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长相忆,无穷极 (续写HE)

今天下午有点突发事情耽误了很久,回家后没太多时间码字,先水一章。
容我点时间,晚点再更一段。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17 08:28:00 +0800 CST  
后来的事她便记得不大清楚,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心头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甜意。师父静静将她揽在怀中许久,后来更是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直接出房而去。她乖乖地蜷在他怀中,眼中只有那虽然瘦削却依然不掩绝世风姿的侧颜,和不时向她投来的含笑目光,心中只觉得普天下再也没有别的女仙比她更幸运,也再没有别的事能令她更喜悦。
似乎是阿爹迎了上来,师父同他说了几句话,便抱着她直接回了昆仑墟。懵懵懂懂间只模糊记得师父同阿爹说的“当郑重筹办”和“三月后有个吉日”等字眼,阿爹一脸的复杂神色,和回山后迎接他们的大师兄目瞪口呆的表情。
及至被放到她厢房中的那张榻上,她才有些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榻上被褥,触感柔软而真实。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傻傻看着面前的俊颜,问道:“师父,十七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墨渊侧身在榻沿坐下,含笑地替她顺了顺鬓发,柔声道:“为何一直觉得是在做梦?”
她依旧呆呆:“师父……不是自从十七嫁人,便厌弃了十七么?”
他凝视着她,双眉慢慢蹙起,语气中略带了些严厉:“怎么会这么问?”
她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裙摆,呐呐地道:“十七在昆吾镜中看得清楚,师父的心魔,只是当年学艺时和未嫁时的十七而已……那三千年中,十七年年来拜,师父却从来都避而不见……”
说到此处,心中又有委屈泛了上来,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师父难道不是厌弃了十七么?十七知道自己配不上师父,也从未敢妄想。”心底的自卑忽然再度爆发,顿时冲散了虚幻的喜悦,她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绞着裙摆的手指发白,眼泪大颗砸在手背:“师父不必勉强自己,十七日后不会再轻言嫁人了。只要能一直留在昆仑墟做个弟子伴着师父,十七便已知足……”

话音未落,她忽然被拉进一个怀抱里紧紧拥住。头顶传来的声音痛楚颤抖,带着低低的叹息。
“十七,是为师的错……我不是只记得未嫁时的你,而是你嫁后,我连肖想也不敢……”
“他是我的胞弟,你是他的妻。那时你与他两情相悦,又教我如何能想、如何敢想……”
“那三千年的避而不见,不是厌弃。只是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不敢见你罢了……”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牢牢按在自己心口,掌心烫热,目光灼灼,心脏在她手下疯狂鼓动:“十七,十七……你难道还不懂?我真是恨不得教你也把它剖出来,好好看上一看……”
她难以置信地扬起脸看着他,惊喜如潮般再度溢满心头,这一次却来得更加真实和猛烈。太大的喜悦让她一时失语,泪眼朦胧中看到他低下头来,将额头抵住她的,呼吸粗重,声音干哑:“十七,我墨渊这九万年来所盼所愿,唯独一个你而已……”

她再一次在他面前痛哭失声。哭自己的傻,哭他的隐忍,哭自己竟然伤他那么深,哭他们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有绵密的吻落在额间眼角,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声音中蕴含了无数温柔,却也隐含着一丝不安:“十七,你在昆吾镜中时曾说过,不能没有我。你这句话,可是真心的?”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双手圈紧了他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那双梦寐以求的唇。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17 09:53:00 +0800 CST  
二十五

师尊墨渊自从昆吾镜中归来之后,形容日益清减,威严却是日重,布置的课业也日重。虽然不曾见他当真厉声训斥过哪个,但终日冷肃的神情和无形间的凝重威压却也足以让一众弟子如履薄冰、心惊胆战。
如此苦不堪言的日子竟持续了三月之久,正在众人暗自哀叹不知何日才是头时,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先是十七忽然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众弟子遍寻她不到,私下里都猜测十七大约是受不了这等太过严厉的管束,是以毅然离山出走,用实际行动向师父表示抗议。虽然很是佩服这份胆量,却也都暗自替她捏着一把冷汗。
果然三天后师父出关听闻了此事便去找人,当天晚上就将她抓了回来。从此她便终日待在自己的厢房里不见人影,也不晓得这一番胡闹过后又被师父罚抄了几万遍经书,她的狐狸爪子还依然安在否。不过据几个偷偷探看过十七的师兄弟所言,她似乎心情还不错,大约是师父也不忍心罚得她太过。
虽说始作俑者处境甚惨,可喜的是这抗议却俨然卓有成效。最疼爱的小弟子竟然被逼得出走,师父想来也是因此而反省了自己,之后便对他们温和了许多。笼罩在昆仑墟上空的沉闷气氛顿时减轻,众弟子齐齐松出一口气,俱都感觉似乎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师父这等煦如春风的面色,也许久未曾有过课业这般轻松的悠闲日子了。

大弟子叠风却比众师弟们看得还要更加深远。在他看来,师父的转变不仅仅是因为十七的出走,定然还有别的缘由。因为近日来师父的态度已经远远不止是和蔼一词可以形容的了,简直称得上心情甚佳。而前几日的一件事情,更是印证了他的看法。
那时十五为了凑足炼丹的材料而私自去后山采药,不知是触动了哪一处隐藏禁制,突然间惹出一片地动山摇。虽然未曾伤了人,但后山莲池已被搅得一塌糊涂,池中芙蕖更是七零八落。奇怪的是当他陪十五一同跪到师父面前请求责罚时,师父却竟然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只淡淡地说那芙蕖本非佳种,毁了便也毁了,日后再将些好看的补种上便是。说到此处时师父似是微微走了个神,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悠悠飘向远方,眼中漾上一片笑意,看得他和十五都大是愕然。

叠风从三千岁起便上昆仑墟学艺,迄今为止已有十六万载。做为墨渊座下侍奉时日最久的大弟子,他曾在师父脸上看到过或沉稳或温和或欣慰的笑容,但这般憧憬中带着宠溺的微笑,却实实在在是第一次在师父面上出现!
这神色却让他感到很是眼熟。叠风回忆了许久才想起,他曾在另一张与师父甚是相似却年轻许多的面孔上见过。那是在西海初次遇见天君夜华时,他看着身边那个叫做素素的凡人女子时的样子……
叠风暗暗咽了口唾沫,心中涌上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从不近女色的师父,莫非竟是红鸾星动了?

后来叠风才发现,有此揣测的并不止是他一个。
师父接连数度闭关,每次闭关的时日也越来越长,少有时间再给他们上课。头上没了压制,一众本就或刁钻或精灵的弟子自是耐不住寂寞,纷纷蠢蠢欲动。恰巧这一日师父闭关时正逢瓢泼大雨,不适宜下山玩耍,大殿之上众人围坐无聊,手中捧着瓜子茶水,竟是公然开起了茶话会。而谈论的主题内容,正是师父近来的变化。
叠风按捺不住心中暗藏的八卦热情,将自己的推论说出,竟引来一片英雄所见略同的附和与赞叹。话题随之便是一转,众人纷纷猜测师父看上的到底是哪家女神仙,十三和十四还铺开了赌局,呼唤众人押注。

别看这一众弟子论起男女情爱俱都头头是道,似乎个个是花丛老手,但其中当真经过风月之事的,除了尚在云游五荒的十六之外,却只有十七一个。众人便有心想要问一下十七的看法,却又担心会触动了她心中隐痛,不免有些犹豫。
此时与十七关系最好的十五却越众而出,拍着并不厚实的胸脯担保道,据他观察,十七近日来心情甚佳,这又是为着参谋师父的终身大事,问一问想是无妨。只是十七日日闭门抄经,想是不能来亲自参加讨论,他这便去做个居中传话的使者。
十五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昂然而去,一盏茶后却铩羽而归。他怏怏不乐地道十七非但不肯提供意见,竟然还将他这个做师兄的抢白了一番,说他们设这等赌局对师父实在太过不敬云云。明明往日就数她最热衷于这等八卦,今日却忽然摆出一副正经样子,委实太过反常。
既然没了十七的意见作参考,众人的注下得便甚是分散,四海八荒的适龄女仙几乎每个都有人押。叠风看着一旁犹自拉着十四嘀嘀咕咕抱怨十七不讲义气的十五,不期然想起十七失踪了三日后的那个深夜,师父将她一路抱回房中时的温柔神色,心中忽然模模糊糊地生出了一个自己也不敢确信的念头。
他从袖中摸出一颗金珠递给正在提笔记注的十三,肃容道:“我押青丘白浅。”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便是如此。他这句话刚刚出口,殿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了他脸上。十三目瞪口呆半晌,抖着手接过金珠,结巴道:“大、大师兄,青丘白浅不、不就是……”
叠风点了点头,沉声道:“便是十七。”


殿中“轰”地大乱,有人笑得打跌,有人将信将疑,更多的则是纷纷对大师兄的想象力表示敬佩。叠风皱眉不语,心中也如同殿中情形一般乱成一团。此事的确太过不可思议,他自己其实也不信,却隐隐预感到这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但倘若他真的不幸言中……有些话,却是非得提点一下十七不可。

叠风敛容起身,不顾身边围着的几个想要向他多打听一些消息的师弟,向白浅的厢房走去。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18 12:01:00 +0800 CST  
二十六

白浅蹲在厢房中,耳听着大殿上远远传来师兄们如雷的笑声,心中甚是痒痒,恨不得也过去同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可是一想到十五师兄刚才过来隔着门板问的话,她不由得又拿爪子捂住脸,自觉面上已是烧得滚烫。
他们竟然、竟然在讨论师父心中的女仙是谁……

