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照顾好你自己。”盖聂挥剑迎战前，把话丢给卫庄。
“罗嗦。”卫庄念叨道，剑越来越狠，他想快点把挡在面前的十二个三脚猫刺客给解决，因为盖聂的伤看上去不轻松。
剑与剑激烈碰撞又停止，黑衣刺客对盖聂紧逼后避开交战，不等盖聂喘息又紧逼上来，然后又避开，反反复复多次。盖聂感到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流动，知道黑衣刺客已改变了策略，不再硬碰，想利用他的伤势慢慢把他耗尽。再多几次交手后，盖聂挥剑软慢下来，黑衣刺客挥剑来时，盖聂阻挡的力气越来越弱。黑衣刺客终于找到机会，没有再躲避。
十二个剑客被卫庄解决了九个，卫庄被剩余的缠斗弄得恼怒，但不敢再大意。眼前，又浮现一个月前家中的一幕，一群群刺客闯进他家中……月光中，卫庄愤怒的眼神闪过血红色，剑变得更不留情。卫庄完事后，见盖聂的形势已相当不妙，盖聂的剑横向抵挡着黑衣刺客劈下的剑锋，盖聂身体后仰，貌似快顶不住了。而黑衣刺客冷漠的眼睛一丝兴奋，身体已随着胜利不自觉的向前倾。卫庄想上前帮忙，不过……
盖聂突然侧身转动，右手弃剑，黑衣刺客反而失去平衡，盖聂避开攻击，翻身低跃，同时剑又回到左手上，黑衣刺客失衡的瞬间，盖聂已翻身到黑衣刺客身后，一剑划过，鲜血飞溅，黑衣刺客没有再站稳的机会，背部重创倒地。
黑衣刺客不甘的看着盖聂，面色僵硬直至死亡。
盖聂凌厉的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此刻的盖聂和卫庄印象中的盖聂判若两人。卫庄的眼神定格在盖聂身上，从盖聂最后一击的反应和速度可知伤并没有让盖聂失去太多战斗力，盖聂是故意示弱的。虽说兵不厌诈，但盖聂刚才把大好优势让给对手也过于冒险，对手得意的失误和自身剑术的配合都必须很好的结合才可以一击而扭转战局，卫庄惊讶盖聂在受伤之下还有如此的计策和自信。这个人，是自己的对手，三年后，决生死的对手，卫庄想着就热血沸腾。
“小庄，我们走。”盖聂拾起地上的包袱，提醒还在发愣的卫庄。
卫庄见盖聂胸前两寸伤口还在流血，也不再废话，跟着盖聂离开……
拂晓，小镇几里外的一条小溪边，赶了两个多时辰路的盖聂和卫庄坐在溪边休息片刻，顺便擦洗包扎伤口。

下山前，盖聂让卫庄收拾东西，卫庄不知道该收拾什么，可盖聂的包袱打开后，除了衣物，还有刀伤药、绷带、烙饼干粮。昨夜，卫庄只是受了点轻微的剑擦伤，盖聂就没这么走运了。盖聂把上衣脱下来时，伤口的血还完全止住。卫庄见盖聂熟练的给自己上药，包扎绷带，不过让卫庄惊讶的不止是盖聂胸前新增的两寸伤口，还有盖聂前胸后背甚至是胳膊上的大小伤痕，伤痕并非一次一种兵器造成，像是多年在战场上不停累积后的烙印。
盖聂见卫庄好奇的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脸色微微泛红，快速给自己披上干净衣裳。“我没事的，小庄。”
卫庄恍过神来，走到小溪旁清洗伤口。
“小庄，你父母是谁？”盖聂考虑许久还是问了。
卫庄没有立刻回答，半天扭头看看盖聂，“师哥怎么问这个？”
盖聂看出卫庄的不快，“我想知道谁想杀你？”昨天和盖聂交手的黑衣刺客，放眼七国也找不出几个。
“师哥怕了吗？”清冷的溪水从卫庄指尖流过，“要我命的是韩国王族。”
盖聂又不自觉的望向卫庄两鬓的白发，眼神变得温和，然后仰天，他师父没给他打招呼就让他带着卫庄四处在镇上乱转，玩笑也开大了吧。“小庄，我们休息一会儿回鬼谷，来路不太安全了，我们绕道从后山回去。”
卫庄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命令，但起身见晨光下盖聂苍白的脸色，也没有再多言，“你在镇上买的东西了？”
“我想有人会给我们送回去。”盖聂说完盘腿调息着内息。

