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搜查会议开启新的一天，同样带给人更糟糕的心情。
案情并无进展，千岁千里下落不明。
心神不宁，手塚合上了文件夹，走到跡部的办公桌前。
入目一幕更惊！
跡部合上书，掩藏住那条银色的书签。对那纸的纹理再熟悉不过，手塚当然立刻判断出来那是什么。丹纳曼小雪茄，当这个名词蹦上心头的时候手塚还是被情绪支配了，再也不想用可能是巧合来推翻它。永远记得这种味道，在那个充满和风味道的别墅里，除了木头的香气便是时常萦绕的丹纳曼小雪茄气味。之所以会那么深刻，一个因为是自己年幼，不知天高地厚地首次接触罪案，也是从那时开始明白灰是什么颜色；另一个就是因为遇到了那个人。在青春最朦胧的时期里，所有的一切本该是美好的，碰触他桀骜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除了负罪感还是负罪感。那样的分别，手塚觉得自己永远走不出那个阴影，直到千岁千里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告诉他无需放弃，那也是你的人生，你完全可以带着这一切继续前行。手塚真的照着做了，所以他才有机会遇上跡部景吾，可如今看来一切并不是上帝的眷顾，说不定反而是撒旦的预谋，试验一下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早点下地狱。
“手塚。”橘突然的出现，打断了这一切，他看着手塚表情是从未有的严肃。
一时间，手塚真的很期待他会说：千岁平安无事了，然而并没有。
“找到了连环杀手。”橘的脸色很黑，眉毛缩短了皱在一起，看模样是根本不准备相信这件事。
手塚一瞬间被橘的表情吓到了。 “谁？”
橘摇了摇头。“仓田高，大阪人士，职业是理发师。”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手塚心中更是疑惑了，一方面对于突然破案感到奇怪，另一方面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橘的表情如此愁云惨淡。“怎么发现的？”
“去问问发现他的同僚吧，你和他也很熟悉。”橘侧过身子，想和手塚、跡部一起前去。
“为什么你表现得这么低落？”手塚反而先去追问橘的状态。
橘吃了一惊，看着手塚说：“不，没什么，和案件完全没有关系。”
“好，无论什么，别被它完全牵着走，这样不像橘桔平了。”手塚安慰橘了一句，他觉得既然橘不想说，那么自己唯有尊重他而已。
跡部倒是一直没说话，察觉到的那一丝不足以说明什么。

手塚并不没有去想同僚是谁，等到看见的时候也不由得脸沉了下来。笔录是大石做的，他一看见手塚过来了连忙上前几步，拦住手塚说：“笔录已经做完了，我马上拿给你看。”
手塚木木地站着，身体已经被大石拉动，正准备转身，忽然听到那位同僚叫自己，声音依然是那么可恶。
“手塚——警部——这么久不见了，都不和我这个前辈打声招呼么？”
跡部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可不用特意去调查，整个警视厅乃至警察厅，估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前面这个人叫做武居健史，他是四系原主任，当年大和升职的时候，武居以为系长之位顺理成章是自己的，但没想到却是手塚破格提早升为警部，成为四系长。武居心生不满，出任务的时候故意撞到手塚，害得他左臂手筋拉伤，结果不巧的是那日碰上悍匪，不禁被其逃脱，手塚更是险些丧命。于是武居被降到交通课去做普通的巡查，这段丑闻也似乎到此为止，直到今天。
向前一步，跡部走到手塚前面。“警例并没有规定和无关人士还需要招手，嗯？”
“你是什么人？”武居健史立刻竖起眉毛表示愤怒。
“啊，连上司都不认识，真是可惜你无法再降职了，否则又有机会换个新工作环境了。”跡部甚至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低俗，和这种人打嘴仗。
大石见到情况不好也知道手塚出声只会更糟，于是他连忙上去一步说：“武居巡查，你们系长刚刚还催促你回去呢？”
“嗯？大石，你还是这么没主见，懦弱！”武居知道大石说的是实话，也没阻止大石推着自己的身体前行。
菊丸挠着头走过来，吐了一下舌头。“手塚，你没事吧？”
“没事，武居是怎么发现仓田高是凶手的？”说实话，手塚现在对这个发现有点更加不信任。
“事情是这样的，今早仓田高去便利店买东西，忘了钱包，店员追出来还给他，正好武居巡视到那里。于是他便替店员去追，结果仓田高越叫越跑，后来武居发现他钱包里有租约，便上门去送钱包了。”菊丸说着抽出来一叠照片给手塚。“于是又发现了这些，全都是连环凶杀案的作案细节，然后就报告上级，通知我们了呐——”
手塚低头察看照片，怪不得大家都会这么推论，照片确实足够说明一切了。那些在死者活着时候的偷拍照片、作案环境照片，看来凶手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大和管理官已经申请通缉令了。”小石川健二郎也走了过来。

