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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L跟你却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克莱蒂满意地看着D蜷缩在他脚下的样子，“不要忘了，我是为了保全你才牺牲的。MI5很有经济头脑，因为我不如你，所以我就得替你去死。”
直升机轰鸣着降落了，D勉强站起身来，想看看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枪支抵到了他的胸口，一个黑色头套蒙到了他的头上。他被枪支推着往前走，一路跌跌撞撞，踉跄着走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可能是走到了一个空旷的仓库或是地下室，脚步声停了下来，D忽然眼前一亮，头上的黑色头套已经被取了下来。
“L在哪里？”D看向克莱蒂。
克莱蒂大笑起来，“Daffy，你可真着急。”他拍了一下掌，一个保镖出现在了拐角处，将一个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的身影拖了出来。
“Leslie！”D失声喊道。
L艰难的抬起头来望着D，对D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Daffy。”
L看起来糟透了，他的额头上有一块伤口，血液已经凝固成了黑色，脸上有好几处擦伤。他身上柔软的白色毛衣已经肮脏不堪，上面满是暗色的斑斑血迹。
克莱蒂把手指伸到L浓密的头发里，猛然收紧，强迫他抬起脸来。“唔，很抱歉我不得不对他动了一点刑，因为你的Leslie有点不太听话。”
“告诉我你要什么，克莱蒂。”
“不过我得承认，他对你真是够忠心的，Daffy。我昨天都把他打得昏过去了，但他就是不开口。”
D表面上不动声色，身体却紧绷着，连呼吸都忍不住颤抖起来。L很清楚D的异常，他趁着克莱蒂说话的时候，用唇语对D无声地说道:“我很好。”
D用柔和的眼神看了L一眼，随即转移了目光，对克莱蒂说道:“他什么也不知道，对你们的计划毫无价值。你放了他，我可以给你们做人质。”
“啧啧，”克莱蒂微笑着拍着手，像是在欣赏一出情景喜剧，“多么感人的场景，上帝啊，我都要哭啦。”他的笑容变得阴险起来，“你说得对，L对我们的计划的确没什么价值，但是他对我意义重大，因为他是你唯一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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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克莱蒂临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还是L。
可怜的家伙，他绝望而冷静地想，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信仰所遗弃了，而L被信仰遗弃了两次。
但是L应该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结局，因为昨天，他带着一身的伤痕，平静地望着克莱蒂，声音是无机质的冰冷:“你也曾经是特工，你该知道拿我来威胁Tong是毫无意义的。他不可能为了任何人牺牲MI5的利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没有一丝伤心，只有一种类似机器的冷漠无情，这正是一个特工在执行任务时最合格的表现。
克莱蒂的大脑回光返照地飞速转动着，闪现的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曾几何时，他和L都还是野心勃勃而又满腔热血的年轻人，MI5就是他们的全部。他们的人生信条就是成为MI5的骄傲，成为特工史上的传奇，为这个并不美好的guojia燃尽最后一滴血。他们不能与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没有亲友，也无家可归，MI5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把所有感情倾注在英格兰身上，为这个家赴汤蹈火，只为了获得一枚冰冷的勋章，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嘉奖。而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光荣殉职，名字被镌刻在荣誉墙上，则是他们心目中人生最完美的句号。
MI5给了他们一个金碧辉煌的梦境，他们沉浸在这个梦境中，至死都无法复醒。直到最后的最后，他们宁愿骗自己说是被这个家庭所抛弃，也不肯承认MI5根本不是他们的家，也从来不曾爱过他们。
在脑死亡的前一瞬间，克莱蒂问自己，你后悔吗？
然后他微笑了一下，因为他听到支离破碎的心脏在挣扎着回答他，never。