自从十数日前随师父回了昆仑墟,她便一直躲在屋中羞于再见众位师兄。虽然师父一再安慰她三月后大婚之时此事定会大白于天下,再也瞒不住半分,可她就是怕尴尬,就是想能拖一刻是一刻。
所以当几个师兄关心地来敲门问她是不是被师父罚了抄经时,她也就含糊认下了,虽然师父当时就在房内相陪,听到此话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许久。

罚抄经虽然是假的,罚被抱在怀里读经给师父听却是真的……
她再一次把脸埋进手中,耳尖通红,心头甜蜜。

门扉上突然响起的轻扣声将她拽回现实,白浅有些慌乱地抬起头:“谁?”
门外传来叠风的声音:“十七,是大师兄。”
隔着门板寥寥数语打发十五他们几个没大没小的还行,对着大师兄,她却是万万不敢。白浅捏了捏兀自火辣辣的耳朵,强自镇定着起身开门。

接下来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内容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师父说的果然不错,她与师父的情意半分瞒不住人,竟然连大师兄都看出来了……可是大师兄反复肃容警告她负了夜华可以,日后却万万不许负了师父,否则莫怪他不念同门情义的话却叫她实在莫名。她何尝负过夜华?又怎么可能会负了师父?哪怕是要她灰飞烟灭,也绝不舍得再伤了师父半分,这又何需他来警告?
虽然大师兄这番话来得奇怪,但用意始终是好的,她敛容恭恭敬敬地应了。看大师兄似乎眼神中还有担忧的意思,她举手向天,正想发一个毒誓,却被他拦下。

叠风长叹一口气:“发誓就不必了,你有这份心便好,我信得过……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师父的身子。十七,你既然日后会长伴师父身侧,可要对他的伤势多多上心,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她闻听此言不禁骤然一惊:“师父的伤?”
“师父两千年前与擎苍的那一战里心脉受损甚重,当时他不准我声张,就连你也不许告诉,所以你不知情。此后他闭关许久,出关后看上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便也没太担心……直到上个月折颜上神来访,我在旁奉茶时听到他们谈话,才知道师父的伤势居然一直未曾痊愈,反而越来越重,就连折颜上神也是束手无策。十七,你须学着多体谅师父才是……”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蓦然炸响,白浅猛然起身,面色已是苍白。连道别也不及,抛下叠风便飞身向后山清虚洞狂奔而去。
……难怪师父这段日子时常闭关!
她已从子阑师兄那里知道了师父曾受过重伤,却也和大师兄一样以为已经痊愈,再没仔细想过他为何越发清减。
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刚回山那一晚和每次闭关的间隔会来见她一面之外,大多时间都耽在清虚洞。她自己躲在房里又是思念又是无聊,竟然还为着见不到他而生出一丝埋怨,却丝毫没想过是什么理由会让他一再闭关!
她果然,始终是个不懂他的傻狐狸……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19 09:45:00 +0800 CST  
在这一层留言吧,上面的明天估计会改一改删了再重发一遍。
我真是尽力了,没存稿的日子鸭梨山大……
明天起不更这么多了 TAT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19 09:47:00 +0800 CST  
体内周天搬运圆满,墨渊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从静坐中醒来。伸手按了按胸前,察觉到那片窒郁的痛感又消减了几分,不由得心头甚慰。
正如折颜先前所说,他这伤和心境息息相关。如今和十七名份既定,也知道了她心中亦有自己的位置,心神大定之下,这几次的修炼进境便甚是神速。
只是福兮祸所倚,如今倒也有一件让他时常困扰的事,那便是闭关时越来越难以定心入静。每次都要先行打坐良久才能驱除绮念,进到浑然忘我的宁神静息中,闭关的时间也由此不可避免地一再延长。
他当然知晓原因。他所修的逍遥道讲究一个道法自然、顺天应人,而阴阳调和正是天地大伦之一。他如今时常与十七耳鬓厮磨,欲念丛生却只得强自抑止,恰恰是与修炼的法门背道而驰,自然是会难以宁定。
倒不是他在意那些婚嫁俗礼,只是十七如今依然未能接受身份的转变,而他不想勉强她罢了。如此便只有尽量减少相见,免得情难自控下唐突了她,也免得绮念太盛更加难静心。
可每次静修的间隙虽然都想着莫去打搅,却回回都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她的房里。哪怕只是一个轻吻一个拥抱,或者是将她搂着低低说上几句话,也足以慰藉相思。

想到此处,那张含笑俏颜又一次不期然地跃入脑海,双眼亮如星辰辉耀,面容娇如芙蕖初绽。心中不禁一荡,气息陡然又变得粗重起来。
能让他只这么一想就乱了方寸的,向来也只有她一个而已。
他的小十七啊……

看来今日的修行又要难以为继了,再打坐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去看看她。墨渊正想起身,忽然察觉了洞外徘徊的熟悉气息,不由微微一愣。
捏诀撤去洞口仙障,果然便听到轻灵的脚步声响起。那小狐狸满脸惶急地冲进洞来,抖着嗓子喊了一声师父。
他向她张开手,便有软软的身子落入怀抱。未及散去的绮念再度大盛,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嗓音微微有些哑:“怎么忽然跑来了?”

白浅将头搁在他的肩上,直到此刻扑进这个温暖的怀中,才觉得空悬不安的心变得无比踏实,鼻头便有些酸,囔声道:“想念师父了……”
墨渊低低一笑,落了一吻在她眉间,感到她额上有微汗:“正打算出关去见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
她抓着他的衣襟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担忧:“师父,大师兄说你的心脉之伤一直未愈,十七担心……师父为何都不告诉十七?”
心头有暖暖的感动溢上,他认真地凝视着她:“不妨事的,已经快要好了,你不必担心。”
她却似乎不信,眨了眨眼睛,眼中便蒙上一层水雾:“师父总是不想让十七担心,可是十七如今已经是师父的人了,夫妻本是一体,师父为何还要瞒着十七?”

一句“十七如今已是师父的人”入耳,心头热血猛然翻滚。墨渊忍不住将她又在胸前扣得紧了些,闭上眼压抑着涌动的渴望,声音沙哑:“真的无妨……这伤以往迁延难愈是真,但如今恢复的已是迅速,痊愈指日可期。你若是不信,下次陪为师一起去找折颜,便知分晓。”
那小狐狸大约是被他扣得太紧有些不适,左右挣扎了几下,闷闷的声音有些颓然:“师父可不能骗十七……”
一语未尽,他已被那几下扭动惹得再也忍耐不住,低下头便封住了她的小嘴,把后面的话尽数截断在舌尖。

虽说之前也已吻过她许多次,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寻常。她方才的话在耳中回响,她已是他的人,而他们是夫妻……一念及此,胸中热血激荡再难按捺,他低低喘息一声,伸手托住她的后脑,狂乱地掠夺她唇齿间的芬芳。她大约是有些承受不住他的力道,向后微微仰着头,墨瀑般的青丝披散垂落,从唇间吐出了一声娇吟。
一声入耳更激起了他的渴望,唇转移了阵地,反复在她颈间吮吻。脑中忽然又有模糊的片段闪现,似乎他也曾这样不管不顾地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烙下过红色的印记。虚幻的想象和真实的触感搅在一起,耳边传来的属于她的低吟让他更加欲念如狂,再难自制。热吻一路向下,他扯开了那白色道服的前襟,却忽然呆住了。

雪白的胸口有一个淡红色的疤痕,因着被反复剖开了七万年,如今已再无法愈合得平整。这疤痕他只在昆吾镜中看过一次,那一眼的痛彻心扉却至今记忆犹新。
七万年的心头血……
他愣愣地将手笼住她的心口,指尖缓缓在那道疤痕上摩挲。怜惜和愧疚铺天盖地而来,他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紧紧锁住,声音颤抖:“十七,对不起,师父不该……”
怀中人儿软软地仰头看着他,语气迷茫:“不该什么?”

不该什么?
不该的太多。不该强迫、不该心急、不该得寸进尺、不该罔顾她的意愿……更不该的,是在她还未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之前就乘虚而入。虽然明知道她不会再和夜华有什么可能,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但他不希望她心中有任何一丝勉强。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颊,把她稍稍从怀中挪开一些:“合卺之礼未成,为师不该心急。”
她眨了眨眼,面上腾起红云:“青丘的狐狸,向来不在意那些俗礼……师父不是也教过我,一切只要遵从本心便可么?”
他微微一笑,伸手抚过她的发:“倒不是因为婚嫁之礼,只是不想你勉强罢了。”
她似乎有些窘迫,声音慢慢低下去,变得磕磕巴巴:“不、不勉强呀……”
他轻叹一声,紧了紧依然环着她的手臂,有几分心疼:“方才还说不许我再瞒你,现在你自己做的又是什么?为师知道,你与夜华情意深重,定不是一时说忘就能忘却的。你能答应嫁我已是侥天之幸,我愿意等,等到你真的放下他的时候……”

白浅忽然从他怀中支起身子,愣愣地看着他:“师父在说什么?欠夜华的情分,十七早已都还了他,如今爱恨两清再无半分瓜葛,相见亦是路人,又何来情深意重之说?”
他凝视她许久,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不禁有些愕然,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弄错了一些事情:“我听叠风说,你一直甚是伤情……”
却见她面色晕红地低了头,吞吞吐吐:“先、先前十七会错了意,以为,以为师父嫌弃十七的过往,所以心中难过罢了……”她顿了顿,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十七心中的人是谁,师父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以往数十万年间参加过的无数宴饮无数法会里最精妙动听的仙乐纶音也比不过此刻这句话,墨渊猛然扣住她的肩,声音竟难以自控地颤抖:“十七,你……你说什么?”
白浅面上飞红,声若蚊呐却语气坚定:“十七心里,只容得下师父一个……”

