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赤子残心》by半眸

第十九章 牢内相见,顾影独自怜
司马少荣照常的上朝下朝,没有人能看出他的不同,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夜晚时分是怎样的辗转难眠,栾子纾夜夜入梦,不再是那如末日降临般的火焰战场,而是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温柔中带了些急切和恳求,叫的他心乱如麻,一身冷汗。
今日下朝,司马少荣恰遇上八王司马岩,司马岩见他便问“四哥近来气色不佳,可是有何烦心事?”
司马少荣冷哼一声,挑了个眉“八弟有心思来关心本王,莫不是刑部那边太闲了?”
知道司马少荣想套话,司马岩偏偏什么都不说,只是抿嘴一笑“看来四哥精神的很,倒是小弟我担心的多余了,四哥走好,那八弟便告辞了。”
“慢着!”转身之际被司马少荣拦住,“那人对你说了什么?”
司马岩状似不知“那人?那人是谁?”
“明知故问!”
“呵呵,四哥,如若小弟没记错的话,这刑部的事,皇上是全权交给我做主了吧,咱们虽然同一品阶,但也不好越权不是。”
“泉城的事,本王也是受害者,难道无权过问!”
“四哥急什么,这事无论是我这边还是皇上那边,都会给你个交代,小弟倒是奇怪了,四哥明明跟小弟说了刺杀一事,怎么到大殿之上反倒是只字不提了呢?莫不是担心……”故意拉长了尾音,司马岩摇头,小声说了句可惜。
司马少荣皱眉“姑且不说本王,八弟不是也未提一二。”
“四哥这个当事人都不说,小弟何必多嘴,又捞不到什么好处!”司马岩一耸肩,在司马少荣说话前抱拳道“宫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小弟去处理,四哥不介意小弟先行一步吧?”虽是问话,却并没有多少询问的意思,司马岩说完人便走了,这一次,司马少荣没再拦他,只是表情更沉了几分。
回程的马车上,司马少荣一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瓷瓶,那瓶子通体白色,上面雕着密密麻麻的蓝色碎花,很精致,可也充满着诡异。从泉城回来已经两日,朝堂之上,皇上对泉城之事只字未提,司马岩又偏是那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司马少荣的心不由沉了几分,他不能不多想,也不敢不想,这关系到他一族的生死存亡!他其实并不好做,先不说他想与不想,都不可能公开护着栾殅,那样王府便会直接受到牵连,可是,让栾殅入狱,也是一项赌注。
司马少荣很矛盾,他想借着这次机会看清栾殅是哪边的人,可是,又莫名的觉得栾殅不会出卖王府,就在这种极不和谐的心态中过了两天,表面上出奇的平静开始让他有些坐立不安,他是不是赌错了?如果是输,他实在是输不起,所以,他其实早就做好了第二手准备,只是迟迟的没有动手,至于为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恐怕不是能继续犹豫下去的时候了,那就让老天做决定吧,司马少荣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冲着车外喊了声。
“老李,掉头,去刑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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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殅第一天过堂结束,刚被领回牢里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提了出来,他有点好奇,牢里的人是不是都跟地罗里的师傅似的,实在闲得无聊,需要靠折磨人来找找乐子。
出乎栾殅意料的是,狱卒并没有把他带到某个充满了刑具的房间,倒像是个升级之后的高级牢房,甚至还让他简单冲了个身子,换了身干净些的狱服,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自讨苦头,所以栾殅很大方的由着他们安排,甚至在他这个新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熟悉熟悉环境,床褥都是新的,桌子上甚至还摆了些茶水糕点,栾殅撇了一眼,他虽然现在又渴又饿,可是想了想此时嗓子的情况,便又放弃了走到桌边的打算,最后选了个舒服的地方,躺在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考问题。
八王爷没道理无缘无故给他换个舒服的地方,尤其是刚刚那样过堂之后,想到此处,栾殅皱眉,试着开口发声,气流刚刚通过嗓子,便如铁刷刷过一般,根本出不来任何声音,瞥了下嘴,不再尝试。先不管八王爷的目的是什么,这么个无人打扰又安静的环境,倒是很方便他思考,也该是时候想着怎么从这里出去了。
许是太累的缘故,栾殅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睡了过去……挺拔伟岸又威严的身影,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那是属于他的二十岁加冠礼,场面不用多隆重,但是该在的人,都在。
栾殅很少睡实,因此很少做梦,尤其是这样的美梦,所以不自觉想要呆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至少,要将这个完整的成人礼受完,可惜,不知是梦里的时间过得太慢,还是早已知道,那东西不属于自己,金色的头冠终究是没能带到他身上,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将他叫醒。
栾殅第一时间睁眼起身,多年的训练让他一瞬间清醒,在看清来人后却反而怔愣,疑似梦中,直到司马少荣走到身前,栾殅才回过神来,下了床,安静跪在一旁。
一片阴影洒下,司马少荣站在栾殅身前,冲着身后喝了声“都不用收了,本王还没尝过这刑部大牢里的茶点呢,正好尝尝!”
“可是……”
“滚!”声音已明显带了怒气。
大概是梦境中的感觉太美好了,栾殅有些开心,开心到没有注意到王爷语气里那明显的不满。
牢里只剩下父子二人,一人静默站立,一人安静跪着。司马少荣走到栾殅面前的石凳坐下,拨弄着桌上的茶杯与糕点,幽幽开口“两日早朝,皇上对泉城之事只字未提。”
听到正事,栾殅的脑子开始迅速的转动,能让皇上只字不提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已经想好了对策,不说,是因为不到时候?还是怕打草惊蛇?
他这边没收到消息,表示皇上还没有动王府的意思,八王爷的做法也不像是要拿他顶罪,牢里的消息太过闭塞,他果然该早些出去,以做打算!
正想着,一个瓷瓶扔到他面前,滚动了两下停在栾殅腿边,栾殅疑惑的捡起,那边王爷的声音随之而来“王府上下有一百七十九人……”停顿一下,司马少荣接着说道“你可懂本王的意思?”
司马少荣的意思——王爷的意思——能有什么意思?
保王府,舍栾殅!
栾殅呆呆的握着手里的瓷瓶,他那般聪颖,怎么可能不懂,他只是想问一问为什么,然而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栾殅这才记起来,他连这三个字……也问不出……
司马少荣的声音再次传到耳边,“瓶子里的是一日醉,不像千日醉那般磨人,药效很快,是——很难得的药物!”
栾殅企图从这些话语中听出哪怕一丝丝的犹豫,可惜,他失败了。难得的药物吗?栾殅无声地笑,又岂止难得,他还知道,那是毒之上品,无色无味——无!药!可!解!
“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意念,本王不拦你,可你当知道,与本王对着干并不会有什么好处,你一介奴隶身份,说的话又有多少人听?我八弟即便是许了你自由,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到时候落得个难看的收场,你应该也是不想的!”稍作停顿,司马少荣放缓了语气“本王知道,你们这些被派成细作的人,多是家里贫困,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若有何遗愿或是有什么需要照顾的人,可说于本王听!”
奴隶?细作?孤儿?遗愿?栾殅想笑,仍旧无声。没想到,他才刚刚想着要怎么样生,王爷却来给他指了条死路。竟到了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地步,他何德何能承蒙王爷如此看重,王爷又何须为了他如此绞尽脑汁,大费周章?可笑啊,实在是,太可笑!
低垂的头,散下几缕黑发,遮住了栾殅自怜又讽刺的笑,他知道司马少荣误会了,掉入了这么明显而又简单的离间计中,可是地罗里教的,明明是亲密之人,当以离间计之,他与王爷又何曾算得上亲密之人,竟也会中这样的计量吗?也或许,王爷是看穿了的,可他并不在意,最稳妥的办法确实是牺牲他,再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个死人身上,一切便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即便破绽再多,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他这么一个人,跟皇帝王爷对着干呢?
见栾殅低头不语,司马少荣心中突生出了些遗憾,他既希望栾殅同意,可是又不希望他同意,各中的矛盾,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是真的看不懂了,栾殅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看不懂了,或者说,从没看懂过,因为,从没认真看过……
司马少荣想要对那个沉默的人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没了言语,也罢,利弊他也都讲清楚了,还能说些什么呢?起身,环顾四周,领走前终是留下了些说了还不如不说的话“这牢里,倒是比你在王府舒服。”
直到牢门再度被锁上,栾殅未曾挪动一下,也未曾开口说一个字,起初是想说却说不出来,而后便是真的不想说了……舒服么?舒服到他连一口水都咽不下去,舒服到胃下那如碗口般大小的青紫,舒服到,他这样警觉的一个人,竟控制不住昏睡在床上,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与此时的感觉相比,到确实是舒服的。
“啪”细小的声音在牢内响起,指缝的碎片中流下了些黑红相间的液体,胸口处闷疼得难受,似乎比他受过的所有刑罚都要难熬。胃太痛,疼得他五脏六腑都痛起来了吧……栾殅机械的想着,顾不得那些扎在手心中的碎瓷,紧握成拳,放在胸口,一点点坐到了自己的脚踝之上,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深呼吸吧栾殅,不然,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1:31: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语不能言,子心何人知
八王爷回来的时候,栾殅正自坐在床边,蜷起一条腿,手搭在上面,看着远处发呆,那样子就像一幅静止的山水画,唯一违和的地方,便是从手掌处蜿蜒至床下的涓涓血迹。
狱卒随着王爷进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来请罪,无非是“王爷恕罪”,“王爷饶命”一类的,司马岩并没仔细听,只将眉微微皱起,向前走了两步“你是想就这样任自己血尽而亡么?”
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栾殅若想死,也不会用这么一个愚蠢的方法,八王爷下意识的一问,并没指望着栾殅能有什么反应,但床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抬起那只受伤的手,放在面前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动作,将那些仍旧扎在掌心中的碎片挑拣出来,他的动作很慢,旧的伤口被破开,又有新鲜的血液流下来,沿着手掌、手臂滑落,直到所有的碎片都被挑干净,再看着那些血迹重新干涸。
栾殅很讨厌现在的感觉,他好像熟悉,却又模糊的东西,他也讨厌现在的自己,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力,不想思考,也不想行动。在接过那药瓶的时候,他甚至想了想,真的喝下他们也好。如果此时的他在地罗,大概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看了眼地上的水渍和碎瓷,司马岩哼笑一声“四哥他送了你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栾殅右眼微跳,没什么表情。八王爷接着说道“如何,本上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可考虑清楚了?”
上次说的事?什么事?栾殅仔细想了想,他的记性一向不差,可却无果。
八王爷冷哼一声“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倔!我四哥是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给了你多大的恩惠,让你对他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难道……他竟是信了你么?”复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瓷,司马岩摇头“倒是不像。”
没想到八王爷跟王爷问了同样的话,栾殅自嘲一笑,好处?他到底是得了什么好处呢?若天下有这样的好处,他倒是宁可让给别人。哦,他好像想起来了,八王爷说的“上次的事“,大概是他没听到的那一桩,既然没听到,还怎么考虑呢?轻叹口气,栾殅疲惫的想了想,算了。
他的无奈与叹息本都是对着自己,但在司马岩眼里却成了挑衅和不屑,冷笑一声“我四哥要是有心思保护你,早就该行动了,还会等到现在?你可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了什么?”
王爷都做了什么呢?栾殅不由自主的去想,心砰砰跳着,不得不说,他很想知道,可是,却又有些害怕。司马岩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然而听与不听,却由不得他选择。
“西域太子要来金陵做客,我四哥揽了接待的活,最近府上正热热闹闹的忙着布置呢!亏我还叮嘱属下们注意点王府的动静,啧啧,真是多余!”
栾殅将头垂得更低,紧握了两下拳,复又松开,再没了动静。
司马岩蛊惑的笑“外面早就忘了你这个人的存在,你还指望着谁来救你么?你现在的这个凄惨样子又有谁知道?何必为了这样个忘恩负义的老家伙丢了性命,只要你跟了本王,尽可享荣华富贵,高官俸禄,又何必犹豫!”
栾殅抬头看着远方,眼神却空洞迷茫,像是被乌云遮住了的夜空,黯然无光。他很早就知道,不能指望着任何人,每每存有的希望都会在现实的面前破碎成渣,在未央宫里,在地罗中,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比希望更可怕的,是奢望!
他现在的样子让王爷知道了又能怎样,不会有关心,不会在意,最多不过皱皱眉罢了,换不来同情,甚至换不来只言片语的安慰!
八王爷说的对,荣华富贵,高官俸禄,他若想要,又有何难?可惜,他不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栾殅不是乖宝宝,他一向是个坏孩子,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不在乎仁义道德、善恶对错!他可以轻易的背弃任何人,可……那个忘恩负义、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是自己的父亲啊!是——父亲啊!!
八王爷说错了一件事,外面并不是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而是根本想要抹掉他这个人的存在,或许他不适合,或是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可是……
他的战场跟他的坟墓,他都要——自己选择!
栾殅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无乱是身体,还是心里,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给别人机会利用。如何讨人喜欢,他不懂,但是怎样惹人生气,他明白,尤其是在这种,他不舒服,也不想让别人舒服的前提下。
起身,认真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栾殅朝门口走去,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然,让八王爷没有来得及反应,直到走到门口的人儿,侧身回头,嘲笑的看了他一眼,挑眉,勾起唇角,无声的说着“你,不走么?”
这样好的牢房,不过是为了演场戏,如今戏剧落幕,演员们自然要退场,与其被轰出去,还不如自己走来得潇洒,只可惜了那桌上还未来得及动的茶水和点心。
八王爷的脸色瞬间变黑,原来自己洋洋得意说了半天的话竟是废话!被反客为主的感觉可不好受,司马岩咬牙,吩咐门口懵懂的狱卒们“带走!”
——————————————————————————————————今天的待遇跟第一天明显有些不同,栾殅左右看了看绑着自己的铁链,看样子他大概不用担心再被抬来抬去的了。
八王爷没坐在一边,倒是悠闲的来回踱着步,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栾殅猜,他是要亲自动手了。
事实证明,王爷们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栾殅这边刚被绑好,八王爷就挥退了旁人,衔着阴险的笑凑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了个瓷瓶在栾殅面前晃了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栾殅无所谓的看他,既然有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说话上,他也乐得清闲,反正不管是什么,一会儿大概都要用到自己身上,王爷们的通病都一样,不但自以为是,爱讲大道理,还诸多废话。
司马岩小心的拧开了瓶盖,在栾殅的鼻前一扫而过,散发出了些腐臭刺鼻的味道,刚刚还面无表情的栾殅瞬间面色一沉,微露恐惧。
八王爷得意一笑“看来你知道!也不妄我千里迢迢从西域那边弄来,可是费了我不少银子和功夫。”
栾殅记得这味道,是西域的邪药蚀肌续骨,之所以被称为邪药,是因为他既是药,也是毒,药衣棕色,略带清香,药芯却为黑色液体,散发着如尸体般的难闻腐臭,直接口服,有生骨护脏之功效。
药衣本是包裹住了那腐臭,可总是有些人不小心破了药衣闻到,那味道实在难闻,闻过一次的人便再无法下咽,于是这些人又发明了它的另一个用途。
只是内服,它确实是圣药,然而外用,却变成了毒!西域奴隶盛行,一些贵族以虐奴为乐,这东西渐渐成为了刑罚他们的工具,即使再顽劣的奴仆,一样百试百灵!
蚀肌续骨,续骨蚀肌……
八王爷滴了一滴在栾殅的左肩,只一瞬间,钻心的痛便直冲脑顶,像是滚烫的油滴在身上,并沿着伤口一圈圈扩大,蚀肌续骨像是拥有生命一般,一点一点蚕食着周围的皮肤,生生将米粒般大小的伤口撕扯至半指宽,然后那些跳动的液体渐渐停歇,开始有细小的血珠一滴滴冒出,再接着,是顺着伤口而下的血线,其实并没有太多血迹,甚至不及栾殅额上的冷汗,就像在生肉上割了条口子而已,可栾殅,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尽量放缓了呼吸,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然而紧抿的嘴唇和失血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些许,这又与直接割开不同,是先开了个小口子,再一点点将它撕扯变大,那滋味,只有尝过的人才懂。
司马岩很满意栾殅的表现,到一旁取了鞭子过来,在事先准备好的水桶里倒了些许液体进去,一边将鞭子浸到里面搅动,一边慢悠悠的说“皇上几天早朝,都没提过泉城的事,你说,是为什么呢?”
栾殅自然是不会回他,司马岩起身,状似随意的抽了一鞭子,寂静的屋子里,传出了铁链哗啦的声响“听说我四哥被私自招进过宫里,你说,二人是不是在商量泉城的事?我四哥会怎么说呢?”
栾殅握拳咬牙,咽下申吟,气流在经过嗓子时,又是一阵难忍的痛楚,汗珠一层一层,连绵不断。
“啪”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鞭,与上一鞭交叉,在胸前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十字,若仔细看,还能看到略带锯齿状的边缘正在一点点的向外扩撒。
“本王的耐性有限,今天晚上是你最后的机会!”转身,将鞭子递给一旁的狱卒“打吧!今天晚上的都是皮外伤,让本王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
皮外伤,死不了人,但如何在痛苦的基础上再加些码,便要各凭本事,讲究些技巧了。八王爷懒懒的加了句“半个时辰换个人,若是让本王满意了,重重有赏!”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1:39: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抑郁难舒,铁链锁不住

随着鞭数的增加,栾殅的呼吸开始渐渐变得粗重,直到鞭痕划过膝下,一声未来得及咽下的申吟浅浅溢出,八王爷斜勾了下嘴角,悠悠说了一个字“赏!”

