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贴旧作——《那些年的李寻欢》
少年道：“还有一件事，可以看出李寻欢的性格特点。”
老者道：“哪件事？”
少年道：“阿飞为了林仙儿而堕落消沉，李寻欢曾经恳求吕凤先诈败于阿飞剑下，好让阿飞重新站起来；在这件事之后，李寻欢再次求请那位银戟温侯，那一幕我的印象尤为深刻。”
※ ※ ※ ※ ※ ※ ※ ※ ※
吕凤先冷傲的眸子里露出一种寂寞之意——一个人觉得寂寞的时候，往往表示着他正渴望着友情。
但真挚的友情又岂是随便就能得到？
“我要你永远欠着我，永远觉得我对你有恩……”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道：“我还要求你做一件事。”
吕凤先瞪着他，一直瞪了很久，才冷笑道：“你第一次交易还未付出代价，就想要我做第二件事？这算什么样的交易？”
李寻欢道：“这不是交易，是我求你。”
吕凤先的眼睛在发着光，道：“既然不是交易。我为何要答应？”
李寻欢微笑，他的眸子平和、明朗，而且真诚。
他凝视着吕凤先，微笑着道：“因为这是我求你的。”
这句话回答得不但很妙，甚至有些狂妄。
这本不像李寻欢平时说的活。
但吕凤先却没有生气，心里反而忽然觉得有种奇特的温暖之意，因为他已从李寻欢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友情的光辉。
吕凤先喃喃道：“别人都说李寻欢从不求人，今日居然肯来求我，看来我的面子倒不小。”
李寻欢笑道：“我既已欠了你的，再多欠些又有何妨。”
吕凤先又笑了，这次才是真心的笑。
※ ※ ※ ※ ※ ※ ※ ※ ※
少年道：“从这段情节可以看出，李寻欢平生几乎绝不求人，但这一次却破了例，因为他是一个可以为朋友而燃烧自己的人。”
老者道：“他虽然做错过很多事，但他的朋友都以他为荣。”
少年道：“我听说在遥远的西方也有一个人，他自比太阳，只知道给予，不知道索取。”
老者道：“你说的是尼采。”
少年道：“我觉得李寻欢也有这样一种特质。”
老者道：“严格来说，是少年时候的李寻欢具有这个特点，毕竟他门第高华，李家的财产虽然不至于富可敌国，但也足够自给，所以他一路成长以来，可以说是只知付出，不求回报，直到李寻欢人到中年，他的处世之道才发生了转变，他明白到有时候请朋友帮一帮忙，这非但不会让友谊变质，反倒会让彼此的友情更加牢固，所以他才会两次求请吕凤先。可以说，李寻欢在关外的十年虽然清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因为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反思自己，改变自己，完成思想上的升华。”
少年道：“吕凤先也的确答应了杀林仙儿的请求，因为李寻欢相信，只有像吕凤先这样骄傲和阅历甚丰的中年人，才会不被林仙儿迷倒。”
老者叹了口气，轻轻道：“但李寻欢还是看错了吕凤先这个人，最终这位银戟温侯和那些热血冲动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臣服在林仙儿脚下，不可自拨。”
少年也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有很多人说，一遇寻欢误终生，林诗音如是，龙啸云如是，就连吕凤先也一样。”
老者道：“但如果你也认识李寻欢这个人，你会不会和他做朋友？”
少年没有任何的迟疑，大声道：“会，我一定会。”
老者道：“哪件事？”
少年道：“阿飞为了林仙儿而堕落消沉，李寻欢曾经恳求吕凤先诈败于阿飞剑下，好让阿飞重新站起来；在这件事之后，李寻欢再次求请那位银戟温侯，那一幕我的印象尤为深刻。”
※ ※ ※ ※ ※ ※ ※ ※ ※
吕凤先冷傲的眸子里露出一种寂寞之意——一个人觉得寂寞的时候，往往表示着他正渴望着友情。
但真挚的友情又岂是随便就能得到？
“我要你永远欠着我，永远觉得我对你有恩……”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道：“我还要求你做一件事。”
吕凤先瞪着他，一直瞪了很久，才冷笑道：“你第一次交易还未付出代价，就想要我做第二件事？这算什么样的交易？”
李寻欢道：“这不是交易，是我求你。”
吕凤先的眼睛在发着光，道：“既然不是交易。我为何要答应？”
李寻欢微笑，他的眸子平和、明朗，而且真诚。
他凝视着吕凤先，微笑着道：“因为这是我求你的。”
这句话回答得不但很妙，甚至有些狂妄。
这本不像李寻欢平时说的活。
但吕凤先却没有生气，心里反而忽然觉得有种奇特的温暖之意，因为他已从李寻欢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友情的光辉。
吕凤先喃喃道：“别人都说李寻欢从不求人，今日居然肯来求我，看来我的面子倒不小。”
李寻欢笑道：“我既已欠了你的，再多欠些又有何妨。”
吕凤先又笑了，这次才是真心的笑。
※ ※ ※ ※ ※ ※ ※ ※ ※
少年道：“从这段情节可以看出，李寻欢平生几乎绝不求人，但这一次却破了例，因为他是一个可以为朋友而燃烧自己的人。”
老者道：“他虽然做错过很多事，但他的朋友都以他为荣。”
少年道：“我听说在遥远的西方也有一个人，他自比太阳，只知道给予，不知道索取。”
老者道：“你说的是尼采。”
少年道：“我觉得李寻欢也有这样一种特质。”
老者道：“严格来说，是少年时候的李寻欢具有这个特点，毕竟他门第高华，李家的财产虽然不至于富可敌国，但也足够自给，所以他一路成长以来，可以说是只知付出，不求回报，直到李寻欢人到中年，他的处世之道才发生了转变，他明白到有时候请朋友帮一帮忙，这非但不会让友谊变质，反倒会让彼此的友情更加牢固，所以他才会两次求请吕凤先。可以说，李寻欢在关外的十年虽然清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因为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反思自己，改变自己，完成思想上的升华。”
少年道：“吕凤先也的确答应了杀林仙儿的请求，因为李寻欢相信，只有像吕凤先这样骄傲和阅历甚丰的中年人，才会不被林仙儿迷倒。”
老者叹了口气，轻轻道：“但李寻欢还是看错了吕凤先这个人，最终这位银戟温侯和那些热血冲动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臣服在林仙儿脚下，不可自拨。”
少年也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有很多人说，一遇寻欢误终生，林诗音如是，龙啸云如是，就连吕凤先也一样。”
老者道：“但如果你也认识李寻欢这个人，你会不会和他做朋友？”
少年没有任何的迟疑，大声道：“会，我一定会。”
※ ※ ※ ※ ※ ※ ※ ※ ※
李寻欢不是完人，他做过很多错事，性格中也有弱点，甚至说有一点点病态，在试图挽救阿飞于沉沦的时候，李寻欢的做法也显得过于霸道，过于自以为是。
他认为杀死林仙儿就能够解决问题，结果几乎酿成大错。
真正要拯救阿飞的话，应该是让阿飞认清楚林仙儿这个人，由他自己摆脱心魔，而不是假手于人，削足适履。
——如果所有的事都按照李寻欢的计划进行，那吕凤先就会杀了林仙儿，强行断绝了阿飞对林仙儿的迷恋，可是，就算阿飞能够体会李寻欢的良苦用心，但在他的心底深处，肯定也会有一条永远都挑不走的刺。
其实，这可能发生的一切李寻欢应该都清楚，他去请吕凤先帮忙的时候，也应该知道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但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做了。
——这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
——为什么总会有人做一些很笨的事？
后世人看《西游》，看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那段，唐僧在旁念着紧箍咒，孙大圣头痛欲裂，但仍然举棒打死了妖精，有些聪明人就会说，孙悟空真笨，为什么不先松一松手，等到晚上唐三藏睡觉之后才去收拾妖怪呢？这下好了，偏要在人前逞强，妖精虽然死了，但却没有人相信他，那唐僧不但要把悟空逐走，还催动紧箍咒，把一个大好猴头，勒成个“亚腰儿葫芦”，所以说，这孙猴子是不是很笨？
聪明人会说孙悟空很笨，但如果孙悟空选择退避一时，等他回头再找白骨妖的时候妖怪已经逃之夭夭了呢？它逃走之后，是不是还会继续害人？
所以说，孙悟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同样地，李寻欢是聪明人还是一个笨人？
如果世上没有他们这些又蠢又笨的人，连一个都没有，那这个世界又会变成怎样？
李寻欢不是完人，他做过很多错事，性格中也有弱点，甚至说有一点点病态，在试图挽救阿飞于沉沦的时候，李寻欢的做法也显得过于霸道，过于自以为是。
他认为杀死林仙儿就能够解决问题，结果几乎酿成大错。
真正要拯救阿飞的话，应该是让阿飞认清楚林仙儿这个人，由他自己摆脱心魔，而不是假手于人，削足适履。
——如果所有的事都按照李寻欢的计划进行，那吕凤先就会杀了林仙儿，强行断绝了阿飞对林仙儿的迷恋，可是，就算阿飞能够体会李寻欢的良苦用心，但在他的心底深处，肯定也会有一条永远都挑不走的刺。
