 CST  
等墨渊寻着少绾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完了那个银红色的,正在打一个葱绿色的。少绾趴在桌子上睡着。
戏台子上素青衿儿月白裙子的小旦正凄厉地唱着:“……向天起誓,生生世世,再也不爱不恨……沦为陌路,永无再见之日……”唔,这个台词,也忒应景了。
我默默地打量了一眼身旁藕白衫子秋水裙的人,咳咳,我看这装扮颜色,倒也差不大多。
等墨渊一声不响地在少绾身旁坐下了,我才发觉有人来,连忙站起身来问好。
他轻轻地扶着少绾靠在自己身上,我估计少绾是睡着了,竟没察觉。不过她一般睡着了就算是天劫也叫不醒她的。
墨渊看着我手上那个络子道:“给谁打的?”我朝我旁边睡得七荤八素的那个人努了努嘴。
墨渊皱着眉道:“我不记得她有过什么柳黄色的腰带或者汗巾子。”
我咂了咂舌,心里想着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我真是小瞧了你。面子上依旧淡淡道:“许是你记错了呢。”
墨渊拿起那个银红色的宫绦,一手搂着少绾束着玉色腰带的纤细腰肢道:“银红配玉色,倒也娇媚。”
我愣住了,手上那根宫绦掉到了地上。原谅我目光短浅,父神嫡子,昆仑虚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被四海八荒公认为在风月事上最超脱的墨渊上神,居然用了“娇媚”这个词。
我低头拾起那根宫绦,咽了口唾沫,讪讪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那些本应该垂首侍立的小仙们现在都在以目相对,一时间这座坐满了真皇的合璧园里尽是暧昧缠绵的眼风。
我眼睁睁地看着墨渊将少绾抱离了她原先的座位,直接搂在自个怀里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道:“上神,男女授受不亲,这里毕竟是九重天,你这样……也太罔顾她的清白与名声了吧。”
墨渊没抬头看我,他正拿着那根刚打好的宫绦,将它轻轻地绕在少绾的腰上,细心地挽了一个同心结,再整理着那玉色腰带上的流苏。一切都弄完后,他才答非所问道:“你能不能再打一根,我想绾个合欢的。”少绾枕在他的肩上睡得正香,下一秒钟,修长的手臂非常自然地圈在了墨渊的……脖子上。
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将手上那根尚未完成的葱绿色的交到墨渊手上,掩着面道:“上神,我还有事忙着,不谢了。”语气里尽是佩服与崇拜
走之前我还听到了他慢条斯理的声音:“舜华,慢走。”


我走出合璧园后,抬头无语地望了一会天,然后看着刚刚出现在我身边的白止道:“唉,早知道趁着墨渊还没退婚的时候,买个少绾几千注就好了。”
他忍俊不禁道:“你现在才发现墨渊的形势其实一片大好吧。”
我点了点头,深感自己吃了大亏。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都已经过了十九万年了,墨渊居然连少绾的每一条汗巾的颜色都还记得!不不不,我搞错了重点,腰带也就算了,汗巾好歹也是比较私密的衣饰……墨渊居然……再联想一下二十多万年前少绾尚在昆仑虚时他们的言谈举止,我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想法。
我看了看白止,欲言又止。
呃……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也有可能。
或许把汗巾和正式的腰带混着用是少绾的一种强迫症。
没错,一定是的。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2:00 +0800 CST  
我原本以为,东华的婚宴,应该是他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因为从此以后,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推测的交集了。


她离开太晨宫的那天晚上,天正下着蒙蒙细雨,细细碎碎的声音敲在窗棂上,一片诗意。
我坐在屋内,折颜和墨渊正在下棋,白止在一旁观战。
我翻着小五的话本子,时不时站起身来添一把香。屈指算算,我们几个,已经认识了三十多万年了。
“吱呀”一声,她推门进来了。声音清凌凌的:“小狐狸,我要走了,你也不送送我。”
我惊讶地望过去,果然是她,揉蓝衫子杏黄裙,只披着沉香色的披风,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
墨渊快步走过去,心疼道:“你怎么不打把伞?”说着便伸出禄山之爪来,不知想往哪儿摸。
少绾连忙往后退一步道:“舜华你不用送我了,我还有急事,得先回南荒了。”说罢便转身走了。墨渊就站在门口看着,直到那个沉香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夜色里,他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突然想起二十多万年前那个阴雨连绵的战场上,她刺了他一剑后,也是这般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去,好像是为了故意不看他枯萎的目光里满溢的伤痛和绝望。
此情此景,多么相似啊。我听到了折颜低声劝说他的声音。