§3.19


跡部回到四系办公室的时候，大家正好都在看仓田高拍的照片。刚才大概看了一眼，跡部不是很有兴趣，他直接走到手塚面前问：“你心中似乎还有什么疑问没有解开，嗯？”
“是。”手塚淡淡地应了一句，显得心事重重。“我一直觉得杀害川北早江的是另有其人，如果前三位死者的确是仓田高杀的，那么就还有一名凶手没有浮出水面。”
“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跡部盯着手塚看，似乎期待从中得到不一样的东西。
呼出沉重的一口气，手塚无法正确回答这个问题。
“你害怕另一个凶手就是千岁千里，啊嗯？”跡部还是那副傲慢的态度，居高临下地看着手塚，得到满意的表情后才继续说：“告诉你，千岁千里绝不是凶手，这是本大爷说的。”
手塚抬起头来看跡部，满满的信心让手塚为之一振，抿出来一个笑容。
两人渐入佳境的谈话被河村突然的一声怒吼打断了。“诶，真的是这样么，那快让我们一起燃烧吧！”
站起来，手塚和跡部走了过去，正好听到大石发问。“不二，你确定吗？”
“是。虽然我只是业余的摄影爱好者，但是也能看出来这几张照片摄影者拍的不是川北早江，想拍的是这个人。”说着，不二的指尖点在照片的一个位置上，紫色长裙，波浪卷发，性感无敌，被誉为新时代偶像，有着曙光女神之称的她。
“纲岛美摩子！”
手塚没有再多言，马上对大石说：“立刻通知搜查本部的人。”
“是。”大石自然没有异议。
“桃城，越前，你俩立刻去联系纲岛美摩子本人。”
“是。”
手塚没再多说什么，穿上外套准备出去。
“系长，你去哪里？”叫住手塚的竟然是乾。

§3.20


杂乱无章的是阳光，金灿灿的阳光。一缕一缕的金线编织成一件外衣，罩在每个人的身上，这是最华丽的套装。
手塚把千岁千里所在的位置告诉了橘，橘带着几名警员迅速赶到，又把受了轻伤的千岁千里送到医院救治。千岁昏迷着，得到消息的美由纪和橘杏也立刻前往医院看望。千岁醒后的笔录是小石川健二郎做的，在搜查会议上他也主动提出依然保留千岁千里是犯罪嫌疑人的可能性。
“两地距离如此之远，若要上述推论成立，除非有证据表明凶手还有第三人，啊嗯？”跡部表情凝重，一寸不让地占领攻击之地。
小石川健二郎噤声，金色小春却不肯善罢甘休。“呀，虽然跡部警官讲的慷概激昂很帅的样子，不过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啊。纲岛美摩子描述凶手的特征很符合千岁千里的形象，她遇袭和发现千岁千里的时间间隔足有1个半小时，你又不能说其中没有办法办到。”
一氏裕次凑到金色小春旁边，也眉飞色舞地说：“是这样呢。此次刚到美摩子遇袭案明显细致度不如以往，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正好是千岁千里被发现的时候，这便是他的目的，洗清自己的嫌疑。”
“时间是否足够尚不知道，现在做这样的推测未免太早了。”跡部抬眼看了一氏裕次一眼，像是蛮不在乎，可言语上却不是这样。
“咳。”手塚实在没办法了，轻轻咳嗽了一声。“现在证据还没有搜集全，每个推论都可以保留。我和橘都与千岁有私交，所以这条线还是要麻烦小石川警部了。”
“却之不恭。”小石川健二郎显得没有什么特殊意见。
手塚和跡部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手塚对于跡部刚才的表现有些犹豫，正准备开口询问，橘忽然从后面撞上来。

