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卿为朝朝暮暮

令羽果真如白浅推测的那样,丝毫没有责怪司音当初鲁莽行事,只怨自己身为师兄,却半点儿未能分担,尤其当初传闻是司音再度封印了擎苍,令羽听说后匆匆赶去若水,可江水茫茫,斯人何在?二人又唏嘘感叹了一阵,令羽便迫不及待的问,“十七,师父呢?他老人家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白浅不敢看他充满期待的眼神,低头小声回道,“师父他...还睡着。”

“噢”,令羽声音里掩不住的失望,可随即又说,“十七,这些年可真是辛苦你啦!你究竟将师父藏在哪儿?不如,我们去将他接回昆仑虚吧,以后你也不用躲躲藏藏,师父既然还...还睡着,原该师兄我照看你的。”

他一番话令白浅很是动容,“谢谢令羽师兄!不过,十七真的长大了,不再是毛毛躁躁的野狐狸,我将自己、还有师父照顾得很好,如今师父仙体就在青丘静养,师兄放心好了。”

令羽听了确然放心,他又仔细端详着司音,忽地欣慰一笑,“是啊,十七如今已是上神,可比师兄们都有长进,师父若知道了,肯定很高兴。”他说此话的语气真诚而坦荡,令白浅颇有些心虚,关于她自身来历,还有七万多年的过往,眼下她仍在犹豫,是否能坦然相告。

偶然探得了墨渊的些许元神后,她便打消了将阿离一同抱走的念头,当初她狠心抛下他,甚至不敢去碰他,或是抱上一抱,如今确实没有立场贸然带他离开,毕竟,在九重天上,阿离是他们天家的孩子,不会有哪个能委屈得了他。于是她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没来得及看一眼那可怜的孩子。赶来昆仑虚的路上,她左思右想,觉得同夜华解除婚约这个事,大约可以先缓一缓,一切静观其变,反正夜华足足比她小了九万岁,等闲该叫她一声老祖宗,应该不会主动逼着他自个儿,屈膝来成全这门亲事,而她平白占了他正妃的名位,不光给他添着堵,对年幼的阿离而言,也算一重有利的保障。

当下最为着紧的,应是利用她手里的结魄灯,先找回师父墨渊完好的元神,再想法子助他早日醒来。可惜白浅对结魄灯所知甚少,只晓得为父神所造,于是趁着夜色上了昆仑虚,打算在藏书阁的史册记载里头,好好的翻检翻检,不过这件事似乎无须瞒着令羽。

“九师兄,你可有听说过结魄灯?”令羽在她众多师兄里头,向来读书最为用功,翻过的史籍比白浅看过的话本子都多。

“结魄灯?你说的可是上古时期父神所造的那盏?”令羽细细的思索着,“传说中它能结仙者被打散的魂魄,莫非,十七是想用这灯唤醒师父?”他复又叹了一叹,“可惜啊,我也仅是在典籍上识得此宝物,终归没几人能真正见过,你有这份念想固然好,只怕...”

白浅匆匆将他打断,“那师兄你可知道,如果仅余几缕元神,这灯是否还能派上用场?”

令羽愣愣地盯着她手上突然冒出的一盏桐油灯,觉着很是不可思议:“这,这就是结魄灯?瞧着也忒寻常了,你却从何处觅得?” 那灯甫落在他掌中,一小团仙气徐徐溢出,围着墨渊的厢房缓缓流动,令羽大惊,这熟悉的感觉他自是再清楚不过,谁能相信,就是在这样无甚稀奇的一盏灯里头,盘着他们师父——四海八荒唯一战神的气泽。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22 20:02:00 +0800 CST  
十、情分

青丘狐狸洞(白真视角)

素来最叫我头疼的小五,昨日草草留书一封之后,又离家出走了,她在信里只寥寥数语,无非就一个意思——“世间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折颜那个老凤凰不解我的积郁,竟还摇着头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啊!留到最后留成愁...”,被我恨恨的白了一眼。他也不想想,我此生唯一的妹妹,究竟是为了谁才过得如此伤情?枉自辜负了四海八荒第一美的盛誉,也白白浪费了大好的青春。

诚然这件事上不能全怪折颜,小五这执拗的性子约莫是随了我阿爹,凡事就爱认个死理儿。就因为墨渊替她挡了三道天雷,她便牢牢记着师父的情分,并且这情分不是简单道个谢便可不再挂心的,她当真豁出了自己性命在报还。有时我也觉得疑惑,小五与墨渊究竟是怎样圆满融洽的师徒,才会叫她一次次的舍生忘死、锲而不舍?关于我的这个疑惑,折颜总是不置可否。

折颜对自己的定位相当明确,是个“退隐三界、不问红尘,情趣优雅、品位比情趣更优雅的神秘上神”,并且作为开天辟地以来大洪荒时期孕出的第一只凤凰,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的确切年纪,但他却一贯的“为老不尊”,坚决认为自己还很年轻,谁要敢在称呼上把他叫老了,他就能把谁记恨个千千万万年。 故而我们兄妹几个甚是从善如流,都跟着阿爹阿娘直唤他的名字。

这位十里桃林的主人由父神亲自养大,地位比起如今的天君还要高上几分。虽然位份尊崇,可他从不愿供着什么实职,只一心一意在桃花林里务农,还酿得一手好酒,又因不喜欢宴席上的觥筹交错,对于过往仙家们邀他饮酒作乐的帖子,素来一笑置之,时日长了,众仙皆道,他是位只可尊敬不可亲近的闲散上神,折颜也乐得清净。我家红狐狸就曾经说过,折颜是她见过四海八荒神仙里头最有神仙范儿的,唔,凤九小小年纪眼光倒是不错,要不然,本上神怎么可能跟着折颜混了十数万年之久。

不知怎的,每逢折颜在跟前,迷谷总比平常拘谨许多,大约是他过于看重礼数。青丘的地仙大多称他迷谷老儿,其实他并不算老,小五出生两千多年后他才修成人形,唇红齿白的,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看起来一副风流形状, 颇受女仙们的青睐,不过至今也没听说他有过什么桃花。当下迷谷走近来,两手一揖,恭敬唤我一声“四叔”,眼睛却不由自主瞟向折颜,看样子有点犹豫不决。

我心里正揣着几分不痛快,并不怎么待见他这副畏缩的形容,“迷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何故这般的吞吞吐吐?”

迷谷抖了一抖,“是,按着姑姑的吩咐,每天我都去炎华洞那处走走,昨日看过了并无异常,可是今早起来却发现,似乎,似乎与以往七万年略有不同,迷谷怕是自己看错了,就想请四叔...还有折颜上神,亲自去瞧个明白。”

“哦?你觉着哪里不同?”折颜抢先发问。

“哦,过去炎华洞中也是迷雾缭绕,但墨渊上神安睡的冰榻四周却十分清爽,可今天我走进去,发现上神的身影沉在一派浓雾里若隐若现,待要上前细看,那雾泽却把我挡了,迷谷不敢造次,就先退出来了。”

我还想着再问问,折颜却猛地一敲桌子,“走,领我们去看看。”他率先迈开两腿,步履匆匆,显见得有点急迫,即便折颜再洒脱,他对自己兄弟的情义,终究轻易放不开。我紧跟着他走出狐狸洞的时候,却忍不住去想,那个平日最着紧她师父的白家小五,究竟跑哪儿去了。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24 19:28:00 +0800 CST  
昆仑虚藏书阁(令羽视角)

埋头翻阅了几卷尘封已久的书册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一问十七,他竟是从何处得来的结魄灯?