其实，这可能发生的一切李寻欢应该都清楚，他去请吕凤先帮忙的时候，也应该知道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但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做了。
——这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
——为什么总会有人做一些很笨的事？
后世人看《西游》，看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那段，唐僧在旁念着紧箍咒，孙大圣头痛欲裂，但仍然举棒打死了妖精，有些聪明人就会说，孙悟空真笨，为什么不先松一松手，等到晚上唐三藏睡觉之后才去收拾妖怪呢？这下好了，偏要在人前逞强，妖精虽然死了，但却没有人相信他，那唐僧不但要把悟空逐走，还催动紧箍咒，把一个大好猴头，勒成个“亚腰儿葫芦”，所以说，这孙猴子是不是很笨？
聪明人会说孙悟空很笨，但如果孙悟空选择退避一时，等他回头再找白骨妖的时候妖怪已经逃之夭夭了呢？它逃走之后，是不是还会继续害人？
所以说，孙悟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同样地，李寻欢是聪明人还是一个笨人？
如果世上没有他们这些又蠢又笨的人，连一个都没有，那这个世界又会变成怎样？
※ ※ ※ ※ ※ ※ ※ ※ ※
老者道：“回到我们之前的问题，你认为龙啸云看出了少年时代李寻欢的性格弱点，所以他绝口不提救命之恩的事，目的就是要李寻欢内心承受无法报恩的煎熬，可是，龙啸云又如何肯定李寻欢会把林诗音作为报恩的棋子呢？”
少年道：“因为在李寻欢遇伏受伤的那段期间，应该还发生了一些事。”
老者道：“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道：“这是我自己的猜测，但我认为我的猜测绝对很有道理。我相信，龙啸云从关外三凶手中救走李寻欢之后，他应该把身负重伤的李探花带了回家，而这个家并不是李园。”
老者道：“你是说，龙啸云在关外有一个家？”
少年道：“是的，任何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当时的龙啸云已经三十四岁了，所以他不但有一个家，而且还有自己的妻子。”
老者道：“如果龙啸云已经有了妻子，他怎么可能在后来又娶了林诗音呢？”
少年道：“因为李寻欢杀死了龙啸云的妻子。”
老者皱了皱眉。
少年继续道：“在龙家养伤那段期间，说不定龙啸云的妻子看上了李寻欢，毕竟小李探花名动天下，诗酒风流，已经迈向中年的龙啸云当然无法和年少英俊的李寻欢相比。”
老者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少年说下去。
少年又道：“还有第二种可能，李寻欢养伤的时候发现龙啸云的妻子在外面另有情人；与此类似的是，梅花盗事件之后，李寻欢查出林仙儿原来一直在欺骗阿飞，这时候他表现得十分愤怒，甚至缺少了平时的冷静，这种失常说不定就和李寻欢当年在龙家的经历有关。总之，无论哪一种原因，李寻欢很可能杀死了龙啸云的原配妻子。当然，李寻欢绝不会说自己动的手，他可以把这件事嫁祸给仇家。”
老者道：“哪个仇家？”
少年道：“当然是李寻欢自己的仇家，也就是勾结关外三凶，在口外突袭李寻欢的那个人。李寻欢可以说，他的仇家追杀到此，龙啸云的夫人把重伤未愈的李寻欢藏了起来，而她自己却成了仇家的刀下亡魂，这样既保住了龙啸云夫人的名声，又为龙啸云解除了妻子不贞的耻辱。”
老者道：“你意思是说，就因为李寻欢杀了龙啸云那个不忠贞的老婆，毁了他的家，所以他就用林诗音来还给龙啸云另一个家。”
少年仰起头道：“是的，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李寻欢让爱的原因——报恩的方法可以有很多，但无论龙啸云有多喜欢林诗音，李寻欢也不应该将自己的情人拱手相送，除非，除非李寻欢自己心中有愧！”
※ ※ ※ ※ ※ ※ ※ ※ ※
少年的眼睛充满光彩，亮如天上夜幕的寒星。
他对自己的推理显然充满信心。
——但这件事的真相，是不是真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呢？
老者凝视着少年的眼睛，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推测很大胆，也很吸引，可事实上却没有这么复杂。”
少年不信。
老者继续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其实，所有的变化都没有人心变化得那么快，我们无论是读史还是看书，最终看的，都是在看人心。”
少年不得不点头同意。
老者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李寻欢虽然对林诗音的爱缠绵入骨，纠伴一生，但少年时候的李寻欢，他对林诗音的感情，可能只是属于喜欢，而不是爱。”
少年喃喃道：“只是喜欢，不是爱？”
※ ※ ※ ※ ※ ※ ※ ※ ※
有人说：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
——可是，喜欢与爱的区别，真的就在于谁淡谁浓，然后还可以用量化来划分？
老者道：“爱一个人通常是因为喜欢而来，但却从来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到了某个程度，就完成了从喜欢到爱的过程。”
少年道：“你意思是说，李寻欢没有爱过林诗音？”
老者道：“我的意思是，少年时代的李寻欢还不太能够分得清喜欢和爱的区别。”
少年道：“那时候的李寻欢，不是已经和林诗音订下婚约了吗？”
老者道：“是的，如果没有龙啸云，李寻欢当然会和林诗音成亲，然后生儿育女，在正常情况下，李寻欢和林诗音都不会假设彼此之外的选择，就像我们祖辈的祖辈，他们在成亲之前没有交往，甚至从不认识，靠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感情当然和我们现在有很大不同，可那时候他们根本无法选择——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就不是好的感情呢？也不是的，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相互扶持到老，因为他们的感情在最后都变成了爱，可是，在这份感情还未变成爱之前，他们必须靠环境上的固化和稳定来维系感情，如果他们之间的稳定秩序被打破了，那他们的爱通常不会成形，也就不复存在了。”
少年道：“可是我还是分不出喜欢和爱有什么不同。”
老者道：“喜欢一个人，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发生，但爱一个人，可能会在初初相识的瞬间发生，也可能经过岁月的沉淀才慢慢提炼出来，但无论如何，爱往往要通过比较才能有所显现。”
少年道：“我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了，你是说，爱这种情感通常伴随着比较，而喜欢一个人却往往不需要对比，也不需要参照，所以我可以说我喜欢很多人，但真正意义上爱的对象，往往只有一个。”
少年的眼睛充满光彩，亮如天上夜幕的寒星。
他对自己的推理显然充满信心。
——但这件事的真相，是不是真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呢？
老者凝视着少年的眼睛，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推测很大胆，也很吸引，可事实上却没有这么复杂。”
少年不信。
老者继续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其实，所有的变化都没有人心变化得那么快，我们无论是读史还是看书，最终看的，都是在看人心。”
少年不得不点头同意。
老者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李寻欢虽然对林诗音的爱缠绵入骨，纠伴一生，但少年时候的李寻欢，他对林诗音的感情，可能只是属于喜欢，而不是爱。”
少年喃喃道：“只是喜欢，不是爱？”
※ ※ ※ ※ ※ ※ ※ ※ ※
有人说：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
——可是，喜欢与爱的区别，真的就在于谁淡谁浓，然后还可以用量化来划分？
老者道：“爱一个人通常是因为喜欢而来，但却从来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到了某个程度，就完成了从喜欢到爱的过程。”
少年道：“你意思是说，李寻欢没有爱过林诗音？”
老者道：“我的意思是，少年时代的李寻欢还不太能够分得清喜欢和爱的区别。”
少年道：“那时候的李寻欢，不是已经和林诗音订下婚约了吗？”