狱卒们便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各个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让栾殅出声,讨得一个赏字。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鞭子落在栾殅的膝盖处,直到整处的皮肤像是被撕去一般,一片血肉模糊!

栾殅微仰着头,将那些闷哼卡在喉咙,冷汗湿了发髻,划过面颊,在轻颤的睫毛上舍不得滴下。整整两个时辰,换了四批人,屋子里总有铁链声响起,不时传出些压抑的音阶,司马岩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栾殅面前,捏起他低垂的头,贴着他耳际,极轻却阴险的说着“你以为本王有多在意你的立场!单就本王拿四哥的人出了这几日的气,本王便不觉吃亏!”

栾殅低垂了眼眸不语,屋内的寂静与指尖的微凉,让八王爷悻悻然松了手,临走前吩咐了一句将人仔细看好,也未叫放下,任由栾殅吊绑在了那里。

狱卒们没再有什么动作,栾殅安静的被吊在那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刑罚从始至终,他仍是一次都没有昏迷,这是地罗里教的东西,栾殅学得很好。

栾殅的身上密密叠叠着伤口,尤其是一双膝盖,看着可怖至极,狱卒们撇了两眼便不忍再看,只胡乱泼了两桶水到栾殅身上,算是帮他洗洗身上的脏污,便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盐水的洗礼让栾殅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栗,水珠滑过膝下的伤口,不自觉延长了那撕裂般的痛苦,然而,栾殅却觉得值得,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那伤口表面的可怕,却没有人注意到,在伤口的内部,一些细小的碎骨和肌腱正在慢慢长出。

八王爷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自以为的那些炫耀与折磨,却被栾殅反过来拿了利用。蚀肌续骨这东西可不好弄,栾殅乐得八王爷慷慨,帮他治一治多年的顽疾。

他的膝下留有旧伤,想起曾经的惨痛经历,栾殅至今仍有些后怕,怕得不是当时的折磨,而是轻生的自己。也是在那样的绝望与无助下,他遇到了师傅,那个倾尽所有,寻遍了名医名药,最终才医好了他的身体,也医好了他这颗心的人。

想到此处,栾殅勾了勾唇角轻轻笑了,已经有两年多未见过师傅了吧,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正在做些什么。

正想着,门口处稍有异动,栾殅一瞬间绷紧了神经,听着动静。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个人影蹿了进来,停在离栾殅稍远的地方。

栾殅卸了一身防备,抬眼看了角落里的阴暗处,没想到那人却是刚一跟他对上眼便又立刻的把眼睛撇向了别处,先是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后开始研究起了墙上的砖瓦。

栾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到金陵主城,残念便与他分开,回了未央宫复命,如今回来,必然是带了宫主的指令,栾殅也不着急,耐性嘛,他有的是。

约么还不到一驻香的时间,残念就憋不住了,门口的狱卒被他弄了迷幻散,说话也不用怎么注意,寂静的刑室里响起了弱弱的一声“呃……你……好吗?”

孪生狠狠的咬了下牙,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残念,对方好像是知道自己问的太不合时宜,竟然没敢看他,不过下一秒,栾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这世上,他大概猜不透两种人,一种太聪明,另一种——太傻!

“那个……要不我救你出去?”

栾殅的脸色越来越黑,残念似乎感觉到了,往角落里缩了缩。

又是一阵沉默,栾殅说不了话,残念却以为他是懒得理自己,虽然事实如此,不过沉默总是容易令人尴尬的,残念终于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的进入了正题。

“唔,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

“那……先说好消息吧”见栾殅半天不理他,残念说了句话,从怀里掏出来个药盒,侧着身子,走到距栾殅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放下药瓶,又蹭了回来“宫主说赏你的,呃,是半颗内丹。”

栾殅轻轻握了拳,紧盯着残念不语,半颗的内丹,蛊毒提前发作一次,当月到时,蛊毒会再发作一次,如果这都算好消息的话,什么是坏消息?!

尴尬的咳了一声,残念接着说道“还有……唔,就是……”墨迹了半天,残念一口气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八王爷在找的那女孩儿,宫主说,她要见。”

“哗啦”一声铁链响,残念缩了缩脖子,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小心前在宫主的面前多嘴说了句这女的易容术多好多好,真没想到宫主会在意,还会要见这个人。知道自己可能闯了祸,残念往更深的角落里躲了躲。

“啪”!寂静的空间里一声巨响,残念扭头一看,见绑着栾殅的铁链一边已经被他生生扯下,另一边挂着手臂,还在空中左右打摆,不用看他都知道栾殅现在的表情有多吓人,残念一哆嗦,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栾殅嘶哑的吼了一声“滚!”,要不是他内力还没有回复,要不是时机和地点都不对,栾殅真的有杀人的冲动,若是让睿成公主跟宫主见了面,他的计划还怎么进行,泉城的真相一旦暴露,他背叛宫主的事也肯定瞒不住!

他与娄夕当初的对话确实是颇多疑点,有些甚至是他特意抛出来等着残念去汇报,可有的人就是抓不住重点,偏偏又恰巧碰到了关键,他该怪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怪自己太不走运!

这么凶干嘛!残念偷偷给了栾殅一个白眼,虽然是他多事,汇报了自己职务外的东西,可你要不是有事瞒着宫里,也不至于这么暴躁吧!想着想着,残念又突然觉得自己有理了,挺起了腰板“残心,敢做的事情就要敢负责,你跟我发脾气有什么用!要是…”

“唰!”话还没说完,便有个东西被迅速撇了过来,残念身体大于意识的先一步躲开,一低头,才看见是断了一截的铁链,瞬间冒了些冷汗,这人是有毛病吗?自己要是没躲开怎么办!抬头刚要发火,发现孪生手里竟然还攥着几截,脱口而出“你他娘的…”

“砰砰砰”又是几截铁链连着被扔了过来。

“不可理喻!”

渐行渐远的声音在牢里响起,栾殅知道,残念走了,屋子里又重归寂静,刚刚的一系列动作让栾殅再度摇晃起来,地上的药盒在视线里摆来摆去,栾殅看着它,直到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一切又回到原点。

低垂了眸,栾殅的左手一点点使劲,直到另一侧铁链也被扯了下来。药盒里装的果然是半颗内丹,栾殅看了它半晌,直接将它扔到嘴里,又把盒子扔到一边,抬眼时,已一切平静无波,再找不到那诸多情绪。

走到牢门前,狱卒果然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栾殅瞥了眼那狱卒身侧的钥匙,想了想,放弃了逃狱的打算,手下急点了几个穴位,那狱卒一机灵,迅速摆出了作战的姿势,一回头,看到栾殅就站在身侧,先是一愣,而后惊叫一声退到了一边。

栾殅老老实实的站着,狱卒见他半天没什么行动,才皱着眉问了声“你怎么下来的?”

栾殅耸了下肩,撇嘴一笑。

狱卒捂着腰侧的钥匙又向后退了一步,“你要逃狱?”

“我若想,早就做了”沙哑至极的声音,完全能够想象到主人说话时的艰难。

狱卒一脸狐疑“那你……”

“跟八王爷传个话,就说我要见他”。坐以待毙已经不是办法,栾殅要计划着怎么出去了,另外在出去前,最好能将未央宫的事一并解决。

狱卒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帮你!”

栾殅不急不缓“你可有妻儿老小?”

狱卒没明白栾殅的意思,并未回话,栾殅接着说“若我越狱,你看护不周,轻则杖刑,重则死罪;若你私自放我,便是包庇之嫌,轻则死罪,重则九族!”

狱卒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栾殅是在威胁,无论如何,让栾殅出现在这牢门边,他便已经失职,少不了一顿责罚,可栾殅若是配合,只要将他再绑回去,这件事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交换条件只是他去找王爷传个话。

狱卒虽不知栾殅的目的,不过像他们这种小人物,只求自保而已,并没多少衷心可言,当下便应承了下来。

“我只负责传话,可不保证王爷一定会过来!”

栾殅一勾嘴角“你传话就好,他自会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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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栾殅未等到八王爷,却是等来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出乎意料的,竟是宣布自己出狱的圣旨。

夜晚的风徐徐吹着,栾殅回家的路有些孤单,他想象着曾听人说起的情景,出狱时的泪流满面,家人的欢喜,还有那些进门前的反锁礼节,也许还要跨火盆、撒些柚子叶水来去去晦气,该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呢?

他想象不到,可也知道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栾殅不喜欢自欺欺人,他对这一次的王爷甚至是有些失望的,他不介意王爷定的种种规矩,不在意王爷对他的苛刻折磨,但他从没想过,王爷会叫他去死。

还要回王府么?栾殅想了想,真的是有些疲惫,倒不如一走了之,什么都不要管,他抬头,漫天的星辰映入眼帘,深邃而又沉静,栾殅看着最亮的那一颗,嘴角轻轻上翘,耳边响起了温柔的声音,他闭眼,静静的听着“殅儿,那是北辰星,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沿着北辰星的方向走,就是家的方向,你爹他,一定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呐!”

栾殅的嘴角一点一点慢慢垂下,轻叹一声,睁开了眼睛,夜晚看似寂静,却潜伏了许多危险,栾殅不知道他们是哪边的人,但总不能让他们在汇报的时候抓了尊王府的把柄,或是毁了王爷的面子。

要守护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变过,分岔路口处,栾殅终究是选择了那条尽头伫立着尊王府的路。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3:03: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夜跪王府,大雨掩心事
栾殅静静的跪在王府门前,已经整整两个时辰,没有为他传话的仆从,也没有为他开门的人。各方势力的探子,稍有耐性些的,也在刚刚离开回去复命,可栾殅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罚跪而已,这么些年,他该习惯的不该习惯的,也早都习惯了,最后,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王爷一个机会,他想知道,自己能否跪穿王爷的那颗心,他想看看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不用太长时间,明天——便是十五了。
栾殅自嘲的一笑,竟然不知不觉中,又遵守了那个十五的规矩,再跪到王爷叫他进去受罚么?巴巴的回到那个让他去死的人这里,然后再用这样的方式走进王府?
夜风微凉,还带着湿湿的潮气,没想到老天都在跟他作对,他以为一切已经够糟糕了,可老天总是喜欢给他惊喜,雨滴从飘落到倾盆,不过用了几息的时间。这将是一场暴雨。
街上偶有些路人经过,不是酒鬼,便是浪人,栾殅单薄的身影淹没在大雨之中,看着眼前漆黑紧闭的门扉,任雨水冲涮,却看得那般执着,甚至肆无忌惮,门的背后,是他住了两年的地方,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想称作家的地方,乌云遮月,群星具掩,但是栾殅知道,王府的正上方,有着夜空中最亮的北辰星。
“娘!我回来了。”栾殅轻抖着唇,一如两年前回来的那天,少年站在门前,嘴角上扬,掩不住的欣喜,话语重叠,带着无限期许“娘,我找到了!”
当初的誓言,只有一人苦苦追寻、永不放弃,再辛苦,再执着,却终究是孤身一人。
下仆的院子里,栾殅最喜欢呆的地方,便是井边,那里很空旷,不会遮住视线,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天和满天的星辰,今天要是能看到星星就好了,栾殅迷迷糊糊的想着,费劲的抬了抬头,却怎么样都看不清东西,哦,是下雨了,复又将头垂下,既然看不到,那便不要浪费体力了吧。
栾殅在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未央宫长大,他本就不善于给自己希望,自然也没对王爷和王府有过多的期许,他只是想看一看那个北辰星下的家,那个住着父亲的地方,原来,是这幅摸样。
未央宫里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那段最难熬的时光,栾殅总是喜欢望着天,看着星夜,那样的美丽耀眼,仿佛可以疗伤,而如今,身在星星脚下,他却一身伤痛,只觉疲惫。
电闪雷鸣,像是要将夜劈成两半,一闪而过的白光中,栾殅轻咳一声,一丝血线自嘴角蜿蜒而下,很快便没了踪影,栾殅习惯性的擦了下嘴角,残余的液体落在手背,虽淡,却仍旧看得出,不是红色,而是墨一般的黑,是——毒血!
栾殅微一皱眉,自切了下脉,果然,没有内力压着,似乎是蔓延的更加迅速了。
突然,自心口处传来阵剧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栾殅一瞬间握紧了拳,冷汗瞬间伴着雨水而下,内丹也开始起效,这一夜,还能更糟糕么?
剧痛让栾殅止不住颤抖,维持不了正常的跪姿,只得靠双手支撑,脑子里晕晕乎乎,眼前也漆黑一片,让栾殅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原本该有好转的嗓子,又重新变得灼痛干哑,雨水的冲刷让薄薄的衣料紧贴在身上,渐渐的,流下的水染了些淡淡红色,空气中弥漫着腥味,但很快又再消散。随着时间的流逝,栾殅的呼吸开始变得缓慢,眼皮似有千钧之重,然后整个世界一点一点走进黑暗。
栾殅是被冻醒的,冷,很冷,可虽然冷,但一呼一吸间却又带了灼热。大雨已停,天色也变得大亮,漫长的一夜竟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过去了。栾殅想要支起身,却浑身虚软无力,又跌了回去,无意中碰到额头,烫手的温度,原来是发起了高烧,难怪这般难受,总之一切的不幸都通通找上门来了,也不差这一桩,栾殅朦胧的想着,抬头看了看大门的方向,即便眼前一片模糊,他仍旧知道,那门是紧紧闭着的,自嘲的牵了牵嘴角,放弃了起身的打算,既然明知道做不到,何苦苦苦挣扎呢。
本就是咬牙挺着,一旦意识放松,整个人便就懒了下来,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栾殅就这样躺在积了水的地面一动不动,背上的伤口泡在水中,针扎般的刺痛,可他如今身上没有一处不痛,也懒得管些有的没的。
突然,身后王府的大门一阵响动,是……王爷出来了么?栾殅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变得僵硬,难得的慌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栾殅又发现,这样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跟可笑。
高贵华丽的轿子自身边经过,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让那艰难支起一半的身体更显尴尬,直到轿子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很久,栾殅仍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未动。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3:14:00 +0800 CST  