司音似乎顿了一顿,想了片刻才抬头看着我,“九师兄,想必你也知道,七万多年了,天族一直还在打听师父仙体的下落,我不愿公开露面,只是不希望师父被他们带到无妄海,就为这个,我与九重天一向是有过节的。”

当年九重天派来了十八位仙伯,悉数被十七一把折扇通通赶走,天君大为光火,曾放言要替师父教训教训这个桀骜的司音,及后十七便带着师父失踪了。也是为难坏了编撰天史的神官,他们本当为师父立个传来彰他的功德,可立到最后却无从考证他的仙骨遗踪,平白让父神嫡子成了仙籍宝箓中唯一一个有所来却无所去的神仙。后来我却听说,负责制定神族礼法的晋文上神府中有几个幕仲,开明博大的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于是史册上便堂而皇之留下了“墨渊君偕座下十七弟子司音双双归隐”的记录,饶是如此,也不晓得要引后辈的神仙们嚼多少舌根。

“难怪他们恼怒,”我点了点头,“彼时四海八荒传得忒热闹了,什么猜测都有,还有说是师父故意诈死,好与你双宿双飞的,真叫我们哭笑不得。”

十七听了脸上有几分沉重,我便安慰他道,“当年的个中情由,师兄们自是再清楚不过,那些流言蜚语你大可不必介意。至于天庭那边,这些年也无甚往来,你只管安心住着,九重天的人也不得随意出入昆仑虚,断不会走漏了风声。”

听完我的话,十七反而微微一笑,“ 倒不是怕九重天派人来拿我,九师兄有所不知,天君那家子前后欠下我不少账,过程颇为曲折,这结魄灯原是抵了其中一部分的,眼下先紧着师父,别的以后另当别论吧。不过当中有些事,不见得天君都愿意放到明面来说,师兄只当做不知道吧。”他既如此说,当下我不再追问,如今真的没有什么比找回师父元神更要紧的了。

昆仑虚的藏书虽多,但详尽记载着各种上古神器的典籍却没有,间或有些零零星星的描述,大约就跟我和十七所知道的差不离。但凡要结好一个仙者被打散的魂魄,需得先找回大部分的元神,而据我们推测,眼下结魄灯里头盘着的,不过是师父的几片残魂,尚且虚弱得不成样子,余下的那些却叫我们上哪里寻呢?

十七踌躇了好一阵子,却来问我,“师兄,你可见过天族的那位太子?”

“是夜华君么?”我虽没有见过,但也偶尔从师兄弟那里知道了一点,“听说这位太子自修仙以来,创下过不少奇迹,天君对他深怀期许,还一直拿他跟我们师父比较,十七可是见过?”

见他默认,我连忙问,“外界一直传闻,说他生的像极了我们师父,当真如此?”怨不得我好奇,上回大师兄难得回来看我,也对此事啧啧称奇,还说若不是熟悉师父的仙泽,恍惚间他怕是也会错认。

十七黯然点头,“确实挺像,但绝不会是师父!不过有一点倒十分诡异,结魄灯被我拿到之前,确然是在夜华手里,我想难不成,他果真跟师父莫名有点渊源?”他顿了一顿,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不,咱们那般清风霁月的师父,哪里是夜华比得上的,应该不会,不会的...”

他略有些焦灼的闭了眼睛,可惜我亦是毫无头绪,不知如何宽解,忽然就福至心灵,猛的一拍手,“对了,十七,你不是说因了折颜上神和狐帝的慷慨相助,才得以将师父仙体藏在青丘七万多年吗?要知道,那位夜华君年纪轻轻,却已经许给青丘白浅做夫君,正是白止帝君的乘龙快婿,你说以他们两家的交情,应该会知晓些来龙去脉,或者,我们想法子打听打听?”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24 19:45:00 +0800 CST  
十一、隐秘

(万能视角)

结魄灯失踪之谜,终究成了九重天一桩秘而不宣的悬案,不晓得连宋在天君跟前是怎么个说法,只知事发三天后,洗梧宫凡与此事大有关联的宫娥仆役,几乎全都发配至下界,只一个贴身伺候素锦的辛奴除外,听说曾有人在西天界普贤菩萨处看到过,彼时她是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侍女,当然,这都是后话。

关于素锦的去向很是耐人寻味,因了养病的情由,天君着一顶软轿将她抬进了天后娘娘所居的甘泉宫,从此便在西南一隅的宣惠殿住着,未几又恢复了她昭仁公主的封号,可再难见她在九重天随处走动,对外只说,一场大病让她落下了严重的眼疾,须得长期静养怡情。

夜华纵然不肯死心,但丢了结魄灯后,就连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破灭了。连宋悄然告知他,翻遍了幽冥府的名册及司命手上的运簿后,均是查无“素素”此人,故而没法子追根溯源。连宋劝导夜华说,那年俊疾山的遇见,或者仅是他做过的一场血色春梦,身为将来执掌乾坤的太子储君,他当以此为历练,是老天存心要打磨他这个继承人的意思。夜华听了并无言语,不管素素是个普通的凡人,还是个非同寻常的幽魂,他不相信只是虚妄的一场梦,他的小阿离、失踪的结魄灯、以及额上的伤痕均为明证。可他又无计可施,诺大的四海八荒,他还能上哪儿寻呢?

夜华的沉默看在他父君央错眼里,竟有几分窃喜,他这位优秀儿子一直不负众望,只是为了个凡人,却屡屡违逆天君之意。比如天君亲口将素锦指婚给夜华,可在爷孙俩一场剑拔弩张的冷冷对质以后,终看到天君败下阵来,素锦被灰溜溜的抬出洗梧宫,守宫的护卫一夕间全部换为夜华的亲兵,央错心里暗暗盘算过,明白此消彼长的道理,如今的夜华羽翼渐丰年轻气盛,不是曾经不可一世、目下却垂垂老矣的天君所能压制的了。至于夜华受了刻骨情伤,他相信,终将会随年月慢慢淡去,毕竟神仙的日子很漫长,有点小曲折不足挂齿。颇为可惜的是,夜华本是倾世的容颜,因了额上那道触目的伤痕,就算药王再精湛的医术,也不可避免留下印记,算是美中不足的遗憾。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26 21:55:00 +0800 CST  
折颜这几日亦是一反常态,说不上是兴奋还是不安,白真忍耐了两天,终是难耐,决定不再容忍他继续卖关子。“折颜你倒是说说看呐,别总催着我去找小五了,也不晓得那丫头明确的去处,枉自累得毕方掉了大把的羽毛。”说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

折颜替白真捋一捋衣袖,“真真啊,你应是知道的,纵使我活到这个岁数,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总得容我琢磨琢磨吧?何况,让你尽快找着小五呢,是因为兹事体大,她万分在意墨渊这个师父,没跟她商量,我是断不肯拿什么主意的,省得她老记着我的后账。”其实是有人总护着自己的宝贝妹妹,到头来埋怨他最多的,还是跟前的这位小祖宗。