卫庄想问是谁，不过见盖聂休息了，也懒得问。
镇上的客栈，因昨晚出了十六条人命，已被人层层把守。客栈老板和店小二畏惧的站在厅内的一旁，兵荒马乱，客栈出人命是常有的事情，但一晚上十六条人命还是第一次。客栈的厅内，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中年人没有发话，但来搜查客店的人对他甚是尊重。
“将军，”一个穿着便衣的士兵恭敬的对中年人说道，“在客栈埋伏的人没有活口。”
“昨天就卫庄一个人？”中年将军面色冷静，可手中的木茶杯快被捏碎。
“和卫庄随行的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士兵回答道，“从尸体的剑伤来看，我们的十五个兄弟是死在卫庄剑下。而我们在流沙请来的刺客，只是背上一剑，剑痕深却光滑，看似不是卫庄的手法。”
中年将军的茶杯碎在手中，流沙刺客团的顶尖刺客，就被这么收拾了。他追查卫庄的下落追到这个镇上断了，好不容易前天有了卫庄的消息，又让卫庄溜了。
“将军，我们要不要再查？”士兵建议道。
“这里是韩赵的边境，不要太惊扰。”中年将军说完起身离开，随后，随行的人带走尸体，离开了客栈。
（待续）

百度大神又要审核？不知道文又要审多久的？

盖聂和卫庄绕道回鬼谷，入山前还好，入山后的第一天就下起大雨，鬼谷的山路又不好走，倾盆大雨击破山中大树的层层树叶，重重击打在土地上。
盖聂和卫庄的衣物包袱全都湿透了，盖聂胸前止血的伤口被雨水渗透绷带后再次破裂，盖聂对鬼谷后山地理也不太熟悉，两人淋了一个多时辰的大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山洞避雨。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傍晚才停下来，两人没办法，吃点干粮只能留在山洞过夜。夜里，一团篝火燃起，温暖着山洞。引火的木柴是卫庄去弄的，卫庄才念一月前学习劈柴的好处，不然雨后山林，哪去拾得干柴。
盖聂伤口止血后，没有说话，静静的闭着眼，但休息得很不安稳，额头冒着虚汗，“师哥。”卫庄忍不住靠近唤唤盖聂。
“我没事，小庄，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赶路。”盖聂气息很虚弱。
卫庄握握盖聂的手，摸摸盖聂的额头，手心发凉，额头滚烫，看来盖聂的伤口淋雨后加重，刀伤药不怎么有用了。
盖聂拂开卫庄的手，笑笑，“放心好了，明天就没事了。”
篝火的火光中，盖聂的笑容很温暖。卫庄也曾受过重伤，知道熬过今晚明天身体可能会稍好，但也知道今晚有多难熬，明晚也许还会更难熬，“师哥，原来你也知道疼。”一路上，卫庄就没见盖聂呻吟一句或皱眉一下。卫庄从篝火中抽出一根长木，借着火把的光准备出山洞。
“小庄，你去哪儿？”盖聂用剑支撑着站起身。
“你坐好！”卫庄生气盖聂太不爱惜自己，厉声道，“好好呆在山洞里。”
盖聂愣愣，从小到大，还没人对他这么无端厉声斥责过，“小庄。”盖聂还是不放心的追到洞口，但火把已经远了。盖聂身体太沉，再担心也追不上，只能回到洞里休息。
深山密林中，卫庄举着火把寻找草药。一月前，盖聂带着他采药，他记得有几种草药对消除伤口疼痛和愈合伤口很有用，山路难走，雨后路更滑，不过既然出来了，卫庄不想空手而归。