门口的守卫甲乙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走到栾殅身前,用脚尖一下将他踢翻了过去,“哟,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乞丐呢,原来是残无啊,怎么不进王府?哦,对了,王爷没允许你进来,你怎么敢!”
栾殅安静的躺在地上,像是无知无觉,偏偏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天空,让所有人知道他仍旧清醒。王府内外,除非王爷授意,否则没有人有本事欺负得了栾殅,他有的是应对办法,他也有着他的骄傲跟底线,然而,却一次次被王爷打破。
现在,他在发呆,在神游,便就由着他们欺负侮辱了吧。
守卫乙上前,一脚踏在栾殅腹上,“你跟他那么多废话干嘛,他差点害了咱们陪葬,竟然还有脸回来!彭灿跟王铮就是为了找这小子进了泉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说不定已经…”说到此处,那人甚是激动,脚上猛一使力,恶狠狠道“就应该让他陪葬!”
巨痛让栾殅不自觉蜷起了身子,那人仍是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照着栾殅的侧腰又是一顿踢打。守卫甲见状赶紧上来拦住“可别闹出了人命,这样咱俩都不好交代!”
“还交代什么!王爷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你要是担心,咱俩就把他弄远点,就说怕影响王府名声,到时候死活看命,也没人能证明这事儿跟咱俩有关系!”
守卫甲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说了句“好”,也蹲下身,想把栾殅拖走。手还没等碰到栾殅,便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惊叫一声,又把手缩了回来,守卫乙也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谁……”话还没等说完,便有颗石子迎面射来,直直打在他头上,让他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额头一片红肿,被石子击中的地方还鼓起了个不小的包。
守卫甲捂着手臂向石子击来的方向看去,一人慢悠悠的一步一晃着走过来,手里还上下抛动着几粒碎石!
他眯眼细看了看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多管闲事!”
那人一撇嘴,耸了耸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可以叫我路人甲”
“我呸!”守卫乙捂着额头向前走了一步,半挡在守卫甲身前“尊王府的事你也敢管,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路人甲”眼见着那人身侧的手向后摆了摆,知道他是想让另一个人回去搬救兵,不屑冷笑一声,将一颗石子抛起,迅速弹出。
守卫甲刚欲转身,脸侧一股劲风刮过,石子虽没碰到他,却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条血印。冷汗瞬间流下,他便再没敢有什么动作。
“怎么,尊王府是想仗势欺人啊!”那人悠悠说了句,又见守卫乙慢慢的将手移向腰间的长剑,转头轻瞥,邪邪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做”
知道彼此的实力悬殊,守卫乙放弃了抵抗的打算,咬咬牙问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啊,只是想让你们歇歇。”“路人甲”说得一脸无辜,随即指间轻弹,两个守卫都还在疑惑间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路人甲”走了过去,分别用脚尖踢了踢两人,又点了他们胸前几处大穴,这才绕到栾殅身前蹲下,“喂,残心,你还好吧?”
原来“路人甲”就是残念,他一直守在牢房外,见栾殅出来,就一路跟着,在暗处埋伏,毕竟是他害得栾殅吃了半颗内丹,要是栾殅因此出了事,他会良心不安,竟然还会在意良心这种东西,残念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是没办法,他也就剩这么点良心可谈了,也只有这种时候,他还能觉着自己像个人,像个好人。
所以昨天夜里,在栾殅晕倒的时候,残念说不上可怜或是愧疚,却帮他号了脉,又给他输了许久内力,甚至还他替遮了会儿雨,然后在栾殅醒来前,重新回到屋顶上蹲着。
未央宫里出来的,都是最好的杀手、探子跟细作,他们不过是在扮演那个最想成为的样子,大家彼此都不戳破,各自演好自己的角色,至于他们原本是什么样子的,该是什么样子的,又有谁知道,谁在乎呢?所以他懂栾殅,最起码此时此刻,残念以为自己是懂的。
“喂!我跟你说话呢,不会是死了吧?”残念用手戳了戳栾殅的肩膀,入手冰凉湿滑,那是冷汗一遍遍出透的结果,让他讨厌。
几天前开始,他就觉得栾殅有些奇怪,刚刚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在残念以为那两个欺负栾殅的家伙会很惨的时候,栾殅竟然乖乖的在那里挨揍,起初他还能幸灾乐祸的看看热闹,之后就是真的担心栾殅会一个不小心被两个守卫打死了。这样不和常理的发展情况,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现了身,现在微微有些尴尬,让他胸腔里憋了股火没处可发。
“堂堂一个地罗里的第一,弄得这么凄惨给谁看,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到时候可别说是未央宫里出来的,丢人!”知道栾殅没昏过去,残念继续在一旁刺激他。
“要不是我出来救你,你就要被两个守卫打死了!守卫是什么?也就是是个看门的水准!怎么,王爷没理你,就对你的打击这么大?”
栾殅轻咳了一声,终于有了动作,想要侧着身子将自己撑起来,听到残念的话,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用略带沙哑的嗓子说了句“我没让你救!”
残念一翻白眼“好心没好报!你这个高高在上、装样子的感觉,倒是真挺像王爷的!”
栾殅冷冷的说了句“多管闲事!”
残念冷哼一声,“是,是我多管闲事!残心,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接的什么任务,非要进这个府门不可,不过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样子,就只让我想到三个字:贱骨头!什么优秀,什么第一,都是放屁!司马少荣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会去死啊,啊?!”
残念越说越激动,直到全部发泄完,才发现栾殅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是说得重了,残念挠挠头,张了张嘴,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传来了栾殅低哑的声音“我不会”。
残念知道栾殅在回答什么,可是他没有想到栾殅竟会回答他,心里说不出的有些闷胀,残念轻咳了一声,说了句“呃,我去把这两个人处理一下。”
街上无缘无故躺了两个人,太显眼,残念下手不轻,这两个人少说得睡个半天,这段时间足够栾殅用来调理身体,之后要怎么做,如何收尾,便都是栾殅的事儿了。
残念将两个人拖到了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栾殅的身影!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3:14: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祠堂会谈,双王断心事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再加上泉城之事的影响,酉时近末,端木青和谭项鹰便出现在了王府,二人在祠堂边喝着茶水边等司马少荣换了衣服出来,起身叫了句“大哥”。
司马少荣一挥手“坐!”自己也走到堂上坐下,让老李斟了杯茶过来,浅呷了一口。
十五这天,祠堂的屋子里总会有个伏跪的身影,静静地等着他们的安排,或侮辱或发泄,无论怎样,都会给他带去痛苦,然而,那身影却只是安静的承受,安静的,甚至连申吟都不被允许。
如今,少了一人的屋子略显空寂,不知道是否有人记得,两年,二十四个月,在这间屋子里,同一个人,流过多少鲜血。
看着空荡荡的前厅,司马少荣略有些失神,忽听得谭项鹰略高的声音“听说大哥交了兵权?”
回过神来,司马少荣点了点头,“嗯”。
谭项鹰皱眉“为何?!”
司马少荣淡淡说道“此事由不得我”。
“什么叫由不得?大哥,我们都知道,只要你不愿意,谁都没有办法把那兵权收走!”说着,他看向端木青“三弟,你也说说大哥啊!”
端木青轻叹口气,接着问道“大哥,皇上下了罪己状可与你交兵权的事有关?”
泉城之事朝上朝下都议论的不可开交,皇上从始至终只字不提,在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人人自危,草木皆兵的时候,却又突然发了张罪己状,将泉城的大火说成了天罚,众人全部摸不到头脑,偏巧,司马少荣在同一时间被收了兵权,端木青和谭项鹰都知道,司马少荣的兵权是先皇给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除非是他自己主动要交,否则即便是皇上,都不好公开逆了先皇的意思,端木青何其聪明,仔细一想便觉得二者有些联系。
司马少荣挑了下眉,端起茶杯幽幽道“皇上在试探我呢,要不交兵权,要不交一条命,你说呢?这东西本就是烫手山芋,留着也无用,交就交了吧。”
停顿数秒,端木青轻轻道“大哥可是为了那孩子?”
交一条命,司马少荣并没有说是谁的命……
司马少荣拍了下檀木的椅子扶手“胡说!我会为了一个有可能是细作的人做这等糊涂事么?”
端木青垂眸“也有可能是子纾的儿子不是么?”
“那就更不应该救!”司马少荣厉喝一声,显得有些激动。
端木青闭了嘴未再说话,场面瞬间冷下来,谭项英来回看了看,奇怪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司马少荣不语,端木青叹口气解释道“有人拿刀驾在你脖子上,你动不了那人,自然要先把刀夺过来!就是这意思”
谭项英想了想,似懂非懂“这跟那小畜生有啥关系?”说道这里突然又想到什么“对了,那小畜生呢?”
这个问题端木青无法回答,于是转头看向司马少荣。
司马邵荣沉默片刻,吩咐李伯去外面把栾殅带进来,没想到却只带回来了两个守卫。
司马少荣眉眼一立,“人呢?”
两个守卫齐齐跪倒“请王爷赎罪!”
李伯上前一步道“王爷,门口并没有残无的身影,老奴特意出门寻了寻也没瞅着人,今儿这两个人当值,老奴便把他们给带过来了。”
司马少荣并未搭理那两人,只冷冷问道“他不在府外?”
李伯摇了摇头。
“没用”司马少荣轻骂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离得近了,还是能够听见,端木青与谭项鹰对视了一眼,说道“大哥说的是那孩子?”
司马少荣“嗯”了一声,转向地上跪着的二人“谁来给本王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卫甲乙对视一眼,甲说道“回王爷,我二人今晨在府门守卫,看残无在哪里跪着有些可怜,就想带他去一旁歇息一下,还没等碰到他,突然不知从哪里射来了暗器,把我二人都击昏了过去,醒来后就不见了那人踪影。”
“为何现在才说?”
“回王爷,我们想着那人不过可有可无,这等小事并不值得上报,因此也就没说。”
司马少荣的手一下下点着桌面,屋子里寂静一片,让二人的背脊不自觉发寒,为了逃脱责任,他们必然是选择牺牲栾殅,编了谎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样的谎言却正中了司马少荣的猜想——细作!
时间流逝而过,其实不过短短数秒,在那两个守卫面前却好似过来很久,知道司马少荣说了句“退下吧,府里的规矩不能乱,去刑堂领二十军杖吧。”
二人回了句是,不着急痕迹的松了口气,恭敬退出房门。
端木青皱眉叫了声“大哥?”
“怎么?”声音微微上挑。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我还正想问这事儿呢,那孩子不在府上?”
司马少荣不答反问“三弟是酉时未到便过来了吧?”
端木青答道“是,宫里的事一处理完我便直接过来了。”他本是因为担心早早过来,但不好明说,就寻了借口。
“你来的时候可在我府门前看到有人跪着?”
端木青想了想摇了摇头,但又惊讶问道“你让那孩子一直跪在王府前?他不是昨日才刚刚出狱?昨夜那场大雨……”
“哼”谭项鹰冷哼一声截断了端木青的话,在司马少荣还未说话前便抢声道“不过是雨夜罚跪,有什么,咱们那时候雨里杀敌三天三那夜都有!”
“二哥,重点不是在那里!”端木青无奈的看了一眼谭项鹰,又转向司马少荣“那二人说的话明显有破绽,大哥怎么能就这么放了他们?我比二哥来得早些,也已经近酉时,他二人为何不早些上报,若是像他们所说觉得无关紧要,那干嘛又费劲的解释一遍,还解释的那么清楚,要我看……”
端木青话未说完便被司马少荣打断,“好了!尊王府的事本王说了算,尊王府的人自然也自然由本王护着!”这话的意思,便是司无论世事如何,他都要护着那两个守卫了,小惩大诫,每人二十军棍,不过象征性的罚一罚,却是完完全全把栾殅当做了外人。
“可是……”端木青还想要再争辩,司马少荣却接着拦下“你也说了你来时没见到人,没见到,便是走了,走了便不再是我尊王府的人!”更何况还是个细作!司马少荣在心里加了一句,却不知为什么尤其烦躁。
端木青摇了摇头,呢喃的说了句“你又何时把他当做过王府的人?”
司马少荣面色一冷,说了句“今天就这样,有事我们改天再议!”话落,未等一头雾水的谭项鹰发问便吩咐李伯道“李伯,替我送二弟出去。”
“等等,大哥,我还想……”
“改天再议!”
谭项鹰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惜失败了,一脸抑郁难舒的被下仆带去了出去,李伯折返而回,想要带端木青离开时,却突然听到司马少荣的说道“三弟留步,李伯,再去沏壶茶过来。”
李伯一愣,回了句“是”。
端木青并未重新坐回座位,只是站在那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厚重的衣料,问道“大哥有话要跟小弟说?”
司马少荣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端木青一惊“大哥你在说什么?小弟不懂。”
“没有必要骗我,我既然问了,就必有证据。”司马少荣冷冷道“还是说,其实不是什么药,而是——毒?”
端木青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大哥认为小弟会害你?”
“人心难测,本王不知道!你那样包庇那畜生,本王有理由怀疑你们是一伙的,不是么?”
“大哥怀疑我?”端木青一字一顿道。
司马少荣想了想,说了句“你值得怀疑。”
端木青略微低头,隔了许久,说道“小弟从没想过害你,如果大哥不信,如今小弟的命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拿走,大哥总不会怕一个武功尽废之人吧?”
许久沉默,司马少荣才道“罢了,本王欠你一条命,当年落日城若不是你挺身相救,我不会在这里,你也不会武功尽失,三儿,…….”这是几个兄弟间最亲密的称呼,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用过,没有人知道,它还代表着另外一层意义……
端木青当然知道,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华,随即听司马少荣接着说道“大哥不想手刃自家兄弟!”
静,很静,屋子里除了静便什么都没有了,李伯在外面站了许久,确认二人不会再说下去后,终于敲了门而入,只可惜,已经人去,茶凉了……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3:15: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师亦为父,可堪疗心伤
栾殅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残念问他,王爷如果要自己去死他是不是也会去,他记得他那时回答的不会,然后满脑子里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站起来,离开,他拼命的挣扎着起了身,然而,带着旧伤又跪了许久的膝盖却是不听使唤了,刚一起身,就重新跌了下去,膝盖重重砸到地上,伤痕累累的旧伤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磨,眼前一黑便顺势倒了下去。
好像有个人突然出现在身前接住了自己,栾殅仔细回想,镶着金边的灰色衣袍一角在眼前划过,那么的熟悉,难道是……
可是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完全睁开双眼,栾殅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虽然简单但是十分干净的屋子里,窗户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但那背影却是十分熟悉。
栾殅费力的支起上半身,疑惑的开口“师傅?”
那人转身,不惑之年,却长得极其俊美,眉宇间不怒自威,紧抿着嘴唇向床边走来,栾殅的声音变得惊喜“师傅!您…….”
“啪”话还没说完,被那人一巴掌又拍回了床上,接着传来中气十足还带着怒气的两个字“躺着!”
