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卿为朝朝暮暮

二十一、因果

(白浅视角)

一连数日,昆仑虚上晴光潋滟,祥瑞之气蒸腾不息,蔚为壮观。据说,山门外慕名而来的小仙愈来愈多,自得其乐的聚拢了起来,谈天说地闲聊八卦,好不热闹,与山上恬淡肃穆的气氛有天壤之别。

四哥素来最喜此类场面,他如鱼得水的混迹其中,若探听得来了些许奇闻,必定喜滋滋的回来说与我及子阑等人,当然也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娱人娱己两不误,十分的卖力气。

令羽一向恪尽职守,眼下他却有些为难,我从鬼族带回的那名女子,在折颜妙手回春下已回复了生机。那老凤凰还颇有几分自得,因为连她腹中胎儿也一并保住了,“大概先天会略有不足,但生下来确实没太大问题。”

令羽另有自己的担心,“师父,我们昆仑虚一向并没有女子,何况还是个怀胎的孕妇,若容留她在此,照顾起来多有不便,师兄弟们陆续已回来了,这进进出出的,时日长了终究不大合适。”大师兄叠风对外放出了消息,昆仑虚之主已回归,四海皆知。

不出我所料,墨渊还是将她安置了与我毗邻,如同七万多年前对待玄女那般。“既是十七带回来的人,交给她照应,妥当些。”

说是照应,其实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晓,问得紧了,她方怯怯地说出自己叫“若兮”,她之前被伤得体无完肤,如今一张清秀的脸依旧惨白着,虽谈不上绝色,可她低头瑟缩在房间一角,也叫我生出几许怜香惜玉的心肠。

“若兮姑娘,你的造化可不小啊,承蒙折颜上神出手救你一命,如今伤势已无大碍,你还有什么亲人没有?我可代为通知,也好早日将你接回去团聚。”当日分明听玄女指斥她怀的是离镜子嗣,我此时却不点破,以免她顾虑更深。

她嗫嚅了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眼中含泪,“奴婢...奴婢原本就是孤女,从来孑然一身,没有,没有别的亲人。”

“你不用怕,玄女作恶多端,已经被天族锁拿,迟早要问罪的,若你此时返回大紫明宫,大约也没人会难为于你。”

她听了怔愣许久,只顾着抹眼泪,也不做声,着实再问不出什么,只好先由得她,我寻思着等自己好利索了,将她亲自送回给那鬼君离镜即可。

不过,我的麻烦可不止这一桩,师兄们大约已从子阑处,听来不少关乎我的闲话,于是纷纷有意无意地凑到我跟前,或感慨或探询,亦有取笑打趣的,叫我本应欢喜的心头添了几多烦恼。

墨渊说,他心悦于我,而我也早已离不了他,便稀里糊涂承了他的情,虽两下互通了心意,可却不好贸然亮明我青丘白浅的身份,一来是出于女儿家的羞涩,二来毕竟还背负着与天族的婚约,不愿就此拖累了墨渊的名声。

“闲言碎语何足为惧?十七若觉得为难,为师亦可出面,为你推掉这门亲事。”虽说墨渊有意,我却不敢随便应下,他的确是我的师父不假,可大凡婚配之事,父母出面才是正经,“四哥已经叫人去寻阿爹阿娘了,左右便是这几日了,再等等看吧。”

墨渊并无别的言语,他素来性子沉静,喜怒大都不形于色,又一贯对我宠溺,旁人便瞧不出什么端倪。师兄们依旧待我为过去的十七司音,偶有亲昵的言行举止,我心慌无措,一时避不过去,墨渊见了直皱眉,折颜和四哥却看得乐不可支。

瞅见四下里无人时,四哥逮着机会便冲我挤眉弄眼的,“我的好妹子,能叫你师父这棵万年铁树开出花来,可见你颇有几分我们九尾狐的潜质,不错不错,大器晚成啊!”