一个时辰后，卫庄全身湿漉漉的回来，树叶和草丛中残留的雨水把他的衣服又弄湿。卫庄见盖聂没安心休息，生气的把草药扔给盖聂，顺带把两只野鸡扔在篝火旁。盖聂见卫庄平安，安心的合合眼。
“师哥。”卫庄冷漠道，语气还是没得商量。“明天我不想赶路，我们在山洞休息一天，食物和清水我想办法去弄。”
“嗯。”盖聂点点头，卫庄为他忙碌了一晚，他不可能还要求卫庄天明赶路，还有，火光映着卫庄很生气的脸，盖聂不想去惹。
卫庄给篝火加着柴火，顺带把湿漉漉的衣服烤干，休息一天，后天早上，他师哥的伤势应该可以稳定……
几日后，盖聂和卫庄回到鬼谷，算上出谷的日子，他们一共离开七天。几日的结伴而行，卫庄认为盖聂让他少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盖聂的伤口被雨水淋湿破裂后卫庄原以为至少两天才能稳定，没想到他师哥只用一晚就开始恢复，身强力壮的他都感慨盖聂是什么超凡体质。
他们回谷时间刚刚好，太阳西落。鬼谷的房门已开，师父赵一早一步回谷了。
“师父不是要出谷十天吗？”卫庄疑惑的问。
赵一看看天色，吩咐两个弟子，“你们平日在谷里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卫庄和盖聂听完，卫庄回屋放下包袱准备劈柴，盖聂屋也没回就去了厨房。卫庄回屋见几套黑色的绸缎新衣放在几案上，难道是六日前他和盖聂在镇上订做的。卫庄劈柴后去了厨房，发现米肉油盐都有多的，盖聂曾说过有人会去镇上帮他们取东西，看来他们的师父是挺有心的。
饭桌上，三人还是无话，卫庄吃着鬼谷新添置的米食，想着屋内的新衣服，觉得是否应该重新审视赵一和盖聂平淡下浅藏的微妙关系。盖聂收拾碗筷后，赵一没有去休息，而是在院落的苍天古树下静静站着。卫庄也在院落另一处静静等着，他想赵一应该是在等盖聂。
今晚，盖聂收拾厨房的时间比之往日像久了些，盖聂出了厨房后就来到赵一身边，恭敬的行礼。

“不生气了？”赵一的话如平静的湖水，没有丝毫涟漪。
“徒儿不敢。”盖聂也是平静。
“对方是韩国刺杀团的高手，但以你的剑法和经验不应该这么被动。”赵一并没有责备。
“徒儿知错。”盖聂曾经可以去了解卫庄的过去，一个月前，就在这棵古树下，他也可以和赵一长谈，是他拒绝了。如果早知道卫庄的身世，他不会在临阵时措手不及。
“聂儿，你在鬼谷学艺一年，我原以为有些事情你可以放下。可一个双臂残废的对手站在你面前，你还是只能看到他左手的残疾。”赵一转身见盖聂依旧沉默，“想通了，就去反省思过吧。”赵一侧身看看院落另一角的卫庄，没有再吩咐什么离开。
卫庄见盖聂离开院落，背影在月色下越行越远。剑士不肯承认对手右臂残疾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自己的右臂也废了，不肯承认对手弱点是不想面对自己的伤痛。卫庄联想到盖聂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痕，好奇盖聂心中残缺的右臂是什么。
鬼谷的断崖，夜间秋风吹着寒冷，盖聂在寒风中枯站了一个多时辰，陪伴他的只有头顶一轮月亮……前方绝壁的黑暗，模糊中隐隐出现了十几座简单的坟茔，那是两年前，任务中随行身亡的兄弟只能草草就地安葬。盖聂在坟茔前枯站了一夜，心中愧疚迷茫。
“别去想了，聂儿。”第二天清晨，叔叔心疼的安慰道。
“对不起。”盖聂开口的第一句话。
“发生这些你也不想的。”叔叔也不知道怎么劝说盖聂。

“对不起！”盖聂还是那句话，饱含着内疚，他只是想多救一个人，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鬼谷的断崖，寒风不仅是寒冷，甚至有些刺骨。
“师哥。”卫庄来到断崖，“你还要站多久？”
盖聂听到卫庄的脚步声时，卫庄已在身后。“有事吗？小庄。”
“当然有事，我在院落里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你回来。”卫庄见盖聂面色苍白，估计身体也被寒风伺候得冰冷，他的师哥不知道自己还重伤未愈吗。卫庄真想用一个半月前盖聂教训自己的话教训盖聂一次。
“你说。”盖聂淡淡的问，即使心情很烦，他也不想拒绝自己的师弟，因为回谷的路上卫庄对他照顾颇多。
“师哥，你离开镇时就知道师父会把东西帮我们送回来？”卫庄询问道。
“我想师父会的。”盖聂微微点头。
“那师父在我们下山前就想到我的仇家会来找我，而你一定会把我带回来。”卫庄不再询问，给了自己一个结论。
“我想应该是的。”盖聂继续回答。
“为什么都是你想，师哥？”卫庄有些好笑。
“师父的想法没人能猜透。”盖聂微微感慨，所以他才不喜欢问赵一为什么，问的答案也只是让自己继续去猜。