过了两天,我和白止回青丘。路上,我感叹道:“这回,应该真的结束了吧 。”
白止摇摇头道:“我看不见得。”
我还是摇摇头道:“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他们俩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舜华你忘了,章尾山和昆仑虚离得挺近的。”
“呵呵,这倒也是。”我笑了笑,继续道:“但这不正好应了那句话吗?明朝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白止不再说什么,只轻声叹了口气。


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几百年,我和白止继续云游四方,有时也能从一些八卦的小神仙们那里听来一点有关他们的消息。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们那些事,也早已经消散成了一片云烟,尽交付在小仙们的笑谈之中。
我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年多么在乎的事和人,现在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能做的,不过默默相对轻一叹,人生飘絮雨打秋。
挥袖作别,留恋万千。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不过命运幸许这回多了些怜悯。后来我想。
我游历在外,有一天,不知听谁说墨渊上神的天劫提前来了,而且好像与她还有那么一些瓜葛。
我再见到她时,是在昆仑虚。
正是深秋时候,昆仑虚的落叶落了一地,却没人打理。百花尽折,一片萧瑟,唯有秋芙蓉开得正好,木末发红萼,在逆风中哆哆嗦嗦地抖落些叶子下来。
等令羽引着我们一行人到了墨渊的房内时,她正坐在他的床边,拉着他的手。
她听到有人来,并没有抬头,只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墨渊出神。直到东华命小五他们几个小辈出去后,她才看向东华道,声音打着颤:“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嫁给他?”
“你的名声早就被毁得差不多,嫁谁不都是一样的。”东华道。
“少绾,我没看错吧,你居然哭了。”折颜叫了起来。
“我觉得我刚才那句话并没有很伤人啊。”东华皱着眉头道。
我看不下去了,打开门让他们走了出去。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2:00 +0800 CST  
当房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我道:“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墨渊他……还醒的过来吗?”我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那么一下,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少绾满脸泪痕,也没生气,只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我看着她消瘦下去的脸颊和单薄的身形道:“天气早就转凉了,你自己也多注意些,别作践坏了身子。”
“他都这样了,我还管自己做什么?”她赌气说着,说罢便哭出声来,只趴在墨渊身上哭个不住。
认识她几十万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我愣了半天,本来想说少绾啊我还以为你先天性无泪腺的,后来觉得这种情况下我还是什么都别说比较好。
我在那房里找了半天,找了件玉色的缎子披风出来披在少绾身上。
她没管我,继续哭着。我想了一会后,以斟酌的语气道:“其实嫁给墨渊也很不错,他条件很好的,不论是样貌还是身份还是修为,都与你不差什么。何况在几百年前东华的婚宴上,你的名声和清白也给他毁得差不多了。”
都折腾三十六万年了,终于有了个了结。我欣慰地抬头望了一把窗外昏黑的天。
她一边啜泣着,一边抖着身子道:“嫁不嫁他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横竖我人早就给他了……”说着便拉着墨渊的手擦眼泪。
“哈?”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离开这儿的前一天晚上,我可能是喝多了酒,他也喝了不少……不过那都是我醒来之前的事了,你们神族,能接受这样的吗?”她抬起脸来问我。
我哆哆嗦嗦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扶着额道:“他都接受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令羽托着汤药进来了,少绾接过来道:“好了,你出去吧。”
“是,师娘。”那个孩子居然很有先见之明。
少绾亦没有去纠正他,只端着药,皱着眉道:“我这些天喂他药,用勺子都撬不开嘴。以前我给东华喂药的时候,拿勺子撬都撬得开。”
“那东华给你喂药的时候呢?”我好奇道。
少绾依旧紧锁着眉,道:“那厮都是拿苍何剑撬的。”
“那你拿轩辕剑,一定能行的。”我打趣道。
她身上一向满血的幽默感此时不知道都去哪儿了,她正色道:“你开什么玩笑,我不认识你了。”