自探得墨渊仙体被周边的气泽包围着,折颜抑制不住的激动。从前他不过以为墨渊的那句“等我”,仅仅是给弟子留下一个念想罢了,毕竟神仙魂飞魄散之后还能回来的,自古不曾有过,墨渊虽一向言而有信,也终归敌不过天命。即使两百多年前,发现墨渊仙体不再需要心头血将养着,他仍有不少疑惑,感觉兴许墨渊可以醒过来,也是安慰和祈愿的成分居多。但就在几日前,亲眼见到熟悉又久违的仙泽,他瞬间感慨良多,不由得眼眶湿润了——是何等的执念,才能在虚空中苦苦支撑浮七万多年?眼下虽不知晓墨渊元神养在何处,但他确信,曾经碎得不成样子的战神魂魄,必定是凭着自身灵力一片一片重新结起来了,叫他真正佩服,这才是峥嵘男儿的本色。

白真何尝不愿意早点儿找到白浅,她七万多年只存了这唯一的念想,如今好不容易得些眉目,她却偏偏消失无踪,阴差阳错啊!他不甘心的叹息,“这小五也真是,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就卡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她究竟会去哪儿?”

折颜苦笑着摇头,“你尚且都猜不着,何况是我呢?算了,等等也无妨。”

白真忽然眼睛发亮,“折颜,日前喝酒时你曾一时兴起,调侃过小五的未婚夫婿、也就是那九重天太子夜华君,说传闻他与墨渊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你猜,她会不会偷偷跑去瞧上几眼吧?还有,你自己难道从来不曾怀疑过,那太子既然真的与墨渊酷似,或者就是墨渊转世也不一定......”