D冲上前去，用刀片割开束缚着L手腕的绳索，把他抱进怀里。鲜血还在缓缓从他的腹部涌出，L费力地喘息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歪过头去看了看旁边倒在地上半睁着眼睛的克莱蒂，“他死了？”
“嗯。”
L长舒了一口气。
“我很抱歉，Leslie。”D的声音很轻柔，眼睛因为氤了水汽而更加明亮。L凝望着那双眼睛，D的眼神让他觉得有点难过。
于是他用沾着血的手搂住D的脖子，仰起头吻了他一下。“没关系，”他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
那个吻充满了温热的血腥味道，像是蚂蚁咬噬着D的心脏。D把L抱起来向外走去，说道:“你再忍一忍，救援人员马上就过来了。你觉得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我没问题，你那一枪应该没有打中要害。”
“可是在这之前你就受了伤。”
“那都是皮外伤，算不了什么的。”L靠在D怀里不以为然地说着，声音里甚至带了点不耐烦，“你就别婆婆妈妈的瞎担心了，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
D当然知道，对他们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害的确算不上重伤。他只是害怕，那颗打进L腹部的子弹会把L的心一并击碎。
可是L并没有想这么多，事实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只是专心致志地感受着D身上温热的气息。
他们快要走到玻璃门出口处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跑动的喧嚣声，那是救援人员的声音。L下意识地离开了D的怀抱，说道:“放我下来。”
“怎么了？”
“我才不要让别人看到我像个小孩一样被你抱着，我又不是不能走。”
D无奈地瞪了L一眼，“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要起脸来了？”
“喂！”L哭笑不得地扯着D的领子来回晃，“你一天不损我心里就难受是不是？快放我下来！要是被他们看到了，我就打断你的腿！”
“好好好，”D觉得自己的领子都要被他扯掉了，只好把L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我不跟你争论，你这头蠢驴。”
L瞪大眼睛看向D:“你说什么！”
当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暴揍D一顿的时候，迎面走上来一个人，正是前天的那个当地英国特工。
“K先生已经死了，”D对那个特工说道，“他的电脑还在地下室，你们去查一查，应该会有所发现。”
特工点点头，又和他简短地交流了几句。L插不上话，只好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一切似乎都结束了，可是L奇怪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的第六感一直很精准，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更是有一种灵异的直觉。

L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他的手心莫名冒出了冷汗，心跳也越来越快。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爆炸来得猝不及防。而身体的本能反应总是比大脑反射来得更快一些，还没等L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就抢先做出了反应。
他闪电般扑上前去，将一旁的D压在了身下。他听到轰的一声，山崩地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塌陷了。
...

当他再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更糟了。他想骂一句F**k，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伤口已经不怎么疼痛了，他感到浑身发冷，唯一温暖的地方就是左手。他吃力地眨眨眼睛，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应该是救护车。而D就在他的身边，紧紧握着他的左手。
“Daffy...”他勉强动动嘴唇，他的喉咙里都是血，几乎发不出声音。
“我在，”D轻轻抚摸着L被血粘连着的头发，“Leslie，我在。你坚持一下，就快到医院了。”
D的样子很狼狈，但他总算没有受太重的伤。L彻底松了口气，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右脸又麻又痒，一个医生正跪在他身旁，手拿镊子在他的右脸上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从他脸上夹出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玻璃碎片。
L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D对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当他们被人从废墟中拉出来的时候，L血肉模糊的右脸令D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他右脸的皮肉狰狞地外翻着，有好几块玻璃碎片都扎进了肉里。
有那么一会儿，D甚至怀疑他的L是不是死了。
“Daffy...”L的嘴唇无力地翕动着，声音微不可闻，“你，你说过，等这次任务完成了，就跟我回罗马。”
“对，”D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我跟你回罗马，Leslie。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你，你不准再回伦敦。”
“好，我不回伦敦，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D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泪水滴到L的手背上。“你不准死，Leslie...你不要死。”
L恍惚地看着D，这是他第一次看到D流泪。妈的，我才不死，L在心里忿忿不平地想，我前脚死了，你肯定后脚就会接着回MI5当特工。
但他只是艰难地抬起手来，擦掉了D脸上的泪水。
“别哭，Daffy，”L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我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趁着没人 我偷偷更一发