栾殅的脑袋一下子撞在枕头上,虽是枕头,却仍是震得他眼前一黑,师傅一下手就没轻没重的性子还是没变,偷偷哀叹了口气,栾殅幽怨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略带委屈的又叫了一声“师傅”。
“别叫我师傅!我没你这么不听话的徒弟!”
“哪有不听话”栾殅瞥了下嘴,小声嘀咕。
“还说没有!你是要气死为师吗?!”男子哆哆嗦嗦的指了指栾殅,接着说道“为师才离开了多长时间,你看看你把自己弄的!”
栾殅低头瞅了瞅回道“挺好的啊”五脏俱全,手脚健在,武功未失,唔,好像还精进了些,嗯,都挺好的。
莫言,也就是栾殅的师傅,咬着牙说道“好?!你那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呃,被王爷打的…
“晕倒前跪在王府又是怎么回事?”
“……”呃,被王爷罚的…
“以你的功力,无论是否昏迷,内息都该自行运转周天,为什么会如此混乱?”
“……”呃,被王爷下了药…
“五脏受损,尤其心脉,更是严重!”
“……”呃,这个好像不全怪王爷,是内丹发作的缘故。
“高烧发炎,声音也听着不对劲,又是怎么回事?”
“……”呃,各种原因……
“还有……”
还有?!栾殅很是无奈,内心腹诽,拜托师傅,您不要这么犀利好吗,非要一条条列出来,惹得您自己生气不说,还怪是浪费时间的。
已经过去又无法更改的事情,栾殅从不去纠结念叨,既然改变不了,说了也是白说,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想想以后怎么办,可莫言却偏偏是个太过细心,喜欢刨根问底,又有点磨叽的人,实在是让栾殅有些头大。
“还有,为师教你的内功心法,你练了么?!”
栾殅一怔,赶紧低头,小声道“有练的。”
“有练?!清心咒不同于其他内功心法,为师那么嘱咐你,要长期坚持才会有效,你的‘有练’是多久?!”
“呃,就有时间就会……”
栾殅还没说完就被莫言打断“说实话!”
栾殅闭嘴,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师傅您也知道,您嘱咐的可是每天一个时辰,清心咒一旦开始,还不能被中断,殅儿有任务在身,哪会天天有闲暇时间练啊……”说道后面栾殅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莫言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
“你……”他轻叹一口气,握了握拳,声音有些急躁“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毒性已经开始扩散了?这种毒还会随着身体的改变跟着改变,你自己熟识毒性,不可能不知道它的危险,要不是因为你体内强大的内力撑着,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么?!唯有清心咒能些许压制它一些,你竟然……竟然……”莫言抖着手,有些说不下去。
“师傅……”栾殅愧疚的望了过去“是殅儿的不是,您,消消气吧。”
栾殅虽是认了错,却并没有悔改的意思,他现在需要静养,需要调理,需要每天定时习练清心咒,最好还有珍贵的药材做辅助支撑,可是,他一样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认错,没有办法改过。
莫言冷笑了一声“为师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珍惜,我跟着瞎操心什么!我才懒得管你!”话落,他一甩袖子出了房门。
栾殅就那样维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许久,悠悠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师傅是为了他好呢,可是,他却并没有办法回应这样的好。
栾殅其实并不大在意身体里的毒,那是他等价交换的结果,他觉得很公平。这代价他付得起,也值得。按照现在的速度发展下去,他大概还剩下三年的命好活,由原本的十年缩短成了三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师傅才如此生气的吧,栾殅淡淡的想着,可是三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长长久久的活着,他要做的事很明确,也很简单,只是其中并不包括自己的性命罢了。
唉,轻叹口气,栾殅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赔罪才好,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但是认错的态度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可马虎不得。
好在,对付师傅要比对付王爷简单得多,呃,师傅,殅儿可不是瞧不起您,您老人家莫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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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进了梅雨季,最近的天气总会时不时的飘些雨下来,好在,并不如那夜电闪雷鸣般的倾泻可怕,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已。莫言在屋子里生了会儿闷气,大概是因为给栾殅疗伤时消耗了太多体力,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醒来后想出门透透气,没想到一开门,却见一个身影正在院子的中央跪着,是此时此刻明明该躺在床上的栾殅。
刚要发火,忽然见那身影晃了晃就要栽倒在地,“殅儿!”莫言用了轻功,即刻出现在了栾殅面前,将他揽入怀中。
怀里的身子极凉,还在轻轻打着抖,莫言立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又有些发烫,好不容易才将高烧压了下去,这么虚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折腾,要是再烧下去,非得把五脏烧坏了不可!
“你……”莫言刚想训斥栾殅几句,没想到一转头,却见栾殅睁着个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己,顿时心就软了,“谁让你跪在这里的!”
栾殅确实是想扮可怜来着,却没想演得这么逼真,奈何他伤势太重,身子发虚,倒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此时委委屈屈,哑着声道“殅儿惹了您生气,应该罚跪的。”
“为师又没叫你跪,你干嘛自讨苦吃!赶紧起来,起来!”
栾殅并没有乖乖起身,却是小心问道“那师傅您原谅我了么?”
莫言知道争不过这小子,又不敢硬来,赶紧道“原谅了!原谅了!你赶紧给为师起来!”
栾殅偷笑一下起了身,没想到没站稳又差点跌了回去,被莫言一把捞起来,抱在了胸前,栾殅吐了吐舌头,苦肉计演得有些过头了。
莫言狠狠剜了他一眼,栾殅气弱的缩了缩脖子,然后放松了身体,任由莫言大踏步的将他抱回卧室,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低声说道
“师傅,他们欺负殅儿。”
莫言回“那就欺负回去!为师教你的本事是摆来看的么!”
“您也欺负殅儿!”
“胡说!为师什么时候欺负你了!”莫言佯怒道。
栾殅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我刚刚跪了有小半个时辰!”
“又不是为师叫你跪着的!”莫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恶人先告上状了。
“可是您怎么那么久才出来?”
“呃……”说是因为自己睡着了?不行不行,这让老子的脸往哪隔,“罢了罢了,算为师的错!臭小子,就知道欺负你师傅我!”
栾殅微笑,有恃无恐的接着欺负“师傅,今天晚上殅儿要喝银耳莲子羹。”
莫言咬牙看着怀里的家伙“臭小子,蹬鼻子上脸啊!”
栾殅并未接话,只是牵着嘴角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有师傅在,晚上是一定不会饿肚子的了。这样温暖的怀抱,真好,被父亲抱着的话也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他大概没有机会感受了,但是好在,他还可以用想象的。所以栾殅从不觉得自己可怜,直到有一天,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栾殅才知道,原来,是不一样的。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3:19: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月下饮酒,暖心受师恩
晚饭过后,在师傅的坚持下,栾殅练了一个时辰的清心咒,不愧是上乘的内功心法,才一次,栾殅就感觉到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内力已经完全恢复,毒素重新被压制,脏腑的伤要慢慢养,剩下的就只有皮外伤了,再严重,死不了人就没事,栾殅想了想,推了门出去。
莫言正坐在门外的石阶上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夜色,顺便帮栾殅把把没有必要的风,栾殅走过去,坐在他身侧,莫言看了他一眼,递了壶酒过去。
栾殅接过来,挑了下眉“师傅,喝酒伤身,殅儿可还带着伤呢。”
“少废话,你做得伤身的事儿还少啊!不喝还我。”说着就伸手去抢。
栾殅一躲,“哪有给了人的东西再收回的道理。”顺势喝了一口,不由赞道“好酒!”
莫言白了他一眼,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嗯,很好,清心咒果然是个好东西。”
“哼!为师什么时候给过你差东西!小子还不懂得珍惜”。
哪是他不想珍惜,是这身体没那个福分啊,栾殅在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接话,也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莫言余光看着栾殅,他们虽然打着趣,聊着轻松的话题,可是他却知道,栾殅表现的所有孩子气和玩闹,不过都是想哄他开心罢了,这孩子才不过十七岁,却已经沉稳内敛,不输给他这个四十几岁的老头子了,可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骄傲、叛逆却都哪里去了?又有谁能教给这孩子?!
他终究不是这孩子的父亲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莫言心痛烦闷的灌了口酒,看着天空缺了角的圆月满腹心事,突然想到什么,暗道声糟糕,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赏月呢!
果然,他刚一想到,耳边便传来了栾殅的疑问“师傅,今天几号了?”
“你问这些做甚,有师傅在呢,老老实实在这里呆到伤好!”莫言故作生气道。
伤好?他这伤要想全好,少说得等上三五个月,栾殅无奈的看着莫言叫了声“师傅”。
莫言气鼓鼓的说了两个字“喝酒!”
轻叹口气,栾殅灌了口酒,继续看着月亮,过了一会儿,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说着“宫主叫我一个月内赶回来,上次走时还是圆月,如今不知过了几日。”
莫言的酒袋子举到一半,顿了一下,才重新拿到嘴边。
栾殅仿佛没看到,继续说“宫主一向不喜欢我,定知道我早回了城里,起初是被抓到了牢里,还有些说辞,如今被放出来了,竟未进得王府,也没回宫去,唉,又得加罚了吧,何必养伤。”现在养得越好,恐怕之后伤得越重,栾殅想着想着,重重的在心里哀叹了口气。
“都说了有为师在,臭小子,变着法激我啊!”
“殅儿不敢,师傅,您是打算在宫里常住了么?”栾殅轻轻的偏了下头,又转回去看着月亮,静静喝酒。
莫言一愣,瞬间明白了栾殅的意思,他年年往外跑,别说不能住在宫里,就算是住了,又如何能保证时时刻刻跟栾殅在一起,说到护他周全,不过是人前大家装装样子,等他走后变本加厉罢了。
栾殅将单手支到身后,稍稍倾斜,看着周围的星星发呆,时不时喝口酒,没再说什么。
莫言半天没动静,晃着手里的酒袋子,最后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殅儿,你可喜欢为师?”
栾殅歪头看着他,抿了抿嘴,微微皱眉,似乎遇到了什么很苦恼的问题。
莫言一个爆栗打过去“臭小子,这种事情要想这么久?!”
揉了揉被打痛的头,栾殅略带哀怨的瞅着莫言,师傅,您下手真的没轻没重,很疼的……
莫言也就这样看着他,满眼的心疼宠溺,等了片刻突然说道“殅儿,师傅带你走好吗?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用三年的时间…….最后的三年,不要再这样辛苦,不要再做那些求而不得的傻事!
后面的话莫言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栾殅。栾殅慢慢放下了扶在额头上的手,低垂下头,过了半晌又再抬起,轻轻地笑着,笑容有些苦涩“可是师傅,殅儿想去的地方,两年前就已经找到了啊。”
莫言的心一阵揪痛,他这么大个人了,却莫名的有些想哭,他知道栾殅不会跟自己走,在问之前他就知道!
他还记得栾殅第一次提起家时,那样憧憬、向往跟期待的样子,仿佛载满了无尽的希望!那一天,栾殅刚刚挺过了每年例行的考核,带着一身的伤,拖着一身的疲惫,却仍旧微笑着,伏在他背上,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的说着“师傅,你知道吗,我记得娘跟我说过的话,她说,我们的家在北极星下面,很美很美,殅儿都没有见过,怎么舍得去死呢?”
视线有些模糊,让眼前的人影与多年前那个乖巧的孩子相重合。
那孩子仍旧笑着,安慰一般的对自己说,“师傅,殅儿不做缩头乌龟,有些地方总是要去,有些事总是要做的,殅儿从不后悔。”黑夜里,那双眼闪亮的像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那样笑着,仿佛很开心的样子。
“别笑了!”难言的酸楚让莫言的声音变得沙哑,他轻轻的将栾殅搂在怀里,叹息般的责备“傻孩子!”他知道栾殅不会答应,可即使栾殅答应了,去了他喜欢的地方,过了他想要的生活,也不过短短的三年时间。三年,栾殅二十岁,还不到自己年纪的一半,那一年,该是这孩子的加冠礼,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而该给这孩子加冠的人,又,身在何方?
怀里的人安安静静,清浅呼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坚强得像是个铜墙铁壁,只莫言在这里自言自语,然而,正是那僵硬的背脊,透露了他些许情绪。
莫言一下下抚摸着栾殅的后背,直到那具身体重新放松,陷入了另一种平静,不过数息时间,这孩子的感情控制得比他这个老人家好得太多太多…….
栾殅从莫言的怀中挪开,乖巧的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一方土地不知想些什么。
“殅儿”莫言突然叫了他名字“为师给你加冠吧。”字字清晰传进栾殅的耳朵。
栾殅疑惑的抬头,加冠,该是二十岁的时候,可他现在才十七。随即往深了一想,栾殅便懂了,师傅是怕他没有机会,三年后——他或许就不在了……
加冠与否对于栾殅来说并不重要,就好比注定了死时无碑可立,何苦还纠结于起什么名字,栾殅突然想到了之前曾经做过的梦,不过梦境终究都只是梦,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变成现实,那么,就让师傅安心吧。
栾殅轻轻笑着,回了一个字“好”。
空旷的祠堂里只有莫言和栾殅二人,没有那些来往宾客,自然也就少了些繁文缛节,本是三重的加冠礼帽,栾殅只选了红中带黑的素冠,唯有告祖一向,栾殅做得一丝不苟,先是冲着北方磕了三个头,紧接着,栾殅不好意思的冲着师傅笑了笑,又冲着南方磕了三个,才乖乖的跪好,等着莫言替他加冠。
莫言将冠帽放到一侧,认真的替栾殅梳理发髻,`有些好奇的问“殅儿怎么向南方也磕了头?”
下面传来栾殅清浅的答话“有一处殅儿喜欢的地方在那边。”
莫言又待追问,却听栾殅接着说道“师傅,殅儿求您一件事行么?唔…….如果实在难办,也不必强求。”
莫言手下不停问道“什么?”
如水的声音缓缓自栾殅口中道出,不久后,当那个微小的、唯一的愿望再一次被说出口的时候,却是莫言对着另一个人说的,带着心痛,怜惜,还有压抑许久的愤怒!
总是有些东西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总是有些人需要另一个人来骂醒,然而,他们真正失去的,错过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再换不回了。
整整一晚,莫言都坐在栾殅的门前喝着闷酒,日出时分,他开门进去,背后的阳关洒进空空的屋舍,莫言苦笑一下,意料之中的结果,可他还是低估了栾殅,没想到自己有意在门口守了一夜,竟是这小子离开的动静都没听到!
深吸口气,莫言走到桌前,看着桌上遒劲张扬的行书,还有那黑红相间的素冠,除了叹息,不知该做些什么。
明明知道回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明明知道,他做得一切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在意,可一旦认准了,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回头。
这孩子,跟子纾,好像……
一样的果断决绝,一样的——不惜代价!
“这个……傻孩子……”