我很无语。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6 19:59:00 +0800 CST  
我坐在墨渊房中,手上随意摆弄着他那把古琴,原是欢喜来听他弹曲子的,可当他问起我想听哪首时,我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当日折颜以伏羲琴所弹奏出的那一曲。
“那天折颜弹起的曲子,据闻是十七从来没听过的古曲,而且后来伏羲琴的琴弦还断掉了两根,着实有些吓人。师父可还熟悉?”
“那个,也算是太古遗音了。”墨渊眉头皱了一下,沉吟着与我道,“彼时是大洪荒时代,经年征伐不止杀戮不息,这首安魂曲便是用作战场上慰灵的,可稍作变化亦能招魂,但寻常的乐器却使不得,唯有父神亲制的伏羲琴可以。”
我默默点了点头,难怪折颜离开昆仑虚之前,父神务必要他将此琴封印。
“看来,折颜这回再度启封了伏羲琴,终究还是受了点反噬。”想到当日他嘴角溢血的委顿神情,我不由得叹口气。
墨渊听了,也将他的手抚上琴弦,指尖轻拨一下,几声寥落琴音响起,他缓缓道,“折颜此番可是下了血本,耗损的修为怕不下十万年,这份盛情,算为师欠下他的。”
“此话...当真?”我甚为震惊,十万年的修为啊!得亏是老凤凰,若换了我,怕是要当堂打回了狐狸原形。
墨渊眼中竟流露出一抹愧色,“眼下,为师...也没法子还他,先欠着吧。”
我心口堵得慌,过去从不曾见他这副样子。于是,我挪过去靠在他怀里,壮起胆子在他颈窝里磨蹭,我虽说在风情上欠缺得很,可也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份亲密可以稍稍安慰一下他。果然,他略为绷紧的腰身开始放松,双手环上我的背......
渐渐的,我的狐狸胆子越来越肥,抬头望着他漆黑的深眸,轻声问,“师父,你,该不会也想着对折颜...以身相许吧?”
我见着他眼睛里的星光沉暗下来,挂在唇角的浅笑也瞬间凝固了,只定定的把我望着,并不作声。心里头是一阵窒息般的慌乱,是我太过逾越了么?或者,我不该此时跟他开这等玩笑的。正懊恼间,他的脸忽然向我凑近,毫无防备的吓得我直往后缩,被他环在我腰间的双手蓦地箍紧了,逼得仰头迎了过去,正正好贴上了他落下的唇。
我迷乱中闭起眼,任由他在我唇上舔了几口,又听他辗转在我耳边哑声低语,“你大可放心,我必不会与你的四哥争宠。”
此时此地,我本应无限娇羞,却挣扎着在他肩头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音,可见确是只没心没肺的狐狸。“嘻嘻,就是要争,师父也是争不过四哥的,他醋劲儿可大得很。”
那一夜,结果可想而知,我被墨渊圈在怀里,不得已将道德真经背诵了不下三十遍,教训十分深刻。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叫哪位师兄给撞上了,眼前两个大男人公然抱在一起,画面着实有些诡异。可好几次想将自己变回个女儿身吧,又唯恐不小心点着了老房子,咳咳,不是说的别人,我自己先就把持不住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7 17:56:00 +0800 CST  
毕方走后的第三天,终于传回了我爹娘的音讯,我阿爹其实豁达得很,说鬼后玄女与狐族已没甚干系,她作恶也犯不着拉上青丘,随天君按律处置即可。不过对于自个儿亲闺女的婚事,他老人家还是比较上心,亲手写了一封退婚文书,叫毕方交到了折颜手上。
折颜很无奈的瞪起眼睛,“你阿爹,这是怎么个意思啊?”退婚书上仅寥寥数语,确实是阿爹苍劲有力的字迹,四哥接过来看了几眼,无非就是指出天君毫无诚意,婚事拖得已然很不像样子,务必赶快退了,也好称了自己女儿的心云云,便又笑着塞回到折颜手里。
“我阿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当初既是天君托你保的媒,如今这门不着四六的婚事,势必也要由你去退个干净,才算得上善始善终。”他饶有深意的看看我,再瞟一眼稳稳当当坐着的墨渊,“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这回,别再让那混账东西把你给绕进去了,否则......”他没有将话说下去,显然折颜已经听明白了。
“那不能!无论如何,婚是绝对要退的,何况这口气,我憋在心里已经许多年了,这次连本带上利息,务必跟他好好算一算。”折颜的语气很肯定,并且冲我讨好的笑笑,可惜本上神已经魂飞天外。
关于那场情劫,我还没对任何人提起,原先并不急于退掉与天族的婚事,是想着我历劫时生的孩儿阿离。我本来对自己的姻缘不抱什么期望,只要一直占着太子正妃的名分,任谁也不敢叫他受半点委屈,可如今,我这颗心已经许给了墨渊,再跟九重天牵扯不清,实在是有些亏心。眼下,退婚是势在必行的,并且越快越好,可是可怜的小阿离,又该怎么办呢?
许是看我半天不曾反应,折颜才省起我如今的身份是司音,方又将阿爹的退婚书仔细收好,“真真,我看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你便与我跑一趟吧,不赶快将此事了结,恐怕我以后的日子,也没法过得安生。”
四哥的眉毛就快要拧到一起了,我晓得他最不愿去的,便是像九重天这种一板一眼假正经的场合。他愁眉苦脸的瞧了我几眼,终归还是认命似的把心一横,“也罢,好歹我也是兄长的身份,比你说的话确实要管用几分。”
我心里有些触动,正想着如何表示一下感激的意思,可还没能有所动作,却看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墨渊站了起来,坦然看着折颜,“正好,我也刚想去天宫一趟,明日便与你二人同行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7 18:00: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实在有点长,今天更剩下的部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8 20:00:00 +0800 CST  
我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午膳过后便离了众人,独自回到自己的小院,路过客房门口,想起那位鬼族侍女若兮,她如今孤苦无依,伤病中还怀着孩子,这凄凉的境况,与当年的素素却有几分相似。我轻轻推开门,若兮从榻上艰难的坐起,一双眼睛怯怯的把我望着,“...上神,是奴婢失礼了...”

我心道,她那王后玄女样貌与我有七八分像,或许是看见了我心生畏惧,更何况,我还是叫她们鬼族闻风丧胆的战神弟子司音,于是温言劝慰她,“快躺下吧,这里是昆仑虚,不兴讲究这些俗礼。”派来照看她的小童子不在跟前,可是汤药膳食都是齐全的。

她看我的眼光落在膳盘上,讪讪的解释,“奴婢...觉着还不太饿,便叫那位小兄弟先回去了。”

我点点头,随口应了一句,“虽然不饿,多少还是得用点,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

不想我的这句话,竟勾出了她的一串眼泪,她抽抽噎噎的说,“奴婢情愿,从不曾有过这个孩子。”

我吃了一惊,“你不该这么想。”思索了一下,又道,“孩子的父亲呢?他若知道了,必然会高兴的。”离镜与玄女成婚那么久,一直不能有自己的子嗣,按理说,他应该是求子若渴吧。

“可是,奴婢...并不想让他知道,”若兮声音弱了下去,“即便生了下来,我,我也可以独自抚养他。”

我沉默了,或许卑微如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先吃饭,然后,再好好休息吧。”说完,我便打算退出去。

“司...司音上神,”她把我叫住了,“奴婢想问问,王后她,现在怎样了?”

“不大清楚,她被天族关押着,反正不会好过的,左右便是等死了。”

叫我意外的是,若兮听了,脸色竟然挺悲切,“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自己做的孽,老天也帮不了她。不过,她还想要了你母子的命,你不是应该恨她的吗?”