大家平安夜快乐啊
猜猜老张看到自己的脸会有啥反应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离开了，整个病房，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那个护士在看到他右脸后的同情的目光还游弋在他的脑海中，令他觉得浑身发冷。于是他转头看向D，而D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长久而专注的停留在L的身上，温柔而又爱怜。他仔细凝望着D，在确定D看他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后微微松了口气。
Daffy。他在心里轻声呼唤道。
D心有灵犀地坐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把L抱到怀里。他的怀抱永远都是温暖而安全的，让L无法不去留恋。L微微偏过头去，把脸埋进D宽厚的胸膛里。他闭上眼睛，感受着D的手指轻柔地摩梭着自己的头发。俄罗斯一年四季都是冬天，但他在D的身上闻到了初夏的味道。
"Leslie..."D的声音像是安慰，又像是叹息，"你依然是最好看的，知道吗？"
L轻轻点头。
其实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他的脸上有至少一道蜿蜒狰狞的撕裂伤，这使他看上去，呃，不像以前那么迷人了。他自以为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那些伤口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他忽然很想抽根烟。他想起那天下午，他在被捕之前抽的最后一根白万。回忆继续往前追溯，他穿着干净柔软的白毛衣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年轻而英俊，仿佛不曾遭受过任何苦难。
他微微开口，对那个镜中人无声地说道:"Farewell."

D一直默默地抱着L，直到听到L均匀的呼吸声，才知道他已经睡着了。他这才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放任眼泪流下来，滴进L柔软的头发里。
人生在世，如处荆棘。人生在世——当真是如处荆棘，进退维谷。
他把L放回床上，给他掖了掖被角，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对L说的那句话并非单纯的安慰，他真的觉得L的脸上只是多了一道疤痕，但是美感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良久，他擦掉眼泪，低下头去，在L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
L醒来后，望着天花板怔了很长时间。他回过神来后，给D写了一句话。
"Let it be ."
他的目光平静而淡然，仿佛那处伤口并没有在他的心上掀起丝毫波澜。D深深地凝望着L的眼睛，却没有在里面发现丝毫伪装的痕迹。
可是这样的L令他觉得难受。他以为经过这一系列打击后，L会伤心，会绝望，甚至会再也不想见到他。可是无论是从生死线上被拉回来，还是在看到自己的右脸之后，L看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变，依然是十足的信任与依赖。
D摇了摇头，紧紧握着L的手。"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外科医生，那些伤痕会消失的，我保证。"
L眨眨眼睛，在纸上回复:"你不要难过，我不在乎我的脸。"
然后，他微微扬起下巴，像个渴望糖果的孩子一样望着D。D于是俯身吻了L一下，L的脸上依旧无法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的眼里全是笑意。
D感觉眼睛又酸又涩，可是看着L眼中安慰的笑意，他强迫自己把眼睛里那些亮晶晶的东西眨了回去。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此时此刻，他又觉得任何语言都不如一个拥抱更令人温暖。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D自认为很了解L，但他毕竟不是L，他永远都不会真正知道L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之所以猜不透，不是因为L的思维太复杂，而是因为L把一切都简单化到了极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L在发呆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想，我一个三四十岁的老男人，又不是大姑娘，脸上挂点彩有什么好难过的？而他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后悔，包括当初为MI5出生入死，包括用千百颗人头奠定自己教父的地位，也包括在爆炸的瞬间给D当人肉护垫，毁掉自己的半边脸。事实上，当他看着D这些日子为自己忙里忙外担惊受怕，因为自己的伤势而心疼得几乎落下泪来，他甚至感到一种诡异的庆幸——相比之下，他认为自己能够躺在床上心安理得的睡觉发呆，什么都不用管，日子过得简直堪称滋润。

而最重要的是，L是很自私的。脸上和身上的伤固然让他痛苦，可是D受伤了，他会更加痛苦。肉体的疼痛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而心灵的煎熬却能令人如坠地狱。
他知道D也是如此，所以，他自私地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如坠地狱，那个人只能是D，不能是我。