老者道：“是的，如果没有龙啸云，李寻欢当然会和林诗音成亲，然后生儿育女，在正常情况下，李寻欢和林诗音都不会假设彼此之外的选择，就像我们祖辈的祖辈，他们在成亲之前没有交往，甚至从不认识，靠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感情当然和我们现在有很大不同，可那时候他们根本无法选择——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就不是好的感情呢？也不是的，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相互扶持到老，因为他们的感情在最后都变成了爱，可是，在这份感情还未变成爱之前，他们必须靠环境上的固化和稳定来维系感情，如果他们之间的稳定秩序被打破了，那他们的爱通常不会成形，也就不复存在了。”
少年道：“可是我还是分不出喜欢和爱有什么不同。”
老者道：“喜欢一个人，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发生，但爱一个人，可能会在初初相识的瞬间发生，也可能经过岁月的沉淀才慢慢提炼出来，但无论如何，爱往往要通过比较才能有所显现。”
少年道：“我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了，你是说，爱这种情感通常伴随着比较，而喜欢一个人却往往不需要对比，也不需要参照，所以我可以说我喜欢很多人，但真正意义上爱的对象，往往只有一个。”
老者道：“中国人造字遣词，有‘偏爱’、‘专宠’，却没有‘偏喜’或者‘偏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爱只有通过比较了，才会显示出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
少年道：“可是你刚才说我们祖辈在成亲的时候才开始认识，期间他们的感情并没有机会和外界产生比较，所以他们相爱一生，但你现在又说，感情没有比较，没有参照就不是真正的爱，这岂不是有些矛盾吗？”
老者道：“这里面并没有矛盾，我们祖辈的感情生活很少受到外来因素的冲击，虽然无法和外界进行对比，可他们却可以和自己的内心作比较。”
少年不解，沉吟道：“和自己的内心作比较？”
老者道：“是的，我们的祖辈在成亲之前，他们心里应该早就构筑好各自意中人的影像，可到了洞房花烛揭开红盖头的一刻，他们却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一个人，接下来他们可能会自怨自艾，甚至会反抗，只不过生活是需要继续的，当他们接触的时间长了，就会开始感受到对方的优点和缺点，当这个实实在在的人终于强胜过自己心中幻像的时候，这些感情也就变成了爱。”
少年沉默不语，他是不是在回想起自己的感情经历，然后问一问自己的心，到底什么时候是喜欢，什么时候才是爱？
老者道：“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李寻欢介绍林诗音时，他只说他们是表兄妹，而不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少年道：“这难道不是因为林诗音来到李园之后，李家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所以有所避忌吗？”
老者道：“你说的只是理由之一，‘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小李探花的性格，他不会将人生的不幸归咎于命运或者术数。”
少年道：“那为什么李寻欢不向龙啸云解释他与林诗音的情侣关系呢？”
老者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男人向别人介绍他的女友是表妹，和一个女子向别人介绍她的男友是表哥，这两种表达是完全不同的。”
少年道：“我知道，如果一对男女明明是情侣关系，但女子却对别人说那男的是她的表兄，这只不过是因为女孩子通常不想把自己表现得太过主动，怕被别人笑话。”
老者道：“小李飞刀的故事有一段描写，就在林仙儿和男人秘密约会的小楼，郭嵩阳用点穴功夫制住李寻欢，然后自己亲身代赴上官金虹的死亡之约，恰巧那时候大欢喜女菩萨也来找林仙儿晦气，玲玲把李寻欢藏在衣橱里，最后大欢喜女菩萨把小李探花找了出来，当时玲玲就辩解说，李寻欢是她表哥。”
少年道：“这一段我当然记得，大欢喜女菩萨还说，她小时候也常常把情人藏在衣橱里，有次被人发现了，她也说那是她的表哥……”
老者道：“在大多数女孩子的心里，表哥这种称呼通常有着特别的意义，她不是不想承认她和男子的关系，只不过是因为羞涩和一些不可言传的小秘密，所以她们不约而同用上了表哥这个代名词；但男的就不同了，如果一个男子对别人说他的女友是表妹，那往往代表着在这男子的心目中，他和这个女孩子的感情还未去到关系公开的那一步。”
少年道：“你意思是说，当时李寻欢对林诗音的感情还未从喜欢转变成爱，他对林诗音只是喜欢，但在林诗音的心中，她没有觉察到这样的称呼和平时的表兄妹称呼有什么不同，是吗？”
老者道：“是的，到了最后李寻欢把林诗音让给龙啸云，除了要报恩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李寻欢觉得他对林诗音的感情，远远比不上龙啸云对林诗音的感情那么深，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林诗音交给一个更爱她的人，然后让自己重新开始一段他认为还未曾真正到来的爱情呢？”
少年道：“如果这样的话，后来的李寻欢为什么又会变得那样痛苦？”
老者道：“在之后的岁月里，李寻欢应该也尝试接纳过其它女子，可他肯定会有意无意地把这些女孩子和林诗音作比较，他一定回味过，反思过，最后他终于明白到‘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滋味，也明白到自己对林诗音的感情已经是深邃的，旁人无法取代的感情，只不过在那个时候，所有的事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 ※ ※ ※ ※ ※ ※ ※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唐·李商隐
少年道：“可是你刚才说我们祖辈在成亲的时候才开始认识，期间他们的感情并没有机会和外界产生比较，所以他们相爱一生，但你现在又说，感情没有比较，没有参照就不是真正的爱，这岂不是有些矛盾吗？”
老者道：“这里面并没有矛盾，我们祖辈的感情生活很少受到外来因素的冲击，虽然无法和外界进行对比，可他们却可以和自己的内心作比较。”
少年不解，沉吟道：“和自己的内心作比较？”
老者道：“是的，我们的祖辈在成亲之前，他们心里应该早就构筑好各自意中人的影像，可到了洞房花烛揭开红盖头的一刻，他们却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一个人，接下来他们可能会自怨自艾，甚至会反抗，只不过生活是需要继续的，当他们接触的时间长了，就会开始感受到对方的优点和缺点，当这个实实在在的人终于强胜过自己心中幻像的时候，这些感情也就变成了爱。”
少年沉默不语，他是不是在回想起自己的感情经历，然后问一问自己的心，到底什么时候是喜欢，什么时候才是爱？
老者道：“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李寻欢介绍林诗音时，他只说他们是表兄妹，而不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少年道：“这难道不是因为林诗音来到李园之后，李家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所以有所避忌吗？”
老者道：“你说的只是理由之一，‘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小李探花的性格，他不会将人生的不幸归咎于命运或者术数。”
少年道：“那为什么李寻欢不向龙啸云解释他与林诗音的情侣关系呢？”
老者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男人向别人介绍他的女友是表妹，和一个女子向别人介绍她的男友是表哥，这两种表达是完全不同的。”
少年道：“我知道，如果一对男女明明是情侣关系，但女子却对别人说那男的是她的表兄，这只不过是因为女孩子通常不想把自己表现得太过主动，怕被别人笑话。”
老者道：“小李飞刀的故事有一段描写，就在林仙儿和男人秘密约会的小楼，郭嵩阳用点穴功夫制住李寻欢，然后自己亲身代赴上官金虹的死亡之约，恰巧那时候大欢喜女菩萨也来找林仙儿晦气，玲玲把李寻欢藏在衣橱里，最后大欢喜女菩萨把小李探花找了出来，当时玲玲就辩解说，李寻欢是她表哥。”
少年道：“这一段我当然记得，大欢喜女菩萨还说，她小时候也常常把情人藏在衣橱里，有次被人发现了，她也说那是她的表哥……”
老者道：“在大多数女孩子的心里，表哥这种称呼通常有着特别的意义，她不是不想承认她和男子的关系，只不过是因为羞涩和一些不可言传的小秘密，所以她们不约而同用上了表哥这个代名词；但男的就不同了，如果一个男子对别人说他的女友是表妹，那往往代表着在这男子的心目中，他和这个女孩子的感情还未去到关系公开的那一步。”
少年道：“你意思是说，当时李寻欢对林诗音的感情还未从喜欢转变成爱，他对林诗音只是喜欢，但在林诗音的心中，她没有觉察到这样的称呼和平时的表兄妹称呼有什么不同，是吗？”