「师傅,殅儿走了,对不起。还有,谢谢您。
——不孝徒栾殅留」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3 23:37: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虽犹不悔,可堪再心伤
栾殅安安静静的站在璃夫人的房门前,一刻钟,两刻钟……整整一个时辰之后,那扇紧闭的房门才总算被打开。
侍女出来传话,说宫主要见他,栾殅点头示意,从容走了进去。
璃夫人坐在纱帐后的床榻之上,面前的空地处被很明显的分成了两块儿,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三块儿,左边是一处空地;中间是一些碎瓷;最右边的,则是宫里专门用来罚跪的白玉跪席,棋盘大小,上面分布了些尖利的凸起,不仅如此,那些玉石更是由特殊的凉玉制成,冰凉刺骨,在扎进皮肤的同时,更是给膝盖带来了极大的负荷,不用很久,仅仅一个时辰,便能让整条腿失去知觉,栾殅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他跪过!
怪不得刚刚不叫他跪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栾殅苦笑一下,自觉得走到右侧,卷起裤腿,把衣袍撩起,将那些微薄的阻碍移去,深吸口气,先是单膝跪到了白玉跪席之上,才又将另一条腿砸下,最低限度的保护了两条腿的冲击。
璃夫人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大满意,栾殅却是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紧咬着牙关适应,冷汗逐渐凝结,顺着两鬓流下。
几息过后,栾殅渐渐恢复了平静,连面部表情都控制得恰当好处,见宫主没有说话的意思,栾殅偷偷送了些内力到膝下,这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做的,奈何最近跪的次数有些多,膝盖上的伤又实在严重,宫主不知道要罚他多久,他可不想自己的两条腿这么早就废了。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璃夫人才悠悠发问“伤都养好了?”
缓了缓栾殅才道“是。”
“他倒是对你好,回来了我连个面都见不到。”虽是笑着,但璃夫人的声音却显得很冷。
栾殅将头低垂“是残心的错。”
“怎么,想替他开脱?我又罚不到他头上,你紧张什么。”
“宫主恕罪!”。
璃夫人调整了坐姿,不急不缓的接着道“罢了,本宫今天心情好,就不为这事儿罚你了。”
栾殅偷偷瞄了瞄自己膝盖下跪着的东西,没说话。
璃夫人又道“泉城的事本是个大好机会,推给尊王一了百了,你倒是硬气,地罗里的熬刑技巧,是让你用在这些地方的?”
栾殅轻垂眼眸“残心知错,属下并没有接到宫主的指令,未敢轻举妄动。”
“不敢轻举妄动?残心啊残心,你当本宫是好欺的么?!”璃夫人微挑声线“我且问你,蜀僖王的小女儿去了哪里?”
栾殅面色不变,淡淡回道“回宫主,残心不知。”
“不知?”璃夫人面色一冷“要让地罗里的师傅们帮你好好回忆回忆吗?”
栾殅微微一抖,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回了句“属下的确不知。”
“残心啊残心,本宫命你将人带来,是你一句不知就能打发的么?嗯?!”
“属下知错!”
“八王爷那边紧着要人,本宫交不出去,难道要拿你来顶?!”
“属下无能!”
璃夫人看了看自己修得漂亮的指甲,浑不在意的说着“那家伙脾气不小,说是让本宫给个交代,你说,本宫拿你去给他撒撒气,算不算是个交代?”
栾殅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想了想,还是说道“回宫主,残心虽不知道睿成郡主在哪,却也有办法给八王一个交代。”
璃夫人一挑眉,显然没想到栾殅还留了一手“哦?说来本宫听听,本宫若是不满意,也就不必拿到八王爷那儿丢人现眼了。”她这样说,满不满意不过凭她一句话罢了。
栾殅抬头,明知如此,还是淡淡笑着,气定神闲,“八王爷找郡主不过是为了牵制蜀僖王,残心这里有一样东西,可以起到同样效果。”
话落,栾殅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交给侍女呈了上去。
璃夫人拿在手里“这是……”
残心接到“人皮面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出自郡主之手。”
璃夫人轻哼一声“人都不在,一个面具有何用。”
栾殅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忽略膝下的疼痛,尽量平缓的解释道“现在找不到郡主的并非只有我们,八王爷若是够聪明,蜀僖王这枚棋子一样手到擒来。”
睿成郡主的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这手艺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模仿得了的,拿着东西做威胁,还真是一举两得,一旦消息外泄,睿成郡主想要回来报平安,自然也就泄露了行踪,若是她得不到这消息不回来,蜀僖王找不到人,就不怕他不上钩。
璃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精芒,对着栾殅却是不动声色“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是残心……”璃夫人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如冰“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栾殅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宫主才能知道,她想要罚他,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并不用找这么多借口呢?
不顾膝下疼痛,栾殅深拜于地“残心知错,请宫主责罚!”
栾殅的认错常常不大走心,但这一次却很认真,倒不是为了什么“自作主张”,而是他确确实实欺骗了宫主,给八王爷下了个不小的套。面具是他管睿成郡主要的,早便想好了对策,八王爷若是拿着这东西去,大概不但拉拢不到蜀僖王,还会吃个大亏。
真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是宫里的管事,说八王爷派了人过来,正在前厅喝茶。
璃夫人轻哼一身“他倒是来得快。”
管事小心的问道“小的让那些人先候着,主子要换身衣服再过去吗?”
“不必了,本宫这就随你过去!”薄帐掀起,璃夫人一方轻纱遮面,凤眸美目,袅袅身姿缓步而下,所有人轻垂下头,均未敢与她对视,栾殅却是奢侈的看了两眼,待璃夫人视线扫过时,才轻轻垂了眸。
走过栾殅身边时,璃夫人有意停了脚步“许是在外面野得久了,连宫规都记不得了,本宫今天便帮你熟悉熟悉,背吧”。
栾殅道了声是,便缓缓的将宫规念出,不过说了几个字,璃夫人便道“声音太小,本宫听不到。”
来回了几次,直到栾殅的声音近乎于嘶吼着喊出,璃夫人才没再挑剔,唤了声“翠儿”
那名唤翠儿的侍女几步走了过来,气沉丹田,是练过功夫的人“宫主有何吩咐”。
“看着他,宫里的规矩你也知道,若是他偷懒了,背错了,就帮本宫教训教训,小惩大诫,本宫还有事要他做,别失了分寸。”
“是”
话落,仿佛是为了示例一般,翠儿在栾殅的后背重重击了一棍子,太过突然,栾殅不由得身体前倾,牵动了膝下伤痛,闷哼一声,口里的规矩自然差了半拍,随即,又是一记棍击打在同一个位置,这次栾殅有了准备,硬挺着文丝未动,嘴上机械的重复着规矩,耳边却禁不住嗡嗡作响,再听到声音的时候,便是璃夫人和管事渐行渐远的对话。
“砚儿什么时候到?”
“说是行程耽误了,要晚个三五天。”
“嗯,砚儿一向不喜欢走远路,这回怕是少不了抱怨。哦对了,给他寻个厨娘,找机会插到队伍里,这边的饭菜我怕他吃不惯。”声音里带着暖暖的包容跟宠溺,那样熟悉的声音,栾殅不自觉听得呆了,嘴里的规矩戛然而止,直到再一棍子打在背上,才愣愣的回了神……
日暮时分,璃夫人悠悠回到小院,一进院门便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较之上午不但小了很多,中间还夹杂了些棍棒的声音。
打开门,果然,栾殅正双手支在地上,虽缓,却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将宫规背了出来,只是声音沙哑得很,像是有刀子划过。翠儿的棍棒一下下击在背上,罚得是他偷了懒,乱了规矩。冷汗顺着下巴和手臂流到地上,已经汇集成了一小滩水渍,后背上也是一片殷红,血,早便透了布衣。好在翠儿用得是平时小惩的短棍,比之刑棍要软得多,只伤皮肉,不动筋骨。
下一棍眼看就要击下,翠儿见璃夫人进来,便收了手,后退一步,躬身叫了声“宫主”。
璃夫人走至栾殅身前,栾殅自觉停了口,她微一挑眉,不屑道“怎么,腿废了?”
栾殅刚欲开口,却突然涌上一口淤血,连忙伸手捂住,轻咳了起来,璃夫人有些厌恶的后退了一步,栾殅见了,眼中一暗,吞咽了两口,便摇摇晃晃的撑起了身子。
璃夫人没理会,径自走到了桌子前坐下,正值晚饭时分,侍女们陆陆续续的端了些饭菜上来,栾殅咬着牙,打着摆,即使有内力撑着,两条腿也渐渐没了知觉,本就是大病初愈身体发虚,现在更是眼前发黑。
栾殅轻咬舌尖,借着尖锐的刺痛稍稍缓了神,便听璃夫人道:“本宫一向赏罚分明,如今罚也罚过了,跪席便撤了吧,来陪本宫用餐。”
栾殅颤抖着回了声是,随即璃夫人便感到脚下一阵,栾殅闷哼一声摔在地上,跪席被一份为二,这是唯一一个撤掉跪席的方法,跪着开始,跪着结束,做不到,就只能等死。
内力经由麻木的双腿传到刑具之上,唯一的受力点便是膝盖和地面,在还没来得及感受内力瞬间流过小腿的激痛时,便要承受地面反噬而来的剧痛,难以压抑的申吟终是从栾殅的嘴里溢了出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声,却足以证明栾殅此刻在承受着怎样巨大的痛苦。
时间一点点过去,璃夫人也并不催促,悠闲的看着栾殅几次挣扎,几次跌倒,她知道,栾殅此刻定站不起来,人的意志在强大,终是战胜不了身体的极限。
看着这样狼狈的栾殅,璃夫人难掩笑意,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和报复之后的快感在心中油然而生,“看到了么!是你输了!我是赢家!我才是赢家!!”,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那个遥远的彼方听不到的人。
栾殅一次一次的跌倒,又倔强的想要站起来,他的脸上丝毫没有难堪,也没有羞愤,微皱的眉头似乎只是有些懊恼太不争气的双腿,璃夫人看着看着,本是明朗的心情愈见阴郁,怎么可以这般相像,他跟那个人怎么可以这般相像?!
明明已经是最狼狈的时候了,明明已经被踩在脚下,被践踏到泥里了,为什么还可以摆出一副高贵骄傲的姿态?!
“珠儿,翠儿,把他给本宫架过来!”
人被架到璃夫人对面的座位上,看着栾殅汗湿的发髻和苍白的脸色,璃夫人稍稍平复了些情绪,吩咐翠儿又备了副碗筷,菜色陆续上齐,不小的桌子几乎被摆满,栾殅晕晕乎乎的看着,看得不大清晰,深吸了口气,将眼前的冷汗拨去,才总算看得清楚了。
然而,看着桌上一道道红色的菜肴,栾殅却不由自主的周身发寒。
看着栾殅眼中一闪而逝的恐惧,璃夫人微微一笑“听说八王爷在牢里待你不错?”
果然如此,虽然明知这样的结果,却仍是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最近是怎么回事呢,常常会失神,还会觉得胸口闷闷的痛,难道是毒素又扩散了么?
八王爷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到西域邪药?宫主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此刻最沾不得的便是带辣的食物?这一桌子菜看似精美,于他来说,不过是另一种折磨,无论是之前被八王爷弄伤胃还是破坏的嗓子,就算是一日未进食的空空肚腹,怕也受不得这一桌子的精美食物。
可是,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什么时候宫主才能知道,她想要罚他,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并不用找这么多借口呢?
“怎么,这顿饭可是本宫特意赏你的,不吃么?”璃夫人幽幽道。
栾殅缓慢的拿起桌上的筷子,吃,怎么能不吃,这可是第一次他跟宫主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栾殅抬头,看着璃夫人轻轻的笑了,然后夹过离自己身边最近的辣鱼汤,慢慢的送进口中,仿佛咽下了一团火球,顺着嗓子直直的划进胃部,然后在胃中燃烧,脸色一瞬间又白了几分,他却将手又伸到了下一道菜,一口一口,明知道是折磨,他却吃得很慢很慢,仿佛为了细细咀嚼那痉挛般的疼,或者,只是为了停住跟某个人相处的时间。
一只手在胃部狠狠攒紧,另一只手却毫不犹豫的游走在桌上的菜肴中,吃进嘴里的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动作也变得越来越缓慢,太过强烈的刺激从胃部冲到嗓子,夹到一半的辣子鸡掉落到桌上,栾殅不由得捂着嘴咳嗽起来,一旦开始,便很难止住,咳得撕心裂肺,直到整张脸胀得通红。
璃夫人好整以暇的看着,直到栾殅咳得稍缓,才好似关心的说道“怎么,是吃得太急呛到了?翠儿,去倒杯水过来。”
栾殅微微皱眉,有些好奇的看着翠儿将水递到自己手上,直到刺鼻的酒香传来,栾殅自嘲的笑了,他怎么会傻到以为宫主是在关心自己?
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再痛一些吧,再痛一些,他才能更清醒一分,自己,怎么会如此可笑?
越来越强烈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握着杯子的手越攒越近,直到“啪”的一声,杯子被生生捏碎,血顺着掌中留下,可这样的痛楚却丝毫缓解不了身体的痛,栾殅的手紧紧捂着嘴,喉咙处快速的吞咽,却仍是来不及了,一口鲜血直直喷出,然后越来越多的血顺着指尖,流到下巴,滴落到桌面,又再滴到地上。
滴答……滴答……
璃夫人轻蔑的看着栾殅,伸手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帕子,一点点擦掉脸上的血迹,“残心,你给本宫记着,生是未央宫的人,死是未央宫的鬼!狗,只要听话就好,本宫讨厌太聪明的宠物!”
起身,离开“替本宫将清风苑收拾出来,通知地罗里的人,这院子,本宫今夜便赏给残心了!”
栾殅的身子突然一僵,今夜,注定无眠……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4 22:39: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不眠之夜,流血不留情(上)
随着璃夫人的离开,院子里变得一片黑暗,也静得可怕。
栾殅一动未动,用手捂着嘴,时不时溢出些难忍的咳,并没有耽误很久,因为现在还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算计着时间,栾殅强迫自己冷静,另一只手颤抖着摸向桌子,视线已经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东西,痉挛的胃部也限制着他无法将腰腹挺直。
他记得,桌面上有一道菜是用竹签串起来的,在偏右一点的地方,果然,几下栾殅便找到了位置,一把将签字拽了出来,在烛火上反复烤了烤,才慢慢举到劲后,深吸口气,在竹签尚有余热的时候,一下扎进了风府穴。
“唔!”随着穴位被刺穿,一声闷哼也随即传出,冷汗落得愈见急剧,眼前的视线却是渐渐清晰了起来,头剧烈的疼痛,仿佛要炸开一般,这是刺穿了风府穴的结果,也是清醒的代价,他现在,还不能晕倒!
漆黑的夜,有无数的人等着要了他的命,平日里,畏惧着他的身手,然而此时此刻,在宫主的特意授意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在宫主的院子里,就像个移动的活靶。更重要的是,他受了伤,很严重,严重到……他们有机会——杀掉他!
栾殅淡淡的苦笑,也许他,撑不过今晚……
夜风吹来,院子里有了些异样的风吹草动,栾殅闭眼深吸口气,再缓缓睁开,眼中一片清凉,坚定果决,毫不畏惧,想要他的命,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栾殅扶着桌边站起,看着被一片漆黑笼罩的庭院,像是匹夜色中的狼,紧盯着猎物,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他便会咬断你的脖子!
攒着仅有的武器——筷子,栾殅走到门边,靠在门庭邪邪一笑“一群胆小鬼,残心就在这里,你们有胆量来,却没胆量出手么?”
用内力将一根筷子震成了等分的竹条,腹腔处明显的传来激痛,栾殅不自觉颦了下眉,是胃部引起的内伤,竟然在这种时候复发!
赌气般的扯了根竹条向黑暗处一击,除了风声便无其他,栾殅瞥了下嘴,出手便知失了准头,果然念想刚一起,一个人便自黑暗中走了出来,手指中夹着竹条“地罗里的第一,怎么好轻举妄动,只是残欲没想到,水准差了些!”
一笑置之,栾殅未置可否。
“残心,念你也曾经是地罗里的第一,哥哥就给你个自裁的机会,否则要是我们出手,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栾殅拨弄着手中的竹条,淡淡一笑“谁胜谁负,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残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栾殅,不屑一笑“强弩之末而已,你又何必装腔作势”
栾殅几步走到中央,懒懒说着“你们来了这么多人,还需要耍这种小伎俩么?”随即皱眉小声嘟囔了一句“一堆废话”。
“你!”残欲咬牙,“残心,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高傲无谓,好像什么都不怕。大家都是任人踩踏的泥了,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我们拼死拼活的,凭什么你生来就是练武奇才!哥哥我不服啊!”
栾殅轻垂眼眸,残欲你错了,没有谁生来就是高人一等,他并不比他们多了三头或是六臂,他只是用了超出常人的毅力,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这背后的所有所有,只是栾殅从未说过,所以从来无人知晓罢了。
抬头,栾殅微微一笑“残欲,你该庆幸残心此刻带伤,否则只要残心想,便可轻易取你性命。”
“哼”面对明显不信的冷哼,栾殅只耸了下肩没做辩解。
二人静默不语,残欲突然提剑冲了上来,栾殅侧身避过,用筷子轻击剑背。面对锋利的刀刃,仅用筷子抵挡,不过是以卵击石,因此栾殅不得不用上巧劲,在闪避时,将筷子击在残欲的刀背处,他始终保持着与残欲只有一臂的距离,近身之战,残欲的长剑施展不开,施招受制,非但占不得上风,还打得很吃力。
其实吃力的不止残欲一人,栾殅因为身上的伤痛,功力只能发挥出平常的一半不到,高手之间,一点点的分神便有可能是致命伤,他不得不集中全部的精力,尽量忽略伤痛的制约,然而长时间高强度的殊死搏斗,对于一个游走在昏迷边缘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眼前一瞬间晃过黑暗,视线再清明的时候,刀剑已经近在咫尺,栾殅立刻后倾避开,以手支地,在扭身的同时以脚进攻,本是堪堪避过,却没想到,在落地的同时,侧腰处一痛,已被暗器击中,他忘了,在这个夜里,并不是以一敌一。
咬牙忍住闷哼,还来不及顾到伤口,剑已经再次刺到眼前,栾殅无处可躲,只得用筷子硬将剑尖稍稍挡开,剑尖避开了要害却避不开肩窝,噗,一剑刺入,栾殅皱眉,却不敢大意,伸手拽着剑身向后一拖,残欲显然没想到栾殅竟然会行此一招,想要拔剑却是不成,身体向前一带,踉跄了一步。栾殅轻挑嘴角,他等得就是这个时候,抬脚横扫,直逼残欲左肋,残欲为了躲开,不得不松了握剑的手,向后闪避,栾殅却是借着这个机会一把将手里的竹条掷了出去,击中残欲几处大穴,残欲双眼大睁,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栾殅深吸口气,把剑拔了出来,点了周身几处穴道,擦去冷汗,就那样站在空空的院落里,清风吹来,他只紧了紧手中的剑,淡淡扫过看似平静的院中黑暗。
“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残欲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倔强的看着栾殅。
栾殅抬手,想也没想的便解了他穴道“想死自己动手,我没那个闲工夫!”
“你这是在羞辱人么?”
栾殅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攻击时总会刻意避免左臂高抬,我猜你左肋下有伤,偏后,所以定不是利器,而是暗器,如果我想得没错,九成是在任务中受的伤,任务失利,宫里不可能不罚,你身上有血腥之气,出招的动作受了限制,怕是还带着刑伤,我说的可有错?”
残欲支起半身,垂眸看着眼前的地面,别扭的说了句“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只是没有出手的理由”
无论是从地罗里走出来,还是在未央宫里生存,他们每个人都不容易,又何必相互为难?
栾殅地罗里的胜负记录簿里,从没有一次主动攻击和偷袭,只守不攻,在地罗里每月都要受罚,但栾殅宁可如此,仍是一意孤行,固执的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唯一衡量利弊的方式,只是可以或是不可以,做得到还是做不到。
一记破空声传来,栾殅只来得及说了句“小心”,却仍是赶不及了,残欲睁大双眼定格在那里,血一滴滴从脖颈处流下。
栾殅瞥了眼地上的暗器,愤怒的看向暗器射来的方向,夜风微凉,却吹不出那暗中偷袭的黑手。并未看多时栾殅便收回视线,走到残欲身前蹲下,将他大睁的双眼轻轻合上,又捡起他身边的长剑提在手中反手握住,院子里寂静无比,风吹起他衣角,无声。
一瞬间,本在院子中的栾殅却突然消失了,阴暗处传来一人低吼“散!”
一切又再平静。过不多时,一人出现在院子中央,渐渐的,三三两两几人汇集而至,共计九人。
“看看谁不在!”领头一人问道,立刻有人接上“老五人呢?”
“大……大哥!”树荫后,栾殅左手反手握剑架在一人脖子上慢慢走出,夜太黑,看不清那人惨白的脸色,却能看到栾殅闪着火光的双眼。
“大哥救我!”
那领头人看他一眼,再看向栾殅“残心!何必苟延残喘,你以为你还有胜算么!”语毕,便带头冲了上来,其余人均跟在他身后,毫无疑虑,仿佛栾殅剑下的并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未央宫里,同伴便是包袱,人命——贱如草芥!
栾殅的手一点点握紧,星亮的眸带着说不出的幽深黑暗,他静静的看着那帮冲上来的家伙,画面仿佛静止一般。
这些可悲的人,他们不甘心做惟命是从的牲畜,却做着连畜生都不如的事,畜生尚且分得清敌友伙伴,而他们,不能!
栾殅不是道貌岸然的圣人,他自问没资格对这些人说教,他手上的鲜血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可今夜,说不上来的烦闷,左手轻带,一条生命就这样消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鲜血并不是一个好的发泄渠道,可他想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一刀刀砍在身上,一剑剑看刺穿衣裳,血水早便侵染了衣衫,栾殅却似不知一般,他杀红了眼,像是地狱里的修罗,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空门大开,全不维护,仿佛执着于求生,却又不畏于死亡!脑子中胡思乱想着全不相干的事情。
他们找死,那他便送他们一程。
每杀个人,他便对自己说,栾殅,你离地狱又近了一步。
可笑,人间地狱与阿鼻地狱又有何区别?
只是,还不能死!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4 22:47:0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不眠之夜,流血不留情(下)
地上的尸体越积越多,直到最后一剑挥下,嘈杂的夜又重归寂静,栾殅的胸口剧烈起伏,满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多些还是别人的多些。
一场大战结束,本是该松口气的,栾殅却紧了紧手中的剑,转身,夹着内力一吼“出来!”。
噗!胸腹处气血上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血一口喷出,栾殅踉跄几步,仍是没能站稳,单膝跪地,靠着剑尖才能支撑。
他抬着头,倔强的看着前方,视线模糊,看到了几个犹疑的身影,均是地罗里不知名头的无名小卒,本是跑来看热闹,却见有机可乘,想要给栾殅最后一击,可又忌惮着他的身手,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手。
栾殅不屑一笑,吐了口血水出去,一抹嘴角站起,阴冷的看着他们向前迈了一步,却未曾想周身传来一阵剧痛,直接跌坐在地,痛楚来的极其迅速,并且一波大于一波,让他不得不颦眉咬牙抵挡,想要再站起来却是不能。
栾殅知道原因,是他体力下降,内力无法再行压抑毒素,因此不得不由着他们肆虐。为防毒素伤及肺腑,栾殅一早便将他们锁在了下身,后果跟觉悟他一早就有,只是没想到这样快!任何时候会有任何事发生,栾殅不习惯抱怨巧合跟不幸,只是今夜,他不得不动了念想,也许老天都想送他一程!
“他,他好像动不了了。你上去试试!”
“我才不去!你怎么不去试试?”
“我…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刚刚他站都站不稳了,还把残欲他们杀了呢!”
栾殅听着他们的对话,倒是乐得他们这没必要的小心谨慎,他们越是畏首畏尾,他越是多得时间运功疗伤。
“都闭嘴!残九,你不是带着暗器梨花针么,先给他使了!远距离攻击试试他的底!”未央宫里排不上号的家伙都以数字命名,什么时候混上个名头才能算是熬出了头,如今若是他们有机会杀掉栾殅,那在地罗里出名不过分钟之事。
糟糕!栾殅暗叫一声,没想到还有个长了脑子的,梨花针,虽算不上什么上乘的暗器,但对付此刻的他倒是恰恰到好处!如今他移动不了,不能大范围的闪避,视线不清,想要全部挡下又谈何容易,难道当真是天要他亡么?
闲暇之余,栾殅还费神的想了想,宫主若是看到他的尸体会做何感想?大概会厌恶的道声没用,然后叫人把他扔到乱葬岗去吧。或者,宫主会后悔下了那一道道命令么?
苦笑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道也不错……
————————————————
残念这两天累得要死,好不容易得了日空闲,早早的便爬上床睡了。有时候听力太好也不见得是好事,他今夜就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刚一入夜,这门口便刷刷的有人掠过,没错,是掠过,轻功好一点也就罢了,一个个跟半吊子似的,基本功不练扎实了是怎么想着出来丢人现眼的!
“啊!”烦躁的吼了一声,在不知第几次被吵醒之后,残念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坐了起来,几步走到门边,一把扯过来个正准备掠过的家伙。
那人栽了个跟头,抬头就要骂,一看是残念,嘿嘿笑了两声“念…念爷”
残念一脸黑线“说!宫里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他娘的赶去投胎啊!”
那人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残念身为地罗里的现任第一,能够杀掉前第一的可能性比他们大得多,他要是说了,他们其他人的计划多半是要落空的。
残念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本就压着一股火,没想到还有个火上浇油的,一脚把人踹翻,随即拔了匕首便插在那人的左耳边“找死吗?说!”
“念…念爷饶命,小的说,小的说就是了!”
残念听完,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发现脚底下的人有异动,一低头,那人正准备翻个身爬走,尴尬的看了看他说“那个,念爷,没,没啥事小的就走了”
“走?去哪?”残念有些奇怪的问。
“那个,小的跟残九他们约好了,要是能群杀了残心就……”
“闭嘴!残心也是你叫的?!就凭你们想杀了他?”残念不屑一笑“不自量力!滚!今天别让我再见着你,否则……你自己看着办!”
残念转个身想回去接着睡,走到门口想了想,邪邪一笑,一闪身没了踪影,只余下了还留在风中的碎碎念。
“老子都被吵醒了,怎么能不去看看热闹。”
毕竟狼狈的残心可不是随时能看得到的,残念嘴角挂着笑,一路上抱着落井下石的心态,直到到了主院……
主院的地面上一片狼藉,血腥之气几米外就闻得见,残念啧啧两声,侧躺着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躲在房顶上看热闹,看着对面那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小喽喽,顾估摸着栾殅几招能把他们干掉。见栾殅坐在地面上的样子,残念还不由翻了个白眼,就算对面那些家伙不足为惧,也不至于轻敌到这种地步吧?
嗯……他要不要下回也试试?
残九他们掏出梨花针的时候,残念挑了个眉,拿这东西对付残心,还是嫩了点吧,虽然暴雨梨花针是暗器榜首,但差了两个字,威力可就差了远了。虽然他喜欢落井下石,但这种时候却没想过残心会输,直到那些人发动了第一波攻击,栾殅并未躲开。
残念眉头微皱,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拿内力震开?以梨花针的速度跟硬度,想要把他们全部震开并不困难,为什么只是用手中的剑去格挡,而且还未能全部格挡开?!
不合格!不对!太慢!动作比平时慢了不止一倍,残念一屁股坐起来,这哪里是平时的残心,简直——糟糕透了!
几乎有一半的针射到体内,残九他们互看了一眼,一步步向栾殅靠近,随着距离的缩短,针的威力却越来越大,有些甚至直接穿体而过,栾殅顾不得太多地方,只能先避致命的地方,血流失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动作却越来越慢,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栾殅能够感觉到自己逐渐变凉的身体,但是双眼却始终未曾软弱,嘴唇紧抿,唯有的信念支撑着他,活着,不能死!
突然,密密麻麻晃在眼前的针不见了,什么东西挡在眼前,是……什么呢?
“小兔崽子们,皮痒了老子奉陪!”
“是……是残念!”残九腿软的就往后退,另一人却说道“别怕他!现在咱们人多,不见得会输给他!一下斩杀两个第一,这机会什么时候有!”
“是谁给你们这样的错觉?哦,残心么?“残念冷笑一声,一点点走向残九他们“他的事稍后再说,至于你们,我会好好纠正纠正那些不且实际的想法!”