“乾，辛苦了。”手塚走上前去难得的称赞乾。“放你半天假回去休息，还有，下回再有这样的想法和科搜研一起合作比较好。”
“啊……”乾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手塚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哈哈。”大家哄堂大笑，菊丸边笑边拍着乾说：“乾真是爱逞威风啊，明明人家科搜研才是专业的。”
“科搜研很忙，绝对不会做的这么快……”大石想让乾好过一点。
跡部没什么心思融入进去，而大家的笑声也被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打断了。来到四系的这个人平日里总是以温顺见常，可他笑眯眯的样子已经叫人闻风丧胆，自从他担任警视厅的检察官来，大家都如履薄冰不敢做任何越矩之事。他便是史上最年少警视厅检察官——幸村精市，用任何带刺的美丽花朵来形容他都不足够，花的刺只是扎手而不伤人，可他却有着伤人的利器，令人望而却步。
幸村精市一出现，所有人都噤声了，这位绝对是警视厅每个部门的不速之客。
并不在意这些，幸村微笑着走到跡部面前，平和地说：“跡部警部补，我接到内报说你在处理这件连环凶杀案时有失公允，因此你从现在开始将接受内部调查。”
“啊，这也是本大爷的分内之事。”跡部欲笑欲不笑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据说幸村警官的摩卡咖啡冲得不错。”
“过奖了。”幸村默默回敬。
“不过——本大爷向来只喝蓝山咖啡，哈？”性感的尾音上挑，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跡部火力全开。


TBC

§3.22


黑色侵入时间，浓墨重彩，声色犬马。
洗过浮华，戴上更丰富的面具。
跡部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开灯，黄色的光总是散发着暖意。走进来，手塚用手按着胃部正好走出来。
“我回来了。”跡部对能有这样的画面稍微有些开心。
“欢迎回家。”手塚似乎说得漫不经心，手上更加用力，皱眉加深。
“胃又疼？”
“有点。”手塚说着去厨房倒开水，一股苦香四溢而出，跡部马上大声发问。“你现在竟然要喝黑咖啡，哈？”
“没关系，我今晚要开通宵研究案情。”背对着跡部，手塚慢慢说话，声音不是很有底气。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跡部发怒了，一步走上去端起咖啡杯泼进水槽中。
“无理取闹。”手塚给了一个不严厉的评价。
“胃疼喝什么黑咖啡，案子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嗯？”跡部盯着水槽中的咖啡渍，眼神有些发直。
手塚没想到跡部说出这个理由，看着跡部，从他手里拿过咖啡杯说：“有兴趣陪我喝杯牛奶吗？”
“不。”跡部恢复常态，妙目一扫。“本大爷还没吃饭呢，你就这么对待你男朋友，谋杀亲夫，嗯？”
“你想吃什么？”手塚毫不推拒，伸手去拿围裙系上，直接准备开火了。
“喂，你没事吧？”跡部似乎被吓到了，一下抓住手塚的手腕，说：“你平常可没这么听话……”
“做了亏心事，想给你弥补。”手塚看着跡部的眼睛，眼瞳内如平面的胡泊，丝毫没有涟漪。
一时间，跡部脑中只听到万马奔腾的杂乱声，心也乱了，完全不知道手塚此话是真是假。等着有点理清头绪，口舌又开始不争气，慢吞吞地说：“等这个案子结束了，一起去旅行吧，嗯？”
手塚眨了一下眼睛。“去哪里？”
“有你的地方，哈？”跡部手上一带，把手塚拉近怀里，搂住他的腰。“本大爷说了很厉害的话吧，啊嗯？”

“今天的内部调查怎么样？”手塚贴在跡部的耳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煞风景啊，手塚！”跡部知道工作状态又来了，推开手塚，靠在橱台边。“今天本大爷想说的是关于仓田高的，哈？”
“你审讯仓田高了？”手塚确实没有想到。
“你只听结果就好了。”跡部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仓田高绝对有从犯，而且那名从犯还是教唆类从犯。仓田高之所以对此缄口不言，是因为他指望那个人去帮他完成他的实验。”
“论坛上的那个实验？”
“应该是。”
“那个从犯会亲自动手吗？”
“是的，在我们确定千岁千里是凶犯之一的时候。”跡部抱着手臂笑。“不过有些因素会改变计划。从既定的凶案来看，凶犯并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他的心思缜密建立在一定的冲动上面，包括作案间隔的无规律缩短。他越来越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一旦得到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实行。”
“他会再对纲岛美摩子动手？”
“从他目前处于有利位置的形势来看，他享受掌控一切，但没有偏执特征表现出来。”跡部昂起头，高调宣布。“本大爷认为，他的目标绝对是另有其人。”
手塚这次没有马上出言询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吃过金币巧克力吗？”
“丹生堂的，哈？”
“是。无论外表做的多么精致、仿真，里面仍然是巧克力。”
“你是想说虽然外表看上去是金币，但即使做的和真的一样，不打开也不会知道里面其实是巧克力。”
“所以我们可以拿捏一下。”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哈？”
“嗯，早点休息，搜查会议之前我们去见大和警视。”
“好。”情难自禁，跡部俯身亲了下手塚的耳朵。明明是宠溺，明明是温柔，最后又变了味道，伸出舌尖沿着耳廓滑下，舔了一下耳洞。
不自主，身上打了一个激灵，可表面上手塚没什么回应，不鼓励也不拒绝，拍了拍跡部的肩膀，说：“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