老者道：“是的，到了最后李寻欢把林诗音让给龙啸云，除了要报恩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李寻欢觉得他对林诗音的感情，远远比不上龙啸云对林诗音的感情那么深，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林诗音交给一个更爱她的人，然后让自己重新开始一段他认为还未曾真正到来的爱情呢？”
少年道：“如果这样的话，后来的李寻欢为什么又会变得那样痛苦？”
老者道：“在之后的岁月里，李寻欢应该也尝试接纳过其它女子，可他肯定会有意无意地把这些女孩子和林诗音作比较，他一定回味过，反思过，最后他终于明白到‘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滋味，也明白到自己对林诗音的感情已经是深邃的，旁人无法取代的感情，只不过在那个时候，所有的事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 ※ ※ ※ ※ ※ ※ ※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唐·李商隐
※ ※ ※ ※ ※ ※ ※ ※ ※
李商隐写下《锦瑟》的时候已是人生的晚年，他的心境，是否也和后来李寻欢的心境一样？
可以想象的是，少年时候的李寻欢，人在冷香小筑，心却在江湖之远，江湖上的鲜衣怒马，快意恩仇，才是他少年时候最向往的事。
他本来就有着一颗江湖人的心。
少年人的心，是驿动的心，就连最美丽的情丝也缚系不住。
就像小李飞刀故事的最后一段，长亭外，小道旁，那一对殷殷话别中的少年男女。
※ ※ ※ ※ ※ ※ ※ ※ ※
他们显然是相爱的，他们本该守在一起享受青春的欢娱，却为什么要轻言别离？
少女垂着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少男道：“不知道，也许一两年，也许……”
少女的眼泪又已流下，道：“你为什么要我等那么久？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少男的腰挺得更直，道：“我早就说过，我要找到那些人，将他们击败！”
他凝注远方，接着道：“那些在兵器谱上列名的人，上官金虹、李寻欢、郭嵩阳、吕凤先，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比他们更强，然后——”
少女道：“然后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很快乐了，你将他们击败后，我们会更快乐吗？”
少男道：“也许不会，可是我一定要去做。”
少女道：“为什么？”
少男道：“因为我不能像这样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我一定要成名，要像上官金虹和李寻欢那么有名，我一定能做到！”
他紧握着拳，显得那么坚强，那么兴奋。
少女望着他，目光带着说不尽的柔情蜜意，终于她叹息一声，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无论你要去多久，我都等你。”
他们心里充满了离别的痛苦，也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的憧憬。
※ ※ ※ ※ ※ ※ ※ ※ ※
原著当中，这一章的名字叫作《蛇足》，从名字就可以知道，这一段似乎属于可有可无的一段章节，但那个离别之际的少年，就像是少年时代的李寻欢。
那些年的李寻欢，并不是不爱林诗音，他也爱，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爱有多深，至少在那个时候，他的心还是属于江湖，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受到情丝的羁绊。
林诗音虽然也放任他在江湖游历，但李寻欢也清楚，那只能是短期的闯荡，而不是真的可以让他在江湖上任意纵横，因为他的背后是偌大一个李园，而且，还有一个流着泪，为他而日夜忧心的人。
但李寻欢自己也很清楚，有些事一定要全心全力去做，如果不去做的话，他就会自怨自责一辈子，只不过为了李家，为了林诗音，他无法把自己完全投入到江湖中去。
也因为这样，他才认为自己对林诗音的爱，远远比不上龙啸云对林诗音的爱。
还有一点，当李寻欢试图在恩情和爱情之间作出选择的时候，他认为他对林诗音的感情，只是自己在没有选择时候的一种喜欢。
少年时候的李寻欢，他期望中的爱情，应该是激越一些，热烈一些，他希望他的爱情不是李园里的平淡如水，而是像火一样的炽热，哪怕这些炽热的爱火灼伤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甚至会想，当他在江湖上历练的时候，肯定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女孩子，有娇媚也有深情，有温柔也有泼辣，各有各的美好，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还会不会只有一个林诗音？
同样的道理，林诗音自小长在李园，在没有选择和比较的时候，她的一缕柔情当然长系在李寻欢身上，但如果林诗音也一样在江湖上独自游历，一样遇到各式各样的人，那时候的林诗音，还会不会把李寻欢视为她自己的唯一？
那时候的李寻欢还很年轻，觉得这个世界风光很多，机会很多。
既然他不可以把林诗音当成自己生命中的唯一，为什么不给林诗音一个公平选择和挑选的机会？如果林诗音需要一段长相厮守的爱情，那为什么不把她交给一个将她视为生命全部的人？
李商隐写下《锦瑟》的时候已是人生的晚年，他的心境，是否也和后来李寻欢的心境一样？
可以想象的是，少年时候的李寻欢，人在冷香小筑，心却在江湖之远，江湖上的鲜衣怒马，快意恩仇，才是他少年时候最向往的事。
他本来就有着一颗江湖人的心。
少年人的心，是驿动的心，就连最美丽的情丝也缚系不住。
就像小李飞刀故事的最后一段，长亭外，小道旁，那一对殷殷话别中的少年男女。
※ ※ ※ ※ ※ ※ ※ ※ ※
他们显然是相爱的，他们本该守在一起享受青春的欢娱，却为什么要轻言别离？
少女垂着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少男道：“不知道，也许一两年，也许……”
少女的眼泪又已流下，道：“你为什么要我等那么久？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少男的腰挺得更直，道：“我早就说过，我要找到那些人，将他们击败！”
他凝注远方，接着道：“那些在兵器谱上列名的人，上官金虹、李寻欢、郭嵩阳、吕凤先，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比他们更强，然后——”
少女道：“然后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很快乐了，你将他们击败后，我们会更快乐吗？”
少男道：“也许不会，可是我一定要去做。”
少女道：“为什么？”
少男道：“因为我不能像这样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我一定要成名，要像上官金虹和李寻欢那么有名，我一定能做到！”
他紧握着拳，显得那么坚强，那么兴奋。
少女望着他，目光带着说不尽的柔情蜜意，终于她叹息一声，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无论你要去多久，我都等你。”
他们心里充满了离别的痛苦，也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的憧憬。
※ ※ ※ ※ ※ ※ ※ ※ ※
原著当中，这一章的名字叫作《蛇足》，从名字就可以知道，这一段似乎属于可有可无的一段章节，但那个离别之际的少年，就像是少年时代的李寻欢。
那些年的李寻欢，并不是不爱林诗音，他也爱，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爱有多深，至少在那个时候，他的心还是属于江湖，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受到情丝的羁绊。
林诗音虽然也放任他在江湖游历，但李寻欢也清楚，那只能是短期的闯荡，而不是真的可以让他在江湖上任意纵横，因为他的背后是偌大一个李园，而且，还有一个流着泪，为他而日夜忧心的人。
但李寻欢自己也很清楚，有些事一定要全心全力去做，如果不去做的话，他就会自怨自责一辈子，只不过为了李家，为了林诗音，他无法把自己完全投入到江湖中去。
也因为这样，他才认为自己对林诗音的爱，远远比不上龙啸云对林诗音的爱。
还有一点，当李寻欢试图在恩情和爱情之间作出选择的时候，他认为他对林诗音的感情，只是自己在没有选择时候的一种喜欢。
少年时候的李寻欢，他期望中的爱情，应该是激越一些，热烈一些，他希望他的爱情不是李园里的平淡如水，而是像火一样的炽热，哪怕这些炽热的爱火灼伤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甚至会想，当他在江湖上历练的时候，肯定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女孩子，有娇媚也有深情，有温柔也有泼辣，各有各的美好，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还会不会只有一个林诗音？