良久,她摇了摇头,“王后她,其实挺可怜,嫁给君上七万多年,几乎没有一天是快活的。”

我不置可否,也许吧,以玄女那样的性情,想要长久的幸福可不容易。

若兮小心翼翼觑了我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嗫嚅道,“我们君上的心里,一直念念不去的...都是你...”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离镜他...”想想又觉得荒唐,便不欲问起。

她似乎犹豫了,最后却鼓足勇气说,“我们王后也知道,君上七万年来爱的,从来就不是她,而是上神您,君上一直都在寻找司音,直至...”

“够了!”我厉声喝止,她吓得哆哆嗦嗦,两手极不安的绞扭着被子,我转过头去,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这等闲话,以后莫要再提了,你好生歇着吧。”

出得门来,心里憋闷得紧,干脆直接奔向后山的林子,挑了棵最结实的桃树跃上去。午后的光线虽不烈,因我眼睛被晃得有些不适,遂取出白绫缚了眼睛后,方择了处平滑的枝干躺好。此处花香鸟语,暖风轻拂,逐渐熨贴了我烦躁的心。

细想想,世间万事万物,皆逃不过天命,可是天命讲的是一环扣一环的理,上面一环的因结出了下面一环的果,譬如玄女、离镜与我。他二人的结缘,起因的确在于我,可是我们三个结的却是个孽缘。离镜不爱玄女?也许,他只是爱慕那张与我相似的脸罢了,离镜其人,大约一生都在追逐他得不到的东西,得到了却不珍惜。他背叛我,倒叫我及早认清了他,不至于在他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如同今日的玄女那般。

种何因、结何果,端看各自的造化。我与玄女,当年本是善因,最后她背叛我嫁与离镜,如今结下的却是恶果,但这一切与我全没有半点干系。想通了这个理儿,我心里的郁结渐渐散去。不独离镜一事,还有我历的那个情劫,大抵亦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既是躲不开,我便往好处多想想,在这个事情当中,我自己没有半点错处,结果虽然极苦涩,可也叫我看得通透,九重天宫,真的不是我白浅的归宿。

如今我心里,什么离镜、夜华之流,连一丝半点的位置都没有了。

我白浅的良人,唯昆仑虚上的墨渊而已......

心思澄明以后,即便眼睛不大好,亦可畅通无阻地视物,我此刻心心念念的人,他的气息一直在桃林边缘徘徊不去,难不成,他也有难解的心事?我耐不住性子,一把扯下覆在眼睛上的白绫,“师父...”

才刚刚唤了一声,那道熟悉的身影很快便出现了。我们青丘民风素来淳朴,大凡女子亦多是敢爱敢恨的,我自然也没有扭扭捏捏的道理,当下便飞身向他奔去,落入他张开的怀抱之前,分明看到他唇角勾起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小十七,在想什么?”他的笑容晃得我微微失神,听见他发问以后,我不由粲然一笑,“想你了,十七心里,还有白浅的心里,全部只有师父。”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8 20:02:00 +0800 CST  
今天是完整的一章,有点长明天楼主要休息充电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9 20:00:00 +0800 CST  
二十二、婚约

(墨渊视角)

听折颜说,这一代的天君,便是从前的那位太子,我已然没有太多印象,自东华帝君退后,我与九重天来往极少,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此行的目的,一来是为了退掉十七的亲事,二来,则是亲眼看看夜华本人,不得不说,我对这位转世后的同胞弟弟,确实满怀希望与好奇。

凌霄殿内,天君略有些拘束,约莫他不曾想到,我们会突然不期而至,除了最初的客套外,大抵他还有点不适应。“三位上神大驾光临,本君这个小小的大殿,真可谓蓬荜生辉。”唔,他这话实在不怎么走心。

“尤其是墨渊上神。”他热切的眼光转向我,“早就听闻尊神重归,昆仑虚终日充盈着祥瑞之气,本君原想着该择日登门拜访,不想,上神竟纾尊降贵亲临,本君实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他这般情真意切,却对日前派人来查问司音之事,绝口不提。

“天君,客气了。”我微微颔首,算是作了回应。目下大殿上并无长得与我相似之人,大约,太子夜华不在此列。

“呵呵,毕竟是年岁不饶人啊!”此时发声的是白真,小十七说过,她四哥是惯于拿捏面子功夫的一把好手,不过,大概也是分不同的人。“看来天君还真是健忘,不过七八日前,曾有天兵天将前来昆仑虚,说是上来兴师问罪的,需不需要本上神给你提个醒啊?”

面对白真一针见血的诘问,天君不免有刹那的慌神,但他旋即镇定下来,摆出一副愕然的表情,威严的发问,“竟有这等事?央错,你来说说,到底是哪里出的岔子?”

天君的大儿子央错慌忙站出来,“误会,完全是误会,请白真上神见谅。”他连连对白真拱手作揖,又转向天君,“回禀天君,当日听说了大紫明宫有变,是...是司音上神闯了进去,要知道,司音上神有大功于我天族,儿臣担心他有所闪失,故而...擅自派了几名仙官去造访探询,不想他们却言语不当,造成了几位上神的误会,都是儿臣办事不力,请天君重重责罚。”说着,他当堂跪下了。

“确实该罚!”天君拍了一下他的扶臂,“那几名仙官不懂尊卑有序,马上发落至下界当差,天庭永不叙用。至于你,对下属管束不力,本君命你三日内备上厚礼,亲自上昆仑虚负荆请罪。三位上神,本君治下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让你们见笑了。”

折颜看好戏似的拢起袖子,“天君说的很是在理,大殿下做事,确实有些荒唐。至于这负荆请罪嘛......”他看了看我,“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司音的师父也在场,不如就由墨渊代她领了。”

那央错听了,如释重负的跪行至我面前,诚惶诚恐的磕首,身子伏倒在地,“央错失礼,冒犯了尊神及贵弟子,请尊神原谅。”