“被师父玩笑一次，师哥就选择吹吹冷风安慰自己？”卫庄认为盖聂过于懦弱了。
“师父是为了帮我，”盖聂又看看卫庄，“或者是我们。”
“我们？”卫庄倒吸了一口冷风，这次下山他确有收获，他和盖聂的差距在对敌中已显而易见，不过卫庄反而觉得有趣，给他三年，他会告诉盖聂，你的命将是我的。“师哥，我还想问一件事情，”卫庄的自尊心让他难以开口，不过还是想问，“那天晚上在客栈，你怎么知道屋顶有人？”
“听到的。”盖聂的回答很简单。
“听到的？”卫庄没发现盖聂长了三只耳朵。
盖聂缓缓闭上眼，“就像这里，山谷的风声和树林的风声不同，树林的风声和山崖的风声不同，我们的呼吸声也不同。”盖聂睁开眼，“小庄，还记得七天前被你用斧子惊落的小鸟吗？它们的受惊的鸣叫声和平日的鸣叫声又不同。”
“那天几只鸟掉落时叫得这么难听，是想找师哥求救啊。”卫庄明白了那天盖聂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求救？盖聂心中一丝隐痛，他的剑下亡魂无数，又是为了保护谁。
断崖的狂风，吹打着崖上两个各有心事的少年……
一年后。鬼谷那片平坦地，还是那棵盖聂和卫庄第一次试剑的大树下……盖聂和卫庄几招交手后，盖聂打破卫庄横剑剑势的压制，飞身跃起发挥着纵剑所长，速度丰富着手中木剑的力度。而卫庄似乎早有准备，主动跳跃用剑横向阻止着盖聂的落地一击，木剑力度也阻碍着盖聂空中速度的发挥。

“啪——”两把木剑在空中撞击中断掉。
卫庄站稳后看着手中断掉的木剑笑笑，他终于可以不用担心盖聂的木剑会砍掉他的脖子。在离开尘世喧哗的鬼谷，和盖聂比剑是他最大的乐趣。
盖聂握着断掉的木剑，看着高兴的卫庄，他的师弟变强了。
“师哥，我想我们该庆祝一下。”卫庄挑衅的说着。
“你又想干嘛？”盖聂不知道卫庄又想到什么新花样。
卫庄没有回答，丢下手中的半截木剑离开。
“小庄。”盖聂唤道，可卫庄头也不回，盖聂想想师父外出了，让卫庄去疯疯好了，以卫庄如今的身手，在高手中脱身绝对没问题。
第二天清晨，盖聂醒后敲敲卫庄的屋门，屋里没人应。盖聂推开门，屋内一切整齐，床上也没人。“这家伙，不会一个人下山去玩了吧。”盖聂有些担忧，待门出屋，两只野兔从屋顶上落了下来。盖聂无奈的走到院中，见卫庄正坐在屋顶上咧嘴笑着。“师哥，我昨天说过想庆祝，没菜怎么行。”卫庄昨晚半夜回来就睡在屋顶，等的就是看盖聂担心自己。
卫庄虽着黑衣，但血迹将黑衣颜色染得有深有浅，“你又去和谁抢食了？”
“几只老虎。”卫庄无所谓的说着。
“小庄……”盖聂不知说什么好，卫庄打猎已没有仅捉捕猎物的兴趣，更喜欢跑去和狼、老虎等猛兽抢食，半年前，没事还喜欢剥点野兽皮回来，慢慢，屋子里这类东西多了，就抢点东西回来乐乐就行。
“师哥，我饿了。”卫庄懒得听盖聂废话。
盖聂无奈的捡起地上的兔子，“你先梳洗吧，我烧兔子去。”
“我要吃烤的。”卫庄从屋顶上跳下来，鬼谷生活太无聊，他喜欢看盖聂那张没有情绪的脸上多点笑啊，担心啊，生气无奈的表情。
“先去梳洗。”盖聂也没有拒绝卫庄的要求，平静的鬼谷生活，偶尔被他师弟折腾折腾他也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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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少年事》完，这周写文很累，休息一周，也理理第二章的思路，文章下下周再更新。