“本大爷来解决，啊嗯？”跡部十分平和地看着手塚，眼神里不再有那种咄咄逼人。
手塚有些犹豫，闪烁的眼神是从未流露出的惊慌。跡部触动了，他伸手拉过手塚入怀，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就这一次，听本大爷的话，不要再逞强。”
“你说得对，我可能无法完全客观思考。”最后，手塚还是小声答应了。
手塚和美由纪陪在橘杏的身边，处理着橘的后事。将双拳握出血来的橘杏，咬着牙就是不肯哭出来。
跡部重新审讯了仓田高。
“纲岛美摩子并不在你的杀人计划里吧，是魔碗提出来的吗？”
“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么完美的计划当然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哎呀，可惜你的实验永远不能结束了。”
仓田高笑着看跡部，一副并不相信的模样。
“你知道么，魔碗被抓了，在他准备杀龙崎樱乃的时候，所以说龙崎樱乃并没有死。”
“跡部警官，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你还会来见我吗？”
“的确很聪明，只不过你猜对了一半，其实本大爷也是在完成自己的实验，看一看崩溃的人会怎么样。你想知道魔碗的真实身份吗，哈？”
“不，我并不想知道。”
“你会感兴趣的，当你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跡部十分注意仓田高的表情变化，看见他有了明显的动摇。“他就是纲岛美摩子，你现在是否还觉得你的实验可以完成，哈哈。”
仓田高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厉声说：“你想骗我！”
“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魔碗要用杀纲岛美摩子来转移视线，嫁祸给千岁千里，哈？”
仓田高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双拳紧紧握住。“哼，贱女人！竟然破坏了我伟大的计划。”
跡部知道这条鱼已经上钩了，所以越来越不急着收网，还是多带着他转两圈好了，这样可以消耗下他剩余的精力，筋疲力尽的死去不是更好么。

“但是无论他们杀了多少个人，甚至是麻木了，也绝对不会忘记他杀的第一个。”跡部别有深意地说着，亮出早已准备好的王牌，纲岛美摩子母亲生前的那一张照片，虽然是证件照，可是那种明媚的风华却依旧存在。
纲岛美摩子的脸色瞬间就改变了，松弛的眼部肌肉，微微张开的双唇，正如她此时跳动不已的心脏。
“有一个小女孩，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虽然清贫，她却不以为意，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也理应获得最好的。她十分努力，在学校无论学习、体育、人缘都是最棒的。直到一个女生的出现，虽然有些地方不如她，可是完胜她的却是家世。女孩暗暗咬牙一定要超过她，也是在这时候，机缘巧合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竟然是富家人的私生女，于是她萌生做上千金小姐的想法，苦苦哀求她的母亲，却被母亲拒绝了。”
纲岛美摩子的眼神开始出现涣散，显然她是十分在意这件事的。
故事是从零星片段中串联起来的，对于它的完全正确性，其实手塚和跡部并不能够保证，唯有看着纲岛美摩子的脸色讲故事。
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跡部故意用偏袒她的角度来说话。“然而让她世界崩塌的是她发现母亲是有情人的，沉溺在qing欲中的表现令女孩愤怒，她意识到毁了自己的，让自己完美玷污的竟然是这个女人！”
握紧了双拳，眉毛下垂，前额紧皱，眼睑和嘴唇绷紧，纲岛美摩子当时的恨意又再次在心中生起。