想我的辈分高了他不知多少,本不欲跟他过于计较,但想到十七为我受了不少委屈,不觉也冷着脸沉默了一阵子,气氛一度凝滞。直至央错匍匐在地的身子开始不停发抖,“希望大殿下切记,我昆仑虚自古便是不容侵犯之圣地,你这等过失万不可再犯,否则,本上神倒也不好太过约束了弟子。”

折颜从旁发出了微微一笑,“那是那是,别的还好说,唯独这司音...性子太野,弄不好,哪天来把天君你这凌霄殿给掀翻了,也未可知。”

天君脸色尴尬,赔着笑讪讪道,“折颜上神说笑了。”他赶紧示意自己的儿子退到一旁,“多谢墨渊上神宽宥犬子,他日必定还要登门致歉。”

“好啦,言归正传吧。天君就不想问问,我们今日不请自来,究竟为了何事?”白真可不理会他那套虚礼,开口便直奔主题,偏生他又长得极好,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是嗔。

“唔...”天君约莫也在心里打鼓,“上神,不妨请明示。”

白真左右看看,“你们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子呢,怎地看不见他?听说他正妃未娶,便已经佳人在怀,早就左拥右抱了,还生下了个儿子,本上神特地来见识见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9 20:04:00 +0800 CST  
我听了不觉皱眉,夜华他年纪轻轻,竟然是这样的德性?

天君无言以对,他犹豫了一下子,先是命人去宣太子前来,而后对白真说,“上神切莫听信了谣传,夜华他,不是这样子的...”

“哦?是谣传吗?我怎么听说,是天君亲自赐婚,赐的还是自己新纳不久的天妃,哈哈,夜华这孙子当的,也是真够意思。”白真伶牙俐齿的,半分不留情面,说得那天君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殿内上下默了一瞬,很快便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在场有不少重臣,大约他们也是头一回听说。

我听了心中极为不悦,“天君,白真上神所说,是否确有此事?”虽说这是他自己的家事,但涉及到夜华,我也不免动了怒,可那天君却支支吾吾的,委实气人。

“墨渊,你是有所不知啊,传说这位佳人可是有些来头的,当年她父族在七万年前的若水一战中,合族为了天族英勇献身,想必你也记得。后来老天君为了表示感恩,特地收下这位素锦族的孤女为义女,封作昭仁公主了,论起来,她应该算是天君的妹妹。”

折颜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当年大战是何等惨烈,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不惜为大义献身,天庭竟然如此草率对待其后人?折辱太甚了!面前的茶杯应声裂开,想必我的脸色也是极难看的。

“诶呦,无论是妹妹,天妃,还是孙子侧妃什么的,均是人家闺阁里的秘事,墨渊,你也犯不上劳神动气的。”折颜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架势,实则又往天君心上插了一把刀。他忽然又话锋一转,“不过呢,偏巧这等闲话传到了狐帝的耳朵里,他虽是素来豁达,但也实在听不下去了,务必要我火速退了当年定下的,那门荒诞不经的婚事,喏,”他从袖子里掏出那封退婚书,轻飘飘的甩在天君跟前。

天君一时无言,将退婚书看了又看,眼睛还不住的瞟向殿外。

折颜不耐的说,“上面统共也没几行字,可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当年,天君诓骗与我,托本上神为你说的媒,谁想到桑籍那臭小子竟不知好歹,连累了青丘帝姬的名声。当初就该退个干净的,天君偏又糊弄了我们,说是许诺下天子妃的名位,以后就是铁定的天后了云云......实话说,青丘并不在乎这个,我却里里外外的落了多少埋怨啊,这其实都应该要怪你,天君!你才是那个始作俑者。”眼下,那个自诩优雅的折颜上神不见了,愤懑之色溢于言表,大约,也是确实挨了白家不少数落吧。

眼见得天君被连连发难,他的好儿子央错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折颜上神请息怒。”他觑了一眼自己默不作声的老子,“耽误了青丘帝姬的婚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央错在这里,给折颜上神,还有白真上神赔罪了。其实对于太子的婚事,我们已经在考虑了,只等...”

只见白真“啪”的一声拍在案几上, “别等啦!都五万多年了,还等什么?赶紧麻利儿的退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白真上神,请你稍安勿躁。”看得出来,天君也是强压着脾气,他无奈的望着折颜,“折颜上神,当初定下两家的婚事,也是当面跟狐帝商议过的,纵然我们有所欠缺,但若是退婚也不该草率吧?本君认为,应当改天请狐帝夫妇过来,咱们几家再说个清楚明白为好,毕竟是婚姻大事...”

白真终究是年轻气盛,右手用力一按,面前的案几顿时碎为齑粉,“原来你也知道,婚姻并非儿戏,而是大事啊!我倒要问问,当初你红口白牙许给我妹妹的,不过是大皇子妃肚子里的一个胎儿,却是什么意思?不是摆明了不将我白家放在眼里吗?”他冷冽的仙气围着殿内不停打转,目光所到之处寒意森森,竟没有一人敢接他的话。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9 20:06:00 +0800 CST  
“天君。”

打破沉默的是刚刚入殿的玄衣青年,他步履匆匆的走进来,对着上首躬身一拜,“孙儿拜见天君。”他,便是夜华么?我一直盯着他看,他眉目间确与我八九分相似,但额上一道疤痕却分外刺目,不知怎的,我看了心口一阵窒闷。

“夜华,你来得正好,快向几位上神见礼请安。”天君像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其中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墨渊上神,他不仅是父神嫡子,也是我们天族的尊神。”他似乎急于想引开话题。

夜华转向我们,拘谨的逐一行了礼,看到白真跟前一片狼藉,他无动于衷,只是在看到我的瞬间,面上的神情大大的动了一下。

我百感交集,之前已盼了十数万年,不想却是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并且,他对我一无所知,而我,在前面一路听下来,也觉得有些失望,只微微的点头示意。