（二）抉择事

鬼谷的断崖上，站立一个多时辰的盖聂耳边只留下风声，意识中只剩下赵一今天考验决断后留下的话，“你无法凌驾于众生之上，放不下生死，你心里无法实现的梦，就是导致你今天失败的原因。”盖聂的心被掏空一般，倒立着跳下断崖，身体在自然下落中没有一丝挣扎。
断崖旁，卫庄在远处一直守候。一年来，他在盖聂平静的脸上从读不到盖聂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但有一点他很清楚，盖聂只有心情极端烦恼时才会在断崖上罚站。
“你还要继续等他？”赵一不知何时走到卫庄身边。
卫庄没有回答，但没有挪步的沉默已经代表一切。
赵一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师父？”卫庄嘴角轻轻微翘，“如果今天绑在两边通道尽头的是我和师哥，师父会去救谁？”
赵一驻足，“这个问题两年后就会有答案。”赵一没有丝毫生气的离开，或许不需要两年，只需要明天就够了。他知道今天的考验对盖聂很残忍，但他已给了盖聂两年的时间，他不想放弃盖聂才会下最后一剂猛药。盖聂要是还冥顽不灵，他也必须决断。
两年后？卫庄感慨时间过得好快，有趣的日子会让人忽略时间的流逝。今天的决断赵一说他赢了，他却高兴不起来。毕竟死了一个人，不完美的东西总让人遗憾，还有，赵一似乎早已猜到了结果。卫庄也是第一次见盖聂如此迷惘等待答案的眼神，他师哥心中断掉的右臂，究竟是什么。

盖聂快速下落，耳边的风声更加清晰。记忆中，他和叔叔帮一个魏国王侯从赵国护送人回魏国后，他叔叔顺带接了一批货护送回秦国，在一个荒郊，一个绿衣女孩躺在路边，奄奄一息。
“叔叔。”盖聂发现了她，“她快不行了。”
“那先救人。”叔叔吩咐押运的护卫暂时停下救人。
晚上，女孩醒了，盖聂只记得女孩的笑容很甜美。
“叔叔，我们带上她，她无依无靠。”盖聂无法把一个弱女子丢下。
押运的货物不能让人随便接近，叔叔犹豫了好久还是倔不过盖聂。路途中，多了一个会做饭会唱歌的女孩，盖聂每天的生活丰富了许多……
鬼谷的断崖下，盖聂落到断崖下的河中，耳边是啪啪的水声，就像记忆中那晚的大雨。
绿衣女孩冒着大雨赶着一匹马，马上驮着沉甸甸的货物，前方，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女孩吃惊的停了下来。
“把货物留下。”雨中，盖聂冰冷的开口，手已握稳了剑。
“我不会，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我家的，那地主找了一群强盗抢了去，”女孩愤怒道，“我只是拿回属于我家的东西。”
盖聂望着女孩不甘的脸，女孩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
“你不应该来追我，我下的毒不是绝对致命，只要救治及时，你还有时间，可以去救助你叔叔他们。”女孩有些愧疚。
“货留下，我们丢不起货物。”盖聂记得叔叔的嘱托，在盖家看来，货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因为有盖家的承诺。
女孩拔出捆在马背上的剑，盖聂也知道谈判结束了。两人交手中盖聂有意手下留情，可女孩的坚持让他震惊，终于，他没得选，当他的剑穿过女孩腹部时，女孩在他耳边嘲笑着，“盖聂，你和那些强盗一样，没什么不同，我真后悔，心软没有对你下毒。”