“对了，手塚，有件事一直没时间和你说。”千岁看向手塚，目光如炬，手塚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失踪的时候，抓住我的人，尽管他们的盘问很有技巧，问了我许多没有关系的问题。可是我还是知道他们真正想问的是关于你的心理数据，你心理存在的缺口是什么。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针对你来的。”千岁此时看着手塚的眼神很平静，大概是再也波澜不起来的情绪吧。“你要小心。”
“我知道了。”手塚一面应承着千岁，一面去注意了大石的反应。
千岁送两人到医院门口，然后回去了。大石也终于有机会开口，他看着手塚说：“你那时候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吧。”
准备解释，却又无从说起，手塚还是保持了沉默。
给了一个笑容，大石显示自己其实并不介意。“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理由。不过我还是不放心，我拜托小林月桂去查了跡部，他果然不简单，他是冰帝会社会长。还有，关于冰帝会社的资料在这里。”
大石伸手递给手塚一份蓝色的文件夹，没什么迟疑，手塚接了过来。
“你知道跡部是谁了吗？”大石试探性地问。
“不。”手塚一口拒绝，如此干脆，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心中是这样不希望猜测为真。
这是第一次，手塚感到自己的心首先败下阵来。
来到仙都料理店，手塚买了一盒油豆腐寿司带回家。
不二由美子的笑容还是那么美丽，她看着手塚说：“只要一盒吗，这么晚吃油豆腐寿司可不大好哦。”
“没事。”手塚拿着寿司盒在路边买了一杯热巧克力。

星空夜，温柔风，熟悉的路。
开了门，手塚放下东西，发现跡部还没有回来。坐在桌子旁，边吃边等，手塚也打开了蓝色的文件夹。可以说没有收获，冰帝百货会社对于手塚是一个崭新的故事，完美的档案，找不到一丝纰漏。
听完终审又回冰帝开了半天会议，跡部也是身心疲累，他没有想到的是回来的第一眼便能看到手塚坐在餐桌旁，等自己。
“啊，还没休息？”跡部一挑眉，看样子心情不错。
“上次拜托柳莲二查了六角会社的账务，这不马上就要投桃报李。”手塚看着跡部，故意控制脸部的肌肉丝毫不动弹。
可惜跡部立刻看到了端倪，他凑上去说：“什么案子？”
“冰帝百货会社，他怀疑这和暴力团伙有关系，希望我查一下。”手塚也知道瞒不了跡部，索性直截了当。
“哈？”跡部很自然地勾了唇角。“这不关四系的事情吧，应该去找真田啊。”
“他怀疑的是一个早期的暴力团伙，因此他想拜托我去问问爷爷。”手塚一步一步将目标引到关键之处。
跡部终于知道了，自己期盼这一刻到来时的心情，他走上前去，伸手触碰手塚的脸。
手塚被跡部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想过跡部会在准备摊牌的时候触碰自己，下意识地就躲开了。
跡部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就像往事浇灌了心头一般。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热巧克力，跡部慢慢开口。“这是为本大爷准备的吗，啊嗯？”
“不。”手塚也情不自禁地盯着浓厚的热巧克力看。“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你不是不喝热巧克力吗，啊？”跡部保持笑容，一直端详着手塚的表情。
“不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总有放低的时候。”说得意味深长，手塚又想起他人生中的第一杯热巧克力，浓郁芳香，浑身散发出温暖的诱人味道。
趁手塚失神的时候，跡部凑了上去，含住手塚的唇狠狠地吸允了一番。足够深的吻，几乎全部含在口中，心里满足了才慢慢推开。盯着自己的杰作，鲜红微肿的嘴唇，跡部从未有的，笑得满意且有一丝幽怨。“味道永远那么好，嗯？”
“和十年前比呢，嗯？”手塚冰冷的声音瞬间让跡部回到现实，无论如何不要在手塚面前得意忘形，怎么跡部刚刚就忘记了这最关键的一点呢。后背被冷汗浸湿，这是从未有想到过的狼狈，跡部甚至有了些局促不安，无数次预演的彩排，此时在手塚咄咄逼人的眼神里全部化为乌有。