惊喜狠狠撞入心间,梦寐以求了九万年的渴盼此刻忽然成真,他用力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拥住,心神激荡,哽咽难言。
她将脸乖乖藏在他胸口,有糯糯的声音呐呐传出:“师父,十七好爱你,十七真的不勉强……”
一语入耳,恰如风助火长,蓬勃的火焰再次熊熊燃起,烧得他全身发痛。胸中被桎梏已久的欲望终于寻得了解脱的理由,他再不犹豫,哑声道:“闭上眼睛。”
面前人儿乖乖阖上双眼,只余睫毛微颤。他伸手托起她的下颌,带着无尽的情意与怜爱,将唇珍而重之地印上了她的。

衣衫一件一件地在亲吻的间隙被褪尽,两道身影在宽大的云榻上叠成一个。墨渊将她圈在手臂间的方寸之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宣占,将吻绵密地布满她裸露的每一寸肌肤。她的呻吟娇柔,软软地在他怀中予取予求。发髻不知何时已松散开来,黑发散落在榻上与她的纠缠蜿蜒在一处,正如他们此刻的难分难舍。
意乱情迷间有一幕幕破碎的片段在他脑海不断闪过,层层叠叠的混乱幻象充斥心头,搅得他愈发动情。早已分不清眼前玉人到底是幻是真,只知道这是他魂牵梦萦数万年的渴望,是他魂飞魄散也不能抛弃的执着。理智早已荡然无存,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狠狠叫嚣着要将她紧紧锢在怀里,融为一体,永世不离。
身下的人儿大约已是难耐,抬手环住他的脖颈,身躯颤抖着贴紧了他,迷乱的呜咽里带着催促的意味:“师父……”
这一声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竟像是曾发生过的。散乱的记忆骤然被穿起,太过明显的曾经被抹去的痕迹令他猛然清醒。心头涌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他撑起身子,震惊地望进她眼中:“十七,你曾对我……做过什么?”

她陡然间变得慌乱无措的神情证实了他的猜测。被抹去过的记忆,毫无征兆的不告而别,不同寻常的昏沉,以及那三天进展颇速的修炼……前因后果连在一起,他心中已经隐然了悟,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确实的答案。
身子暧昧地重重一叠又分开,他喘息着靠近她耳边,声音中压抑着情动:“乖乖告诉师父,你为什么要施遗忘术?”
她被他的磨蹭惊得猛然一抖,面上顿时布满潮红,楚楚可怜地看向他,眼睛里满是哀求:“师父……”
他轻轻舔弄她小巧的耳垂,语气中带着柔柔的哄诱:“乖十七,把那术解掉……”
她再不敢看他,紧紧闭上双眼,顺从地将手抚上他的眉心。

指尖一道白光没入印堂拨开迷雾,记忆顿时变得翔实清晰。他低头深深地看着她早已火红的面色和含羞带怯的神情,心中满涌的酸软甜蜜难以言说。
原来她心中早已有他,原来她早已是他的人。原来这许久的兜兜转转,皆是闲掷春宵……
他重重地欺身而入,俯身吻住了她的红菱小嘴,将她惊悸的呻吟悉数吞入口中。抵死缠绵间,他低哑诱惑的声音从唇边伴随着喘息逸出:“我的小十七,着实是长进了……”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20 08:21:00 +0800 CST  
非常对不起大家,今天有突发事件没时间码字,一直忙到9点才回家。正在赶……越急越思路不顺。总之今天这一更不会跷,但是要晚很多了。大家别等,晚上再来看吧。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21 10:18:00 +0800 CST  
二十八

昆仑墟大殿之上,折颜振衣落座,望着墨渊的脸“噗嗤”笑了出来:“今日本是来为你诊脉的,可是看你这般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用问我也晓得,必定是进境十分之神速了。”
一旁正席上端坐的昆仑墟之主那张向来沉稳淡然的面上竟有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缓缓将自己面前茶杯斟满,端起抿了一口,以作掩饰:“伤势确实如此。元神如今也更有进境,还未谢过你之前以自身修为为祭,为我做的那番固元培正之术。”
折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早先怎地不见你提,此时又来谢?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辗转三千年才终偿所愿,又是大婚在即,何必不好意思?我是很替你高兴的,更何况上次去青丘遇到白止,他说起你和小五的婚事时的那副哀怨神情……哈哈,我与他相识数十万年,还是头一次见,至今想起来依然好笑。”
墨渊低低一笑,听他提起即将到来的大婚,不禁微微有些神往:“九月初秋,金桂飘香……当时与白止定下这日子的时候还担心太过仓促,想要安排得再周全妥当些,如今竟是嫌它来得太迟。一想到还有两月之期,便觉得甚是难耐。”
“又何必拘泥于这些俗礼。枉你修的是逍遥道,怎地一牵涉到那小狐狸身上,便全然不像你了?”折颜提壶给自己闲闲倒了杯茶,四下张望,“白家小五呢?怎地没见?我倒要感谢她,托她的福,前些日子叫我见着了一个满脸心酸的白止,今日又见着一个满脸春情的墨渊,委实是大开眼界。”

墨渊往殿外抬了抬下颌。折颜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见到远处石阶边两个身着白色道服的身影正蹲在一起嘀嘀咕咕。凝神静听,有隐隐的声音传入耳中:
“二师兄、七师兄和十二师兄他们刚问完这话,怎地你也来了……十五师兄,你我向来意气相投,我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知?当真不是我和大师兄一道做局诓你们……
“……都说了不是了,你拿这么哀怨的眼神看我做什么?”
“……好好好,知道了,你们开赌局的事情我不告诉师父。”
“……唉,你的私房钱我也没办法啊。不如下次有机会时我帮你挤兑挤兑大师兄,叫他请我们去凡间喝花酒?正好也许久没去玩过了……你怕什么?不就喝个花酒吗?又不做什么别的。哎话还没说完呢你别走啊……”

看着白浅一脸莫名其妙地走回大殿,折颜提高声音清了清嗓子。白浅抬头望见了他,登时一喜:“折颜!”
她快步跑进殿来,在他身边坐下,迫不及待地道:“正想去桃林找你……你快告诉我,我师父的伤如今到底怎样了?”
折颜抬眼向墨渊觑去,却见他垂下双眼避开目光,似乎突然对手中茶杯上的雕花起了极大兴趣。
白浅挪了挪位置,挡在他面前:“你莫要和他通气。我要听实话!”
折颜便有些无奈:“他伤势如何,难道没同你讲过?若是按照如今的进境,不出三个月必定痊愈,包管比以前还要生龙活虎。”
听到“生龙活虎”四字,白浅面上忽然腾起红霞。她定了定神,抬眼盯着折颜:“当真?你可不许骗我,若是三月后还未痊愈,我可是要跟四哥告状的。”
那副突然闪现的羞态却没逃过折颜的眼睛。他愣了一愣,细细看了看白浅,又越过她看向依然不动如山的墨渊,眉头一挑,面上玩味之色大盛:“着实看不出啊,墨渊……”

一旁正襟危坐,似乎全然没听到他们这些对话的昆仑墟之主忽然开口,语气柔软:“十七,来。”
白浅起身转到他旁边落座,大约是因着折颜在,便没有坐得太近,在中间留了半尺宽的距离。墨渊却似是不满意,将她轻轻一拉,叫她整个人都依在了自己身上,并着宠溺的笑在她额上印了一吻:“真的已经无妨了。为师可曾骗过你?”
白浅没想到他会这般无所顾忌,面色顿时红透,声如蚊蚋:“没有……”

折颜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做了一盏熠熠发亮的风灯。他袍袖一拂,站起身来,重重咳了一声:“既然无事,我便不打搅了……”
墨渊甚是淡定地向他点了点头:“不送。”
折颜磨了磨后槽牙,对义弟这副过河拆桥的做派大是不满,当下便向白浅招招手:“小五过来送一送我,有话对你讲。”见她依然坐在原处不动,又将声音提高了三分:“真的有事!”
白浅忸怩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见他微微颔首,这才站起身来,随在折颜身后一同出了大殿。

折颜一边走一边有几分恨恨:“小五我跟你说,你身为白家的狐狸要有点自觉,就算是嫁夫随夫,也千万不能学墨渊那副做派,他脸皮实在太厚……”
白浅哭笑不得,赶快截断他:“找我何事?”
折颜这才想起,顿住脚步,脸上微露窘色:“嗯,真真如今在北荒,你若是得空,写封信问候他一下也好。”
白浅长长地“哦”了一声,歪头看着他,心中已是明悟,笑道:“你又做什么了,四哥怎么竟被气得跑回了北荒去?”
折颜咳了一声,颇不自在:“怎么是我气的呢……他去北荒是有正事。听说有个什么小部族作乱,他身为北荒之主,自然得去查看一番。”
白浅依然不信:“北荒洞府又不是无人驻守,我可从未听说过一个小部族作乱就能把四哥从桃林请出来,亲自跑去镇压的。”
“反叛倒不是大事,确实不用他去领军上阵。只是乱兵所过之处却有种奇毒蔓延,竟叫千里生灵皆成枯骨。驻守的将领不擅法术,对此束手无策,真真这才去的。不过那毒确实诡异,他竟然也驱散不了,等下我便也要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浅这才认真起来:“有这等事?可棘手?”
折颜摇摇头,颇有几分自负:“这天下只怕还没有我解不了的毒,倒不需你来担心。”话音一转,带上了些许尴尬:“……只不过真真离开桃林之前,确实是与我有些龃龉。他那时不声不响地帮你安排婚事,一句没同我说,待我知晓时你大哥已经接下了聘书。我只怕你和墨渊就此断了缘分,一急起来便和他争执了几句……恰好北荒又有信来,他便负气走了。我今日既然是要过去找他,自然不好再叫他气我的……”