作者有话:
坑爹式下章预告:
念念:喂!残心快看,老子救了你耶!
残心:...砰...【倒地的声音】
残念:我擦!残心你给我醒醒!醒醒啊!你他娘的快来看看老子帅气的出场啊!
残心:【已昏死】
主院的夜色里,残念拽着栾子的一条腿往屋里拖
残念:残心你该减肥了!他娘的怎么这么沉!
经过门槛,——砰——
=====第二天====
看着镜子里头上的绷带,栾殅想了想,昨天应该有好好护头啊......
残念:【望天】不是我干的!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4 22:55:00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劫后余生,偷得半日闲
栾殅清醒是在一日后的午时,残念耗费了他所有的耐心替栾殅去了身上的针,又帮他治了内伤,只为了在他清醒的时候跟他说一句话。
栾殅头疼欲裂,但身上似乎是轻松了不少,睁开眼便看到残念坐在自己身边,露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没错,是小爷我救了你!”
栾殅自然是直接将他忽略,扫视了一下周围,还在宫主的院子里,桌上的菜甚至都未来得及收拾,栾殅想起昨日,他是晕了过去没错,本以为来的是师傅,原来是这家伙。
想要起身,残念却正好双手支着俯到他身前,挡在了栾殅起身的方向,一眼不眨的将他望着,栾殅只得躺了回去,一脸疑问,残念一翻白眼“喂!现在是你欠老子情好么!这什么态度!”
“你想要怎样?”栾殅突然一问,残念倒是愣了愣“唔,欠了情当然是要还喽。”
果然是要还的啊,这世间最不能欠的便是债,无论是情债还是……他还不了,恐怕也也还不起。
栾殅冷笑一声,眸中清冷“我们扯平了。”
“什么扯……呃……”想起栾殅似乎也救过自己一命,残念顿时没了声音,起身摸摸鼻子,嘟囔着“真是,说句谢能死啊!”害他跟地罗里一堆家伙结了仇,结果就一句“扯平了”,还他娘的该死的不能反驳,越想越来气,不由嘟囔“这买卖真不划算。”
“只要句谢么?”
“什么?”还在气头的人明显不耐烦。
“谢谢”
“啊?!”呆住。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栾殅不理他,坐在床上开始盘膝调理,昨天虽然残念给他输了内力,但并不代表内伤就好了,还得他自己慢慢调理。
“喂,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老子没听到!喂!……好吧,等你调理好了再说!”心情好的残念决定不跟栾殅一般计较,丝毫不觉得自己败下阵来,还默默的走到了门口也盘膝坐下,虽然同是调理,残念却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替栾殅护法。
栾殅轻轻勾了勾嘴角,便静静沉下心去……
一个时辰后,残念感到有人停在身侧,抻了个懒腰站起来,却看见栾殅看着院子里的地上微皱眉头,残念也看了看,嗯,白天看比晚上看更多了些震撼,虽然月黑风高杀人夜,但绝对是青天白日观景时嘛。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一半还算完整的,是栾殅最初杀掉的几人,剩下的尸体多半残缺不全,残念看了看,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
他没什么兴趣爱好,杀人的时候,这个算是——癖好吧。
若在地罗里栾殅是以冷著称的,那么残念便是狠。
栾殅看着一院子的尸体微皱眉头,又看看残念,残念挑眉,“怎么,不可以吗?”栾殅一愣,随即明白了残念指的是什么,轻勾了下嘴角,靠在门边,用下巴又指了指院子。
残念一想,瞪圆了眼睛“你不是叫小爷我收拾了吧?”
“善后工作,难道不该做好么?”
救了人还得搞善后?在残念的脑子里可没这理论,再说了,这也不是他的院子,一扬眉“不干!”
栾殅一笑,“好!”
残念皱眉,答应得这么爽快,有阴谋!果然……
“残念,我们来打一架吧。”
目的这么明显,残念当然知道栾殅打得什么算盘,却笑笑说“你现在身上有伤,我可不喜欢趁人之危!”
“是吗?”栾殅揶揄的问。
残念默默鼻子忘天,反正他是不会上当就对了。
“好!那这样吧……”栾殅故意停了下接着道“残心向你提出挑战!”
“什么?!你……你不是宁可受罚也不守地罗这规矩的么?”
“能不受罚自然是好的”栾殅轻笑,端看着残念“你是接受还是认输?或者……即使残心如今重伤在身,你仍旧觉得自己打不过?”
“谁说我打不过!”残念不由争论。
栾殅笑容更深,满眼得逞后的狡黠“那便是应战喽?”
残念上上下下打量了栾殅一番,怎么看也不觉得自己会输,咬咬牙“应战就应战!”
半个时辰后,残念郁闷的拿着扫把走到院子里,脸上红黑交换得很是精彩。
怎么会有这样的战斗方式?!不动手不动脚甚至连内力都不用动,他竟然还是输了?!!!!
只口述招式?!竟然是只口述招式!!!他到底还是上了栾殅的当,偏生连一个字都不能反驳,同意的是他,技不如人的也是他,他总不能耍赖不认账吧,到头来只会更丢人!
残念越想越生气,不是气栾殅,是气自己,明知道是个坑,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砰”的把扫把扔了,传出一声巨响,栾殅听到,幽幽的问了句“需要再比一次么?”
“不需要!老子想用手不行啊!”
栾殅一笑置之,看着头上的天花板发呆,没过多时,便听见外面的残念叫了声“莫师傅”。
想了想,栾殅还是坐了起来,对着匆匆几步进屋的人轻唤了声“师傅”。
看着脸色苍白的栾殅,莫言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虽然不止一次见过这孩子重伤,可每次见到,都忍不住心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将那些真相一股脑儿的全盘托出!
莫言莫言,不要言语,他当初的纵容,如今的不可挽回,真真是造孽啊!
结果莫言还未等说话,栾殅便明朗一笑,玩笑般说了句“师傅,你来晚了。”
莫言摇了摇头,甩去脑中那些沉重的负担,走到栾殅身边,抓过他的手腕便探了起来,栾殅也就这么乖乖得任由自己的命门被捏着。
莫言的脸色越来越差,紧皱着眉头“你这脾胃之伤怎的又严重了?”
栾殅吐了下舌头,讨好的笑“师傅,殅儿刚醒便有听您的话,练了一个时辰的清心咒。”
这讨好显然没见效用,莫言放回栾殅的手,冷哼一声“你这练的赶不上伤的,不练也罢!”
“那…不练了?”栾殅眼中含笑,故意的问。
“你敢!”莫言转身才看见栾殅的笑,气是小了不少,但还是象征性的哼了一声。
二人安静的坐了片刻,莫言开口问道“外面那些人…”
栾殅一僵,在莫言还犹豫时接道“只是寻常挑衅,殅儿没伤着,不过是些皮肉。”
“她的命令?”
栾殅垂眸不语。
“我去找她!”莫言一甩袖子便起身向外。
“师傅留步!”栾殅一把扯住他衣摆“殅儿无事”
“无事?!你当师傅我已经老态龙钟分辨不清了吗?”莫言气极,指着门口一顿斥骂“外面那些尸体多少是出自你之手,还有多少是出自别人之手,你以为为师会不知道?她想你死,你竟还护着她,你是想就这么失了性命?师当初何必救你!你若这么想死,不如为师送你一程!”
急火攻心,莫言眼前一黑脚下踉跄,栾殅闪身上前扶住,莫言本欲将他推开,但转头看到栾殅时却又不忍心了。
栾殅微垂着头,脸色有些苍白,轻抿着唇不敢说话,握着他的手,即便隔着几层薄衣,也能感觉到指尖的冰凉,这孩子,在害怕。
莫言轻叹一声“为师无碍。”
“嗯”垂着头,栾殅闷闷回了一声。
“给为师个理由,凭你的心智,不可能猜不透她想要的是什么,为何,独独这般逼着自己!”
“为什么……”栾殅轻轻重复,随即惨淡一笑“师傅,您该知道的,她是殅儿的……”顿了一下“至亲”。
莫言一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无言,带栾殅坐回床边,轻叹口气“你先歇着,为师回来一趟,总要见她一面。”他知道瞒不过栾殅,也不扯谎。
栾殅咬了咬唇,看着莫言,带了些恳求“师傅”。
“为师自有分寸。”
没再阻拦,栾殅微叹口气,乖巧的坐着,“嗯”了一声。
————————————————————————————————————
璃夫人悠闲坐在凉椅上,享受着一旁侍女的服侍,略带嘲讽的看莫言。“呵,莫师傅回来了,本宫还以为你只知道去见那小子。”
“收手吧!这么多年,你想报复的,你该报复的,还不够吗?”
璃夫人脸色微变,一挥手,“你们都退下!”
旋即,待人走后,才微坐起身道“我当你要说什么,怎么,后悔了?那便去告诉他啊,告诉他我是谁,告诉他司马邵荣为什么那么恨他!当年的事情你可是从头参与到尾,这么多年,我可有拦着你不让你说过?”
“我……”
“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璃夫人起身,款款走到莫言身前“穆阳,你早就选好阵营了不是吗?你不能说!你若能说,十几年前便说了”
她的手轻轻从莫言胸前划过,贴近他的耳侧,魅惑倾城的一笑,“你喜欢我,对不对?”
莫言微微握拳“你……早就知道不是么?”
璃夫人抬头,摩挲着莫言的颈喉,“本宫从未逼着你做什么,本宫也早就说过,我不是个好女人,许不了你任何承诺,不是吗?”
轻合双眼,莫言的声音无比疲惫“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睁开双眼,满含痛苦“可幼子无辜!我们的恩恩怨怨何必要一个孩子来承担?璃,你当他这么多年对你听之任之,唯命是从,是因为衷心么?不是,那是孝心啊!”
“原来如此”璃夫人将推开莫言,“我就说他怎么非要接这次的任务,非要回王府去,看来你这几年虽是守口如瓶,却也没少费心思啊!”
“血脉亲情,他终究要知道的。”
“血脉亲情?”璃夫人哈哈一笑,“那又如何?他知道了更好,即便他不知道,我也会找机会让他知道,他要是现在不知道,以后哪儿来的痛呢?若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许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放肆!”
“你……这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想杀他你知不知道,昨天夜里,若不是残念赶得及时,你以为他还有命活着?他若死了,你的那些安排算计又有何用?”
“原来你是担心我计划落空。”
“你!”莫言低头,正对上璃夫人巧笑的眉眼,随即侧偏了头,不再说话。
璃夫人一笑,也不在意,转身背对着莫言“他们的关系倒好。”
“你又想做什么?!”莫言急道。
璃夫人眼中闪过丝不明所以的光,虽是笑着,却一脸阴冷可怖,莫言背对着她,错过了那些精彩,只听她声音如常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庆幸他没死罢了。地罗这种地方都能交到朋友,挺好的,不是吗?”
璃夫人一摊双手,含着笑转身,莫言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蛛丝马迹,但却什么也没有,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璃夫人抢先一步道“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对他好点么,我这就去派人送些伤药给他可好?”
莫言轻叹口气,即便为栾殅争了些什么,可仍旧怅然无力,不知是对璃夫人说,还是对他自己“他要的,岂是这些”
“他要的,我可给不了,你知道的。”
莫言还要说,被璃夫人一挥手止了走到门边“来人,拿些地罗伤药去主院,就说本宫赏的。”
立刻有人领命回“是”,璃夫人转过头来,面色微冷“这件事到此为止,本宫看着你的情面,可即便是你,也没有资格命令我!”
莫言正自神伤,只隐约听到了送药二字,再说下去只怕连这恩赐也被收回,只得点了点头同意。