鬼谷的河水，很静，静到在水中下沉的盖聂都忽略了它的流动，记忆中，那时也很静，他牵着马匹赶回去时，雨已停了，但武功底子薄的兄弟和护卫挨不住毒药的折磨，还没有等到大夫来救治就带着恨离开……盖聂初来鬼谷时赵一曾说过，如果你不能面对他人人心的邪恶和仇恨，就无法认可自己心中的绝决，畏惧人心，只会带来注定的失败。
不重生死？水中，盖聂缓缓睁开眼，透过清澈流动的河水，天空的月亮和星星那样的不真实，记忆中鬼谷外的乱世也如水中的世界般如此的不真实，人活在不真实的世界又是为了什么……盖聂一瞬间变得清醒，全身发力阻止自己下沉，渐渐浮上水面，坚定的仰望着无限星空。
深夜，全身湿透的盖聂爬上断崖，断崖上，居然有一团暖暖的篝火，卫庄在篝火旁，很有兴致的烤着野鸡野兔。
夜深寒冷，盖聂不自觉的坐在火边。“小庄，你没有回去休息？”
“休息？”卫庄冷笑，“师哥自己要饿肚子也就罢了，连累我和师父的晚饭也都跟着免了。”
“对不起。”盖聂很少任性忘了自己该完成的事情。
“师父回去休息了。”卫庄把一只烤好的野鸡递给盖聂。
“谢谢！”盖聂饿了，没有拒绝卫庄的好意，他一向不喜与人多来往，但何时起，他却心安理得的接受卫庄偶尔对自己的照顾。
卫庄给篝火加着木柴，希望篝火再旺些。篝火旁的盖聂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烤鸡，篝火的温暖驱赶着寒意，也驱赶着盖聂的疲惫。卫庄听见盖聂落水，就也跟着跳下断崖站在崖中的一个岩石上。一刻钟还多，他的师哥没有浮上来，盖聂的呼吸吐纳又进步了，而后来，盖聂依靠轻功在水面上浮了许久，卫庄等了半个时辰不耐烦，干脆回崖上生火烤点野味等盖聂。

“师哥，想什么？”卫庄见盖聂吃了半只野鸡后就对着天空发呆。
“很多事情。”盖聂依然仰望着天空。
“那是什么事情？”卫庄觉得盖聂说话越来越像赵一。
“谢谢你，小庄。”盖聂扭头温暖的笑笑，如果冰冷的河水和寒风让他对自己的决定还有犹豫，但崖上温暖的篝火让他彻底放下了顾虑。
谢谢我生的火，也是我烤的野鸡？卫庄放松的笑笑，不过他很喜欢盖聂此刻的笑容，温和简单，没有灿烂，也没有虚伪。
篝火的温暖蔓延在周围，驱散着深夜的寒意……
清晨，断崖云雾环绕。盖聂和卫庄昨晚累了就在断崖上打坐休息了一晚，篝火早早熄灭，薄薄的云雾迷绕在他们身边，鸟叫兽鸣划破鬼谷的寂静，两人却丝毫没有被打扰。
赵一漫步道断崖，步伐近了，盖聂和卫庄醒了，迅速警惕的站起。赵一微笑，仿佛盖聂和卫庄此刻最大对手的不是彼此，而是他。卫庄傲慢的表情依旧，昨日的小胜没有让他有丝毫轻狂，而盖聂，眼神中仍没有赵一期待的冷漠，但也不再有过去那丝沉默的黯淡，赵一开始有些琢磨不透他的爱徒。
“师父！”两人恭敬有礼。
“嗯。”赵一微微颔首，“从今天开始，你们学的东西要多起来，不过从此刻起，你们不得再私下比剑。”
“为什么？”卫庄不同意，那可是他在鬼谷最大的乐趣。盖聂疑惑的眼神也是询问。
“留在两年后，决战除了积攒实力，还要有足够的耐心。”赵一解释道，“回去吧，你们昨天放纵了一晚，可别把谷里的事情继续耽搁。”
“是，师父。”盖聂彬彬有礼，而卫庄却说得有气无力。两人回去后，该劈柴的劈柴，该做饭的做饭，该洗衣的洗衣、该做杂活的做杂活……事情可不会等他们。

一月后，赵一再次出门，这次出门的时间稍长，两个月三个月不等。
卫庄和盖聂没有再比剑，都是分开练习。卫庄觉得日子过得有些无聊，或者还有些莫明的不安。以前盖聂的剑就在自己眼前，每进一步自己都了若指掌，可如今，盖聂的纵剑如何了，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不得不承认，比折腾人，他远不及他师父赵一。
盖聂的日子似乎还是如旧，只是话变得多了些，“小庄，今天想吃什么？”“你又劈了这么多柴？”“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洗的？”“晚上别玩得太晚。”“明天早上需要我叫你不？”……卫庄有些都有点受不了盖聂的罗嗦。
“师哥，明天我们下山去玩几天。”晚饭时卫庄说着，他在鬼谷快发霉了。
“嗯。”盖聂见卫庄高兴，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
两人决定后，第二天简单收拾了东西，等盖聂将钥匙挂在院落的古树上，两人也就下山了。
盖聂和卫庄在鬼谷附近几个小镇闲逛的时间过得很快，卫庄难得换换环境放松心情，有时在盖聂面前少不了玩笑几句。盖聂也懒得计较，他无意中觉察，卫庄桀骜不逊的玩世不恭在离他十步后就变得收敛，所以也随着卫庄。
几日闲逛，盖聂和卫庄发现身边带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每晚在客栈住店还是老习惯，一间屋，两张床。深夜，月光透过窗户，屋内暗暗可见。窗外的走廊上，微微的脚步声。浅睡的盖聂轻轻起身，“师哥，睡了。”卫庄在一旁小声的叮嘱。
“你又想玩什么？”盖聂叹气道。
“睡了，师哥。”卫庄顽皮道，“你不是怕冷，想让我和你挤一张床。”
盖聂懒得和卫庄搭话了，躺下继续休息。
师哥生气了？卫庄心里偷笑道。