白浅听到此处已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禁颇为感动:“……是我那时糊涂。你放心,我这就写信给四哥,好好同他说说你的好话。”
折颜点点头,凝目看着她,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竟难得有几分认真:“我与墨渊自小一同长大,他的心思我向来看得清楚。小五,你与他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他对你的心也是日月可昭。你二人这番良缘得来不易,切莫再错失。”
白浅抿抿唇,含笑看向他,目光清亮:“这何须你说。他是我的白浅的夫,此情自当岁岁年年,虽九转百死亦不渝……”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21 14:16:00 +0800 CST  
哎……作业交上,总算可以安心睡觉了。


我一直都习惯存至少五千字稿的,一是方便修改,不至于前后矛盾;二是如果某天来不及写也可以拿存稿顶上,不至于断。但是墨白这种感情真的是自己觉得很难写,之前有一段时间写得很慢,结果到了酒窖船之后就彻底再也没存稿了。连续几天现码现发,感觉压力很大,并且写出的东西也变得磕磕巴巴不连贯起来。
好在这部分情节已经告一段落了,停在这里应该不会觉得很卡文或者很吊胃口之类的。
接下来再有一个情节铺开,很需要再推敲推敲以确保顺畅,也需要多存些稿确保不会发生今天突发事件导致晚更的事情。所以,真的是不得不断更一段时间了,敬请谅解。


简单说就是……我需要请一周假放松一下……虽然很对不住但是没办法…… _(:зゝ∠)_
爱你们(鞠躬)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21 14:30:00 +0800 CST  
二十九

又是一日春睡迟迟,昨夜被折腾得委实太过,致使身上仍是提不起半点力气。白浅迷迷糊糊地将脸埋在枕中,感觉到有人坐到身旁,凝视着她的睡颜。
虽是朦胧中也感到那目光的灼热,有沾染着微凉晨雾的手掠过她的鬓边碎发,温热的唇轻触面颊,微痒的触感伴随着熟悉的沉沉气息从耳边擦过,声音里含着调笑:“你还是这般能睡。已是辰时,今日有术法课,再不起来便又要被你的师兄们取笑了。”
这句话的威力倒是颇大,她顿时清醒,睁开眼睛,如水眼神瞟向面前的人,带了几分娇嗔和抱怨:“还不是都怪师父……”
墨渊将她从锦被中拉起,将一方沾湿的素帕递给她揩面,又甚是迅速地帮她系好了衣裳。这件事他已是做得纯熟,三下五除二便已将懒洋洋的小狐狸打理妥当。白浅倚在他怀中,手中持梳慢慢理顺一头青丝,鼻端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林间百花露水清香,柔柔地道:“师父每日都起得好早,又去后山清修了么?”
他低低地含笑“唔”了一声,又道:“可能自己走路?还是要为师抱你出去?”
白浅面色绯红,再不敢答话,慌忙从榻上翻身落地,当先推门出房。

昆仑墟上下已打理得焕然一新,古朴的青砖乌瓦以星光点缀,碎金流萤、霞光蔚蔚伴着仙气缭绕,于庄重之中更另显出十分的喜气盎然。众弟子都知小师妹不数日后便要与师尊完婚,正式晋升为师娘,是以这些日子里就连向来稳重的叠风也忍不住要抓紧了机会时时打趣她几句。
时光悠然,此时于白浅满心欢悦中唯一的小小瑕疵,大约便只是她阿爹传了话来,说会让她四哥在大婚之前的三日接她回青丘待嫁罢了。此时正当两情缱绻,虽说只是要分别短短三十六个时辰,尚不及墨渊一次闭关的时日长,但想到中间隔了一个往生海的距离,心中却仍是不舍。

未想还没等到来接她回家的白真,却等到了玄衣肃容的天君夜华。
白浅与他在大殿外打了个照面,拱手为礼,心中对他此来的缘由颇有几分疑惑。眼看着大师兄并未招待他在大殿上落座,而是直接将他引往墨渊厢房,竟俨然一副要密谈的架势,疑惑外更添了一分不安。她心中沉吟,却全没注意夜华在看见她后,由凝重猛然变为痛楚的目光。


房外结起厚厚仙障,房内双生兄弟二人对坐,墨渊静静地望着对面这张与自己相似,却带着几分黯然的年轻面孔,想起方才他入房时虽恭谨却生硬的那句“拜见墨渊上神”,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得之桑榆,失之东隅,世间本无十全十美之事。过往的三千年中,夜华与他尚且颇为亲厚,如今终得与深爱之人永世相守,这天地间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胞弟,却对他如此生分……
而夜华今日亲身前来相商,必然是有一件棘手之事。定当全力相助,才能稍补心中亏欠。想到此处,墨渊柔声问道:“夜华,有事不妨直说。”

夜华正盯着手中茶杯有些走神,听闻此言微微一震,似是被从什么寥落的情绪中被拉回。他抬眼看向墨渊,定了定神,才缓缓开口:“夜华此来,是为借将。自昆吾族无辜被灭以来,天族各分支一直人心惶惶,我对他们抚之以情、晓之以理、震之以威,原本颇有小成,而日前却不知何故,已被弹压下去的各支竟一一揭竿而起。四海战火齐燃,夜华只得一人,手下亦无得力将才,实在分身乏术。想起昔年曾与叠风上仙有过同袍之谊,对他的文韬武略甚是钦佩,便觍颜前来相请。望墨渊上神再遣两名弟子,并叠风上仙一起,为我领东、西、南三路兵马,而夜华亲自出征北海。兵分四路一举平叛,如此可免乱兵四下流窜,战火连绵。”
墨渊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身为司战之神,四海之乱本是份内之责。不止是叠风,此战我愿亲自前往。”
夜华低垂了眼,声音黯然:“不过是些小乱罢了,并不需上神披挂上阵。若非是想要速战速决,夜华本也不愿来求助……上神与白浅上神的大婚之期,不是就在十日之后么。喜事将近,何忍叨扰。”

他似是不愿再多说,略顿了顿,续道:“借将尚且是小事,夜华还有一事想要相告……上神可知我那生身之父,央措?”
墨渊颔首:“我听折颜说,他亲眼目睹了白浅手刃天君的一幕,竟致生生吓疯,后来便一直被你囚禁于宫中。”
“正是。他为皓德做伥,兴风搅浪已久,西荒白玄帝君在岐山遭围攻之事正是他背后所为,原本死不足惜。怎奈母妃泣血哭求,再加上我与药君多番试探,他疯癫之事确是实情,这才饶了性命,只将他禁闭在宫中。但是昨日……他忽然凭空从九重天上消失了。看守的天兵皆是同我出生入死过的心腹,绝不会枉纵于他。我与东华帝君已细细探察过,监禁之处并无任何术法痕迹,只能推测大约是有什么人以术将他凭空摄走的……可此事到底是何人而为,救他又有何目的,却是半点线索也无。”
夜华又抬眼看向墨渊,声音中有几分凝重:“我也不知这番担忧从何而来,只是隐约觉着,央措心中最恨的,大约除了我之外,便是毁了他荣华前程、又将他吓疯的……白浅上神。是以特将此事告知上神,望昆仑墟上多加提防。”

墨渊凝目将他望着,肃容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兄弟二人一时又是静默无言。
不过片刻,夜华便揽衣起身,躬身一礼道:“话已传至,夜华告辞。”
墨渊眼神微动,有心想要挽留一二,与他再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了一刻,只得长长叹了口气:“你去罢……”

夜华转身便行,将将出屋时,却忽然在门口顿住了步子。他背向墨渊,也不转身,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些干涩:“大哥……你们的大婚,我不会来。这一声长嫂,我始终叫不出口。你要善待于她,我没能做到的,盼望你做得周全……”
墨渊看着他垂在身侧紧紧握起,捏得指节发白的双手,心中叹息,语气肃然:“我绝不负她。”
夜华听闻此言,点了点头,却忽地脚下一软,几乎跌倒。墨渊伸手欲扶,却见他已抢先握住门框将身子缓缓撑起,背脊起伏,过了半晌才渐渐止息。墨渊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心内痛惜,不知如何是好。

而当夜华站直身子,背向着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如此便好。夜华提前恭祝二位,生生世世,恩爱团圆。”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27 10:15:00 +0800 CST  
三十


在山门处送走了夜华,方才回转,便见白浅已经在石阶尽头相候。墨渊沉吟了一下,坦然望向她带着担忧的双眼:“天族分支作乱,四海皆不太平,夜华来向我借将。为师……想亲自去一趟。”
见她不说话,只是默默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墨渊心中一软,将声音放得更柔了几分:“这一战,于情,是为夜华分忧;于理,我本是司战之神,原本就是我的责任。况且这比起昔日与翼族的仗,实在只是场小打小闹罢了,你莫担心。”
他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去唤叠风和长衫来,让他们随为师同往……再去把我那套玄晶甲好生翻检翻检。”

白浅低低“嗯”了一声,却仍然不挪步。墨渊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十七,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真的无妨。之前那昆吾镜,若不是我想得左了,原本也困不住我。我答应你,这一次七日之内必定得胜归来,决误不了你我的大婚之期,可好?”
她靠在他怀里许久,鼻音低低:“师父若是答应带我一起,我便不阻拦。”
他暗暗松了口气,低笑:“你可是该回青丘待嫁的,白止若是知道我把你拐去了战场,还不知要怎样生气。”
她抿着唇用力地摇了摇头,祈求地看向他,翦水双瞳里星辰灿灿,蕴着无限的期冀和情意。
看着这双眼睛,他发现自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再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躁动,将额头贴住她的,声音低哑:“好,我们一同去……”