折颜拉了拉白真的袖子,暗示他稍加克制,然后对着夜华和煦地一笑,“是太子夜华吧,哎呀,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初我为你二叔订下青丘的婚事时,你还没有出世呢,不想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他又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今日正好,我们来退掉强加在你头上的这门婚事,你也来说说看吧。”

天君马上出言制止,“夜华,本来想着等你的伤全好了,我们便马上着手迎娶白浅上神的事宜,既然你的身体已无大碍,合该先明确表达我天族的诚意,你的母妃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礼单,你去拿过来,请折颜上神过过目。”

夜华抿了抿唇,身体却一动未动。

“夜华?太子?”天君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禀天君,”夜华在难堪的沉默中开了口,“孙儿觉得,折颜上神说得在理,白浅上神身份尊贵,孙儿福德浅薄,自认远远配不上她。”

白真斜睨着他,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对我妹妹无意咯?”

“是夜华自惭形秽,高攀不起。”

白真鼻子里冷哼一声, “正好,我妹妹也瞧不上你,今日两下说清楚了,以后互不相欠。”他语带挑衅的看向天君,“天君也听到了吧,婚姻大事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的,如今男女双方各自无意,婚约作废!你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净瞎操心了。”他嘴里熟练的蹦出一两句凡世常见的歇后语,也甚贴合此情此景。

天君坐不住了,今天确实脸丢得有点大,“从来婚姻之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凭小儿信口开河几句,便说废就废啦?本君还是那句话,请狐帝白止亲自来说清楚吧。”

任凭折颜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控制不住了,“给脸不要脸的王~八~蛋!”他骂了一句, 天君竟敢暗讽白真是无知小儿!“今日不过是看在墨渊的份上,才肯与你好好说话的,论辈分,老天君都得尊本上神一声祖宗,你却还想将我使唤来使唤去么?”他平常总不肯承认自己老,如今却顾不上了。

折颜说完仍不解气,将面前的碗碟茶盏“咣咣铛铛”的摔在天君跟前,当场吓得他面如土色,央错他们赶忙哆哆嗦嗦的跪了一地。折颜这副模样叫我挺意外的,也算是开了眼界,这位天君能叫他气成这样,倒也算得上是个荒唐人物。

正僵持间,有位眉毛胡子皆白的老翁颤颤巍巍爬出来,“上...上神请息怒,天君...天君不过是好意...”

天君马上顺坡下驴的接了口,“对,对对,北斗真君说的极是,本君确然是一片好意,好意。”他不自觉的擦了擦额头,“呃,白浅上神正当芳华的年纪,便与九重天订下了亲,后来却横生波折,不意便耽误了数万年,本君也是想要好好的补偿补偿,夜华虽然还很年轻,但已是众仙称羡的出色储君,”说到这里,他眼风里虚瞟了我一眼,“这太子正妃、未来天后的名分,我们可是一直虚位以待的,足以彰显我们最大的诚意。”

我听了心里连连冷笑,天君话里话外,无非是说狐帝幺女年岁大了,而太子正当年少,他们宁愿吃亏也要娶过来供着,这便是他口口声声说的“最大诚意”?这时候,我倒是希望夜华能站出来说几句,他却只沉默不言,让我的失望又加重了几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9 20:08:00 +0800 CST  
白真听完,却不怒反笑,“谢谢天君的一片好意啦!我妹妹天生就是绝色,思慕她的神仙不胜枚举。你这里只管退婚便是,其他的,不劳你费心。”

天君犹不死心,“白真上神,只不知,你说的这些思慕你妹妹的神仙里头,可有身份能力,堪比我们太子夜华的?如果确然有,本君对退婚之事不再有异议,说起来,这其实也是为了青丘的面子。”他冠冕堂皇的刻薄话,真正叫我寒了心,他是笃定人家女儿嫁不出去了么?折颜骂的一点没错,确实是个混账东西。

“哦?如果有,天君该怎么表现自己的诚意呢?”折颜冷声问。

天君迟疑了一下,“诚意?...如果,如果真的有的话...”

“如果真的有,那么,天君家的男人,凡是成年的,上至天君下至孙子,必须在白浅上神出嫁之日,悉数上阵给她抬轿子,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可是无人敢出语反驳,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倚在大殿门边,闲闲看着这出好戏的东华帝君。

“如此,甚好!”不容天君赤着脸辩驳,压抑已久的我稳稳的站了起来,向紫衣白发的东华点了点头,以往他若这副神情,必定很招人恨,此刻却深得我心。

“就请在场各位仙家作个见证,”我上前一步,朝白真拱手为礼,“劳烦白真上神转告狐帝弧后,七万年前,我墨渊便深心思慕白浅,只求能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恳请狐帝夫妇成全。”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9 20:10:00 +0800 CST  
一共分了四段,希望不会被吞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29 20:11:00 +0800 CST  
二十三、顾虑

(万能视角)

折颜觉得意犹未尽,他回味着适才天君涨成紫红的那张脸,以及他想发作却不得不强忍的窘迫表情,便毫不掩饰的嗤笑起来。这老东西一贯养尊处优,大约都已经忘了,上古神祗还留存在这世上的,哪一个都不可能是善茬儿。就拿他折颜来说,刻意修身养性近二十万年,才堪堪磨砺去了身上半魔半仙的特质,他自诩“情趣优雅”,并主动退隐三界之外,不过是替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修行之道。

太辰宫内,东华给折颜递过去一盏茶,“你今日,真真是叫我开了眼界。摔杯砸盘,不过是黄毛小儿的无赖行径,你今年贵庚啊?”

折颜接过来,欣然呷了一口,“嗯,好茶。”面对着东华的揶揄,他丝毫不介意,“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何其快哉!”