同样的道理，林诗音自小长在李园，在没有选择和比较的时候，她的一缕柔情当然长系在李寻欢身上，但如果林诗音也一样在江湖上独自游历，一样遇到各式各样的人，那时候的林诗音，还会不会把李寻欢视为她自己的唯一？
那时候的李寻欢还很年轻，觉得这个世界风光很多，机会很多。
既然他不可以把林诗音当成自己生命中的唯一，为什么不给林诗音一个公平选择和挑选的机会？如果林诗音需要一段长相厮守的爱情，那为什么不把她交给一个将她视为生命全部的人？
※ ※ ※ ※ ※ ※ ※ ※ ※
看起来，少年时候李寻欢的想法似乎也没有错，至少不是完全的错。
——那错的人又应该是谁呢？
是龙啸云？是林诗音？
——是龙啸云的错吗？
他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本来不属意于他的女子，但他也的确为这份爱努力过，珍惜过。
虽然龙啸云做过一些伤害李寻欢的事，但他的初衷，是因为他看重自己的家。
只不过，后来的龙啸云渐渐变得热衷于江湖上的名利，林诗音虽然还是他的最爱，但却不再是他心里的唯一，在龙啸云的心里，权力和声名已经变得十分重要。
在梅花盗事件之后，他卷走所有的财产潜逃，却把林诗音母子留在孤清凄冷的兴云庄，在那段日子里，李园家空物净，林诗音只能依靠变卖字画桌椅度日，而龙啸云抛家弃子，背弃了他对林诗音的盟约，为的却是在日后打倒李寻欢，东山再起。
从那时起，名和利完全垄断了龙啸云的心，直到那时开始，他的人生才真正蒙上污点。
——是林诗音的错吗？
从她和李寻欢共享雪人煤球眼睛的一刻，她已准备着将自己的一生和这个男孩子共同拥有。
可是，这个男孩子却不像她那样安于娴静，他似乎天生就属于江湖，巍峨皇权留不住他，柔情万缕也留不住他。
她压制着自己的感情，送别李寻欢去四处闯荡，然后每天祈求着、等待着他的归来。
她知道李寻欢的心并不在那一角的李园，他的心在江湖，在山水，在白云，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等，慢慢地等。
无论多久，她都会等，也愿意等。
可是，当变故骤来的时候，她又是那么的无助，只能亲眼看着李寻欢呷妓寻欢，却对她不闻不问……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上人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无情！
有人说林诗音错了，错就错在她的软弱，错在龙啸云向她求婚的时候，她没有大声地告诉龙啸云，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李寻欢，哪怕他已经是一个无行的浪子。
——这真的是林诗音的责任吗？
当时的林诗音已经苦等了李寻欢两年，也心伤了两年，对于一个早就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来说，难道还要她绝望地等下去？
——这么说，错的人，难道是李寻欢？
他天生就是江湖人，至少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不愿意用一个李园来束缚自己。
这样的想法，并不能说是一种错。
对于感情，他并不是背叛林诗音，他只不过想试试自己能否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情感，就像他人在江湖，总想要试一试他的刀，是否已经够快够好。
如果林诗音不是那么含蓄内向，而是和他一起闯荡江湖，又或者林诗音像后来的孙小红一样爱得大胆和主动，那李寻欢的做法可能又会有所不同。
其实，一直都内敛和拼命压抑自己感情的林诗音更适合人到中年的李寻欢，因为李寻欢出关十载，他已经从一次次的挫折中认清了自己，只可惜他们当年相爱的时候还是经历尚浅的少年，纵然他们再次相逢于十年之后，却不得不让彼此再次错过。
所以，如果真要追究谁对谁错的话，只能说林诗音和李寻欢认识得太早。
——认识得太早，反而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看起来，少年时候李寻欢的想法似乎也没有错，至少不是完全的错。
——那错的人又应该是谁呢？
是龙啸云？是林诗音？
——是龙啸云的错吗？
他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本来不属意于他的女子，但他也的确为这份爱努力过，珍惜过。
虽然龙啸云做过一些伤害李寻欢的事，但他的初衷，是因为他看重自己的家。
只不过，后来的龙啸云渐渐变得热衷于江湖上的名利，林诗音虽然还是他的最爱，但却不再是他心里的唯一，在龙啸云的心里，权力和声名已经变得十分重要。
在梅花盗事件之后，他卷走所有的财产潜逃，却把林诗音母子留在孤清凄冷的兴云庄，在那段日子里，李园家空物净，林诗音只能依靠变卖字画桌椅度日，而龙啸云抛家弃子，背弃了他对林诗音的盟约，为的却是在日后打倒李寻欢，东山再起。
从那时起，名和利完全垄断了龙啸云的心，直到那时开始，他的人生才真正蒙上污点。
——是林诗音的错吗？
从她和李寻欢共享雪人煤球眼睛的一刻，她已准备着将自己的一生和这个男孩子共同拥有。
可是，这个男孩子却不像她那样安于娴静，他似乎天生就属于江湖，巍峨皇权留不住他，柔情万缕也留不住他。
她压制着自己的感情，送别李寻欢去四处闯荡，然后每天祈求着、等待着他的归来。
她知道李寻欢的心并不在那一角的李园，他的心在江湖，在山水，在白云，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等，慢慢地等。
无论多久，她都会等，也愿意等。
可是，当变故骤来的时候，她又是那么的无助，只能亲眼看着李寻欢呷妓寻欢，却对她不闻不问……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上人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无情！
有人说林诗音错了，错就错在她的软弱，错在龙啸云向她求婚的时候，她没有大声地告诉龙啸云，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李寻欢，哪怕他已经是一个无行的浪子。
——这真的是林诗音的责任吗？
当时的林诗音已经苦等了李寻欢两年，也心伤了两年，对于一个早就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来说，难道还要她绝望地等下去？
——这么说，错的人，难道是李寻欢？
他天生就是江湖人，至少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不愿意用一个李园来束缚自己。
这样的想法，并不能说是一种错。
对于感情，他并不是背叛林诗音，他只不过想试试自己能否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情感，就像他人在江湖，总想要试一试他的刀，是否已经够快够好。
如果林诗音不是那么含蓄内向，而是和他一起闯荡江湖，又或者林诗音像后来的孙小红一样爱得大胆和主动，那李寻欢的做法可能又会有所不同。
其实，一直都内敛和拼命压抑自己感情的林诗音更适合人到中年的李寻欢，因为李寻欢出关十载，他已经从一次次的挫折中认清了自己，只可惜他们当年相爱的时候还是经历尚浅的少年，纵然他们再次相逢于十年之后，却不得不让彼此再次错过。
所以，如果真要追究谁对谁错的话，只能说林诗音和李寻欢认识得太早。
——认识得太早，反而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 ※ ※ ※ ※ ※ ※ ※ ※
老者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在说起李寻欢故事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的感情经历？
少年一口喝光了杯中的茶，道：“感谢老先生为我解答了这么多有关小李飞刀的疑问，也让我重新认识了李寻欢这个人。”
老者道：“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心境，就会有不同的李寻欢。”
少年道：“我该走了，但我还会再来。”
老者道：“我希望下次你来的时候，带上你的刀，或者你的笔。”
少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希望我像大头龙五那样，延续那些令人热血奔涌的江湖人故事。”
老者道：“龙五驾鹤之后，这个江湖真的太寂寞了。”
少年本已走了出去，结果却又转了回来：“那封引诱李寻欢入关的信，到底是谁人的手笔？”
老者笑了：“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
老者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写信的人就是李寻欢自己。”