就在我想着该怎么哄她,好让她回心转意的时候,东华轻飘飘地推门进来了。
少绾放下碗,停止了抽噎。道:“东华,我……”
“你既然舍不得用剑,可以用嘴。”东华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默默地走了出去,经过窗户边上时,我并不惊讶地发现小五九儿扒在窗户底下看得津津有味。
我走近了一点,咳嗽了一声。她们惊得转过来,见是我,随即一脸泰然地转过头去继续看。
我大悲,原来我这么没有威信。
我刚要张口,小五连忙打手势叫我噤声,随即一脸八卦地往窗户里瞧去。
“哇帝尊真的用嘴喂诶,帝君怎么还不走啊!”九儿轻声惊叫着,我忍无可忍地走了。


我走到昆仑虚的正殿里,折颜正拿着一方雪白的罗帕,和白止夜华唏嘘着什么。
我行过去,他将那方罗帕递给我,道:“你瞧瞧,这是谁的字?”
那上面只有一行字:“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我端详了半天,道:“他两个的字太像了,我如今是认不出了。不过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墨渊的衣袖里。”白止道。
夜华道:“在下兄长这回……,还请折颜上神多多劝一下帝尊,别耽误了人家。”
折颜皱着眉头打着扇子:“我也是这么想,但东华说墨渊并无大碍,我替墨渊把了脉,气息微弱却也是事实。”
“并无大碍?”我重复了一遍。白止道:“东华的确是这么说的。”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几十万年前他们定情时我在那颗梧桐树后面看到的情形,笑道:“以墨渊的风格,东华说的不无道理。”
他们都一脸不解地望着我,我拿着那方帕子笑着走了。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2:00 +0800 CST  
我站在墨渊房间的门口,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这出戏委实狗血,也委实有趣。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那屋子的外间,见到少绾只着水蓝色的寝衣,披散着头发,伏案研磨,不知道在写什么。
“你怎么来了?”她抬头问我。“别再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在这方面造诣比我高些,过来帮我看看。”她拉着我坐下,将一张大红色的洒金纸交到我手上。
“婚书?”我扬了扬那张纸。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我轻声念道:“……签订终生,结为夫妇,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你念出来做什么?”她微微有些脸红,拿着剪子剪灯花。
“你见过这个吗?”我将那个帕子递给她,道:“折颜给我的。”
“见过,这是渡劫前他给我的,不过当时我把它扔回去了……”她说着说着一副就要哭起来的样子,我只好软语劝慰着。
我瞅了瞅她腰上霞影色的璎珞带道:“那带子的结,是墨渊绾的?”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道:“那是他昏过去之前系在我腰上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少绾,那种璎珞带叫鸳鸯绦,是两种颜色合成,一式两条,如无意外,另一条一定是碧青色的,必在墨渊那里。还有那结叫合欢结,只能用于夫妻或者情侣之间。同心如意结也是如此,你以前都不知道被他坑了多少次,自己还蒙在鼓里。”
她在烛光下愣了一会儿,倒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笑,确实娇媚。
我揶揄着她:“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她居然听懂了,因为她指着门道:“门在那边。”