作者有话:
隐藏在文后的故事:
小段子1:
栾子:残念,咱们打一架吧
念念:在哪比?
栾子:床上
念念:你你你你你......好!【一脸舍命陪君子】你上还是我上?
栾子(心理活动):此人多半有病
栾子:我说的是口述招式= =
念念(心理活动):......擦!!!!!!!!
念念:我说的是你先还是我先!

小段子2:
栾殅在门口发呆,被某小心眼看到眼里,还以为他在悠闲的看着自己扫院子(里的尸体)......
残念:【不爽】老子要是再被你激,就跟你姓!
栾子冷笑一声,挑眉,转身进屋。
停两秒…
残念:擦!他们本来就一个姓!(某念还不知道栾子的真名)

小段子3:栾子之霸道总裁爱上我
栾子刚从昏迷中醒来...
念:我救了你,你要怎么还?
栾:我......
念:你还不起的...以身相许吧
栾:......坐上来,自己动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4 23:30: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心思谁知,温情得与失
残念一进屋看到一桌子的药呆了呆,“这些?”
栾殅坐在桌旁,看着那些药头也未抬“宫主送来的”。
“命令你用的?你要出任务了?”
“没,只说是赏的。”栾殅浅淡回道,随即又瞥了眼周围“还有这屋子,也说赏我了。”
……
“宫主说了,这院子里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一并赏你了”。
……
脑海里又闪过通传侍卫的话,栾殅不自觉微微握紧了拳。一晃神,残念便来到桌子前,将那些药一股脑儿的往怀里收。
栾殅一手按住“你做什么?”
“你没看到?当然是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啊!”
“不用,帮我抹上。”
“你疯了?又没有叫你用,你何必自讨苦吃?”残念以为栾殅是在说笑,直到看他褪了衣服,露出那前前后后还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你说真的。”
“嗯”。栾殅转身,将身后长发咬在口中“先从后面开始。”
残念拿着药瓶楞了一下,半天憋出了一句“混蛋,又得小爷我伺候你,真是欠你的!”
栾殅没说话,不一会儿便感到身后传来一片冰凉,随即,又是从皮肤渗透到骨子里的灼痛,栾殅嘴下使力,额头微微渗出细汗,地罗里的药向来不是为了调养,而是单纯的治伤,只要能使伤口第一时间愈合,完全不在乎药性和副作用,因此除非需要紧急外出时,地罗里的药他们并不常用。
望着栾殅汗湿又略显僵硬的后背,残念突然有点不敢下手,“喂,你行不行啊?差不多…”
“抹完。”
“什么?!”
“全部抹完”栾殅清冷的重复了一遍。
“你发什么神经,又没叫你用,找罪受么?”
“宫主既然送来,自有她的用意,难受的是我,你抹便是。”
残念一翻白眼,默了默,又继续给栾殅上药,过了会儿,有些犹疑的问“宫主好似很看中你,可又对你…”想了下措辞,接着道“甚是严格,为什么?”
“你觉得我会知道?”栾殅反问。
残念想了想“算了,与我无关。”
栾殅睁了眼睛,不着痕迹的向后望了望。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栾殅的药抹了不到一半,却已经湿了一小块儿地面,突然,他一把抓住了残念的手,略带急切的说“把剩下的药毁了!”
残念一愣,凝神细听,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挑眉“我凭什么帮你?”
栾殅是那种随机应变,处境越危机越能激发潜能的性子,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你不是想知道我之前给你吃了什么吗,帮我,我便告诉你。”
残念转了转眼睛,得逞一笑“好”,电光火石间收了桌子上的药,闪身从后窗跃了出去,栾殅扯了边上的衣服套在身上,不过几息间,莫言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栾殅已经乖乖坐在窗边,拿了个卷轴在手上。
放下卷轴,微笑,“师傅”。
“身体怎么样了?”
莫言走过开,栾殅乖乖伸出手腕。“好些了,殅儿的伤势向来比旁人好的快些,师傅不必担心。”
“你当伤势好的快是什么好事!”莫言嗔怪的看了眼栾殅,栾殅只耸了耸肩,不甚在意。
莫言嗅了嗅“是药香?”
栾殅轻嗯一声。莫言皱眉“什么药?这味道…”
“还能是什么药,自然是治伤的药”栾殅接道,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师傅才见了宫主,宫主便送了药过来,您目的这么明显,宫主怕是生气了吧。”
莫言长期不在宫里走动,自然不知道地罗里还研究出了这么个折腾人的东西,虽是狐疑,却也抓不到什么把柄,听栾殅关心自己便说道“她能怎么生我的气,我是怕她…”看了眼栾殅“罢了。”
栾殅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穿好了,身上也没什么血迹,似乎并无不妥。
“为师帮你上药吧。”莫言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药瓶子,栾殅赶紧接道“早都上过了,师傅您就少操些心吧。”
莫言一把揪起他耳朵“少操心?!你倒是给我少点折腾啊!”
“哎哎,师傅您轻点,殅儿还…还受着伤呢”
莫言一把将他扔回床上“受伤了还不好好躺着!我看你是伤得还不够重!”
栾殅委屈的揉了揉耳根,小声嘟囔“总躺着不利于伤口愈合。”
莫言翻白眼,没听说过!
栾殅嘿嘿一笑,知道药这事儿算是盖过去了。
莫言看着栾殅,满眼无奈“你这样,为师可怎么放心离开。”
栾殅眼睛一亮“师傅要走了?这么快?”本来还想着怎么脱身,如今倒是天助他也。
莫言一下敲到栾殅的头上“臭小子,为师要走了,你这么高兴作甚!”
栾殅倒也不拐弯抹角“没人盯着徒儿吃药练功,自然是高兴的。”
“你敢!”莫言瞪了眼栾殅,本是一肚子火气在看到他之后都化成了软软的无奈“让你吃个药还得为师反复叮嘱,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在乎谁还能在乎。”
“师傅生气了?殅儿说与您玩笑的,会按时吃药,清心咒也会练!您消消气可好?”
“罢了罢了”莫言叹口气“你当为师不知道?你是觉着那些药没用处吧。可即使对你的毒无用,也总归是些强身健体的灵药,你看看自己的身体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栾殅垂眸不语,莫言接着道“你放心,为师打听到大漠那边有一种难求的灵花,据说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可解百毒,若是能寻到…”
“然后呢?”栾殅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眼神暗了暗,“殅儿中毒之时十岁,师傅寻了七年,可寻到根治办法?”
“总会有办法”莫言常年外出云游,一是见不得栾殅受伤,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二是一直在四处替栾殅寻药,即使希望再渺茫,但有总好过无,他眼睁睁的看这孩子这么多年的痛苦挣扎,如今又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他做不到。
栾殅低低的问“师傅,您为什么执着于救殅儿呢?”
“……”
“您说欠殅儿的,究竟欠殅儿什么呢?”
“为师……”
“不能说,对吗?”栾殅抬眸,微微一笑“师傅,地罗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生挑了栾殅做您的徒弟?您跟殅儿说的事,都是真的么?这么多年,您说什么殅儿便信什么,可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
“你……不信为师?”莫言不可置信的看着栾殅,栾殅转开视线,没说话,却已经很明确。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莫言指着栾殅,步步后退“你说的没错,为师确实有事瞒你,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那既然彼此不信任,我们何必再续这师徒情谊!”
栾殅被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在肉中却恍若不知,面色不变,如机械般的开口“是因为殅儿只剩三年性命,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你!”莫言一掌举起,眼看就要拍下,却终究是忍了,转身摔门而出。
莫言刚一离开,栾殅便蜷着身子坐了起来,一直一直望着门口发呆,原来失去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这么容易的事,唯一来自长辈的爱,就这么被他推了出去,他不想说这些的,他想说,师傅您能不能不走,他想说,他不需要解药,他也不怕死,师傅,您能不能陪在殅儿身边?
这些温柔他贪恋的太久太久,可是师傅,您不欠殅儿的,殅儿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殅儿知道,您救了殅儿两次性命,够了,您不欠殅儿,真的不欠,您喜欢云游四方,那便去,不要再是为了殅儿寻药。
栾殅默默的下了床,未着鞋袜,对着莫言离去的方向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地下冰凉,他却不知,头磕完了,栾殅呆呆望着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右手攒着衣服握在胸前,那里,很痛。
或许他今天真的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没有人知道,随着那些药送来的,其实还有一道宫主的密令,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回到王府了,只是,那样的身份,王爷见到他会作何反应呢?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4 23:33: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今朝过往,来去无人知
残念来时,便看到栾殅维持着那样的姿势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知道自己进来,眼神默然的朝他望了望,手还握在胸口的位置,就那样蠢蠢的问了句“这里痛,就是伤心么?”。
残念愣住了,如果栾殅是心痛,或是讽刺的说着,他想他都知道该如何应对,然而,栾殅只是淡淡的,单纯的问着,因此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他第一觉得,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其实也有脆弱的时候,这也是第一次,残念觉得,栾殅他,有点可怜。
“残念,我们打一架吧”
“哦”下意识的应允了,又突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打一架。”栾殅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心情不好可以靠揍人来纾解,这是残念教他的。
“啊?不……喂!你怎么偷袭!”话还没说完栾殅便攻了上去,残念堪堪避过,一脸不满。
栾殅歪头疑问“你刚刚已经同意了,怎么能算偷袭?”
残念一愣,自己好像刚刚是说个“哦”字来着…….可是,可是……他能不能反悔啊?!
半个时辰后,看着栾殅毫无章法的进攻,残念是在忍无可忍,一脚将人踢到墙角“残心你疯了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抽什么疯!现在的你不是我对手!”
栾殅借着墙力站定,背靠着无所谓一笑“现在说还太早。”话落便又要攻上来,残念一翻白眼,一把将人推了回去,栾殅再攻,残念便再推,反反复复几次,直到残念终于没了耐性,大吼一声“残心!”
噗!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栾殅一口血喷出,不但喷了他一身一脸,还将剩下的话也一并喷了回去,残念惊愕间下意识接住了栾殅倒过来的身影,还没回过神,就听对方小声的嘟囔。
“残念,你骗人”心情还是很差啊,栾殅迷迷糊糊的想着,便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省……
听清是听清了,只是费了半天劲才反应过来。他骗人?他骗什么人了?!残念咬牙,一肚子火没处发,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压下火气,咬牙说了句“残心,你给我等着!”
残念费劲的把栾殅搬到床上,满肚子的抑郁难纾,他就不明白了,他堂堂一个地罗里出来的杀手,怎么就干起了仆从的活?!
折腾了整个下午,又是熬药又是收拾院子的,除了喂药的时候粗糙了些,残念觉得自己贤惠得过分!
太阳落山之际,残念端了药回来,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却没了踪影,一把摔了药碗,残念对着窗户外面吼了句“残心,老子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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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殅倒也不是故意辜负残念的好意,奈何催促他的人可顾不得他是不是还昏着,耽误了任务是他的责任,但若叫不得他起来,便是那人的责任了。
少主人的车马今夜便到了王府,栾殅作为随侍,最迟要在明早前到达,好在,除了他跟残念任性的一架外,这两天可谓是难得的休息了,但就算身上的伤好了,可心里的呢?栾殅自嘲的一笑,轻叹口气,罢了,自作孽,安可活。
栾殅想着想着也不急着赶路了,今天晚上的天气不错,他索性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往王府走。
走着走着,栾殅突然站定,看着一处阴影喝道“谁!”
默了片刻,那人从阴影处走出来,栾殅惊疑间脱口而出“师傅?”
“都将为师气走了还叫什么师傅!”
栾殅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没说出来,最后换成了“您怎么在这儿?”
“哼!”冷哼一声,莫言走过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老子倒想问问你了,这条路可是通往尊王府的方向,你为什么在这儿?”
栾殅抿了抿唇,支支吾吾道“您有不想告诉殅儿的事,殅儿自然也有不想说与您听的…”
“我呸!你小子给我接着装!你是为师从小看着长大的,肚子有什么花花肠子为师会不知道?我若不将计就计,你小子指不定翻出什么花样,还能老老实实的走这条道回王府?”
栾殅一撇嘴,小声嘟囔“白伤心了。”
莫言几步走过去,一掌拍到栾殅额头上“活该!谁叫你小子要算计你英明神武的师傅我!”
栾殅揉了揉其实不怎么疼的额头,略带委屈“师傅,您这叫老奸巨猾!”
“你说什么?”
“殅儿知错”
莫言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栾殅“这次又是什么任务?”
“少主人到了”栾殅淡淡说道。
莫言一怔“倒是把他忘了。”接着说道“这么说你不是自己要回王府,她派你回去的?什么身份?”
遭了,栾殅暗叫声不好,那边莫言已经再次追问。
“什么身份?”
知道躲不过,栾殅小声回了句“贴身侍卫。”
“什么?!”莫言双眼圆睁,无比震惊“以你之前在王府的身份和处境,她就让你这么明晃晃的再回去王府?!以司马少荣的脾性,定做实了你之前的细作身份,到时候……”
“没事的”栾殅轻轻截断“少主在金鳞是贵客,殅儿不会有事。”
“他是贵客你又不是!”莫言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栾殅的额头“王爷不能为难他还不能为难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吗?!”
“是贴身侍卫”栾殅小声争辩,被莫言一眼瞪回去,没了声响。
“别以为为师不知你在想什么,你当他是弟弟,他可当你是哥哥了?!休得任由他胡作非为听到没有!”
“哦”栾殅很不走心的应了一声,莫言一翻白眼,听着就知道栾殅在敷衍,栾殅虽说是他徒弟,可还真是个……不听话的徒弟啊!
“我就奇怪了,为师一直在你身边,她到底是何时给你下的命令?”
“唔,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你小子过目不忘跟我说不记得了?”莫言气不打一处来,还偏偏发作不得,忍啊忍,听得栾殅道:
“什么时候下得令又不重要,既然通知了便得去做,宫主若想让殅儿知道自然有她的办法,师傅您何苦纠结”。
莫言被孪生绕的有点蒙,“这是什么歪理论。”
“自然是有理有据。”栾殅笑的有些调皮,在这星夜下无尘无杂的,才像了他这个年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莫言轻抚上栾殅的额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保护自己,为师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莫言轻叹口气,栾殅知道他的无可奈何,故意打趣道“那师傅您可得快些,殅儿怕是没多少时间等您。”栾殅在地罗里见惯了生死,并无甚在意,也米有人教过他当如何安慰人才最好,如今说出来觉得并无不妥,莫言却是手上一僵,有些微怒“胡说!以后这种话不可随便说出口!”
有些事不说便不会发生么?不过是迷信之人图的心理安慰,栾殅懂这道理,却什么都没说,只乖乖应“是”。
莫言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栾殅手上“不知为何,为师这次离开总觉得心里不安,这东西你拿着,也算是护身福具,希望能护你一二,平日里,便算是个念想吧。”
玉佩自莫言胸口取出,触手却仍旧温凉,栾殅知是上品,不由问道“这是?”
“故人遗留之物罢了。”
莫言看着玉佩,神色有些复杂。栾殅见状立刻推了回去“如此贵重,殅儿不要。”
莫言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心思太重,又将玉佩推了回去“这东西早便不该带着了,就算为了让为师放心也好,收着吧。“看了一眼天色,又道“天色不早了,为师探到,砚儿他们一行已经到了金麟,暂且住在悦来客栈,明日一早才去王府,你别傻子似的往那赶了,去悦来客栈吧,明日一早一行人进府,人多,总好过些,你……”犹豫了半天,莫言补了句“藏着点。”
栾殅本是感动,听到最后三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言一个爆栗敲上他脑袋“还笑!为师跟你说正经的呢!”
捂着额头,栾殅微勾嘴角,眼中没有委屈,只余感激“师傅,谢谢您!”