TBC

§3.27


“哈哈！”跡部仰天大笑，直不起腰来，最后才定睛看着手塚说：“你在说什么笑话吗，啊？”
“我以为你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榊斗一！”手塚这回没有再退让的意思了。
“本大爷就知道刚才那是吻你的最好机会，哈？”跡部依旧是玩世不恭，没有被揭穿的觉悟。“本大爷可真够伤心的，给了你那么多提示，你竟然这时候才确定本大爷是谁。这么急于对跡部景吾投怀送抱，忘了你的男人是谁了么，嗯？”
“本末倒置的本领你倒是学得不错。”眉毛下压，全脸肌肉紧绷，一切都显示手塚正在盛怒之下。不过忽然拉下的眉毛和眼角又出卖了他，让跡部一眼看穿手塚，他还是依然那样心口不一呢。
终于有信心，张开双臂，跡部露出宠溺的笑容。“不欢迎本大爷回来么，哈？在你失明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想亲眼看见本大爷对你笑么。”
手塚的呼吸有一点乱了，他盯着那个怀抱，和诱惑做着斗争。不过理智很快占了上风，他意识到跡部这次归来绝不是什么简单的理由。微微侧过来身子，保持警惕的模样让跡部也不得不小心应对起来。
“十年前你决定结束一切的时候，就不应该准备回来。”手塚心中的确满是怨气，他想质问跡部为何隐瞒事实如此之久，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思念与呼唤都十分强烈，然而手塚却从未做过迎接跡部回归的准备。
“我们俩要追究谁错的多对的少，哈？”跡部扬起下巴，不甘示弱。
“那你既然十年前故意假死骗世，现在又重新出现是什么意思？”手塚咄咄相逼，他想起了跡部重归后的示爱，现在让自己如此痛心，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哼！”跡部冷眼看手塚，轻蔑之意全部涌现而出。“为了还我父亲一个公道，为了还出云组一个公道，为了还为出云组牺牲的兄弟一个公道，为了让钻法律空隙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什么意思？”手塚带有试探性的询问，同样也为自己装上防御性的铠甲。
“你会相信本大爷，哈？”跡部的话中竟然有些自嘲的语气。
“只要你说得在情理之中。”手塚的眼神是极为坚定的，他心中盼望的何尝不是一个机会，算是弥补也好，算是重圆也好，总之自己割舍不下。

手塚的眼神十分冰冷，放射出的寒光足够刺伤跡部。“你是准备毁了我吗？”
“本大爷还有这个机会吗，嗯？”跡部一挑眉，显然并不惧怕手塚真的生气。
看了看跡部，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跡部，我需要时间。”近乎请求的语气。
即使无数次午夜梦回，跡部就是从来也没想过手塚会对自己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不，本大爷这次不会再放手了。”突如其来，此时跡部满脑只有这一个想法。
“你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吧。”手塚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跡部，也同样直言不讳。“我和你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不争朝夕，多给彼此一点时间。”
真的不舍得再放手，跡部用双臂圈住手塚的肩膀。“好，本大爷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本大爷，无论考虑什么的时候都不要忘了为你自己想一想。”
“好。”手塚答应着，一时眷恋着怀抱竟然用头蹭了蹭。
手塚的动作极大地刺激了跡部，他收紧了手臂，恍然入梦。
轻轻、慢慢拨开跡部的怀抱，手塚沉稳地走向楼梯，留给跡部的是那个纤薄背影，像是最后支离破碎的柱子，风雨中屹立不倒，却也摇摇欲坠。


TBC

心灵的良药，已经上锁的区域，保管钥匙的是否正是锁头制作者。
满载的回忆，以及残留的习惯和物品。
而跡部却又是一夜无眠，转过来的椅子，面对着窗户，盯着天际逐渐发白、变凉。
丹纳曼雪茄像是中了烟瘾般抽了一盒，跡部心里清楚自己的状况有多么糟糕。最开始，为什么要欺骗自己是为了复仇而回来呢？
洗刷冤屈之后呢？
亲手逮捕之后呢？
如果是手塚国光便没有问题吧，他不是一直站在正义的一侧么，所以其实本大爷和他并没有直接的冲突。
然而问题又是什么，怎么偏偏绕不出去。
全然没有料中的是，现在的情况。
不能去找他，不能再解释清楚，自己欠他一段时间去思考，而他欠本大爷一个答复。
本来以为自己很有信心，运筹帷幄，猜中他最后的决定。
可没有告诉自己，原来等待的结果是如此痛苦、焦虑和漫长……
又深吸了一口烟，等着红而温暖的光照在自己的肩膀上才站起来，穿上西装外套，准备出发。