少年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些事很难由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有些人就会掷铜板，把决断的权力交给老天，所以，也有可能是李寻欢自己写了信，然后看看那封信能不能够自己送回来？如果这封信经过一番周折之后真的回到自己的手上，那么他就回去李园——正因为这样，信上没有署名，哪怕信丢失了，影响也不会不大。”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每个人都经历过初恋，有些初恋爱得轰轰烈烈，也有些初恋爱得糊里糊涂，但无论怎样的结局，初恋时候的真挚往往很难复制，所以，李寻欢在真正了解自己之后，也开始真正明白到自己对林诗音的感情，他重返李园，并不是想去改变什么或者拿回一些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十年后的林诗音对他是否还有怨恨，同时，他也想让林诗音知道他现在的心，他想让林诗音知道，至少当年的她并没有爱错过他，甚至说，李寻欢只是想简单地看一看十年后的林诗音，仅此而已——就像你可能会在某个月夜，当你的妻子儿女熟睡之后，你会突然想起你的初恋，那个初恋对象就如同你多年没有见面的朋友，你会很想见一见她，看看她的变化，也让她看看你的变化……这不是想改变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你只是想让双方知道当年的相恋并没有谁对谁错，而且他想让她知道，哪怕人生改变了很多，但他并没有忘记对方，他很想把这份感觉送给当年曾经真挚相爱过的人，作为给她的礼物，好让她在某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将这份礼物拿出来独自回味……”
少年看着老者的眼睛。
——也许老者在说李寻欢故事的时候，也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传说中的龙五与多位女性过从甚密，每一段感情他都很认真很投入，但是，当龙五离开尘世的时候，他的女朋友们都不在身边，那时候龙五的心里又是怎样想的呢？
过了很久，少年道：“说到底，谁才是写信引小李探花入关的人？”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李寻欢，又不是龙五。”
“你不是大头龙五，却和我聊了这么久的小李飞刀？”
“偷得浮生半日闲，辛苦了这么久，能够在这仁山智水之间，做一做喜欢的事，聊一聊喜欢的人，这样的人生，不是也很不错吗？
老者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在说起李寻欢故事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的感情经历？
少年一口喝光了杯中的茶，道：“感谢老先生为我解答了这么多有关小李飞刀的疑问，也让我重新认识了李寻欢这个人。”
老者道：“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心境，就会有不同的李寻欢。”
少年道：“我该走了，但我还会再来。”
老者道：“我希望下次你来的时候，带上你的刀，或者你的笔。”
少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希望我像大头龙五那样，延续那些令人热血奔涌的江湖人故事。”
老者道：“龙五驾鹤之后，这个江湖真的太寂寞了。”
少年本已走了出去，结果却又转了回来：“那封引诱李寻欢入关的信，到底是谁人的手笔？”
老者笑了：“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
老者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写信的人就是李寻欢自己。”
少年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些事很难由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有些人就会掷铜板，把决断的权力交给老天，所以，也有可能是李寻欢自己写了信，然后看看那封信能不能够自己送回来？如果这封信经过一番周折之后真的回到自己的手上，那么他就回去李园——正因为这样，信上没有署名，哪怕信丢失了，影响也不会不大。”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每个人都经历过初恋，有些初恋爱得轰轰烈烈，也有些初恋爱得糊里糊涂，但无论怎样的结局，初恋时候的真挚往往很难复制，所以，李寻欢在真正了解自己之后，也开始真正明白到自己对林诗音的感情，他重返李园，并不是想去改变什么或者拿回一些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十年后的林诗音对他是否还有怨恨，同时，他也想让林诗音知道他现在的心，他想让林诗音知道，至少当年的她并没有爱错过他，甚至说，李寻欢只是想简单地看一看十年后的林诗音，仅此而已——就像你可能会在某个月夜，当你的妻子儿女熟睡之后，你会突然想起你的初恋，那个初恋对象就如同你多年没有见面的朋友，你会很想见一见她，看看她的变化，也让她看看你的变化……这不是想改变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你只是想让双方知道当年的相恋并没有谁对谁错，而且他想让她知道，哪怕人生改变了很多，但他并没有忘记对方，他很想把这份感觉送给当年曾经真挚相爱过的人，作为给她的礼物，好让她在某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将这份礼物拿出来独自回味……”
少年看着老者的眼睛。
——也许老者在说李寻欢故事的时候，也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传说中的龙五与多位女性过从甚密，每一段感情他都很认真很投入，但是，当龙五离开尘世的时候，他的女朋友们都不在身边，那时候龙五的心里又是怎样想的呢？
过了很久，少年道：“说到底，谁才是写信引小李探花入关的人？”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李寻欢，又不是龙五。”
“你不是大头龙五，却和我聊了这么久的小李飞刀？”
“偷得浮生半日闲，辛苦了这么久，能够在这仁山智水之间，做一做喜欢的事，聊一聊喜欢的人，这样的人生，不是也很不错吗？
后记
终于赶在台湾出行之前完成了《那些年的李寻欢》，我想，我也基本做到了我的预期，至少我没有为了突出自己而妄改原著。
最幸运的是，我的小故事虽然依附于小李飞刀，但却有我的灵魂和想法独立地存在。
因为我想要表达的是人的内心，它往往会随着时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我们应该让自己随波逐流，还是谨守自己的内心底线，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在少年人的眼中，他认为龙啸云是一个自私的人，是一个善于耍弄手段权谋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李园本不属他，但龙啸云却将李园上下视为私有，当有人威胁到他和他的兴云庄，哪怕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他也要下黑手……
但在老者的心里，他坚持认为龙啸云本身是一个质朴热血的人，他原本是江湖阶级中的草根人物，武功不高，名气不大，更非出身名门，就因为偶然救了李寻欢，所以他被李寻欢带入到另一个阶层的江湖世界。
在这个新的江湖世界里，他慢慢变了，变得不能保持原来的本性。
龙啸云广开兴云庄接待江湖人物，与赵正义、田七之流结交，他所做的，就是为了巩固和提升自己的江湖地位，最终他也因为想攀上江湖第一大帮而死在上官金虹的剑下。
所谓江湖世界，其实也就是一个名利场，能够独善其身的人，几乎绝无仅有。
只不过，有些人想从这名利场中抽身出来，例如李寻欢，但也有更多的人拼命想钻进去，例如龙啸云，例如出身贫寒的林仙儿。
可惜的是，江湖中人来人往，却更多的属于后者。
同时，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在一个虚构的江湖故事里提到杨继盛这个历史人物的原因。
这一段其实有些突兀，但我想表达的是，在真实的人生之中，的确有些人能够保持自己内心的强大，不会被环境所改变。
而我原本想做的，是在我的故事里，用杨继盛来引出严嵩。
严嵩，才是我最想一说的人。
很多人都听说过严嵩，他擅宠专权，党同伐异，最终明史将其录入奸臣传，但严嵩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坏人，年青时候的严嵩也是充满雄心壮志，有所作为，正德皇帝和嘉靖皇帝朝政上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他也敢公然上书，力持劝谏。
为什么后来他却变成一个遗臭万年的奸臣呢？
——应该就是因为环境的变化，令到他的内心也随之变化。
当他逐步逐步接近权力顶峰的时候，他忘记了当初为国为民的抱负，而是绞尽脑汁，一心抓紧嘉靖皇帝这棵大树，事实上他很成功，他的权势之大之广，远远超越了之前任何一个内阁大臣，而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不惜扭曲自己，打压一切政敌，手段贪婪而凶残。