东华“切”了一声,便转向墨渊,“你一走便是七万多年,难得来一趟天宫,首站却不是我的太辰宫,叫人好生不爽。”

墨渊不慌不忙的放下杯子,头也不抬便回他,“你不是一向耳聪目明吗?但有风吹草动,必然逃不过你的耳目,我又何必画蛇添足。”

东华听了也不着恼,“你呀你,还是那般欠揍的模样。”

“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让。”

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如此这般围坐着抬杠逗趣儿,已经是久远以前记忆里的事了。

折颜略有些好奇,问东华,“你却是如何晓得,墨渊对白浅怀了别样的心思?”他若非有几分把握,断不会抛出那样一番说辞。

“方才墨渊不是都说了吗?本帝君只需掐指一算,什么也逃不出我的法眼。”

墨渊睨了他一眼,对折颜淡淡的说,“别听他吹嘘,八成他早就从白真小侄女嘴里套出了消息,这会儿却来唬弄与你。”

折颜恍然大悟,他四下里看看,“那小红狐狸呢?不是听说,她眼下正在你这宫里,甘愿当个报恩的婢女么?”

东华慢悠悠道,“本帝君的太辰宫,从来不缺什么婢女,自然,也不需她非要报什么恩了。”小红狐狸素来闲不住,没事便四处溜达,这会儿也不晓得晃荡到哪儿去了。

“你个老不正经的,既然不稀罕人家报恩,为何却不放她回去?”折颜先是笑骂了一句,又道,“刚好,她姑姑病了,你回头告诉那小狐狸,叫她赶快上昆仑虚去伺候几日,别等她姑姑嫁了人,她再想尽一尽孝道,那可就不容易咯。”

东华嘴角不经意抽了抽,他是不缺伺候的婢女,可油光水滑的小红狐狸抱在手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你真的,打算宠着你那小弟子一辈子?”东华似笑非笑的望着墨渊,“我横看竖看,她惯爱惹是生非,确实也不怎么适合当这个天族的太子妃。”

墨渊心里一动,盯着东华问,“太子夜华,你觉着他...如何?”

“他呀,是天君引以为傲的继承人,虽还很年轻,却在修仙学艺的路上,创下了许多功绩,又因为长得与你相像,天宫里不乏老神仙喜欢将他同你比对。”东华的眼睛里闪过几丝不解,“这一代的天君,年轻时很是风流,可谁能想到,他的长孙却被培养得如此持重冷漠,比你还要不苟言笑。”

“太子不也传出许多闲言碎语吗?论起风流,他跟他爷爷,大约还是一脉相承的。”折颜有些不忿。

“前些年,夜华的确为了个凡人女子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还跳了回诛仙台,睡了几十年方醒来。”

墨渊默默听着,当提到“诛仙台”时,突觉心里一跳。

“不还有一桩么?那位天妃,还是什么公主的。”折颜仿佛誓要将八卦进行到底。

“这个......我却不大清楚,人家宫里头的事,我瞎打听作甚?”他瞧见墨渊脸上似有几分不快,奇怪的问,“白浅的婚事终究已经退了,你该称心如意的,怎么看上去好像并不大痛快?”

折颜也留意到了,他理解墨渊应是心里有些失望,便笑着替他打了圆场,“现在说称心如意还为时过早吧?若想达成心中所愿,至少,他得先过了白止那关。”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31 22:26:00 +0800 CST  
其实不单单是白止,叫墨渊头疼的是,如今面临的问题尚有不少。方才他们刚一离了九重天,白真便嘱咐毕方,交待他再跑一趟,将狐帝狐后请回来,因为战神墨渊得亲自向他们求娶幺女,不想那毕方鸟当即黑了脸,硕大的双翅一张,径自扑愣愣飞远了,去的却是个相反的方向。

“毕方,我话还没说完呢,哎,错啦,不是这个方向......”白真很快意识到,毕方这是又一次离家出走了,登时急得也追了过去,只短短一瞬,便双双消失在茫茫云海。

折颜很是无奈的摇头,“唉,当初不该替真真猎他回来,这毕方,性子太难驯了。”说着,他尴尬地瞟了一下墨渊。

墨渊心里却明白,毕方鸟桀骜难驯不假,但他明面上虽然对白浅客气疏离,实则极为上心,应该是暗自思慕了很久。听折颜说,毕方这一走,白真恐怕得寻上好一阵子,求婚之事自然便耽搁下来。还有一件,便是白浅的态度,尽管她已同意与他在一处,却没明说是以何种身份,至少眼下,她尚不愿回复真面目示人,除了女儿家的羞涩,或者,她还有什么别的顾虑?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6-02 18:37:00 +0800 CST  
我一言既出,却没能得到预想中的直接回应。
子阑往后退了两步,歪着头将我细细打量一番,而后,满怀了同情摇头低叹,“啧啧啧,都说情是最能磨人的,十七啊,凡事你可要想得开才好,切莫郁结在心呐。”
我被他叹得一头雾水,“...子阑,你什么意思啊?”
他遂过来揽了我的肩,语重心长,“师兄明白,自古英雄爱美人,你对白浅呢,亦是有几分倾心的,不过论家世地位,还有阅历及能力,师父却比你高出了不知多少,按理说自然是师父与她更加般配啦。”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又不安分的拍了几下,“大师兄时时教导咱们,身为弟子,首先应该懂得孝道,既然咱们师父心系白浅,你就更不能有非分之想了,往后便收起这份绮念,安心给师父师娘尽孝道便好。”
见子阑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窘迫至极地挣脱开来,他只道我心有不甘,犹自谆谆劝导,“你也大可不必如此沮丧,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呢?幸而小十七你天生一副绝好的样貌,不愁以后遇不上好姑娘......哎,喂,我这全是为了你好啊...”不消说,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伙,早被我赶出门外了。
莫名其妙觉得很挫败,我垂头丧气的倒回榻上,明明,眼睛不好的应是我呀,怎的师兄们一个一个的,全都眼神不济了呢?我苦闷中生出了大不敬的想法,昆仑虚的风水...不会是出了问题吧?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6-04 12:01:00 +0800 CST  
怪事有些楼层莫名就丢失了,没有任何提示啥意思…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6-04 17:39:00 +0800 CST  
如果楼主发不了,只能请仙友代发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6-04 21:30:00 +0800 CST  
二十四、初心