折颜了然一笑,挥手打断了他,“不要瞎猜了,没人比我更了解墨渊,如果他元神没有寂灭,哪怕留得一丝残魂,他拼尽了全力也只会回到昆仑虚去。”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心里忽然有了个隐隐约约的猜想。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26 21:56:00 +0800 CST  
对于折颜的不请自来,白浅心里有点儿打鼓,老凤凰已数万年不曾莅临昆仑虚,此番出现,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容不得她细想,只匆匆拜托令羽“先别告诉他我在这”之后,躲回了自己起居的小院。这些天以来,她旦夕未得轻松,结魄灯放置在墨渊的寝室,除了那几缕仙气,她与令羽再无所获,翻检典籍数日,上古器物能见诸记载的本就不多,像结魄灯这样有违天道的更是少之又少,她几乎把那几十卷极古旧的竹简快翻烂了。她揉着涩涩酸胀的眼角,疲累地闭目暗叹~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令羽小心翼翼的陪同折颜,将昆仑虚山前山后都转了一遍,见折颜拢起袖子不发一言,他亦不敢贸然开口,心里摸不透这位优雅上神的行事风格。折颜蹙着眉琢磨了半天,忽然就转头问,“令羽,自你师父走后,这昆仑虚的龙气就消失殆尽了吗?”过往数十万年,这座飘渺仙山一向龙气鼎盛,如今萧索沉寂得叫人不敢想象。
“也不尽然。”令羽仔细想了一下,“初始一两万年,这里的龙气还大致如常,可不晓得从何时起,便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这样子怕是有好几百年了吧。都说昆仑虚自古就是龙骨撑起的风水宝地,自打师父走后,大约是这仙山有灵,也跟着师父沉睡了…哦,令羽听十七师弟说了,这七万年里,多亏有上神和狐帝的大力相助,师父的仙体才能一直养在青丘,上神的深恩高义,令羽铭感在心。”说完,他对折颜深深施了个拜礼。
折颜约莫有些意外,“哦?这么说你已经见过小...呃,小司音啦?她现如今在哪儿,我都找她好些天了。”
令羽愣了一下,方记起十七的叮嘱,懊悔自己失言,“他呀,他...他来去匆匆,这会儿应不知在何处逍遥呢,呃,折颜上神,您觉得咱们这昆仑虚的龙气,以后还会再回来吗?”他一向不擅圆谎,害怕折颜追着自己问,只得赶快岔开话题。
“唔,不好说,容我再想想吧。我看你这儿也有一片桃林,景致还不错,我到那处走走,你就不必跟着我了。”他自顾自的走开,令羽也仿佛松了一大口气。
说是去后山桃林,实则折颜在惦记着他的伏羲琴,那年他告别离开,为了打消父神的疑虑,遂将自己的法器封印在昆仑虚下,原本就没打算要让它重见天日。当初天族与鬼族大战,老天君也曾悄悄找过他求助,他表示不愿再参与任何战事。如今的情势却不一样,他欲凭借伏羲琴召唤墨渊的元神,原是不得已而为之,算不得违背了当初立的誓吧?毕竟,墨渊是父神唯一的子嗣,父神于他又有养育之恩,他稍稍报答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思虑再三,折颜终是说服了自己,转身朝后山深处的栖凤崖奔去。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28 10:18:00 +0800 CST  
白浅在自己房中补眠,可总睡得不太踏实,梦境里画面忽隐忽现,一会儿是墨渊沉睡的颜,一会儿却是夜华悲苦的脸,惊醒时只觉满头满额都是汗,浑不知今夕何夕。恰在此时,一阵阵寥落琴音幽幽响起,侧耳倾听,依稀却是从不远处墨渊的厢房传出来,白浅一个激灵,突然翻身跃起,鞋子也顾不得穿,赤着双足飞跑过去......
“师父,”伴随着琴声,白浅抖着嗓子喊了一句,猛地推开房门,正坐在墨渊那张古琴后头的人停下手来,似笑非笑的抬眼看她,“我早猜到你会在这儿,令羽可是个实诚孩子,替你遮掩过于难为他了。”
白浅失望至极,恼怒的叫了起来,“老凤凰,你,你在我师父房里故弄玄虚,只是存心要戏耍我吗?”
折颜夸张的一挑眉,“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我不过是担心这些年疏于琴艺,想熟习一下曲子罢了,怎么就变成故弄玄虚了呢?”看着眼前炸了毛似的狐狸,他又赶快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稍安勿躁!你就不想问问,我方才弹的是首什么曲子吗?”
白浅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有话你就直说,别在我这里卖什么关子。”
折颜敛了容正色道,“丫头,这原是支慰灵的古曲,但若能用我的伏羲琴弹将出来,却另有召魂的作用。墨渊已经睡下太久了,该是时候把他唤醒了。”
他语气中的苍凉,听得白浅鼻子一酸,“我何尝不希望师父能早点醒来,可是,如今他元神流落何处,尚没有头绪呀。”
“这可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折颜不紧不慢的说下去,“其实,墨渊的魂一直散落在昆仑虚,过去七万年,他应是不停的修补自己的元神,我猜,大概从他仙体不再需要心头血开始,这修补便已完成了,可不晓得什么原因无法醒来。过去数万年,都是靠着昆仑虚的龙气滋养着虚弱的元神,龙气消耗尽了以后,元神便只能沉睡了。怪我过于疏忽了,总以为他不大可能会回来,便没能早点察觉到。”他抬头望向窗外,长舒了一口气,“苍天不负有心人啊!总算是叫我们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白浅听得真真切切,早已悸动得热泪盈眶,她扑倒在案几上,紧紧拽着折颜的衣袖,“折颜,你说的...可是真的?师父他,他的元神真的一直就在昆仑虚?”
折颜肯定的点头,“千真万确!小五,墨渊他,你师父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白浅含泪笑了,折颜既然这么说,她半点儿也不想质疑,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跳起来,伸手拉开柜子,从里面摸出一盏灯,双手捧到折颜跟前。
“这...这不是结魄灯吗?”折颜瞬间瞪大了眼睛。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28 10:19:00 +0800 CST  
预告一下,假期外出,有几天更不了文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30 10:41:00 +0800 CST  
十二、祸事
(白浅视角)
折颜的意外到来,令连日坐卧不宁的我暂时放下心头重负,本上神不甚厚道的琢磨着,折颜他不大不小占了个父神养子、墨渊义兄的名分,虽说以后唤醒墨渊多半还得靠他,但养育之恩非同小可,有机会报答一二他应是情愿的,故而我安心将余下的差事儿丢给了折颜,预谋在他专事调理伏羲琴的间歇,自己先逍遥过上几天。
想想方才在结魄灯上扯的谎,我尤为心虚,这结魄灯原是天族圣物,如果说被自己轻易借到手,老凤凰必然不大肯信,他可不比令羽那样好糊弄,因此我的话里面亦是真假参半。首先,坦承自己确实去了九重天,不过却是掩藏了形迹,说当初仅是出于好奇,想目测一下那位新晋太子,是否当得起后辈神仙们的交相赞誉。
“呀,还当真叫你四哥给说中了,猜你许是赶着去会一会自己的小郎君,果然如此!这么说,你是偷偷见过那位盛名远播的太子咯,感觉如何?听说天界的神仙曾经推测,夜华或许正是墨渊的转世,难不成竟长得如此神似?”折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情很是欠揍。
我没好气的回他一句,“言过其实!何况神仙又哪来的投生转世,荒唐了。”
折颜点头,“也是。别人或许能错认,你肯定不会的。”
我听了这话,面上才缓了些,可接下来他又叫我哭笑不得,“若你也将他看作墨渊的替身,怕是每次见到他都要恭敬问安,半点亵渎不得,试问日后还如何与他做长久夫妻?”
约莫我此刻脸色极为难看,折颜见了忙道,“言归正传,咱们还是来说回这结魄灯吧,它如何便藏了墨渊一丝魂魄在其中呢?”
其实对此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当时就躲在洗梧宫,偶然发现了结魄灯,拿灯的时候不慎露了行踪,与夜华交手时,他几滴血洒在灯上,不知怎的就出现了师父的气泽...既如此,我必须将这灯带走,即便以后天君追究下来,账都算在我头上好了。”
折颜似乎颇感震惊,“你...你是说,是夜华的血滴落到灯上,才引发的仙泽?”他手捧结魄灯翻来覆去的看,沾在灯上的血液已被我擦掉,只留了淡淡的痕印。
我仔细回想一下,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可这话听起来却感觉不大舒服,“诚然你猜的没错,可若还再胡乱说转世什么的,我绝对不信。”
折颜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不会,如今我能确认,墨渊元神应该就在昆仑虚,可是为何结魄灯上还藏了少许,只怕与那夜华君有脱不开的关系,也未可知...不过眼下先放一放吧,等墨渊醒了,或许一切自然就清楚啦。”
他又看一看依旧有些抑郁的我,“你也不必懊恼,诚然偷拿结魄灯是不太磊落的行径,但事急从权,若知道你是要救醒墨渊,天君也不可能真的跟你计较,何况,你还是名义上未过门的太子妃,总归是一家人嘛。”
我实在忍不住,很不屑的撇了撇嘴,老凤凰果然是把察言观色的好手,他只瞥一眼便挑着眉问,“怎么?你这是...没瞧上那年纪轻轻的太子?”
我扭头不欲理他,他却又老神在在的说,“不妨事不妨事,你若真的相不中他,这亲事退了便是。如此一来,结魄灯就当作他们天族赔给你的礼啦,这笔账算两家扯平。”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30 10:41:00 +0800 CST  
折颜即刻忙于侍弄他的伏羲琴,据他所言,这是唤回墨渊元神至关重要的法器,毕竟深藏久远,必得先养一养它里头的灵性,我洗耳恭听过后,生怕瞧多几眼都可能有变数,索性就退避三舍。
不才我原是只不怎么长进的闲散狐狸,眼下平白得了几日空隙,便在昆仑虚的地界上闲逛起来。以往七万年,四海之内,六合之间,我避在青丘里,虽没历那生灵涂炭天地暗换,却也见着青丘的大泽旱了七百七十九回,见着那座百年便移一丈的谒候山,从烛阴他们洞府直移到狐狸洞旁。但昆仑虚自是没甚变化,除去龙气消失不见以外,山仍是那些山,水仍是那些水,可见的确是福泽深厚,我看了不觉暗暗欣慰,觉着若退掉了与天族的亲事,往后便长长久久留在昆仑虚,亦是一桩快事。
山脚下以东几十里,有个归云山庄,从前杏花开得茂密,因相距不远,师兄弟常约着前去观赏,那家主人也不时拿些自制的杏脯蜜饯送上昆仑虚。方一回来我便听闻,原来的老庄主已然作古,现如今的庄主名唤俞岩,三千年前已修成上仙,膝下有儿有女,日子过得顺遂安然。昨日忽听得童子禀报,说那归云庄上似乎正在举丧,尚未知发生了何事,既然昆仑虚眼下当家的是令羽,少不得劳他动身跑一趟,我想着左右也无事,便化作一个寻常小仙随他同去。
庄上的气氛凄凄切切,竟然是正当盛年的庄主俞岩上仙突然死了,余下孤儿寡母的好不可怜。听那管家说,数日前,俞岩像往常那般外出访友,仅带了两个随从,昨回来路上却遭一群身份不明的暴徒截杀,“庄主寡不敌众,当场被杀死了,连尸身也被掳走,他身边一个小厮诈死躲过,硬拖着伤腿跑回来报的信,等我带人赶过去时,只寻见了一只沾有主人血的鞋子...”管家哽咽的说。
令羽和我对视一眼,心里都只觉着沉痛,事情虽发生在昆仑虚地界以外,但归云庄历来受我昆仑虚庇佑,遭此飞来横祸,也等于是昆仑虚的脸面受到了折辱。“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截杀上仙,此等行径十分恶毒,有没有尽快奏报天庭?竟是什么人干的,你们是否有别的线索?”令羽关切地问。
那管家擦了把眼泪,“已经上报到九重天了,可是,那伙匪徒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法甚是诡异,不图财只害命,动作也极快,并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令羽听了无语,只得好生劝慰了满脸悲戚的庄主夫人一番,领着我腾云回去。一路上,他忍不住感叹了几句,说俞岩上仙与故去的老庄主一般,均是温良和善的性子,从不喜与人结怨,看似不像是被人寻仇,究竟何人会平白对他痛下杀手?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30 17:24:00 +0800 CST  
回来之后,我唏嘘对折颜说起,他转着茶杯想了片刻,突然问道,“接虞的故事,你有听说过吗?”上古时候,一些孽障太深的魔族会遭天罚,生出死胎。传说有个叫接虞的女魔因杀孽太重,曾一连三胎都是死婴。后来接虞想出一个办法,将死婴的魂魄用术法养着,杀了一位上仙,再将死婴的魂灵放入这上仙的仙体中,死婴便活了。
这传说我约略有听过,可折颜此时问我,我才恍然想起,鬼族之乱后的一万年,折颜来青丘看我,曾有意无意提到,离镜的王后玄女,生下的便是个死胎。彼时我四哥白真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不就是遭天谴了么?真是报应不爽啊。”
四哥虽不晓得,我曾经因离境玄女的背叛而大为伤情,可玄女使诈窃了天将的阵法图,逼得墨渊在若水一战中不得不勉力急攻,以致力竭驾驭不了东皇钟,最后只得以元神祭钟,此事四海尽知。后来天族扶二皇子离镜为鬼君,他以一株寒月芙蕖为献礼,天君便没再追究其王后玄女盗图的事。本来两族战事已毕,不追究倒也罢了,可我当初求借玉魂寻上门去,却遭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愚弄,一路打出的大紫明宫,后来这事不小心叫四哥知道了,自此他便听不得玄女的名字。
经折颜的提醒,我还隐约记得,大嫂的娘亲曾上门求过折颜这位神医,说自己的女儿育嗣之事总是不顺,问可有治愈的法子?那时以为她说的是大嫂,我还纳闷,因何没听大哥提及,如今想来,她为的不过是玄女。
“估计你应该也想到了,几年前,你还在炎华洞里闭关,听说这玄女产下的又是一个死婴。”折颜放下杯子,轻叹了一口气,“唉,当初你央我替她易容换颜,她如愿得了你的样貌,我便提醒过她,从此不得做悖逆之事,否则必有反噬!可惜她听了,却半点没往心里去。”
我冷笑一声,委实生不出一丝半点怜惜她的心肠,不过我虽厌恶她,却也不敢想象,她竟会使出如上古魔女那般的阴毒伎俩。“你的这种猜测算不得离谱,但你想过没有,纵然玄女有心仿效接虞的做法,可难道她是疯了么?杀戮天族上仙是深重的罪孽,她就不怕天庭追查吗?”
“当然也怕,但仍然要拼死一搏,若说她为了保住鬼族王后的位置,不惜铤而走险的,你觉得很荒诞离奇么?”折颜说这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默了一默。过去离镜身为鬼族二皇子,寝殿上就储着许多美人,是个惯于风月的浪荡子,想来也不会专情玄女一个,若她一直不能有子嗣,王后之位必然不会长久,为此而作出些癫狂举动,倒也符合她一贯的性子。我不由得恨恨的一拍桌子,“要果真是玄女作孽的话,我定饶不了她!当初我真该一刀将她砍了,也不至于叫她残害了无辜。”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4-30 17:25:00 +0800 CST  
十三、魂归