病榻上的日子过得飞快，大半个月过去了，L也被医生告知可以说话和进食了，只是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几乎忘记了食物滋味的L简直是热泪盈眶，他扭过头去，对D说了住院二十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我要吃酱排骨，红烧鱼，煎饺，还有芒果布丁。"
还没等D回答，医生冷冰冰的声音就响起来:"通通不行。你这几天只能喝粥。"
L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太凶恶:"那就鸡肉干贝粥吧，多放鸡肉。"
"最好不要，"医生干巴巴地说，"还是喝小米粥吧。"
L攥了攥拳头，心里已经想象出一百种将医生暴揍一顿的招式。他赶紧转移视线，生怕自己又露出凶神恶煞的目光来。
送走了医生，D回到病床前，就看到L面色阴沉地盯着天花板。他揉揉L的头发，说道:"我去买小米粥给你喝，好不好？"
"不好！"L没好气地偏过脸去，"我就想吃鸡肉干贝粥！"
"听话，后天就给你买鸡肉粥。"
"我不！我现在就要吃！"
D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果然这家伙还是闭嘴的时候更可爱些。
"要么小米粥，要么白开水。"D一脸无奈地望着L，"你自己选吧。"
硬的不成来软的，L眨眨眼睛，方才怒气冲天的表情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副可怜巴巴的受气包模样。轻轻扯了扯D的袖子，L小声说道:"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吃鸡肉干贝粥。我就吃一点点，就一点点，行不行？"
他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满脸又可怜又期待的神情，让人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但是D清楚地知道这幅俊美的皮囊之下是一个怎样的混蛋，他扯开L的手，站起身来云淡风轻地笑笑:"没门。我去买小米粥，很快就回来。乖乖等我，听到没？"
"..."
幸亏这混蛋现在躺着不能动，要不我准得挨顿揍。在看到L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后，D在心里偷偷地想。
L瞪着眼睛与D对视半晌，嘴里憋出两个单词:"F**k you . "
"不用谢。"D耸了耸肩，转身向外走去。L张目结舌地望着D的背影，只觉得内心已经要气出海啸来。

从小到大，他凭借一手撒娇耍赖的神功征服了无数男女老少，却只有两个人总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一个当然就是那个欠揍的Daffy，另一个就是他的混蛋儿子道林。他记得自己有一次生病发高烧，却鬼使神差的想吃冰淇淋。在得到了道林面无表情的拒绝后，L决定曲线救国，好容易支开了道林，让莱斯特给他买了一小桶香草冰淇淋，结果刚打开盖子还没吃一口，道林就从天而降般忽然出现在了病房里，指桑骂槐地把倒霉的莱斯特训斥一通，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冰淇淋抢过来扔进了垃圾桶。受此打击，L的病顷刻便好了七八成，他飞快的康复了，想要以"切磋武艺"为由把道林打个七荤八素。结果那熊孩子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这招，连夜跑到北非"谈生意"去了。
这群没良心的混蛋！L忿忿不平地想着。正当他生气生的不亦乐乎的时候，D回来了。
L偏过头去不理他，D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把食盒放到桌上，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果然，三秒钟后，L飞快的扭过头来:"什么味道？"
"嘘...不要让医生知道。"D忍着笑回答他，"只有一小碗，多了没有了。"
他把病床摇起来，舀了一勺鸡肉粥吹了吹，喂进L嘴里，又问他:"好不好吃？"
L含着粥，眨巴着眼睛拼命点头。
经过了二十几天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L的食欲格外旺盛，吃完一小碗鸡肉粥后又马不停蹄地吃了两碗小米粥。他还想再吃，可是D怕他撑坏了胃，死活不肯再给了。
酒足饭饱后，L心满意足地看着收拾残局的D，觉得此刻的人生简直堪称圆满，他甚至不想再回狐狸窝做什么教父了。
"Daffy，"他懒洋洋地眯着眼睛说道，"你说，等我退休了，我们去哪儿生活好呢？"

"嗯，去暖和一些的地方吧，不要太潮湿，那样你的腿会不舒服。"D收拾好了桌子，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你还年轻呢，怎么这么早就想到退休的事了？"
"我不敢再冒险了，"L握住D的手，"以前我只有一个人，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可是现在我有了你。"
因为你，我变得贪生怕死。
阳光下L侧脸的轮廓柔和而温暖，眼睛如同婴儿一般明亮。D说不出话来，他满脑子都是L的那句"可是现在我有了你"。
良久，他才低头吻了L一下，轻声说道:"好，等你退休了，我们就去过安定的日子。"