“后来呢?”我问小五。
“后来师父他老人家真的醒了,娘亲你猜他怎么醒的?”
“睁开眼睛醒的。”
“不是,我是说娘亲猜师父在怎样个情况下醒来的?”
“你师娘拟了婚书,签了名字,印了手印,你师父就醒了。”
“娘亲英明。”小五难得对我肃然起敬,我无奈地抬头看了会窗外的天。
“娘亲啊,你别看师娘她之前态度那么决绝,其实她很长情啊。”小五抿了口茶。
“何以见得?”我笑道。
“咳,我其实对这个事没什么兴趣,左右不过是凤九那丫头告诉我的。”她矜持地将茶杯放下,继续道:“听凤九和折颜说,师父昏迷的那些天,师娘天天都坐在床边上,拉着师父的手和师父说话。”
“她说了什么?”我来了兴致。
“这个嘛,折颜没好意思告诉我。凤九倒是说了,说师娘一边哭一边说什么师父要是不醒她一个人怎么办啊,还说什么如果师父醒了,她保证不离开昆仑虚半步。”
“啊?少绾能说这种话?”一种信仰破灭的感觉扑面而来。
“千真万确啊,阿娘。凤九还告诉我,师娘拉着师父的手说其实她根本就没放下师父,她一直爱着师父。”小五八卦道。
我这回没说话,直接呛了一口茶。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2:00 +0800 CST  
三月春归,九重天上风光旖旎。在千花盛宴上,衣香鬓影间,我终于遇上了传说中渡劫归来昏迷了半个秋天外加整整一个冬天的墨渊上神。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那个女子,自她醒来后头一次换回红裙,灿若明霞。
我拿着酒杯笑着迎上去,道:“这么巧啊,二位也在此赏花。”
少绾猛地转过身来道:“原来是你啊,小狐狸。我还以为又是哪个胆子肥的……”她看着墨渊,笑着没说下去。
墨渊直把她往怀里带,搂着她的腰笑道:“你也别说我,这一路上回过头来看你的男仙,怕是连起来能绕宝月光苑三圈。”
白止笑道:“两位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办,到时一定要通知我们啊。”
少绾低头看了看雪青色的地砖,道:“好说,下个月我大婚,届时一定请你们吃酒。”
我瞅着墨渊沉静了十几万年的面容,如今眉梢眼角尽是温软之意。他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碧桃下来,别在少绾的衣襟上,一边端详一边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
少绾低下头来嘟哝了一句,整个人又往墨渊怀里靠了靠。
这种情况下,我真是……待不下去了。我连忙拉着白止走远了。