(白浅视角)

我将墨渊仙体抱回昆仑虚的那日清晨,隐约觉得脚下的山体在巍巍颤动,天边泛起的烟霞经久不散。同行的四哥含笑望了我一眼,“小五,大约今日,你便能一偿多年的夙愿了。”

我晓得四哥推测的这点,未必很快就能如愿,折颜那张琴已搁置了万万年之久,据他自己说,但凡法器皆有灵性,当年遵照父神的意思,是以昆仑虚的龙气化解伏羲琴上的戾气,此番他想到要启用,全因为当初他在琴弦上头,嵌入了一缕母神的发丝。琴上的封印一旦解除,即便他是这琴的主人,若想操控自如尚需费点时日,奈何抵不过我与令羽轮番追问,不得已才豁出去一回。

当然,我看折颜说这话有点违心,毕竟没个八九成的把握,他不会在我面前如此显摆,不过他也直言,顺利召回墨渊元神之后,仍需点上三日的结魄灯,至于何时能醒过来,全看墨渊的造化了。

自见到墨渊的那一刻起,令羽已经落了好几回泪,直至将仙体稳妥安置在旧日寝室的榻上,他逐一打理妥帖,连散在枕上的长发也一缕缕的梳仔细了,又匍匐在地哀恸啼哭,并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我只在一旁掩面,上前安慰他的却是我四哥,“令羽,你师父既回来了,大可不必如此伤怀,要痛痛快快的哭,也等他醒了再哭不迟啊。”我听出他这话,约莫也是道给我听的。

令羽止了泪,诚恳向四哥道谢,“过去七万年,本应我们昆仑虚弟子在师父跟前尽孝的,多亏了青丘众位上神费心照料,师父的仙体方能安好无虞。”对此,四哥讷讷无言。

令羽再看了眼榻上,此刻的画面就像是墨渊沉沉睡着,万万年不曾离开过那般,他转而又问我,“对了,十七,师父的仙体养得这样好,这些年你竟用的什么法子?”

我被令羽的视线盯着,没来由心头一窒,良久方吞吐道,“这,自然...用的是青丘独有的法子。”

“青丘的法子?”我的这位九师兄,在课业上一向比别的师兄弟优秀,尤善于博闻强识,他这会儿目光炯炯的望向四哥,神情很是激动,“古书上曾有记载,说九尾白狐的心头血可保仙体不腐,难道,竟是上神...是上神出手帮扶?七万多年啊,委实,委实叫人感激涕零......”

令羽说着说着,眼看就要一副大礼跪拜的形容,四哥忙咳咳了两声,尴尬的避过一旁,“并非是我,是...”他飞快瞥了我一眼,“是舍妹,这七万年来,是她,每月一碗心头血的将养着你师父,从来不曾间断过。”

令羽震惊,“上神的令妹,不就是青丘的那位白浅姑姑吗?”我在旁听得忍不住抖了几抖,瞬间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

“正是。”四哥看着我揶揄的笑,“这当中的曲折,你的十七师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说的没错吧,司...音?”