。

又过了几天，L脸上的伤口到了拆线的时候。拆线两天后，他连纱布都不需要包了。
右脸终究是重见天日了，L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怀。算了，他默默地自我安慰着，美貌与智慧不可兼得，天妒英才也是有的。
努力把自己那副尊容抛到脑后，L打起精神来，对D说道:"我要出去放风。"
D一直在他身旁默默陪着他，听到这话后D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L抱到了轮椅上。L住院这阵子瘦了一圈，现在抱他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了。D忽然想起，那次L又哭又闹的时候，他曾经是下定决心要把L喂得胖一些的。
摇摇头甩掉这些回忆，D弯下腰去，给L系好围巾，又用手指轻轻蹭了蹭L的脸。L望着D笑了，笑容充满了孩子气的幸福。他的五官依旧美丽精致，苍白的左脸没有丝毫瑕疵，而右脸上却像是盘踞了两条狰狞扭曲的蜈蚣般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细看。
一想到别人会用怎样的目光去看L的脸，D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痛，他宁愿那道伤疤是长在自己的脸上。他知道L总是要见人的，但现在L没慌，他却险些乱了阵脚。
D推着L走在小花园里，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走过来用异样的目光去打量L的脸。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走了没多久，一个吊着胳膊的小孩子迎面跑来，在看到了L的面貌后，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好半天才哭出声来。他的母亲慌忙赶来，本意是要哄孩子，结果在看到L的脸后，也明显怔了一下。
D曾经对L的伤情做过种种乐观的估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L的确是把小孩子吓哭了。D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走上前去，就看到L的眼睛正在空落落的望着前方，表情不喜不悲，一片风平浪静。
"再长几个月就好了，"他安慰着L，也安慰着自己，"会没事的。"
L摇摇头，抬起头来凝望着D，"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是最严重的撕裂伤，可能...以后都是这样的了。"
D与L对望了片刻，忽然抬手抱住了L。L顺从地倾身向前，搂住D的腰，把脸埋进他的大衣里。D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觉得温暖而又安全。
"Leslie..."D的声音微微发颤，"你傻不傻？"
"得了吧，"L闷声闷气地说，"你别以为我算不过这笔账来。你要是受伤了，我还得费心劳力去照顾你。"
L知道这个脸皮薄的混蛋准是又偷偷哭了，可是既然D不想让他看到，他也就没有抬头，只是像D以前安慰他那样轻轻拍他的背。

"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把你赶下火车，"D叹息着回忆他那次该死的妥协，"我这辈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
"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当然得保护你，因为你在MI5的时候能力就一直不如我。"
D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更多的眼泪流下来，"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外科医生的，你知道日本的岗村医生吗？我跟他是旧识，他一定能医好你的。"
L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混蛋，只好故意满不在乎地说:"得了吧，我不需要什么医生。你没资格嫌弃我的脸，你这混蛋！"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D，抬手擦掉了他一滴眼泪。"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的脸。"
"我知道，"D低声说道，"可是我受不了别人用那种眼光打量你的脸。"
L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得也是，我现在变成这幅样子，估计以后都无法找上一位相貌正常的太太了。你得补偿我，混蛋。"他抬头望着D，用眼神示意D低头吻他一下。可是D没有低头，只是在松开他后走到他面前望着他。
L还在腹诽着这家伙怎么忽然没默契了，就看到D缓慢而坚定地跪了下去，并且是单膝跪地。D的手上多了一个很小的红色礼盒，里面是一枚漂亮的三色金戒指。
D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L，眼眸里仿佛氤氲了这个冰雪之国的所有温度。"相貌正常的太太是没有了，不过，你愿意娶一位相貌正常的先生吗？"他的声音温柔得恍若梦境，却异常清晰。
L怔怔地望着那枚戒指，然后他抬头，对上D的目光。D的眼眸好像一片热带的海水，让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L无辜地询问D:"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D笑着摇摇头:"好像没有。"
L感觉鼻子酸酸的，他眨眨眼睛，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娶一位先生了，聊胜于无嘛。"他的声音很轻松，眼角却带了泪意。
D的声音微微发颤:"你答应了？"
L说不出话来，含着泪水胡乱点头。D温柔地握住L的手，把戒指缓缓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戒指大小刚刚合适，在冷冽的阳光下散发着温暖的光。L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端详着手上的戒指，轻声说道:"它真好看。"
但你才是最好看的，D在心里偷偷地想。他低下头，朝圣一般虔诚而深情地在L的手背上吻了一下。L的手背上遍布针孔，摩梭着嘴唇，是一份麻酥酥的粗糙触感。
此刻，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只要人生中能有这样衷心幸福的时刻，哪怕只是短短一瞬，那么过去和未来的一切苦难，便都不算是辜负了。