既是许下了七日之约,墨渊再不耽搁,当下便调兵遣将,厉卒秣马。昆仑墟上人影奔走,灯火整夜未灭。
黎明时分,夜华调拨的十万天兵分作三路,在他与叠风、长衫的率领下,分头拔营而出。风卷战旗猎猎狂舞,中军阵内着玄晶甲的身影却只是孤身一人,并无白浅陪同在侧。
——就在破晓之前,他的小十七本是在满心雀跃地为他束发整甲,却有一纸信笺传来,生生将她面上的开怀神色打成了郁结。她将那信细细看毕,转而递到他手里,扁着嘴儿,声音闷闷:“师父,十七不能随你去了……”

原来此前北荒一地的异毒甚是怪诞,乃是藏于土壤之中,蔓延之处草木皆枯,生灵俱亡,只有空中飞过的鸟儿可得幸免。而术法皆无甚效用,折颜参详良久,找出的办法也只能是炼出丹药投于河中,使河水流过毒地以化去毒性。但此法见效甚慢,北荒之危尚未祛尽,青丘下辖的其余四荒地界竟也有异毒爆发。白家四子各个修为精深,虽不能立即将之驱散,但防治疫病安抚流民却是不难,这也就罢了;唯独白凤九年岁尚轻,执掌东荒时日又短,面对着治下万灵哀声震天枯骨遍野的惨象,不由顾此失彼慌了手脚。此信便是凤九亲笔所书,向她的姑姑、前任女君白浅求救的。

看着信上浓黑重墨写着的大大一个“急”字,白浅虽是不舍,却也知千里流毒之下,东荒生灵的性命岌岌可危。大义之前容不得半点儿女私情,扶救苍生之事刻不容缓,看来陪师父一同上阵的小小期盼,注定只能是水中之月。
她只得依依地拉着他的手,满心满眼眷恋:“师父答应了十七的莫要忘记,好好保重,早日归来……”


墨渊静静地看着她,虽说这分离甚是平常,时日亦不会久,心中不知为何却隐隐有担忧浮动。犹豫一下,终于将之前还未叮嘱的话说出口:“治抚流民虽不是难事,也需谨慎。听闻央措已从天宫逃脱,许是会向你寻仇。”
她听得此言挑眉向他一笑,面上扬起的不羁英气将恋恋不舍的小女儿情态冲散了些许:“师父放心,十七长这么大,除了在擎苍手下吃过一回亏外,打架还从未输过阵仗。央措若是敢来自寻死路,倒正好省了我再去找他的手脚。”
他替她将战甲解下,理了理她被头盔压乱的发,勾一勾唇:“好。待手头之事一了,我便去东荒寻你,陪你去青丘,然后……娶你回昆仑墟。”
她面上飞起红霞,嘴角扬起虽羞怯却毫不掩饰的喜悦笑容,眼神晶亮,目光绵绵:“师父,我等你来……”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28 06:22:00 +0800 CST  
早点发粮给早起的鸟儿们。
有个很开心的消息……勒索病毒第二波爆发,公司不幸中招,全体电脑歇菜
boss紧急发通知,全员放假到问题解决为止。但目测这个周末之前都解决不了……
这个意思是,对不起大家,刚回来一天,我大概又要出去浪了……


这一周更新不保证每日都有了,有小红点就进来看吧,通常我不会乱放烟雾弹的。
PS:要打好补丁保证个人电脑安全哈!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28 06:36:00 +0800 CST  
南海之滨,狼烟连绵,杀声震天。墨渊手中虽只有三万兵可用,但辅以精妙阵法并高深修为,击败叛部并不费吹灰之力。以破竹之势荡平南海那日,距离他出兵之时不过五个昼夜。
另三路兵马亦捷报频传,夜华所率的北路之师更是已在打扫战场。墨渊看完斥候奉上的传书,将手中竹简收起,唇角挂起了一个欣慰的微笑。传命部下清点降卒准备班师,自己回身进了大帐。

——却意外地在帐中见到一个紫衣白发的身影。

摒弃七情六欲,不问八荒俗事,只避世太晨宫专注于钓鱼莳花的东华帝君,一贯冷清的面上此刻罕见地带着焦灼之色,手指有些不安地在桌面轻敲。见得墨渊进帐,他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迎上,也不待问便压低声音率先道:“妙义慧明境有变。”
噩耗劈面砸来,竟将墨渊也震得一呆。但他毕竟掌战数十万年久经风霜,不过瞬息便已镇定,沉声道:“且坐下细讲。”
东华点一点头,回身落座,伸手摸到几上已凉透的茶猛灌了一口,声音干干:“是我的错。三千年前我历劫失了半数修为,后来便只顾潜心修炼,对倾注在妙义慧明境上的仙力少了感应,全然没察觉内里的变化……若不是今日凑巧想要去加厚一番结界,还不知那妙义慧明境内已是空空如也。似是有什么厉害东西将里面万世积累的贪嗔痴三毒浊息全数吞吃了个干净,如同养蛊一般成了个毒王,生生将我加持的屏障从内部豁开了个口子,逃得无影无踪。而更诡谲的是,我竟不能探查出它是何时破结界而出的……”

墨渊双瞳一缩:“是何物如此厉害?”
东华摇一摇头:“此事从所未见,我也毫无头绪。只能推测着,妙义慧明境内锁的是凡间万世累积的凡人贪、嗔、痴三毒,能吞噬它的便得是属于仙、神、妖、魔的贪、嗔、痴之念。只是但凡修成了仙的,都定然早已摒弃了这些俗念,又怎会如同那看不开的凡人一般,积累起这许多的怨毒?。”
墨渊沉吟道:“修成的仙自然清心寡欲,但天生仙胎却也未必……”
“此话怎讲?”
墨渊微微苦笑:“你这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神仙自然是不会懂。我等虽说是天生仙胎,但七情六欲实则半分不比凡人稍减。那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的苦,昔年我曾尝得着实透彻。”
东华挑起一边眉,面上浮现出一个嘲笑的表情。但似乎是省起了尚且有事要求于面前之人,眉头皱了皱,生生将讥讽的话吞了回去,只淡淡道:“我已命重霖去北海传话,夜华稍后便会赶来共同参详。他执掌天下,所知的消息当会比你我多些。”

话音刚落,便见帐帘一挑,玄袍玄甲的夜华大步而入。他亦是面色郑重,向账中二人行礼拜见毕,听东华扼要说了大概,沉声问道:“从妙义慧明镜中出来的那个东西,如今大约去向了何处,帝君可有猜测?”
东华敛容:“我亦不知。但它既然是汇聚三毒浊息为一体的蛊王,所过之处应当会有毒息散布。你近日可在四海八荒中有所耳闻?”
听闻此言,夜华尚在思索,墨渊却已悚然一惊。他推案而起,一向沉稳的声音竟略有些颤抖:“青丘下辖五荒,有异毒连绵千里,驱之不祛拔之不除,就连折颜也只能用炼丹这等笨法子对付……”
四道目光一齐集在他身上。东华颇有些激动:“那大约便是了!”

夜华凝视着墨渊不安的神情,面上却渐渐浮起和他一样的惊惶之色。他猛然踏上一步,颤声问道:“白浅此时可还在昆仑墟?”
“……她在东荒!”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29 07:21:00 +0800 CST  
三十一

异毒既然是先从北荒蔓延的,折颜又已对此毒颇有心得,依着东华帝君的意思,自然是要去北荒问一问线索才是正途。不想身旁那兄弟二人执意要先去东荒,假公济私之心路人皆知,他大是不耐。

原本想要抛下他们自己一走了之,不合却听到一旁的墨渊用解释的口气向夜华道了一句:“白家凤九修为尚浅,在东荒治抚流民左支右绌,是以她才会去相助……”

“白家凤九”四字入耳,他不由想起当年太晨宫中那红狐狸的活泼乖巧,以及她登基为东荒女君那天,身披赤色祭袍,缓缓步上高台受众仙朝拜的孤寂身影。胸中不由软了一软,相伴而生的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虑。东华忽然觉得,先去东荒也是个很好的主意。



——直到白凤九向这三尊难得同见的上神行礼拜见时,东华才恍惚觉着,自己似乎不应该来。她俏丽的眉目一如当年,额间那朵凤尾花似火的颜色忽地灼了他的眼,在心尖留下一抹隐痛。他又何尝看不出,她抬眼向他看来的目光,其中的缠绵情意虽三千年亦未曾有半分减弱,只是因着时光的打磨被覆了一层端方雍容罢了。

所幸紧随其后迎出的折颜一番调侃,将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氛冲淡了许多。众人寒暄数句,才知原来北荒之事已了,而东荒之毒却愈延愈广,折颜便前来相助,也是昨日方到。



见东华与折颜在一旁低声相谈,墨渊终于压不下心中急躁,沉声向凤九问道:“白浅此时可在府中?”

凤九有些怔忪,她一贯喊夜华作“姑父”惯了的,虽然明知如今彼姑父已非姑父,面前这个面色淡淡不怒自威的墨渊上神才是未来的姑父,却仍不免转不过来弯儿。当下持定少说少错的态度,也不称呼,只恭声道:“姑姑独身巡视东荒搜救伤病,这些日子并不在洞府。”

心中不安猛涨,墨渊声音陡然变得有几分不稳:“独身巡视?!”