TBC

§4.3


空旷的大堂，拐角的部分才有电梯，转过身的瞬间看到熟悉的背影。
手塚已经站立在电梯前，并且只有他一人。
凡是退缩都不属于跡部景吾，向前一步，并排立在手塚身边。
没有转过头，两人都只是等着电梯，这几十秒却像一天那么漫长。
叮！电梯到了。
两人同时向前，肩蹭着肩，用挤进去的方式一同进入。分立在电梯四方的两角，却因为刚才身体的轻微摩擦而有了开口的欲望。
只不过晚了一步，在电梯门准备合上的刹那，一只手伸进来。
“等一下！”
电梯门向两边移开，来人见到手塚和跡部也愣了一下。非常巧合的，正好是桃城。他还斜挎着包，西装有一个纽扣扣错了，头发十分凌乱。
“系长，主任……”桃城摸了摸后脑勺，迈进来，然后大声说：“早上好！”
跡部和手塚都有些吃惊，手塚沉声回了一句“早上好”，接着两人再也没有出声的意思。这难为了桃城，他觉得电梯里就像地狱般，从未有的恐怖，气氛非比寻常。
一抵达目的地，桃城恨不得小跑出去，远离此地。
到了办公室，桃城马上搓着手呼出一口气。“到了啊，真是太好了。”
“真是个笨蛋！”海堂蔑视地看了桃城一眼。
“蝮蛇，大早上就想和我吵架。”桃城咬牙切齿地瞪向海堂。
司空见惯，无人理会。
可惜架还没打起来，手塚和跡部便一前一后到了。
大石抬头看了一眼手塚和跡部，没多说什么。
“大石，还没确认死者身份吗？”
“暂时没有。”
“鉴识课那边有什么发现？”
“还没收到报告。”
手塚停顿了一下，才说：“大石，你和我一起去趟白石监察医那里。”
“嗯？”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手塚，跡部却例外，他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未出一声。
“是。”大石的表情没有过多变化。

解剖已经完成，白石坐在办公桌前喝糖水，远山坐在他对面吃着汉堡。
“白石监察医，他们来了！”远山吞咽着食物，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白石将文件递给手塚。“死者生前和人发生殴斗，手臂、胸前、腹部有多处挫伤，致命伤是腹部中的一刀，一刀致命，刺碎脾脏。凶刀长375px，宽112.5px，薄刃，接近家用水果刀。随后死者被转移，单从手臂还有背部形成的尸斑来看，尸体明显有被移动的痕迹，最后被从高处抛落，头部受到重创，全身粉碎性骨折。”
“听起来并不像有预谋地杀人。”大石很快下了判断。
“很抱歉，那可不是我的职责。”白石又喝了一口咖啡，随即举杯对远山说：“绝对——这家摩卡真的很不错。”
“街头咖啡？”大石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把纸杯咖啡倒入咖啡杯里喝，难道会别有风味？
手塚一直在翻文件，没有答话。
白石却突然转过身子对着手塚，很认真地说：“手塚警部，有兴趣谈点私事吗？”
“请讲！”放下文件夹，手塚看向白石。
“不介意别人知道？”白石直言不讳。
“没问题。”甚至没有侧目，手塚的眼神一直保持平视。
“这份便是你拜托我调查的结果，不过后续我还在跟进。”白石脸上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严肃。
“谢谢。”手塚没有打开文件的意思，收到好直接放进随身的包里。
关于冰帝，关于跡部，是否还会有新资料出现？
跡部对此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跡部景吾和冰帝百货会社的背景完全是干干净净的，否则他俩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正所谓狡兔三窟，父亲当年在准备这条退路的时候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怎么就会轻易露出破绽。