清晨，盖聂和卫庄在客栈大厅等着店小二送来早饭。今早出房间前，卫庄就建议回鬼谷，盖聂自然没有反对。大厅中，店小二微微发抖的把餐盘上的两碗米粥，两盘包子和馒头端了上来，“客官……”店小二紧张注意着盖聂和卫庄的反应，“你们慢用。”
卫庄假意喝了半口米粥，而盖聂筷子也没动，“师哥，这东西不好，我们换一家。”卫庄拿起行李起身离开，在掌柜的柜前丢了一块金子就走，掌柜见到金子也没多高兴，甚至没有伸手去拿。
盖聂拿着包袱跟了上去，出门的一瞬，他见到卫庄眼中闪过的兴奋，如猎人捕获猎物的快乐。盖聂回头见客栈大厅里坐满商旅打扮的客人，心悬到半空。盖聂跨出门唤道，“小庄，前路不安全，我们走后山？”
“哼——”卫庄轻哼一声，毫不理会盖聂的建议，自顾自往前走。
盖聂微微轻叹，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自己的师弟了。
茂密的树林中，鸟雀分散。盖聂坐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望着天空惊飞的鸟雀，耳边听到的是人痛苦的惨叫呻吟。五十多个刺客出现在树林时，盖聂就选择离开战场，去年卫庄在镇上遇袭时他是不能分心帮忙，这次他是不打算帮。几日来，刺客在监视盖聂和卫庄同时，两人也在留意身边的刺客，两人通过观察肯定，他们不是卫庄横剑剑法的对手，对方人虽然不少，但都算不得极好身手。卫庄没有提前动手也只是再等刺客的集结。一群刺客人想布网抓卫庄，最后全成了卫庄网中的猎物。

树林绿色的树叶，被红色的血液覆盖，一片树叶上鲜血持续的滴落。一个右腿已受重伤的刺客躺在地上呻吟，看着同伴的尸体和正在向自己靠近的卫庄，恐怖的眼睛中眼珠子都不再转动。
“还想留个人去带信的，看来你是做不到了。”卫庄邪笑的走过来，剑上的血顺着剑一滴滴的往下落。
卫庄举剑挥下，剑离刺客不到半寸，却被另一把剑挡下来。盖聂抵着卫庄的剑，“你不想让人带话吗？”
“他没那能力。”卫庄没有收剑的打算。
“他没有腿，但可以爬。”盖聂不打算停手。
“这是我的家事。”卫庄愤怒的说着。
“他的右腿脚筋断了，已经是一个废人。”盖聂正视着卫庄的愤怒。
卫庄加大使剑的力度，可盖聂没有丝毫退让，“师哥，你忘了，师父吩咐我们不得私下比剑。”
盖聂的手劲软了下来，卫庄趁机割破了刺客的脖子。
树林中，死寂的沉默……卫庄见盖聂半天不开口，收剑转身离开。盖聂望着卫庄的背影，一刹那儿，仿佛又见到初入鬼谷时的卫庄，倔强的把放入草药的被褥扔在空中……
（待续）