凤九被他这一句问得也有些紧张,吞了吞口水,结巴道:“前、前几日姑姑遇到一个被毒气侵蚀的仙者,已是全身溃烂看不出形状,姑姑费尽心思也没能将他救活,心中甚是难过。此后她再不愿留在府中枯坐,说要与我分头动作,能多救一个是一个,便、便自己出去了……”

“可有法子寻到她?”



凤九刚点了点头,尚未回答,东华忽然转头望来,插口问道:“……你姑姑没能救回来的那个仙者,仙身现在何处?”

墨渊一惊,抬眼看向东华,目光交汇,瞬间便读懂了他眼中浓重的忧色:“……央措?!”

东华沉沉点了点头:“但愿并非如我所料……”



然而在凤九的指引下开启棺木后,东华与夜华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虽则那尸身已面目全非,但在熟悉的人眼中,几处身形特征仍是依稀可辨。东华施法探察了半晌,方才收回了手,缓缓叹息道:“确实是央措,仙泽元神消散,早已死得透了。他身周为蛊毒所蚀,吞噬了他元神的,定是妙义慧明境中的那物。”

夜华沉吟道:“可是五荒异毒方起时,央措尚在九重天上……”

“那蛊物逃出妙义慧明境的时日已久,先前大约是躲在其它什么地方。它甘冒暴露形迹之险吞了央措元神想是为了壮大自身,却又借他的身子接近白浅,必然亦有所图……”



闻听此言,连一直不明所以的折颜和凤九也都双双变了脸色。凤九手中捏诀,一道白光从指尖飞出,遥遥没向远方山林,颤声道:“随我来!”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6-30 09:05:00 +0800 CST  
随着凤九的法术指引在一处林子里寻到白浅时,她正蹲在一条溪水边,将手浸在水中,口中喃喃地不知在做什么法。

因着先前太过担忧,在终于看到她的这一刻,墨渊不由有些激动,踏上一步,连声音也变得干哑:“十七!”

白浅回过头来看见他们,面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师父?你怎么来了?”

她站起身笑眯眯地走到众人面前行礼问安,颇有些责怪地转向凤九:“小九,怎地不将我师父和帝君他们让进洞府奉茶,却带来这里跋涉?”又向墨渊笑道:“师父,此处荒僻,也无甚可孝敬您的,我们回府叙话可好?”

墨渊看着她笑语盈盈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好。”



披风之下,却慢慢曲指捏起了决,蓄势待发。

——这不是他的十七。

虽说只五日未见,虽说是当着东华和夜华的面,她即便是怕羞不敢立刻扑到他怀里,却也绝不会用这样生分的口气对他讲话。她明知他的思念和她的一样深,更是绝不会问出他为什么来这里找她,而不在洞府等候这等问题。



似乎正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白浅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变了面色。

“夜华,你何必也来这里?待东荒之事一了,我自会回天宫,你便连这几日也等不得么?”



说时迟那时快,三道仙芒同时向她激射而去。白浅却不闪不避,只任凭厉芒击在胸前,当即跪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见她竟然毫不抗拒,瞬息间便身受重伤,墨渊、东华与夜华也甚是意外,相互对视一眼,暂且收回了手。墨渊扬声怒喝:“妖孽,你是何物?为何幻成白浅的样子?”

东华则低声道:“小心蛊毒!”

折颜点了点头,随之念动法决,一道仙障拔地而起,将众人与白浅隔离开来。



那白浅抬起头来,目光涣散,面上仍是带着诡异的笑容,声音却突然变得忽高忽低,粗嘎难听无比:“哈哈……墨渊,我不是幻成了她,只是附在她的元神上罢了……除非你这小徒弟魂飞魄散,否则你们奈何我不得,哈哈哈哈……”

它伸手挽起右侧衣袖,狞笑着向夜华道:“乖孙儿,你难道认不得这个疤痕?”



障中五人面色俱都变成惨白。夜华回眼望向墨渊,颤声道:“大哥……真的是浅浅……”

锥心裂肺的剧痛从身体深处猛然迸发,墨渊踉跄退了一步,喉中已有血腥涌上。心中最惧怕的那个隐隐念头竟然变成了真的,十七已被蛊物操控,而他刚才还亲手施法重伤了她……



那边东华闻听此言却再不搭话,右手一抬,苍何剑已经出现在掌中,剑光闪处,合身便要冲上前去。

墨渊在旁看得清楚,猛然伸手扼住了东华的手腕,生生将他拖住:“你要做什么?!”

东华面色平静,眼中却隐隐有火光闪动:“放手!你还没看出它是什么东西么!此物不除,四海八荒永无宁日!”

他咬牙:“可她还是白浅!是我的妻!”

东华面上似是有悲悯的神色一闪而过,却缓缓摇了摇头:“自从她大意接近央措,而被蛊物附入元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迟了。你晓得的,那是皓德被开膛破肚惨死的怨念结成的蛊,对她仇深恨重,不死不休。她即便还活着,也已不再是白浅!”



听了这句话,仙障外满身鲜血淋漓的白浅却忽然看向他们的方向,目光悲恸,破碎的声音尚可听出往昔的清脆,其中带着深深的绝望:“师父……”

墨渊猛然放开东华便要冲出仙障,却被东华反过来死死拽住。他目呲欲裂,一时却甩不开东华那力道大得出奇的手,只能嘶声应道:“十七!”

她面上流下泪来:“师父,你们快走,快走……不要过来……”

刚清明不过半刻的目光再度涣散,粗嘎的怪笑又一次响起:“谁说她不是白浅?只要我愿意,她依然可以看上去同从前没两样……只是墨渊,白浅怎么又变成了你的妻?先嫁弟再嫁兄,你们二人口味倒真是相似,哈哈哈哈!”



东华依旧将墨渊紧紧扣着,扬声道:“皓德,我这边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可愿解我之惑?央措可是你救出的?四海之乱与你可有关联?又为何如此行事?”

那蛊物桀桀怪笑:“东华,你拖延时间也没用。你想将白浅连我一同杀了,也要先问问旁边那两个痴情种子许还是不许……不错,都是我做的。我吞尽了三毒浊息幻成虚体,接连附在数个部族首领的身上挑起征战以调开夜华,又回九重天借看守兵将的身子解了禁锢央措的术法,靠着他在东荒找到白浅……我知道毒息泛滥,她必然会来此处,也知道她必然不会见死不救!哼,你还问我为何如此?白浅这贱-人害得我仙不仙、魔不魔,若不让她生不如死,怎能泄我心头愤恨!”



那蛊物洋洋自得,却不知墨渊听得他这番话,心中猛然已有了计较。他面上半分不动,只将细如蚊蚋的声音传入折颜、东华并夜华耳中:“还有办法,分元术!”

话音甫落,四道仙芒同时暴涨,将白浅的身子裹在一团白茫茫的光中,缓缓悬至半空。墨渊亲手捏诀遥指,将一道红色的霞光送入她额头印堂。白浅身子猛然一颤,随即痛苦地用力挣扎起来,口中不断泄出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叫,似是在受千刀万剐之痛。

墨渊额上有豆大汗珠缓缓流下,面上不忍之色越来越浓,连捏诀的手指也微微颤动。分元术可将附在元神中的异物剥离,将皓德的怨蛊驱逐出她的身体,是此时能救她的唯一法子。昔年父神将夜华的元神剥下,附在金莲上交给他时,用得便是此术。可元神生生破裂之痛无异于抽髓碎骨、摘胆剜心。当时他在一旁侍奉,记得甚是清楚,即便是父神那般山崩海裂于前亦不动一动眉头的性子,在剧痛下也失了常态。而现在他却要将这等酷刑亲手施加于最爱之人,心中煎熬,难以名状。



东华凝目看着墨渊的表情,忽然亦遥遥指向白浅印堂,一道炫目的红光叠在墨渊那道淡淡霞光上,将颜色衬得更深了几分。墨渊一惊收手,敛眉怒道:“你何必多事!”

东华眉也不抬,只淡淡道:“照你那副不忍心的样子,怕是明年此时也剥不净她元神。除恶务尽,你若是心疼,便趁早去一旁歇着。”

墨渊紧紧咬着牙,终于没再做声。



东华下手却是比他肆无忌惮得多,白浅悬在空中软垂的身子一阵阵痉挛蜷缩,绝美的面容被剧痛扭曲,血色全无,徒然只剩冷汗滚滚而下。但应有的蛊物被驱逐的情景,却半分没有出现。

东华蹙了眉头,凝神施法,红光再次深了几分,直似若有实质。白浅方才已因昏迷而逐渐低微的哭声再次陡然响起,凄厉尖锐得令人不忍卒听。

折颜面上亦有痛色,而凤九在一旁看着这副景象,更是早已以手掩口,泪流满面。

眼见白浅数度昏厥再醒来、醒来再昏厥,墨渊双拳青筋暴起,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身子摇晃,眼中看出去已是朦胧。这一番痛彻心扉比方才更甚,紧抿的唇角有血汩汩流出,却早已不知道是因着牙关咬破了唇,抑或是胸中压抑不住的血气。



东华将灌注在法决中的仙力催到了十成十,却都毫无用处。他面现焦躁之色,忽地左手并指在自己腕上轻轻一划,鲜血流出,正想以元神之力再催法决时,却被三只手一齐压下。折颜冲他摇了摇头:“不必了,这法子似是不成。”



那边厢突忽又有粗嘎的声音狂笑:“我方才不是已说过了,除非她魂飞魄散,否则你们奈何不得我半分!我早已渗进她元神每丝每缕之间,剥是剥不掉的,哈哈哈哈,可怜这一番折磨,倒是叫我也生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哪……”



东华回头看向墨渊,神色肃然:“这蛊物断然不肯轻易放过了白浅,却也不能任由它再为害四海。它与白浅元神同生同灭,事已至此,再无别法……”

墨渊垂下眼帘,沉默许久,忽从腰侧解下轩辕剑递给东华,轻声道:“替我照看昆仑墟。”

东华扬眉一惊:“你……”

白光从轩辕剑后闪过,竟是一道缚灵术突如其来,东华不防之下,瞬间被定在原地。墨渊袍袖一拂,便向仙障外走去。



却有玄色衣袂一闪,夜华已抢先飞身至白浅面前。眼见变故突生,墨渊不禁一愣,随即蹙眉厉声喝道:“夜华!你做什么!”