他的这一笑逃不过令羽的眼睛,“听上神的意思,是我们十七拜托的白浅姑姑?如此说来,姑姑与十七,交情一定很深了。”

“确实...很深很深呐。”四哥假意叹了一声,眼里的笑意更甚,若非在令羽眼皮子底下,恐怕我早一脚踹过去了。

面对令羽探究的眼神,我只得摸摸鼻子,讪讪的笑了一笑,“我们...我们从小一同长大,早就相处得兄弟姐妹一般,我的事便是她的事,也算不得什么...”正愁这话能不能圆得过去,恰在此时,折颜抱着他的伏羲琴出现在寝室门口。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5 19:59:00 +0800 CST  
接过折颜递上的丹药之前,我还腹诽了这个老凤凰几句,好歹我也是个上神呐,纵然修为比不过四哥,也不可能如此不济吧?但眼见得四哥也被喂了一颗药,便只得默默服下,先取白绫缚住了双眼,再按折颜的嘱咐守在墨渊仙体旁,双手紧紧捧住了结魄灯。

酉时三刻,是折颜择定的吉时,他本意是叫四哥和令羽都出去,施法时只留我一人即可,四哥却不肯依从。他肃声道,“你让令羽负责周边的护卫,定然有你的道理,不过你自己也说了,此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倘若有半点差池,我在你身边帮衬一下,也是有好处的。”我觉得颇有道理,总归四哥不是外人,多一个人在场,等于多了份保障。

以我过去的认知,历来上古遗曲均为博大深沉,应如钧天广乐那般,可折颜正襟危坐,缓缓弹奏起来的这支曲子,音律却不见磅礴,初听起来竟有婉转柔媚之感,直教人怀疑他是否随便拿了个曲子先练一练手。当他起手弹第二遍、第三遍,却自有震慑心神的效果,且愈来愈猛、愈来愈烈,幸而事先服下了折颜的药,运功几息,方保住了灵台的一片清明。我透过白绫望出去,见四哥面色亦很沉重,想来比我好不了太多,只他一双眼全在折颜身上,眼睛里满满是焦灼,不敢开口而已。

直到折颜开始弹第五遍的时候,我手里的灯才微微起了反应,若有似无的几缕仙泽溢出,围绕墨渊的仙体慢慢流淌着,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一丝脆弱的元神。我此时并没有及时留意到,原本坐得极端正的折颜,身体略为有些颤动,连带着抚琴的手也滞了一滞,亏得我四哥一步上前,双手运气抵在他背后,堪堪助他稳住了身形,饶是如此,他的唇边已然渗出了血,点点猩红甚是触目。

我心下大急,一声“折颜,你...”不由脱口而出。折颜果断的摇一摇头,手底下动作不曾止歇,一波又一波的音律袭来,我竟觉得胸口闷闷生疼,心神摇晃得厉害,不得已闭起双目,默念了数遍静心咒,方能平息。

这一段小波折过去以后,我睁开眼,才蓦然发觉,不知何时起,墨渊仙体周边,连同我跪坐的位置上,业已蔓延着大片大片的仙泽,我虽眼睛还有些不得用,却也能轻易分辨出,这的确是我师父墨渊沉稳刚强的仙气。这熟悉的气息包围了我,在一阵紧似一阵的琴音当中,逐渐变得明亮,直至凝聚成一道强烈的白光,在折颜的指引下悉数没入墨渊的仙体,忽听“啪”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我紧张的循声望过去,骤然看见伏羲琴上的五根弦已断掉了两根......

四哥一把扶稳了摇摇欲坠的折颜,他声音里似有些呜咽,“你...你还好吧,可还撑得住?” 折颜勉力笑了一笑,嘴边的血迹依然刺目,“不妨事的,我早料到会有反噬,幸好并不太重。”他挣扎着来到墨渊身边,抖着手指搭上墨渊的腕诊脉,我怀疑自己的眼睛看得并不真切,因为墨渊此时仿佛有了浅浅的呼吸。

我凝神屏气等待了许久,才听见折颜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抬起眼皮来觑了觑我,“小五啊,天可怜见,总算是替你找到了墨渊的魂,不过这会儿还有点散,你再辛苦一下,将结魄灯置于他床头,让这灯燃上三日不灭,墨渊的魂便能结好了。”他缓了一缓,又道,“这三日里,灯上的火焰须得仔细呵护,万不能图便利就用仙气保着它,你若是累了,叫令羽换下你即可。”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5 21:25:00 +0800 CST  
说完这番话,似乎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我看他强撑着身体,含泪点头道:“自然是要仔细呵护,半分马虎不得,七万多年尚且熬过来了,不过区区三日,我如何便能累着了。”