时代在变，但世人追求权力、追求利益的心并没有多少改变。
追逐名利本身没有对错，只是我们是否应该保持一份冷静的心，不要让自己过于狂热，不要让自己超出道德和法律的底线呢？
※ ※ ※ ※ ※ ※ ※ ※ ※
能够做到不改动原著但又和原著相映成趣，是我创作这个故事时最大的心愿。
相信古龙先生在创作小李飞刀故事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些地方明明想到了，却因为另外一条主线激战正酣，分笔不下，所以，某些遗漏的细节只好不了了之。
我所做的，就是试图把那些细节给补回来。
在为先生补遗的时候，也有一些环节和故事，其实我很想加入到我的故事中去，但到最后我自己也同样遗忘了。
例如，有人说：李寻欢是一个矫情的人，表面上他很无私，但实际上他却将自己让爱的故事周围传播，使得自己有了出名的资本，他这样做，等于是伤害了龙啸云一家……
原本我也认同这种说法，因为我一直以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李寻欢把自己的爱人让给兄弟的事。
事实上我错了。
在我写这篇故事的时候，我当然要重读小李飞刀，结果我发现，原来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李寻欢让爱的事。
例如，李寻欢入关之后，第一次经由极乐峒五毒童子口中陈述小李探花的形象，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喜欢做官，反而喜欢做强盗。”
第二次是蔷薇夫人，她说：“好一位风流探花郎，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已经有二十年没瞧见过这么神气的男人了……”
在此之后，李寻欢还陆续遇到秦孝仪、赵正气、田七，还有后来的心眉和百晓生，他们眼中各有不同的小李探花形象，但在这些江湖人物的口中，他们从来没有提过李寻欢曾经让爱于龙啸云。
但我们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认为江湖人都知道李寻欢让爱的事呢？
终于赶在台湾出行之前完成了《那些年的李寻欢》，我想，我也基本做到了我的预期，至少我没有为了突出自己而妄改原著。
最幸运的是，我的小故事虽然依附于小李飞刀，但却有我的灵魂和想法独立地存在。
因为我想要表达的是人的内心，它往往会随着时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我们应该让自己随波逐流，还是谨守自己的内心底线，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在少年人的眼中，他认为龙啸云是一个自私的人，是一个善于耍弄手段权谋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李园本不属他，但龙啸云却将李园上下视为私有，当有人威胁到他和他的兴云庄，哪怕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他也要下黑手……
但在老者的心里，他坚持认为龙啸云本身是一个质朴热血的人，他原本是江湖阶级中的草根人物，武功不高，名气不大，更非出身名门，就因为偶然救了李寻欢，所以他被李寻欢带入到另一个阶层的江湖世界。
在这个新的江湖世界里，他慢慢变了，变得不能保持原来的本性。
龙啸云广开兴云庄接待江湖人物，与赵正义、田七之流结交，他所做的，就是为了巩固和提升自己的江湖地位，最终他也因为想攀上江湖第一大帮而死在上官金虹的剑下。
所谓江湖世界，其实也就是一个名利场，能够独善其身的人，几乎绝无仅有。
只不过，有些人想从这名利场中抽身出来，例如李寻欢，但也有更多的人拼命想钻进去，例如龙啸云，例如出身贫寒的林仙儿。
可惜的是，江湖中人来人往，却更多的属于后者。
同时，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在一个虚构的江湖故事里提到杨继盛这个历史人物的原因。
这一段其实有些突兀，但我想表达的是，在真实的人生之中，的确有些人能够保持自己内心的强大，不会被环境所改变。
而我原本想做的，是在我的故事里，用杨继盛来引出严嵩。
严嵩，才是我最想一说的人。
很多人都听说过严嵩，他擅宠专权，党同伐异，最终明史将其录入奸臣传，但严嵩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坏人，年青时候的严嵩也是充满雄心壮志，有所作为，正德皇帝和嘉靖皇帝朝政上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他也敢公然上书，力持劝谏。
为什么后来他却变成一个遗臭万年的奸臣呢？
——应该就是因为环境的变化，令到他的内心也随之变化。
当他逐步逐步接近权力顶峰的时候，他忘记了当初为国为民的抱负，而是绞尽脑汁，一心抓紧嘉靖皇帝这棵大树，事实上他很成功，他的权势之大之广，远远超越了之前任何一个内阁大臣，而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不惜扭曲自己，打压一切政敌，手段贪婪而凶残。
时代在变，但世人追求权力、追求利益的心并没有多少改变。
追逐名利本身没有对错，只是我们是否应该保持一份冷静的心，不要让自己过于狂热，不要让自己超出道德和法律的底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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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做到不改动原著但又和原著相映成趣，是我创作这个故事时最大的心愿。
相信古龙先生在创作小李飞刀故事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些地方明明想到了，却因为另外一条主线激战正酣，分笔不下，所以，某些遗漏的细节只好不了了之。
我所做的，就是试图把那些细节给补回来。
在为先生补遗的时候，也有一些环节和故事，其实我很想加入到我的故事中去，但到最后我自己也同样遗忘了。
例如，有人说：李寻欢是一个矫情的人，表面上他很无私，但实际上他却将自己让爱的故事周围传播，使得自己有了出名的资本，他这样做，等于是伤害了龙啸云一家……
原本我也认同这种说法，因为我一直以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李寻欢把自己的爱人让给兄弟的事。
事实上我错了。
在我写这篇故事的时候，我当然要重读小李飞刀，结果我发现，原来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李寻欢让爱的事。
例如，李寻欢入关之后，第一次经由极乐峒五毒童子口中陈述小李探花的形象，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喜欢做官，反而喜欢做强盗。”
第二次是蔷薇夫人，她说：“好一位风流探花郎，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已经有二十年没瞧见过这么神气的男人了……”
在此之后，李寻欢还陆续遇到秦孝仪、赵正气、田七，还有后来的心眉和百晓生，他们眼中各有不同的小李探花形象，但在这些江湖人物的口中，他们从来没有提过李寻欢曾经让爱于龙啸云。
但我们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认为江湖人都知道李寻欢让爱的事呢？
——因为孙小红。
孙小红曾经追问过李寻欢与林诗音的感情，而孙小红的身份不但是一个江湖说书人，而且是一个女人，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女人都有很强的好奇心，而且往往守不住秘密。
——江湖上的说书人，会不会为了养家糊口而说一些大众喜闻乐见的情史秘事？
其实，原著当中第一次真正提到李寻欢和林诗音当年情事的人，是林仙儿。
在林仙儿用自己身体交换金丝甲却被李寻欢拒绝的时候，林仙儿说了一句和林诗音、龙啸云有关的话——“李寻欢你不是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你根本就不中用，难怪你未过门的妻子会跟你最好的朋友跑了，我现在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二次还是林仙儿，在冷香小筑，李寻欢正式和林仙儿见面，当时林仙儿解释她前一天强要金丝甲的原因，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龙四哥他早就想为我们拉拢了，这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有些对不起你，抢了你的——”
——在梅花盗事件落幕之后，江湖上真正知道李寻欢让爱的人就是孙小红和林仙儿，而女人知道的事，通常地球人都会知道，对不对？
就因为这样，我们通常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李寻欢因为他当年的让爱行为而广被人知，可事实上，小李飞刀的情节很紧凑，读先生小说的人通常也会爱不释手，只想着一口气把整个故事看完，所以就会造成一些记忆上的遗漏和重叠，也造成了我们对小李飞刀故事的误解。