(万能视角)
常言道,盛极易衰物极必反,墨渊此刻就有几分不淡定,他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有些事情,不似表面上看来那般平静,就像眼前高悬在若水河上的东皇钟。
“怎么?”折颜从他脸上略显凝重的眸色中看出点不寻常,“这东皇钟可有异样?”
墨渊很快收回放出去的神识, "就是钟体上有些微破损,其他的尚瞧不出什么,不过...太安静了。”他停顿了一下,“擎苍远非等闲之辈,他蛰伏在钟内七万多年,想来也不可能仅仅是修身养性而已。”
折颜明白,东皇钟之事悬而未决,对墨渊而言,始终是如鲠在喉。他再看看纹丝未动的庞然大钟,劝慰道,“左右已过去这么些年头,不久前又经过白浅重新封印,一时半会的出不了什么岔子,若要一举铲除此祸患,也该徐徐图之。你当务之急,是需静下心来,先闭关修养一阵子。”话虽这样说,可一想到昆仑虚下群仙鼎沸之势,他也很是无奈,“你如今也算是高调露了面,想要清净怕是更不容易咯。”
墨渊承认他说的在理,于是倆人赶在惊动土地神之前离开。
因当前白真紧追毕方而去,不知所踪,折颜只得独自回了他的十里桃林,另想法子给狐帝白止传递消息。墨渊这边厢,则是归心似箭的直奔昆仑虚,今日凌霄殿里的一幕,用不了多久便会扩散出去,在消息被传得荒腔走板之前,墨渊希望亲口告诉白浅,此生惟愿她一人,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
叠风和长衫等昆仑虚弟子,同样翘首以盼着师父归来,而今虽仍在闭门谢客,但叩响山门递上拜帖的仙友,依旧是络绎不绝,看帖子上各式的名讳,不少是有些来头的,叠风不敢过于怠慢,带上了若干师弟,亲自跑到山门外逐个解释。
墨渊隐身入得大殿正厅,被乖巧的令羽率先察觉,他行礼如仪后,快速将如今的情势禀告了师尊。墨渊略略沉吟,遂吩咐下去,“但凡有上山来串门子的,无须拦着了,都领去前厅喝茶吧,多备些茶水,喝够了尽管送出去就是。”
话毕他没再停留,径直朝后头走去,寻到十七的院子,不见斯人倩影,又陆续找遍了后院、酒窖和后山桃林等地。
“师父,”正在照料仙鹤的子阑甫一看见墨渊,丢下鹤群跑了过来。
“嗯,子阑,可有看见十七?”
“那家伙啊,弟子也正找他呢?早上和他说了一会子话后,也不晓得他躲哪儿去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6-04 21:37:00 +0800 CST  
墨渊听了只觉有异,“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子阑微怔了怔,背地里议论师父,原为弟子的大不敬,他可不敢实话实说,“也...也没有别的,弟子只是劝他莫要擅动妄念,最后苦的还是他自己。”
“哦?十七有何妄念,为师却不知。”
“额...”子阑有片刻的尴尬,末了只得遮遮掩掩的回话,“十七他...如今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难保不会对姑娘家生出点思慕之意,弟子只是提醒他须稳重些,莫要失了昆仑虚的气度。而且,有些事,还得他自己想得开,旁人...也是插不上手的...”
看他吞吞吐吐的形容,墨渊当真有些无语,盯了半晌,才说,“以后十七之事,为师会亲自主理,她身子骨尚不大好,你莫要平添她的烦恼,还有,少些与她打打闹闹的,方为正经。”师兄弟之间亲厚本无可厚非,但子阑跟她确实走得太近了,话里话外又莫名其妙的,心里略感不爽。
墨渊丢下这么三言两语后,郁郁的独自回房更衣,孰料伸手推开寝室的门,郝然见着白浅趴在矮几上,已然酣睡得正香,手边还散落几卷远古神祗纪事的编年史。