折颜脸上挤出一丝笑,“是我多虑了,照顾墨渊你一向尽心尽责。”很快他便颓然的阖上眼睛,任由四哥将他搀扶了出去。我随即谨慎地点燃结魄灯,灯火燃起的那一刻,依稀听见门外四哥对令羽说,“有她在里面盯着,你大可放一百个心。”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5 21:26:00 +0800 CST  
十四、重游
(白浅视角)
结魄灯在墨渊床头燃了三日,我也在床头守了三日。令羽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过来探视一回,走起路来总是轻手轻脚,生怕动静一大,就把结魄灯上的火苗子给惊熄了,就连四哥偶尔来瞧我,哪怕只说话嗓门高了那么一点点,也能叫令羽担心上半天。
多数时候,我独自枯坐在墨渊身旁,因一直盯着结魄灯,一双眼熬得通红,倒也不觉乏味,只是结魄灯燃出的一些气泽令人有些恍惚,令羽甚体贴的端了些坚果过来,我剥个两三回之后,却不大有兴趣了,脑子里浮浮沉沉的,尽是些万万年来不曾忘却的画面。
过往七万年,四哥时常替我叫屈,背地里埋怨阿爹阿娘并折颜,说当初本不该将我送上昆仑虚,不过拜个师学个艺,没来由的,将我这唯一的妹妹给搭进去了。其实我也晓得,他不过是心里偏疼我多些,故而从不与他争辩,可是我师父对我的好,旁人虽不甚清楚,但我却如何能忘了呢。细数一数,每当我顽劣闯祸时,身陷囹圄时,伤情大醉时,噩梦缠身时......师父墨渊佑我两万年,时时救我于危难之中,不将这份恩情报答与他,那我白浅,岂不真的就是只全没良心的混赖狐狸了么。
间或,我也怔怔地出会儿神,榻上的墨渊是他一向入睡的姿势,那一双逾七万年未曾睁开的眼,那一管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可笑初见他时我年幼无知,竟能将这样一副英挺容颜,荒唐的看作了小白脸。到后来,一场猝不及防的别离,让这副倾城容颜于瞬息间定格成永远。而眼下我最急切念着的,不过是他就此醒过来,再轻轻对我一笑,唤我一声“小十七”。
据说折颜也睡了三日,他醒来后虽仅有往日一半的精神头,却也巴巴的赶过来,摸了摸墨渊的脉,又绕着床边踱几圈,丢了一堆叫人眼花缭乱的术法,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墨渊的魂已经结好了,连一丝损伤都没有”。
我稳稳心神,刚想张口问问,师父大概几时能醒过来,便被四哥一把拽住,径直拖回了我自己的院子,边走边碎碎的念着,“我就晓得你是急性子,已经都替你问过了,说是多则三几年,少则一两月,或者十天半月也不一定。总之,这会儿是醒不了的,你什么也别管啦,墨渊交给令羽照看,你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虽然心底有些失落,但三日守下来,确实浑身乏得很,我一闭眼,跟前依旧还是一簇突突跳动的火苗,听见四哥关上了门,也没想着要在房中加一道仙障,扑到床榻上便开始呼呼大睡。
这一觉也不知是几日,但必然极为酣畅淋漓,因为什么梦也没有,只是当我迷迷瞪瞪睁开眼来,却蓦地对上两道热气腾腾的目光。目光的主人们正围在床沿边上,惊诧又欢喜地将我望着。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7 12:26:00 +0800 CST  
说起来太过丢脸啦。我一筹莫展的猫在四哥的客房中,揪着自己的狐狸耳朵想不明白,纵然我化的是个男儿身,可也辛苦修了十几万年修到了上神这个阶品,七万多年前,我在昆仑虚尚且混得如鱼得水,算是上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怎的如今却处处藏头藏尾,还需时时躲着我的几位师兄,委实气人。
四哥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酒瓶,“从前就听你念叨过,说你师父酿酒的手艺要比折颜好上一截儿,如今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托了我的福,他从昆仑虚酒窖里搜罗来几瓶珍藏的精酿,不大一会儿功夫,手上的这瓶已然见了底。
我在万分愁苦中抽空瞪了他一眼,可不是吗,那酒我都没敢多喝几口,想着师父就快醒了,总不好叫他一醒来就发现我半点儿长进没有,老是变着法儿的偷喝酒吧。
四哥竟大模厮样的还了我一个白眼,“怎的,你师父喝了我亲妹子七万年的心头血,我不过拿了他几瓶酒,你还怕我糟蹋了不成?”
他不提这个尤可,提起来这事儿又让我哀嚎了一声,这两日绕来绕去的,我总躲不过这个话题。就在我关在自己房中倒头酣睡的时候,我的大师兄叠风和十六师兄子阑,招呼都不打一声儿,冷不丁的就摸上了昆仑虚,按他们自己的话说,是领了天君的钧旨,要彻查最近四海内频发的截杀上仙的事。他们本意是来令羽这里找点线索,没想到急匆匆的奔上来,竟奔出了墨渊快将醒来的天大喜讯,连带着也“活捉”了当年的那个惹祸精~司音,也就是本上神我。
四哥跟我说,因我那时睡得深沉,遗憾错过了两位师兄在墨渊跟前捶胸顿足、哭天喊地的感人场景,不过令羽相当称职,已经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知。关于他们十七师弟偷偷将师父藏在青丘,并有幸得到白浅姑姑慷慨献出七万年心头血的事,尤其得到了他们的关注,四哥也认同是抓到了重点。“我从前总以为,昆仑虚弟子大概都跟你差不多的榆木脑袋,在风月上少根筋,不想也有机灵点的。”
我四哥嘴里这个机灵的,是指十六子阑,因为叠风跟令羽都觉得,白浅姑姑跟十七司音的关系肯定非同小可,简直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不免遐想联翩。唯有子阑不同,他大胆猜测,那位青丘白浅极为可能是对父神嫡子情有独钟!鉴于这个“重大发现”,几位师兄探讨得很起劲儿,四哥竟然没有替他亲妹子辩白几句,反倒莫测高深的拍了拍子阑,“常言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的这份猜测,确然也不算得太离谱儿...”
四哥历来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过去他穷极无聊时,热衷于八卦仙界的各种风流韵事,还曾跟着折颜编了一套书,书名就叫《远古神祇情史考据之创世篇》。从前他就颇为嫌弃我不解风情,年纪一大把了,却没历过几桩桃色绯闻,实在对不起爹娘给我的这张脸。
其实我早悟得一个道理,命里头的桃花旺不旺,它同长相实在没什么干系。我记得从前隔壁山脚水府中的小烛阴,她当年嫁了户不大满意的婆家,成天受恶婆婆的欺凌,最终被婆家休了,成了弃妇一只。可就是这个被阿娘同情说长得不行的小烛阴,在往后的几万年中,桃花惹了一筐又一筐,去烛阴洞提亲的男神仙们几乎将他们的洞府踩平。托这些男神仙的福,小烛阴也自学成才,成功蜕变为了玩弄男仙的一代高人。
话说回来,即便我的桃花如何惨淡,也不该跟师父墨渊扯上什么干系,他老人家从来不近女色,一世英名怎能毁在我手里呢?我私底下以为,子阑之所以生出这种龌龊想法,不过是他一向很瞧不上司音这只野狐狸。我俩从前一直看不对眼,不是掐架就是拌嘴儿,大约他心目中觉得,不该有哪位女神仙会青睐于我吧……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这个,我郁闷的是,师兄们喋喋不休的追问,我竟然无言以对,不得已东躲西藏的,日子过得甚是凄凉。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8 07:28:00 +0800 CST  
“小五啊,你总这么藏着掖着的,成天躲着几个师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四哥冲我笑得贼兮兮的,“折颜说了,墨渊的仙身将养得不错,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醒过来,等你师父醒了,自然不需要你费那个口舌,何况到时恐怕你师兄们忙都忙不过来,还愁他们缠着你不放吗?”
我很不情愿搭理这个“落井下石”的四哥,不过他这话倒提醒了我,叠风与子阑均有公务在身,他们查案子的事情还没理出个眉目,原本是来找令羽的,起因就是最近连续发生几起杀戮上仙的诡异事件,有些得手有些被反杀了,可叠风他们勘查现场时发觉,那些暴徒多半是傀儡,而操控主使之人,疑似与鬼族有丝丝缕缕的干系,其中一位名叫“斛那”的,据说他有可能是隶属大紫明宫的鬼族将领。
大师兄他们只以为,令羽当年曾经在大紫明宫“做客”,对那儿的情形多少还有点了解,实际上本上神与那鬼君夫妇,渊源倒还更深一些儿,并曾发誓与他大紫明宫不共戴天。我抱着狐狸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有点灵光闪现的感觉,想当初,我几次三番被那离镜和玄女蒙骗,这笔账连本带息的还没来得及清算,如今却又叫我撞上了,难不成这是老天爷刻意的安排?
不管怎么说,师兄们的事按理也该是我的事儿,何况昆仑虚的颜面有损,没道理我只做壁上观,那鬼族地界我也是轻车熟路的了,等墨渊醒来的日子左右比较难熬,不如我就悄悄的跑一趟,也好替叠风他们把这些烂事儿捋捋清楚。主意拿好了以后,我撇了眼犹在自得其乐的四哥,一声不吭的出了房门,精神抖擞的直奔山下......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8 07:29:00 +0800 CST  
早啊破天荒的,大清早的来更文。这几日比较忙,还要准备下周的一场轮训及考试,更文会慢下来了...各位看官儿可要耐心点嘞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8 07:32:00 +0800 CST  
十五、血洗
(万能视角)
白浅兴冲冲下了昆仑虚,立刻跃上云头绝尘而去,她一门心思都在那鬼族的事情上头,并没有看见,身后昆仑虚的龙气已然蔚蔚蒸腾。
她甚为娴熟的潜入鬼界,一路畅通无阻的逼近大紫明宫,七万年前戒备格外森严的宫门,如今却稀稀拉拉的只得几个鬼族兵将把守,白浅不禁暗叹,不论是雄才大略还是野心勃勃,离镜跟他老子毕竟相差甚远。为免惊动太大,她依旧隐了身形气息,凭着旧时的记忆找到鬼族王后的流影殿。
不同于宫门的冷冷清清,流影殿前左右皆列满了鬼将,寻常应有的宫娥侍从倒不见踪影,白浅放眼看去,竟没有一个识得的脸孔。 此时,白浅袖中的昆仑扇略有些躁动,她抽出来将它抵在唇边,低低呢喃:“扇子,你可是闻到血的味道了?”
大殿之中,玄女正襟危坐在一张金榻上,面前蜷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旁边站着位彪悍的鬼将,他手里的鞭子已沾满了淋漓鲜血。
高座上的玄女显然怒气冲冲,那张与白浅九成相似的俏脸上,因着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显得十分狰狞可怖,白浅看着胃里一阵一阵的紧抽。
“*****!”玄女指着座下那人破口怒骂,“枉我一直将你当成心腹亲信,你却公然背叛本宫,不单止暗地里勾搭陛下,偷偷怀上了野种,还试图向他告密,妄想篡夺我王后之位,叫本宫如何能容你?你说!”她愤而将手边的茶盅扔下去,“啪”的摔了个粉碎。
蜷缩在地的人影只微微动了一下,听不见任何回音,那鬼将上前察看,有点惶恐的对玄女说,“王后,她已经昏死过去,眼见得活不成了,若真的怀了陛下子嗣,末将怕...”
玄女不满的狠狠瞪他一眼,“住口!这个贱婢说的话,你竟也敢相信?陛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她站起身走近,嫌弃的看了看,果然见眼前的女子没了什么生息,遂吩咐那鬼将,“斛那,你赶快将这贱婢丢去后山,找个无人的地方喂野狼,省得在这里污了本宫的眼睛。还有,你可记得动作要麻利儿点,别再像上回出去干活那样,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白浅听了一个激灵,这个名为斛那的鬼将,莫非正是叠风他们要找的那个?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瞧着眼下这情形,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已经断定近来四处截杀天族上仙的事,十有八九和大紫明宫脱不了干系。不过她尚有一点好奇,玄女和离镜,究竟哪个是始作俑者?
斛那这时已扛起那名可怜的女子,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白浅玉指轻捻,飞快结了个法印附上斛那的盔甲,以防他过后遁了形隐匿。
玄女打发走了鬼将,大殿内顿时空落落的,阴森森的透着寒意,她颓然的倒在自己的金榻上,手抚额角闭起了眼睛。白浅显出身形来,笑意盈盈的说了句,“七万年没见,玄女,你怎的苍老成这样了啊?”
玄女刷地睁开眼,见着面前玉树临风般的来者,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你,你是...司音?”
白浅打开扇子,抚着扇面做出个从容的模样来,笑意衬得她面上盈盈流光,“正是!难为你还记得。当初我曾说过,你和离镜两个,一个狼心一个狗肺,当真是绝配,如今看起来,玄女你不减当年嘛,哦,不,应该说凶残毒辣更胜从前,我才刚刚进来,你便请我看了方才的一出好戏。可惜啊,如此精彩的戏码,应该让你的夫君也见识见识。”
被白浅一语道破她见不得人的秘辛,玄女一张脸红里透白,白里透青,煞是好看。良久,她手指攥紧了榻上的扶臂,咬牙切齿道,“司音,本宫早料到你对陛下还不肯死心,本宫找你也找了很久,如今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如若陛下现今在宫中,或许你还能像七万年前那样侥幸逃了出去,不巧的是陛下正狩猎去了,今天正好在这里取了你的性命,也好跟你师父墨渊作个伴。”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9 18:01:00 +0800 CST  
突然从玄女嘴里听到墨渊的名字,瞬间激起了白浅心底的新仇旧恨,她握紧了手中的昆仑扇,连连冷笑道:“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玄女猛地一拍榻上的机关,顿时铃声大作,殿外哗啦啦涌进来大批的鬼将,“赶快杀了这个刺客,本宫重重有赏!”在玄女狠厉的叫嚣声中,鬼将们兵器明晃晃一片,直向白浅砍过来。