道林仔细观察着L的表情，却发现父亲并没有因为自己脸上的伤痕流露出任何伤心失意。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如果毁容的人是自己，那自己怕是断然做不到如此从容的。这样一想，他就越发觉得L是一尊坚不可摧的神祇，灵魂里充满了深不可测的韧性。
他望着L脸上的疤痕，忽然说道:"您是因为叔叔才受伤的。"
L漫不经心地看向道林，"你想说什么？"
道林又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他不值得。"
L轻声笑起来，摇着头说道:"傻孩子，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您，爸爸。"道林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畏葸地凝望着L的眼睛，"这八年改变了你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认为叔叔喜欢的是八年前那个已经死在东南亚的特工，还是现在的这个以虐杀取乐的魔鬼？"
他猜想L接下来八成是要打他了，或是面色阴沉地把他轰出病房。而L只是含笑望着道林，他微微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我救他与他是否喜欢我没有关系。就算他要杀我，我还是一样要救他。而至于那件事..."
L的声音冷漠而低沉，脸上却还带着笑，神色几乎算的上和蔼可亲。"那件事，我不希望Daffy知道。"

L当年在东南亚被囚禁时，曾遭受过非人的虐待，而数年后他从意大利带着私人军队重新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一举端掉了那个恐怖基地，并将所有活口带回罗马，对他们施加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报复。
L在虐杀的时候，道林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惨无人道的场面并没有令他动容，他的目光全部凝聚在了父亲的身上。受虐者悲惨凄厉的嚎啕也并没能令他分心，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L，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看着父亲从容而愉快地施虐。那个残忍微笑着的父亲迷人极了，他毫无原则地崇拜着这样变态的L。
L不希望D知道他是那样阴暗的人，这并不奇怪，道林心想，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接受这样一个疯子呢？喜欢L的人有很多，可是没有人会像自己那样爱慕L的全部——包括L病态的人格，神经质的阴险，与疯狂的残忍。
道林甚至希望L能再变态一点，再疯狂一点，让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让这条迷人的红狐狸理所当然地只属于自己。
可是D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因为D，L居然心甘情愿地从黑暗的沼泽里爬了出来，开始试着去沐浴阳光。
而此刻，道林面容平静地低着头，心中的意念很坚定——他不会把L让给任何人，他才是最了解、最适合L的！
L在医院的时候，还穿着一身肥大的病号服，顶着一头乱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然而，到了上飞机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面貌，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正显出了他端正的肩膀和挺拔瘦削的身姿。拄着一根黑色手杖站在穿衣镜前，L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称赞道:"风采依旧。"
L的自信是来自于多方面的，因为他自认为是德才兼备、文武双修，在他的成千上万条优点中，外貌只是其中的一条。更何况，他用脸上的一道疤痕，换取的是爱人的平安，没有什么是比这更重要的了。
L没觉得自己挺惨，仍旧认为自己是人生赢家；而小儿子莱斯特在看到L的伤情后，哭了。
他接机时看到L的疤痕后便吓了一跳，然后一张脸一直是歪来歪去，当着众人的面终于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当他终于有机会跟L独处后，他也就不再忍耐了。
"傻儿子，"L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儿子，"我还没死呢，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