夜晚，鬼谷前山的一个山洞，盖聂在洞外拾些干柴在洞内生起篝火。卫庄孤傲的坐在洞内一个阴暗角落，身旁除了宝剑，还有刀伤药和绷带，那是盖聂出洞拾柴前放下的，可卫庄碰都没碰。两人从离开树林就无话，卫庄一路上只是自己走自己的，一言不发，盖聂见卫庄胸前后背都有剑伤，几处深长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止血，开口关心问了一句，卫庄丝毫不理睬，直至卫庄累了，两人才捡个山洞休息。
山洞内，篝火映着盖聂淡淡的愁绪，卫庄没有致命伤，但乱剑之中，伤口也不少。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卫庄像一尊石像坐在那里。
森林中，长长的狼鸣声，像是头狼在召集同伴。
盖聂把干粮和水袋放在篝火边，带剑出洞，洞内压抑得快让人窒息，盖聂想他的师弟是很不想看见自己吧。洞外，盖聂遥望着山下那片带血的树林，今晚那是狼群的盛宴之地。
森林中，又是一声长长的狼叫，盖聂听声音不远，警惕的注视周围，月下，不远的树丛中，几双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盖聂闭上眼，有野兽正在靠近，盖聂知道大意了，他和卫庄从早上赌气到现在，他返回的路上只留意是否有人跟踪，没有留意鸟兽。他师弟的命真值钱，他们下山稍稍在镇上逗留，就又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
“小庄！”盖聂在洞外叫道，可洞内只有篝火燃烧干柴的霹啪声。盖聂叹息着回山洞，走到篝火旁一脚将一根带火的木柴踢向枯坐的卫庄。卫庄躲闪后，也没理睬盖聂。盖聂也没有多解释，转身又出了山洞朝不远的树丛中走去，在狼群包围山洞前，他必须找到头狼。

茂密的树林，树叶遮蔽月光，盖聂在树上观察狼群眼睛还没耳朵好使。黑暗的树林中，隐藏的狼群数量不少，盖聂不清楚对手是谁，但这绝不是自然现象。他也不敢离洞口太远，卫庄虽仍有御敌之能，可他还是放心不下。
又一声长长的狼叫划过树林，盖聂吃惊寻声而去，头狼的声音不是树下，而是树上。黑暗的密林中，一阵疾风滑过树梢，哗哗的树叶声如巨浪，却没能掩盖尖锐利器瞬间的打摩声……盖聂一击未成飞身退到了另一根树枝上，剑上的一丝鲜血在月光下显得夺目。树林安静了下来，树下狼群的气势也渐渐收敛。盖聂警惕着树林，对手只是受伤，隐蔽逃跑本是刺客的一大本领，没有摸清对手前，盖聂不敢轻敌。
山洞洞口，一个清婉的紫衣女子正寻光靠近。
紫衣女子未到洞口，身后，凛冽的剑气。女子抽出腰上的剑，软剑像一条长蛇在后空飘舞。
“啪——”紫衣女子后转见一把朝自己飞掷的剑被链蛇软剑弹飞。盖聂在半空中重握弹飞的利剑，对手可以把他飞掷的剑弹开，就绝非泛泛之辈。紫衣女子也不闲着，挥舞着软剑朝盖聂攻去，软剑在空中如柔软的丝带，在月光下闪出一圈圈美丽的光氲。旋转的光氲攻击着敌人也保护着主人。光氲的速度越来越快，盖聂小心避让，当软剑的旋转速度形成规律时，盖聂猛然飞身后退，利剑脱手，又像飞箭一般朝软剑旋转的中心飞去。

“不好。”紫衣女子轻叹，加速后退的同时调整软剑的方向，软剑可攻范围虽广，但一旦加速放长，收剑速度也会迟缓。紫衣女子快速的后退为调整软剑提供了机会，盖聂的利剑不到紫衣女子的半米时，软剑已收成一把坚韧的长剑，紫衣女子顺势挥剑将利剑挡开。
盖聂飞身向前在空中接剑，在紫衣女子稍稍喘息的瞬间近身到女子身边，剑光闪烁，双方近身交手盖聂半步没有退让。软剑在长距离时可以防止对手近身接近，从距离上保护好自己，可一旦让对手进入软剑挥动旋转范围内，这把可像长鞭挥舞的软剑就和普通的剑无异。盖聂把握好女子的用剑速度后，剑与剑的拼杀中加快剑的变化和速度，紫衣女子猝不及防，眼前只有月下的一道剑光……
“师哥！”卫庄在山洞里听见外面热闹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来了。
盖聂的剑在女子喉咙半寸前停了下来，女子没有一丝惊慌，淡然的笑笑。
“阿紫！”卫庄轻声笑笑，有些意外。
“好久不见，庄！”紫女对盖聂笑笑，“这位公子，我是来找庄的。”
“那些狼了？”盖聂没有收剑，树丛中，一双双绿眼睛还盯着山洞。
紫女见盖聂剑上轻微的血迹，担忧道，“我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