半空一声惊雷,白浅手中的扇子突然蹿出去,四面狂风呼啸而起,硬生生将流影殿的屋顶整个掀翻,昆仑扇长到三尺来长,她纵身一跃握在手中,扇子挽个花,将一众鬼将的刀枪棍棒格开,再挥出去,招招都是致命,溅起血光一片。扇子很多年不曾打架,此番饮足了血,舞得十分卖命,穿过一副又一副血肉躯体,带出的血痕淋漓满地,不过一两盏茶的工夫,眼前鬼将一大半便做了扇子的祭品。


白浅在恶斗中难免也挨了几下子,所幸仅仅伤及肩背处的皮肉,并无甚大碍,身上素净衣袍沾染的大多是鬼将们的血。


玉清昆仑扇一怒,怒动九州,大紫明宫上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将一地的血污汇成一条血河。白浅透过昆仑扇引动的腾腾怒雨望出去,瞧见玄女躲在金榻背后,如今她见势不妙,正预备抱头鼠窜,白浅断不肯给她机会,手中的昆仑扇蓄足了力量,在一道闪电的盛光中急急飞出去,在场余下的鬼将悉数成了扇下亡魂。


白浅起身掠过去,扇子漂亮的打着旋儿飞回,正正好被她拿来抵住了玄女的脖颈。玄女歇斯底里道:“你不能杀我,我是鬼族的王后,你杀了我,陛下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浅冷哼了一声,“王后?你以为,在本上神眼里,他离镜算个什么东西!玄女,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求上门来的司音了。你二人做下的那些龌龊勾当,原本我看在两族情谊上,不打算再追究了,没想到你们变本加厉,竟丧心病狂的操纵傀儡截杀上仙,仅仅是为了救你接连产下的死婴。”


玄女倒抽了几口冷气,惊恐得直往后缩,“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啊...”紧接着,她反应过来是上了白浅的当,等于自己变相承认了指控,“你胡说!你没有任何证据。”


白浅轻笑道,“我要证据作甚?我也用不着此时便杀了你,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早晚有一天会直达天庭,按你犯下的种种恶行,免不了会被剥皮抽筋。本上神关心的是,你不该带着这张脸去剥皮抽筋,当初你是怎么得到这一张脸的,如今,也不劳折颜上神出手了,我便替他原原本本的拿回去!”


玄女吓得近乎崩溃,颠三倒四道:“你要做什么?我…我本就长得这样的,你…你不要想夺了我的美貌。你休想,你这是嫉妒我...”


“王后说笑了,你可不是长得这样的,如果是时日久远让你忘记了,唔,我倒很乐意帮你回忆一下。”白浅说罢,攒力用咒语将手中的印伽一催,明晃晃一片白光过后,玄女露出了她原本的模样,目光呆滞。


白浅顺手抄起榻上一面光洁镜子,递到玄女手里:“啧啧啧,你现如今的这张脸,我瞧着也算是个清秀佳人,不挺好的吗,何苦老惦记别人的脸呢?这才是你原本的容貌,可要记得清楚。”话毕,她懒得再多说一句,抛下呆若木鸡的玄女抽身离去。


白浅踏出殿门的一刻,心里只想赶快循着先前布下的法术,追踪那名替玄女秘密办事的鬼将斛那,擒拿回去交给叠风,她抬眼望望密布在半空的层层阴云,心道这回引发的动静太大,要不了多久,司音血洗大紫明宫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她收起扇子加快了脚步,没听见殿内玄女突然狂厉的尖叫了一声。

楼主 1998ppybb  发布于 2019-05-09 18:07:00 +0800 CST  

楼主:1998ppy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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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4-04 01:0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1-20 00:56: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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