夜华对他这声呼喝充耳不闻,只凝目直视着那蛊物:“皓德,若是以我的元神交换,你可愿放过白浅?我如今身负当年父神神力,又是执掌天下的天君,你若拿了我的身子去,当可称霸四海八荒。”

话音未落,他却已被一股雄浑的大力卷起,砰然摔落回仙障之内,一时竟爬不起身。仙障外着玄晶甲的身影背向着他,声音沉沉:“……想要为她死,还轮不到你!”

墨渊踏上一步,伸手贴住白浅额头,沉声道:“皓德,我这三十六万年勤修苦练的修为,昔年你不是忌惮得紧么?如今我便在此处,元神任凭你取,还犹豫些什么?我数三下,你若是还不放开白浅,我便将你和她一道打成飞灰,再去为她陪葬!”



那蛊物双目一翻,桀桀怪笑:“你对你这小徒儿倒也情深意重。你不怕替她死后,倒正好成全了她与夜华双宿双飞?”

“三!”

“你当真忍心亲手杀掉白浅?”

“二!”

见他似乎要来真的,那蛊物眼珠转了转,狞笑道:“好,我应你便是。虽然是想要好好折磨折磨这小贱-人,但既然你与她是夫妻,换你来想是也不差。没准她并不似你这般在意躯壳里的元神是谁,正好也叫我尝尝九尾白狐的滋味……”



它伸出一条手臂,缓缓向墨渊额间探去。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7-02 09:17:00 +0800 CST  
三十二

玉臂方探至半途,却颤抖地顿住了。有细细哭声从白浅口中挣扎着传出:“你……休……想……”
随即又换成了粗嘎的声音:“贱-人……你竟然……竟敢!”
那蛊物面目狰狞,双目暴突,浑身颤抖,似是在激烈地抵抗着什么。表情扭曲变幻半晌,却忽然紧闭双目,有泪水从面上滚滚而下。

墨渊心知情况有变,连忙捉住面前的柔荑,用力贴往自己印堂。微凉的指尖触及了他的额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浅蓦然睁开双眼静静望着他,澄澈的眼中有泪光闪动。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师父……”
这一声千回百转,其中竟是蕴了无尽的凄婉,爱慕,不舍,与决绝。
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上不知何处来的力道,猛地挣脱了墨渊的掌握,毅然回转,带着再不回头的倔强和决绝,重重击上了秀美饱满的额头。

墨渊大惊失色,一声“十七”尚未喊出口,便见有点点金光伴随着黑气,从她的天灵上向四处迸出。空中响起一声充满恨意的尖利嘶嚎,黑气渐扬渐淡,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片片流光碎萤,亦呈决堤之势向外横溢,渐渐散于虚空。软绵绵的身子向前栽倒,被墨渊一把揽住。他颤抖地伸手抚上她的脸,一叠连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却再也换不回那妙目睁开片刻。

天边攸然有点点繁星坠落,不知从何处响起了轻灵缥缈的哀乐,四方万兽悲鸣,空中鸟凤敛翼,水中鱼龙共沉。远古上神陨落,天地同悲。
折颜泪流满面,茫然向那些飘散的金光伸出手去,颤声道:“小五……小五……”
凤九早已哭得软倒在地,东华仍被缚灵术缚得动弹不得,眼中却也有动容之色,长叹道:“奇女子也……”

一片悲戚中,墨渊却未曾落下半滴眼泪。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目光专注,神情温柔,眼中除了那依然娇美的安详面容,似乎再也容不下任何其它。
他听到耳边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叹息,却全然不明白这些声音来自何处,又是什么用意。只是珍而重之地拥着那毫无生气的身子,不言亦不动。眼中脑中俱都一片迷茫,似是连时光都陷入了静止,只感到有种绝望极其缓慢地铺张开来,从空落落的心中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带来一片彻骨冰寒。
他将手臂紧了又紧,浑浑噩噩地想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不动不笑不喊他师父?为什么在逐渐冰冷下去?

但这念头只是稍稍一转,便有血气在喉中翻涌,头更是痛得如同元神也要崩裂开来。他索性也就不想了,只低头深深地看着那张犹自带着安详微笑的娇美面容,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还是这般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笑得这样美,是做了什么好梦?
他不由得也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将唇贴上她的发心,声音轻柔:
“十七,这一次出来得够久了,我们回昆仑墟,可好?”

还没等到她的应答,却忽然有道黑色袍袂在眼前卷过。有人踉跄扑倒在他身前,颤抖地伸手似是想要触碰他怀里的珍宝,又犹豫地止住,只从唇间吐出两个破碎的字:“浅浅……”。
他模糊感到一丝不悦,抬头看去,恍惚以为是从镜中看到了自己。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孔如雪般惨白,衬得口边未拭净的血迹十分刺眼,看得他不禁一愣。
——是夜华。他做什么这副样子?
他呆呆地盯着胞弟被悲痛扭曲的面容,猛然想起了什么,心突地一沉,竟连气也喘不上来。巨大的痛楚铺天盖地吞没了他,像是有无数钢刀在体内胡乱戳刺,搅起一阵又一阵带着腥甜味道的剧痛。他忍不住呛咳了一下,红艳艳的血滴落在她素雅的裙子上,绽开了大朵孤寂又鲜艳的花。

被刻意回避的事实呼啸奔袭而来,像是一把利刃将他剖成两半,重重打入无底深渊。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浅浅。
——他的十七!
——她为了他,亲手自碎了元神……

他颤抖地低头看向她的脸,眼中却有什么东西涌上,再也看不清楚。
她的轻声呢喃犹在耳边,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早已深深刻入骨髓。
她是他此生至爱,是他的妻。虽然还未曾大婚,却早已许诺相伴一生。她怎么能这样离他而去?怎么舍得这样离他而去?

是了,相伴一生……
十七,你别怕。无论到哪里,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寂寞。
手掌猛然翻转,掌心蕴起风雷,用足了十成力道,直直击向天灵。


却被一股大力生生扼住了。
他怒目抬头看去,只见面前夜华的眉间亦有滔天怒火。钳着他腕的手指痉挛,力气大得出奇,直捏得腕骨欲碎。
夜华寒声冷笑:“你想做什么?想死?她舍了自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你就应当好好活着!我不管你有多痛,我只知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你若是做不来,你若是敢……我绝不饶你!”
他恨恨盯着墨渊,声音似是封冻的溪河,字字满斥着寒冷和绝望:“你还能抱着她,能守着她,能为她哭。可我呢……你可想过,我还有什么?!我竟是连碰她一下也没有资格!看着她幸福,原本是我此生仅存的唯一愿望,如今竟是连这个也盼而不得了……”

他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慌乱祈求的神色。他摔开他的手,转而捉住他的衣襟,眼神期盼,声音颤抖:“不……不,她不会死,大哥,你还有办法的对不对?还能救她的对不对?你曾魂飞魄散过,但你还是回来了,她也能回来的对不对?你救救她,救救她……我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与你一世和美,我便心满意足!大哥,大哥,求求你……”
不待墨渊答话,他已手忙脚乱地从掌中幻出一物,颤着手递到他面前。莹澈如水,翠色欲滴,正是翼族圣物玉魂。


这一问,振聋发聩。
墨渊猛然抬头凝视着胞弟,似是从梦中被陡然惊醒。方才的迷茫、沉痛和绝望慢慢从他身上消失,逐渐转成愈来愈坚定的神色,和愈来愈明晰的目光。林中一时静默,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在他身上。
许久许久,在折颜和东华难以置信的神情中,他用力向夜华点了点头,语气郑重,每一句话都似带着千钧之力:“不错。她会回来。我能救她,我一定能救醒她!”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7-04 07:59:00 +0800 CST  
明天不更,下一更后天。
感觉越写越写不出来了,没激-情就没思路,哎。
果然应该在心意相通的时候就提前结束的……当时已经开始犯懒不想再写后面这一虐了,但是安排好了大纲安排好了伏线不收完总是难受,强迫症战胜了懒癌,勉强继续……既然铺开了就得圆完,可是写不动怎么办好痛苦 _(:зゝ∠)_
3月入坑至今已四个月,人都说三月剧粉,大约等这篇凑合码完就是时候出坑了……_(:зゝ∠)_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7-04 08:16:00 +0800 CST  
三十三

清虚洞中,墨渊小心将白浅抱到榻上扶正睡稳,把玉魂搁进她衣内,又仔仔细细地理顺了她的头发。眼中望着的是沉睡的绝美容颜,心中想的是那日就在此处,她在他怀中糯糯说着“十七心中只有师父”的娇柔样子。最初的患得患失在那之后全然变成了安心无比的甜蜜,而怀抱着她的感受比经年的桃花醉还要缠绵欲醺。抚过乌发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些日子是多么美好,只可惜太过短暂。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提起勇气,没有早点向她阐明心意……