“师父,子阑真的是枉自聪明,他断然不会想到,十七偏偏就躲在你的寝室里,哼,活该他倒霉。”听说了子阑也四处寻她,白浅瞬间忘了被抓包的尴尬,说话间还有点小小的得意,“我这个招数,便是俗称的灯下黑,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吗?”
墨渊听了忍俊不禁,“为师的寝室,当真如此危险?”
白浅孩子气的笑着,“嘿嘿,我不过是打个比喻嘛,师父莫要当真,莫当真啊。”
“咦?我四哥和折颜呢?”得知他们各自分头忙活以后,她忽又想起来正事,“那,十七的...婚事...”
“已经退了。”
“太好啦!”白浅兴奋得拽起墨渊的手,“我就知道,有师父压阵,不愁这婚事不退。本来还有些担心那老凤凰,别又叫那天君给忽悠了。”
墨渊微微一笑,“太子夜华,也说自己配不上白浅,可见你二人,并没有什么缘分。”
白浅的心突然狂跳了一下,“师父,你,你见到夜华啦?”觉得自己问得有几分突兀,她随即讪讪的补充道,“传说太子...长得颇像师父,师父自己觉得,如何?”
“嗯,”墨渊点点头,“与他仅仅只是一面之缘,除了长相以外,别的还说不上来。”他瞧见白浅有点局促不安,便调侃了一句,“十七可会觉得遗憾?”
白浅忐忑中偷觑了墨渊一眼,发现自己竟被捉弄了,不禁脸一红,嘟着嘴巴嗔道,“师父,你也学着笑话十七了。”
墨渊宛然,“为师不过是,怕你以后会觉得错过罢了。”
“哼,十七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他。”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6-04 21:40:00 +0800 CST  
这句话白浅脱口而出,自己也吓了一跳,为了转移话题,她抢着给墨渊捶背揉肩,又殷勤的奉上香茶,“为了十七之事,着实令师父操心费神,若让子阑知道,肯定又要不停地念叨我。”想起子阑的碎碎念,白浅忍不住拍了拍心口。
墨渊看她如此,心情也跟着大好,“其实,不光是为你,为师也是为了自己。”
白浅光顾着替自己高兴,这下子好了,没有了婚约的牵绊,她可以心无旁骛的留在昆仑虚。“为了师父?哦,对啊对啊,往后即便十七赖在师父身边,阿爹总不能再催着我嫁人,都退了两回婚,事不过三,可算有理由让爹娘随了我的意啦。”
墨渊忽然敛了笑意,定定的看她,“你...不愿出嫁?”
“嗯,不想。”白浅答得自然,“嫁人多没意思!肯定不如在昆仑虚上逍遥度日来得好。”
“...”墨渊噎了一下,他哭笑不得地想,白浅究竟是没将他视为普通的男子,还是将她自己生生当成了极不普通的女子呢?
他放下茶杯,轻轻的问,“如果,嫁的是我呢?”说完,他拉她至身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什么?啊...”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白浅几乎是惊叫出声,随即却又自己捂紧了嘴巴。
“没错,是我,墨渊,请求青丘的白浅上神能嫁我为妻,愿此生不负,白首不相离。”墨渊眼神灼热,声音却很温柔,每字每句都像敲在白浅心上,这一刻,听见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白浅如同尊石像,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师父,他,在亲口跟她求婚吗?
墨渊稳了稳波动的心神,将俩人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些,“十七,嫁我...可好?”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6-04 21:41:00 +0800 CST  
白浅离墨渊很近很近,近得能从他漆黑的双瞳里,看见自己苍白的脸,她看得眼睛酸涩,于是垂眸低下了视线,轻声问,“师父,你当真...想娶十七?”
“千真万确。”
“师父你,就不觉自己委屈么?十七何德何能...”
“何来的委屈?我只觉得幸运无比。”
白浅听了直想哭,可奇怪的是,眼眶里没有半点泪,她极力控制着情绪,语声轻缓,深恐墨渊听不真切,“师父知道吗?当初,十七飞升,历的...是个情劫。”
“知道,”墨渊淡淡回她,“折颜略有提过,大约是封印东皇钟的时候,对吧?”
白浅愕然,迅速抬头望他,墨渊将她搂靠在自己怀里,摩挲着她的鬓发柔声说道,“那又如何?神仙历劫,本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你的安好,比什么都重要。十七,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了。”他又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白浅只觉心头重压在慢慢卸去,仿佛回到了那些年,不管受了什么挫折,墨渊总是如此安慰着她——“不怕,师父护着你。”
她在他怀中渐渐放松,很想与人道一道心里的委屈,“十七那时,没了法术,失去所有记忆,无依无靠,是个极其窝囊的凡人,糊里糊涂被诓骗了一颗真心,还遭歹人诬陷,搭上了自己的眼睛...”说到这里,她闭起了双眼,时隔多年旧事重提,那份屈辱无助以及刺骨疼痛依旧挥之不去。
墨渊早前确实曾问过折颜,白浅是否封印擎苍才飞升的上神,从折颜简略的猜测中,他已知晓了大概,如今听她自己沉痛道出,却觉得心脏像被撕裂般的疼。关于她的情劫,他本欲只字不提,更希望她从此忘个彻底,可是眼下...
“谁?何人对你下此毒手,可以告知为师吗?”
这话,墨渊几乎是咬着牙问的,等了良久,才听见白浅幽幽答道,“此人不值一提!十七将与之相关的一切都抛弃得干净,眼睛也拿了回来,我跟他,早已两清。”
白浅心酸得很,世间早无“素素”,就连阿离,她当初也狠心放弃了,确实没有再提及的必要,她自己的负担与责任,不应加在墨渊身上。
“好,那便不提。”墨渊深呼吸几下,等平复了气息,才轻轻放开了她。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拉起那双白皙纤细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上,“当日,为师自沉睡中醒来,不知今夕何夕,却听说已经过去了七万多年,那一瞬,可知我有多害怕着急吗?除了东皇钟,我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如若十七已觅得良人,相濡以沫岁月静好,即便我生生与你错过了,我也甘愿退回到师父的位置,可老天却对我不薄,是你,不离不弃守了我七万年,替我做着该我做的事,受了常人不能受之苦......我,我没想到,当初留给你的念想,最终却害苦了你...“他一时哽咽了。
白浅从没见过墨渊如此失态,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师父,十七不是好好的吗?十七做这些,全部出自心甘情愿,你可千万别难过了。”
“十七,”墨渊抵上她的额头,哑声道,“此前我说要以身相许,或许只是玩笑话,但无论过去多少年,我初心未改,我在乎的、着紧的、深深爱着的,一直都只有你。十七,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
白浅眼圈早已经红了,深深觉得感动,她的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她曾经认为,没有哪个女神仙可以配得上,可如今,他却热切的期待着,能成为她的夫君。
“愿意...十七当然愿意的,只要...只要师父不嫌...”她呜咽的话语,连同滚滚而下的泪水,全部,被墨渊炽热的亲吻吞了下去。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6-06 17:13:00 +0800 CST  

楼主:1998ppybb

字数:310625

发表时间:2019-04-04 01:0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1-20 00:56:52 +0800 CST

评论数:495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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