§4.4


确认死者身份为千吹会社前职员这件事，菊丸第一时间告诉大石了。不过菊丸倒是觉得这其实是跡部的意思，从他没有反对声音就可以确定。手塚没什么个人情绪在里面，立刻安排大家分头调查，务求全方位各角度展开调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午餐是例行的便当，大石买回来放在手塚的桌子上。推了一下文件，手塚的眼神不自觉便飘到白石给自己的档案上，会有新内容吗？当局者迷，人总是在这种时候存在侥幸心理，随手翻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一鼓作气拿过来直接阅读。意料之中，完美的背景，没有丝毫纰漏，手塚甚至可以设想到榊太郎是如何老谋深算，走下这样的一局。25年前冰帝会社突然接受了一笔大款项注资，开源、改革、扩建，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的。预想榊太郎是在跡部即将出生的时候便开始找寻这样一条退路了，其中的手段，光明与否都已经无从考证。冰帝会社从制造业转变为零售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手塚对于跡部虚假的档案并不是很有兴趣，他更想知道的是跡部的决心，冰帝是否是一个彻头彻尾清清白白的会社。
白石提供的档案所给出的答案是：冰帝会社是一个成功的会社，而跡部景吾是一个干净的商人。
手塚决定选择相信。从头想了一下，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欺骗，开始是自己骗他，之后是他骗自己。而依照跡部的性格，他若是肯这样明示自己的身份，其中的深意也并不难猜。
“手塚，手塚？”大石再次用手推了推手塚，满脸疑虑。
“啊，什么事？”手塚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大石。
“你……真的没事吗？”大石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了，试探性地询问。
“没事。”手塚下意识地回答，接着又反问大石。“你刚才叫我，有什么事情？”
“柳生打电话过来，让你去一趟，说是有新的发现。”如实回答，大石不再追问上个问题。
“我知道了。”手塚立刻站起来，切换工作模式，换上镇定自若的面孔，准备出发。
大石却依然怔着，站在原地看手塚的背影，不知怎么又开口叫住了手塚。
“手塚！”
手塚回过头来，却没有想到看见的是鼓着腮帮子的大石，自己也不禁皱了下眉头。“什么？”
“偶尔也请信任一下我吧，想去做什么便去做吧，想和跡部在一起就去说啊，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大石说着说着低下头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只是拜托你，千万不要再难为自己了。”
“千岁告诉你什么了吗？”手塚反应迅速，立刻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自己猜的……”大石说着握紧了双拳，视线却不和手塚对碰。
“是小林月桂吧。”手塚的情绪没有起伏，单纯地叙述而已。
“你怎么知道？”大石大吃一惊。
手塚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放在了大石的肩膀上，诚恳地说：“没问题，千岁早就批准我不用接受治疗，我现在是完全彻底的健康。至于跡部的事，我已经有了决定，我是不会难为自己的。”
“你一定要小心跡部，小林月桂都猜不透他。”
“没事，我知道。”

手塚放弃这个话题，直奔鉴识课，大石自然也只好跟上去。
迎接两人的首先是仁王，招牌式的笑容挂在脸上。“噗哩，离真相越近便越是看不清了哦。”
大石看了仁王一眼，心里更是摸不准情况了。
柳生坐着转椅转了过来，面对手塚和大石，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我们发现了这个！”
“什么？”
“聚酰胺纤维、涤纶、晴纶、丙纶。”柳生站了起来，走向二人，继续说：“也就是我们常说的P.P，在里面还发现了导电丝，因此在亚久津仁身上发现的这个应该是地毯纤维。”
手塚捏着证物袋的时候，眉头锁得更紧了，眼中不自觉地就放出一道利光，令人招架不住。
“尼龙地毯啊，年华大厦有吗？”
柳生摆弄了几下电脑说：“像这种廉价地毯随处可见，不过我们采集了年华大厦的地毯样板，发现和这个完全不符合。”
“凶手为了转移警方注意力，试图用远弃尸体的方式来掩人耳目，顺理成章。不过——”手塚又看向柳生说：“不是还有啤酒罐吗？”
“并没有什么指向性，残留在啤酒罐上的DNA是属于亚久津仁的。”
不知为什么，似乎对柳生的解释不满意，总之手塚依然觉得其中有什么关键被大家忽略了。偏偏仅是限于这样一种感觉，无法彻底在脑海中贯彻清楚。
是因为什么原因选中了年华大厦？

只有这一点是非常好的，全神贯注在案件上，私人的繁杂都可以暂且压缩在心中的一个角落。
回到四系，等着手塚和大石的是一个意外。整个警视厅，谁都不会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而感到一丝愉悦。微笑的背后往往隐藏着魔鬼，而内心驻扎的天使又舍不得离去，当人生充满矛盾，总需要另一种力量来平衡。手持着天平的忒弥斯，必须蒙上双眼为求公正，真正付出人生的是他，警视厅检察官——幸村精市。
“早上好，手塚警部，大石巡查部长。”幸村的声音很轻，很柔，配合着他的笑容，完全是最温和有礼的面貌。
“已经下午了，幸村检察官。”手塚侧了下身子，不冷不淡地回答。
不以为意，幸村指了指办公桌的便当，说：“可惜你们还没有吃午餐，对你们来说自然还是上午。”
“诶？”大石吃惊了一下，他被幸村的歪理邪说吓到了。
手塚并不在意，开门见山。“幸村检察官有什么事情？”
“公事。”幸村做出欣赏的态度，用手点了一下取调室。
手塚的脸色沉了一下，便转身要向取调室走过去。
“等一下！”大石有些着急了，他当然知道警察和检察官谈公事，绝对是十分糟糕的事情。
“没问题的。”手塚非常肯定地回答，接着便和一直微笑的幸村走进了连一个窗户都没有的小屋——取调室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