折颜静立在一旁,看着他这副神情缱绻,眼中除了一人再无天地万物的样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他一贯知道这个弟弟打小便性子执拗,认定了的事情从不回头,却未想过他在“情”之一字上,竟会痴到了这般境地。

白浅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亦亲亦友,情分非比寻常。他对她的逝去虽也是万分悲痛惋惜,但数十万年间早已见惯了生死,是以并不像夜华那般对墨渊的承诺抱持希望。
毕竟自从开天辟地以来,魂飞魄散后又自己拼回了元神的,只有墨渊一个而已。这其中经历了多少阻难多少痛苦委实难以想象,非有大毅大勇者不能为。而就连坚韧如墨渊也亲口承认过,若不是当年向白浅许下的那一句“等我”支撑着信念,他早就放任自己消散在虚空之中了。
就他所了解的那个闲逸懒散到连自己的飞升天劫都懒得推算的白家小五而言,或许死亡是个更轻松的选择……

折颜黯然摇了摇头。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他有心劝解,可是看看墨渊的满脸毅然,再想想候在清虚洞外的那一位满脸的信赖,不禁又叹了一口更深更长的气。
父神留的这两个儿子,怎么就一模一样的死心眼呢……

他反复掂量再三,趁着那痴人终于从沉思中回了神,犹豫地开了口:
“墨渊,结回元神之事太过惊世骇俗,你也晓得的,自天地混沌初分,能做到此事的,除了你再无旁人……你当真觉得,小五她能行?”
榻旁那人眉目间神色温柔,眼中光芒却坚定:“我明白她对我的情意。当年我能为她回来,她也必会为我做到。”
“即便她够坚定,但……要多久?难道你也要等她七万年?”
他摇了摇头,微微蹙眉:“若是任她自己慢慢拼凑,七万年未必够。在虚空中那般迷惘痛楚、无休无止的煎熬,怎么能让她受那么久……我自然要帮她,即便能让她少捱一刻,也是好的。”
“可是结魄灯早已碎了三千年,世间再无第二盏。况且她的元神已碎成丝缕散落各处,寻亦不可得。你要怎么帮?”

墨渊忽然抬头看向他,唇角竟是略噙了一丝笑:“折颜,你不信我?”
折颜被戳破心思,一时语塞:“我……”
“我墨渊生平可曾有过半句虚言?我既然能应下夜华,便是已想到了办法。虽说结魄灯不可复得,但我这里还有另一件能吸附元神的上古神器,莫非你忘了?”
折颜恍然瞪大了眼。心思电转,不敢置信的念头攸忽跃入脑海,他张了张口,嗓音干干:“你是说……你是说……”
“不错,就是昆吾镜!”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墨渊并非是悲伤下失了心智,而是确有其把握!折颜一时按捺不下激动,背着手在清虚洞里来来回回快步兜了几个圈子,终于在墨渊面前再度站定:“此事当真可行?”
墨渊俯身在白浅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才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他:“之前有段日子闲来无事,曾仔细参详过你从藏经阁里翻出来的那些记载了昆吾镜的古籍。若我所料不错,炼化它当是不难,只是有些材料难得罢了。走,我们去同夜华商议商议。”


据古籍记载,果然是可以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焰之火、无炼之金并无基之土与昆吾镜同炼,断去镜中幻象吞噬之能,增大吸附元神之力。昆仑墟的密库中恰好有昔年母神炼石余下的无焰之火,其余四件虽也是世间罕见的宝物,但在青丘和九重天的鼎力相助下,寻得当非难事。
墨渊一刻也等不及,将寻觅其余材料之事嘱托给昆仑墟众弟子、折颜与夜华后,自己便持着昆吾镜进了丹房,先行开炉做法。

不数日便有消息,青丘五荒陆续得了其中三件材料,一一由白止亲自送上山来。而到了第七日上,夜华只身来到丹房,小心地将一颗拳头大小、碧波晶莹、在掌中犹如露珠般微微晃动的物事托到墨渊面前,正是散于四海最难嵬集的无源之水。墨渊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向夜华微微颔首,目光交汇处两心相照,此时无论是“谢”或“辛苦”都显得多余。便也不再费神言语,只屏息凝神,炉中的三昧真火在心无旁骛之下顿时毕剥之声大起,燃得更加旺盛。

夜华将那汪水魄慎重地放入炉内后却并不离开,蹙眉立在一旁看了一回那于明亮中泛出隐隐红光的炉火,又看向墨渊短短七日内便已迅速变得苍白憔悴的面容,忽然道:“大哥,你在这火中注了修为?”
墨渊望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收回目光继续凝神盯着丹炉。
夜华见他不答,心中已知就里。不由得皱紧了眉,声音拔高几分:“为何要如此做?你明知此法对身子大有损伤!”
墨渊仍是不语。
夜华踏上一步,拦在墨渊与丹炉之间,阻断了他的目光,面上已有怒意:“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会照拂好她!这样以自己修为为祭,快是快了,可若是她刚回来你便已油尽灯枯,又谈什么一世和美?”

听到“一世和美”这四字,墨渊眉心一跳,脸上闪过一抹痛楚。他闭了闭眼,抬头看向夜华,神色瞬息便回复了淡然,只是略带疲惫:“我等不得……若是不注以修为,只单用三昧真火来炼化此镜,少说也要三月时光方能大成,而镜上的法力亦太弱,还不知得再等上多久才能将她的元神吸附完全。”
声音慢慢低沉下去,有些无奈:“我只想快些唤回她,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罢。莫说只是折些修为,即便是要我此刻立时化成飞灰,只要她能回来,也是心甘情愿的。夜华,虚空中的孤冷无望你没有尝过,想象不到那种痛苦。我实在是不忍让她受得太久……”

夜华眉头深锁,看了他半晌,忽地并指划破自己手腕,盘膝在炉前坐下。炉中火焰陡长,红光变得更加眩目。
墨渊一惊:“你做什么?!”
夜华注目于炉火,语气淡淡:“这种事你何不早说。我原本就嫌这一身承自父神的神力太过浑厚,怠惰了我勤修的心境。如今正好消磨消磨,权当是磨练。你且去一边歇着,战神若是修为淡薄名不符实,日后还怎么帮我威镇四海八荒?”
墨渊苦笑:“……这是我的责任,你何必如此。”
夜华回头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里却有许多情绪翻涌。许久,他垂下眼眸,声音沉闷:“我没资格为她死,也没资格守着她,更没资格为她哭。如今只是要炼一个能救回她的法器而已,大哥,你就让我再为她尽一次力吧。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我也就真的能放下了……”

墨渊凝目看着胞弟黯然的神色良久,轻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7-06 08:30:00 +0800 CST  
三十四

得了夜华相助,不过只又用了七日七夜,昆吾镜便已炼成。除了镜面内隐隐透出的沉沉黑光消散殆尽外,古朴的云纹看上去和先前并无二样。
墨渊捧在手中端详半晌,暗暗点了点头,右手一翻幻出一柄匕首,向着心口直刺下去。身子微微一晃,鲜血涌出,瞬间将胸前衣襟浸透。
一旁夜华见此情景惊噫了一声,还及未开口,却见墨渊已经将匕首拔出,顺手撕下沾了血的前襟,仔细涂抹在镜面上。

昆吾镜在遍涂了鲜血的瞬间陡放白光,不片刻,便有片片金芒不知从何处而来,顺着那白光一点一点没入镜中。
一直在旁凝目注视的墨渊直起身来,脸上终于露出了十几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夜华目光片刻不离墨渊,脸色因着灌注修为和紧张而显出几分苍白,嗓音更是嘶哑:“成了?”
墨渊手指缓缓抚过镜面,唇色有些泛白,面上神情却温柔:“不错!这……是她的元神!”

夜华紧抿着唇,漆黑的眼中闪出喜悦。他见墨渊前胸依然有血渗出,便抬手指了指,有些疑惑:“为何要刺你的心头血?”
墨渊这才想起,随意捏了个止血诀,一边解释道:“原本此法需以父精母血为引,让昆吾镜认得元神气息方可行,但我想起白浅昔年曾以心头血养我仙身,便试了一试。果然我的血与她的已是同出一源,亦可为引。如此一来,找寻元神碎片之事只需我一人独行便可,倒也更方便些。”
夜华闻听此言却不见喜色,只身子略晃了晃,面色比方才更加煞白。他垂目看着那些碎金流萤依然在缓慢地被昆吾镜吸引而来,呆了半晌,缓缓站起身:“既如此,夜华便先告辞。”
墨渊微微一愣:“你失了好些修为,不如在此休养几日,我正好炼些丹药给你。这镜子也要费上几日功夫才能将昆仑墟方圆千里内的元神吸净,倒不急于一时。”
夜华摇了摇头,低声道:“自北海之战起已许久不曾理过政务,三叔案上的文书只怕早已堆积如山,实在不好再做拖延。”拱手一礼,飘然而去,竟是再不回头。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7-07 11:10:00 +0800 CST  


图作by @米卡爱搞事儿💋 or@米卡米卡米卡cd改了名也不知道哪个能艾特到……

看了米卡的诱人美图脑补出来一千字
请点击下面链接配图食用
https://tieba.baidu.com/p/5133180337?pid=109058753842&cid=0#109058753842


并不是本文番外,只是个没有前后文的即兴看图说话
而且是在被师父的眼神心控的情况下写的,这一定不是正常的纯洁的我 _(:зゝ∠)_

楼主 芥末冰旋风  发布于 2017-07-08 03:53:00 +0800 CST  

楼主:芥末冰旋风

字数:95270

发表时间:2017-05-26 17:2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6 04:13:21 +0800 CST

评论数:588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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