正因为这样，我在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想借此机会，把那些以为李寻欢让爱是一种矫情的错误说法指出来，但在我的故事里，却始终找不到适宜下笔的空间。
所以，我只好把它放在《后记》，用这个方法，把我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篇后记的尾声，加上一些我对原著的改动。
（五） 蛇足的蛇足
又见长亭。
这一次已是几年之后，这一次，李寻欢要送别的人是阿飞。
这次阿飞要去的地方不再是虚无缥渺的海外仙山，而是长安。
※ ※ ※ ※ ※ ※ ※ ※ ※
“他为什么要去长安？”
“他要去找一个人。”
“谁？林仙儿？”
“据说在长安城最豪华的青楼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女人，特别的美丽，特别的出名。有人说她是林仙儿，但她不承认。”
“我也听说过，听说她每天要换十个男人。”
“莫非阿飞心里还是没有忘记林仙儿，所以他要去找她？”
“不是，他要找的是另外一个林仙儿。”
“哪个林仙儿？”
“在长安城里还有一个最黑暗最卑贱的地方，有一个特别的女人，她也很出名，只不过是出名的可笑。”
“她有什么可笑？”
“因为她说自己是林仙儿，却从来没有人相信她。”
“你真的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是的，阿飞已经不再是那些年的阿飞，他要做的，不是去爱一个不该爱的人，而是去挽救一个人。”
※ ※ ※ ※ ※ ※ ※ ※ ※
长安。
阿飞要见的“林仙儿”正赖在一个肮脏邋遢的酒铺里闹酒喝。
她一点都不美，而且还很丑，丑得可笑。
她的门牙被打掉了两只，还有一只崩了半边角，面上的肌肉松驰，阔大的衣衫也藏不下她的腰，因为她的腰比酒铺里的桶还粗。
她的确不是林仙儿，面目轮廓身形气息都不是，年纪更是大了不少，可她居然涎着脸说：“你不认得我了吗？我就是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你给酒我喝，我给你说说那些年颠倒众生的故事。”
阿飞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他把身上所有的银两放在她的身边，然后转身离去。
他要找的人是林仙儿，不是这个自称林仙儿的人。
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林仙儿，他反而会带走她，哪怕她已经变老变丑。
尽管现在阿飞的心里对林仙儿已经没有爱和欲望，但他还是不希望当年曾经深爱的人变成一个被别人轻贱和侮辱的小丑。
——换了是你，假如你曾经的爱人变得堕落无助，你会是幸灾乐祸，还是希望她重新站起来？
只可惜，这个女人并不是林仙儿，所以阿飞走了。
可是，为什么在阿飞走远之后，那个女人却放下了酒瓶，捂着脸痛哭起来呢？
※ ※ ※ ※ ※ ※ ※ ※ ※
今年是古龙先生驾鹤仙去的第三十三年，在我心中，我一直觉得先生并未离去，他只不过是“玉楼赴召”罢了。
“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唐时，绯衣仙人骑着赤龙，手持太古篆板，宣召李贺上天，为天帝新落成的白玉楼作赋，这就是“玉楼赴召”的典故由来，记载于李商隐的《李贺小传》。
李贺是鬼才，古龙也是，他们都在英年早折，我相信，大概就是因为先生的才华过于出众，被天帝所喜，所以才被召到白云之上，为天上的仙人行文作记吧。
先生的灵魄，也许就在那离恨天忘忧界长驻，饮着琼浆玉液，乐而忘返。
== 完 ==
二零一三年七月
孙小红曾经追问过李寻欢与林诗音的感情，而孙小红的身份不但是一个江湖说书人，而且是一个女人，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女人都有很强的好奇心，而且往往守不住秘密。
——江湖上的说书人，会不会为了养家糊口而说一些大众喜闻乐见的情史秘事？
其实，原著当中第一次真正提到李寻欢和林诗音当年情事的人，是林仙儿。
在林仙儿用自己身体交换金丝甲却被李寻欢拒绝的时候，林仙儿说了一句和林诗音、龙啸云有关的话——“李寻欢你不是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你根本就不中用，难怪你未过门的妻子会跟你最好的朋友跑了，我现在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二次还是林仙儿，在冷香小筑，李寻欢正式和林仙儿见面，当时林仙儿解释她前一天强要金丝甲的原因，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龙四哥他早就想为我们拉拢了，这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有些对不起你，抢了你的——”
——在梅花盗事件落幕之后，江湖上真正知道李寻欢让爱的人就是孙小红和林仙儿，而女人知道的事，通常地球人都会知道，对不对？
就因为这样，我们通常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李寻欢因为他当年的让爱行为而广被人知，可事实上，小李飞刀的情节很紧凑，读先生小说的人通常也会爱不释手，只想着一口气把整个故事看完，所以就会造成一些记忆上的遗漏和重叠，也造成了我们对小李飞刀故事的误解。
正因为这样，我在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想借此机会，把那些以为李寻欢让爱是一种矫情的错误说法指出来，但在我的故事里，却始终找不到适宜下笔的空间。
所以，我只好把它放在《后记》，用这个方法，把我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篇后记的尾声，加上一些我对原著的改动。
（五） 蛇足的蛇足
又见长亭。
这一次已是几年之后，这一次，李寻欢要送别的人是阿飞。
这次阿飞要去的地方不再是虚无缥渺的海外仙山，而是长安。
※ ※ ※ ※ ※ ※ ※ ※ ※
“他为什么要去长安？”
“他要去找一个人。”
“谁？林仙儿？”
“据说在长安城最豪华的青楼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女人，特别的美丽，特别的出名。有人说她是林仙儿，但她不承认。”
“我也听说过，听说她每天要换十个男人。”
“莫非阿飞心里还是没有忘记林仙儿，所以他要去找她？”
“不是，他要找的是另外一个林仙儿。”
“哪个林仙儿？”
“在长安城里还有一个最黑暗最卑贱的地方，有一个特别的女人，她也很出名，只不过是出名的可笑。”
“她有什么可笑？”
“因为她说自己是林仙儿，却从来没有人相信她。”
“你真的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是的，阿飞已经不再是那些年的阿飞，他要做的，不是去爱一个不该爱的人，而是去挽救一个人。”
※ ※ ※ ※ ※ ※ ※ ※ ※
长安。
阿飞要见的“林仙儿”正赖在一个肮脏邋遢的酒铺里闹酒喝。
她一点都不美，而且还很丑，丑得可笑。
她的门牙被打掉了两只，还有一只崩了半边角，面上的肌肉松驰，阔大的衣衫也藏不下她的腰，因为她的腰比酒铺里的桶还粗。
她的确不是林仙儿，面目轮廓身形气息都不是，年纪更是大了不少，可她居然涎着脸说：“你不认得我了吗？我就是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你给酒我喝，我给你说说那些年颠倒众生的故事。”
阿飞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他把身上所有的银两放在她的身边，然后转身离去。
他要找的人是林仙儿，不是这个自称林仙儿的人。
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林仙儿，他反而会带走她，哪怕她已经变老变丑。
尽管现在阿飞的心里对林仙儿已经没有爱和欲望，但他还是不希望当年曾经深爱的人变成一个被别人轻贱和侮辱的小丑。
——换了是你，假如你曾经的爱人变得堕落无助，你会是幸灾乐祸，还是希望她重新站起来？
只可惜，这个女人并不是林仙儿，所以阿飞走了。
可是，为什么在阿飞走远之后，那个女人却放下了酒瓶，捂着脸痛哭起来呢？
※ ※ ※ ※ ※ ※ ※ ※ ※
今年是古龙先生驾鹤仙去的第三十三年，在我心中，我一直觉得先生并未离去，他只不过是“玉楼赴召”罢了。
“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唐时，绯衣仙人骑着赤龙，手持太古篆板，宣召李贺上天，为天帝新落成的白玉楼作赋，这就是“玉楼赴召”的典故由来，记载于李商隐的《李贺小传》。
李贺是鬼才，古龙也是，他们都在英年早折，我相信，大概就是因为先生的才华过于出众，被天帝所喜，所以才被召到白云之上，为天上的仙人行文作记吧。
先生的灵魄，也许就在那离恨天忘忧界长驻，饮着琼浆玉液，乐而忘返。
== 完 ==
二零一三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