礼乐声响,笑语连连,由三殿下连宋君亲自主持的一甲子一回的千花盛宴,正式开始了。
我们远古上神依旧坐在一桌上,少绾这回倒是挨着墨渊坐着了。她旁边坐着东华和凤九。
今天来赴宴的大小神仙们的数量,基本上创造了近几千年之最。我听见少绾嘟哝着:“今天来的女仙们,怎么这么多?”
东华剥着核桃的手停了下来,斜睨了她一眼,道:“只要你保持沉默,从外表上看,她们总体上还是不如你的。”
少绾愣了半晌,对墨渊道:“他这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
我低头在心里道,当然是损你了。东华会成亲,但是不会夸你的。
“在我听着,自然是在夸你。”墨渊笑道,伸手拿了块糕点过来,送到少绾嘴边。
少绾咬了一口,眨着眼睛问道:“这是什么点心啊?”
墨渊抬手帮她拂去了洒在衣襟上的碎屑,道:“桃花糕,我做的。”随后拿着少绾咬过的那半块,自己咬了一口。
少绾扑上去道:“你怎么又和我抢东西?”那语气在我听来,可以被定义为娇嗔。
墨渊笑着将手里剩下的桃花糕喂到少绾嘴里。我明显感觉到整桌上的远古上神们除了东华,所有人都抖了几抖。
“桃花糕?娘亲啊,你当年没讲完的那个故事,我今天终于知道结局了。”前来敬酒的小五摇头叹道,夜华在一边帮她拿着酒壶,闻此言笑道:“浅浅,什么故事呀?”
我干笑了两声,在少绾疑惑的目光里道:“不相干,完全不相干。”
坐在东华旁边的凤九道:“帝君,哦不,我是说东华,你觉得这桃花糕味道如何,我回去也能描样子做出来。”
“味道很一般。”东华一脸冷静。
少绾敲了他一下:“你已经吃了两块了好不好,墨渊一块都没吃呢。”
墨渊连忙拉回她的爪子,用帕子擦了擦,笑道:“绾绾若是爱吃,回去以后我天天做就是了。”
我心里一阵恶寒,只能腹诽墨渊又剽窃我对少绾的称呼,轻声对白止道:“我一身鸡皮疙瘩掉不下来,怎么办?”
白止递了杯刚剥好的板栗给我,郑重道:“我也是。”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3:00 +0800 CST  
今天的千花盛典又重演了当年昆仑虚的那一次饭局,我们默默地看着墨渊帮少绾夹菜,帮少绾盛汤,帮少绾吹汤,帮少绾挑鱼刺……更有甚者,连稍后呈上来的薏仁莲子羹,墨渊也先将莲子里的莲心去了,再将羹里的冰块去了,再放在手上温了一遍。
我们一桌的人看得都暗自咂舌,除了东华之外,凤九开始小声地碎碎念加抱
怨。 我和白止抚慰地瞅了她两眼。
不过少绾这回倒改变了一点,上次她把咬过的菜都扔我碗里,但这次可能隔
得比较远,她又没那个胆子往东华碗里扔,于是全扔在了墨渊碗里。墨渊倒是满面春风地全部吃掉了,也不嫌撑得慌。
期间一些难得露面或者品阶尚可的神仙们前来给我们敬酒,有男仙也有女仙。墨渊是将所有男仙递给少绾的酒都接过来喝了,女仙倒没接。除了连宋君带过来的那个成玉小仙。
墨渊破这个例的原因是那成玉小仙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伸到少绾跟前,满脸期冀地问道:“帝尊,我可以摸一摸你吗?”
我瞅着少绾大概有些喝醉了,她这厢挑着一双秋水眼道:“别客气,随便摸。”墨渊那厢一把将她揉进怀里,脸色沉下来,道:“她刚才那句话是对我说的,成玉元君别误会。”说罢接过成玉手里斟满了酒的酒杯,饮下了一半后低头递给了少绾。“这酒味道不错,虽比不上我酿的,不过你也尝尝。”
我瞅瞅桌上还未离席的折颜和白止,他二人果然也是一副憋笑憋得难受的样子。
墨渊半抱半扶着微醺的少绾离去后,我站起身来,同白止走出这熙熙攘攘的宴席,望着脚下烟霞翻滚,长风万里,道:“我昨日还翻着诗集,感叹着故人何在,秋水茫茫,云收雨散,晚景潇潇。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白止笑道:“那应该怎么说?”
“应该是,唯有爱才能唤醒爱。”
“何解”他问我。
我愣了半天,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那个答案,还是少绾在她出阁那天正式告诉我的。
那天我帮她画着眉,看着镜中她那张生生压倒桃花的脸,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她诧异地睁开眼笑了,道:“你这么酸,怎么反倒问起我这种问题来了?”
我倒了些胭脂露在手心里,看着她几十万年来精致如一的眉眼,很是轻松地回答她:“我就随便问问。”
她许是心情好,还真的低头思索了好一阵子,然后答道:“可能我上辈子欠了墨渊十个亿吧。”
我无语,将那些胭脂露倒回瓶子里,道:“我们哪来的什么上辈子啊。”
“哦好吧。那可能就是我的风格使然。”
“你的风格?”我问道。
“错过就让它过去呗,何必再做过多纠结?把握现在,可能比较有效率吧。”她笑起来,破天荒地地抬手刮了一下我的脸:“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没事爱胡思乱想,伤春悲秋的。我要是白止啊,一早就把你那堆酸诗集给藏起来了。”
她说这话的当儿,墨渊正好踏进屋子里来。
少绾惊讶道:“你怎么来了,这不合礼制吧。”
“少绾,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不能通融通融。”墨渊将手里那根凤钗放在梳妆台上,并那个玉镯和那套缠臂金钏,然后抽走我手上那根眉笔,道:“舜华,白止有事找你。”
我讷讷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楼主 西莞云杉  发布于 2014-03-11 19:13:00 +0800 CST  

楼主:西莞云杉

字数:86265

发表时间:2014-01-09 19: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6-18 15:00: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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