作者有话:
念念喂药记:
残念端着滚烫的药走到栾子身边,想了想,怎么喂呢?直接倒吧~
药汁顺着嘴边流了栾子一身.....
唔...看来需要勺子,某人拿来了勺子,撬开嘴,灌!
栾子一阵咳嗽......
好麻烦啊,某人把栾子抬了起来,一没注意......
药泼了栾子一身......
某人放弃,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晚上还得吃药......
于是,栾子在逃过了呛死和烫死之后,被叫起来奔去了王府~栾子你命好大啊~【鼓掌】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5 22:30:00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终归王府,门前是非多
次日,王府门前迎来一众访客,人数不多,不过十几,还有一顶矮轿,虽然表面普通至极,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都是高手,娇中那位贵客的身份不言而喻。
“去扣门吧。”娇中之人对身边一人吩咐。
那人点头应是,遂行至王府门前,轻敲了几下,门被从内打开,不过开启一个缝隙,一人探头出来“谁啊?”
那人刚欲说话,却听开门的人道“呵,我还说谁这么一大早上的不开眼呢,原来是残无你啊,去去去,别大早上的找不痛快。”话落便又要将门关上,栾殅一伸手将关门之势止住。开门那人惊道“怎么,想闯王府啊。”随即又冲着里面大喊“来人啊,有人要闯王府了!”
栾殅听得头疼,一手将门挡开,又拽了那人衣领过来,“去通知王爷,西域皇子沈砚来访。”
那人一愣,随即一脸不信“皇子来了需要你扣门通知?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栾殅也不急着辩解,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你不通传也可,但若因你一人之过害王府怠慢了皇子,整个金鳞被指责礼数不周,西域与金鳞为此开战,百姓因此卷入战乱,民不聊生,这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那人听得一身冷汗,他不过开个门竟会扯出这么多事端来吗?想了想,大不了被王爷骂一顿,总好过砍头吧,于是摸了把冷汗跑了进去。
栾殅退回轿子一旁,轿里传出沈砚的声音“不过去扣个门也会费这多时,残心,本皇子合该多教训教训你了。”
其实随便换个人去敲门都会比他来的省时间,不过此时的争辩毫无意义,栾殅垂手不语,安静的站在轿子一旁。
不多时,王府之门大开,司马少荣锦衣紫冠而出,沈砚令手下放了轿子,撩了娇帘,立于轿前。
司马少荣略一施礼“皇子远道而来,本王未能远迎,还望皇子莫怪。”
沈砚回礼“王爷不必客气,是沈砚来得突然,恐叨扰到王爷才是。”
“哪里!皇子贵客,何来叨扰之谈!想必皇子舟车劳顿,本王先带你入府休息可好?”
“也好。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皇子客气”金鳞礼数,贵客先行,司马少荣侧身让开,做出请的手势。
沈砚向前行了几步,几个护从随后跟上,未行多远,便听身后司马少荣道,“你竟然还敢回来?!来人,将他给本王拿下!”
栾殅轻叹口气,心道,师傅,殅儿可是有想好好藏着来的,只是……没能藏住。
他此时毕竟算是沈砚的贴身侍卫,碍于身份,于是询问般看向沈砚,却发现后者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栾殅心下明了,知道沈砚是想看他的反应。他现下已不再是王府的奴仆身份,本用不着束手就擒,但若传出去西域太子的人马入城第一天便与王府的人发生了冲突,王爷怕是不好交代,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栾殅收回视线,任由王府的侍卫将自己擒住,手臂反剪着压跪在了地上。
沈砚等了片刻,直到王府的人要将栾殅押走,才有些失望的幽幽开了口“慢着。”几步行至栾殅身前“不知沈砚的贴身侍卫如何得罪了王爷,劳王爷如此大动干戈?”
“贴身侍卫?”司马少荣皱眉,这才注意到栾殅身上穿着的衣服并非金麟国的衣服,倒是与沈砚身边的其他侍卫相同。
“正是“沈砚转向栾殅“残心,你可是哪里得罪了王爷。”
栾殅摇了摇头,转向司马少荣“残心司这侍卫之职,不过刚与王爷打过照面,王爷莫不是认错人了?”
栾殅一心护着司马少荣,可在司马少荣眼里却成了另一付样子。他如今已不再是王府的奴仆,自己若动了栾殅,可就不是尊王府的事,而是整个金麟和西域的事了。王爷虽气,却也不好当即发作,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下,便顺着走就是了。
“原来是本王认错了人,看来果真是上了年岁,眼神也不大好使了,让皇子看了笑话,放人!”司马少荣一挥手,几个侍卫便松了对栾殅的禁锢。
“小事无碍,烦劳王爷继续带路了。”沈砚说完又转向栾殅“还不快跟上,本皇子可没那个闲工夫到处给你处理事端!”
栾殅应是,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便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了过去,倒叫司马少荣和沈砚一愣,想要挑他的毛病,偏偏说不上什么,可若说他没错吧,又似乎太过散漫随意了些,直叫他俩各怀心事,郁闷了个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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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被安排在了赏竹轩,一进门,反手便想给栾殅一个嘴巴,栾殅微一仰头避开。
“放肆!你竟然敢躲?!”沈砚抬手便又要再打,栾殅稳住他因为转身而有些不稳的身形,淡淡道“脸上带伤在这里不便。”
沈砚一愣,这倒确实是他有失考虑了,毕竟此处是金麟而不是他西域。栾殅话虽在理,不过被一个手下这么提醒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沈砚微眯双眼靠近栾殅“这么说,只要不是明显的伤就可以喽。”
栾殅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似乎给自己找了点小麻烦,可想了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反驳的,继而回了声“是”。本以为接下来怎么都逃不开些折磨,却没想到沈砚只是理了理衣服道“本皇子午时过后要去进宫面圣,去准备些沐浴的东西来。”
栾殅奇怪,这太不符合沈砚的行事作风,一次刚刚,一次王府门前,他怎么会允许自己这么放肆?不过奇怪归奇怪,栾殅还是着手去做了准备,准备之后他倒是知道沈砚打得什么主意了。
一桶滚烫滚烫不掺杂任何凉水的水,若是用来洗澡,沈砚怕是要烫掉一层皮,便是栾殅,也不由得头皮有些发麻。
沈砚不说停,栾殅便只能按吩咐一遍遍往桶里注入热水,直到水面离桶沿余下不到两指的距离,沈砚才慢悠悠的说了个“停”字。
“残心,如若本皇子没记错,你12岁便认主了吧。”沈砚突然问道。
栾殅低低回“是”,12岁,他从侍主到认主,一直在沈砚身边,一呆便是三年。
“地罗里的规矩,你年年都得复习一遍,还用本皇子再教你吗?”
沈砚轻击桌面,栾殅应身跪下“一切以主上和未央宫的利益为重。”
“今儿在王府门前,你丢了本皇子的脸不算,可你失了整个西域的面子,本皇子就不得不罚你了。”沈砚走到木桶旁,将手放在边缘,沿着外沿走了一圈“这一桶水太热,不适合本皇子即刻沐浴更衣,你便举到它温度合适了吧。”
王府的木桶与寻常家不同,是采用的上好苏木,质硬且重,平日里尚要两名家丁才抬得动,如今再加上满满一桶热水,即使栾殅有内力在身,仍是有些吃力,更何况,他不过重伤初愈,甚至,未愈。
木桶不小,以栾殅的身高再加上木桶的高度,若是直立举着,必会顶到屋上房梁,因此他只能扎着马步,手臂张开,以最易酸胀的姿势,借不到一丝外力。这也是沈砚的命令。
很快,栾殅混身上下的衣裤便从里到外湿了个透,汗水在地上形成了一片不小的阴影,若是单纯的等着这一桶水变凉其实并不用太久时间,但问题是沈砚说的是“适合”,那到底什么样的标准算作适合,便只有沈砚一个人说了算了。
背后有些黏腻的感觉传来,一点点渗透了深色的衣衫,又再消失的无影无踪,是血,前两天的伤怕是又裂开了,有些麻烦。栾殅轻轻眨眼,眨掉挂在睫毛上的冷汗,可刚一眨掉,复又有些新的挂了上去,他索性也就放弃了,顺着略带模糊的视线看了眼床上假寐的人,估摸着时间怕是不会太短,于是轻吸了口气,将眼睛闭上,一点一点的放缓了呼吸,在旁人看来,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地罗里的熬刑训练其实并没有教给他们什么技巧,无非只有一个字——“忍”,忍过了一个极限,便又迎来下一个极限,但身体的极限总是和心理的极限有些差别,就好像地罗里数不尽的折在了熬刑这一关的杀手们,大多不是死了,而是疯了。
栾殅的技巧,并不是莫言或者任何一个人教给他的,那是他自己,在一次一次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里悟出来的,他也是人,就算再强大,若不给自己找些活下去的方法跟理由,怕是也要坚持不下去。
栾殅2岁入地罗,9岁出师,虽是拥有第一的名声,却有一项始终都没有办法拿到成绩的类目。
是什么?
是熬刑!
拿不到成绩意味着什么?就是从此之后的每一年,凡是到了地罗考核的时间,栾殅都要从头将这一项走一遭,却——永远都不会合格!即使他再优秀,即使他从头到尾挺了过来!
这便是惩罚!
惩罚他在第一次的熬刑过程中,徒手杀死了一个教习师傅!
人们赶到的时候,栾殅静静的站在血泊中,挣脱了铁链,一身刑伤,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满地狼藉,最刺眼的,便是倒在血泊中已经断了气的所谓教习师傅。
当时的栾殅一句话未说,任由那些人将自己压倒捆绑带到宫主面前,随即而来的惩罚和此后每一年的规矩,栾殅都一一接受,再未反抗过一丝一毫,当年的事,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栾殅也只字未提,只有传言说,那死去的师傅,貌似生前喜欢虐杀幼童,已经杀害了不少地罗里的孩子……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5 22:32: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殿内会谈,事事讲心机
“当当当”传来的敲门声,打乱了栾殅的静思,也扰了沈砚的清梦,他懒洋洋问了句“什么事?”
“皇子,晌午了,王爷叫奴婢们把午膳给您端过来了。”
沈砚看了眼栾殅,此刻栾殅半垂了眸,正看着眼前的一方地面,看不清表情,但一直不停滴落的汗和略有些发抖的手脚倒是清晰可见。微勾了下嘴角,沈砚对着外面的人说道“候着,待本皇子换套衣裳。”
起身,走到栾殅身前的桌子旁坐下,沈砚未说话,只一挥手,示意栾殅可以将头上的木桶放下了,栾殅深吸口气,每动一下,身上的各处肌肉都酸胀得难受,却是慢慢的将木桶放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婢女们进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个安静的少年垂首站在一旁,仿佛跟周遭的背景融为一体,那样的不易察觉,可一旦发现,却又那么的……不想移开视线。
沈砚以吃饭的时候不喜人打扰为由遣走了几名侍女,只留下栾殅一人在旁侍候。关上门,沈砚悠闲的吃着桌上的食物。
“身体可还撑得住?本皇子下午进宫可不想带个没用的废物。”
“是”声音略带沙哑,倒不是因为刚刚的折磨,只是上次被毁了嗓子后,栾殅的声音便再不复往日清亮。
“记着点教训,这次小惩大戒,下次要是再让本皇子教,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是”仍就是简单的一字回答,沈砚微怒“你就是这么敷衍本皇子的吗?”
栾殅被说的有些莫名奇妙,随即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重新回道“是,残心明白了。谢少主教导。”
“嗯”又吃了几口饭菜,沈砚道“本皇子今日进宫,你说这事能谈成还是不能谈成?”
“残心不知。”
“果真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瞥了眼栾殅,沈砚似乎并不甚在意,抬头盯着前方“本皇子此次势在必行,他同意也就罢了,若是不同意……”想了想,沈砚没再说下去,过了片刻却问道“听说老皇帝生前极喜欢司马少荣,这皇位怕是也想给他的吧。”
栾殅垂眸,淡淡回了句“王爷不会要。”
“你倒是了解。”沈砚微微一笑,侧身支头看向栾殅“你在王府呆的日子也不短了,说说吧,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栾殅想了想,回了两个字“重情”。那些刻意的刁难和折磨,除却怀疑外,不过是不能忘记落日城里牺牲的兄弟,王爷当是重情的,只是,这情不含父子,只论兄弟。
“哦?这么说,这皇位就算是放到他手上他也不会要喽?”沈砚微眯双眼“还真是不识好歹。”
栾殅轻声接道“王爷只是固执。”。
“哼,本皇子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是替他说起话了,别是在外面呆的久了,连谁是主人都分不清了吧?残心,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沈砚冷哼一身,上下打量了栾殅一番,见他乖巧的站着,似乎并无任何不妥,只是栾殅身子发虚,这一波一波不停的冷汗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沈砚略一思索,声音没什么起伏,不平不淡的问道“你昨天来客栈的路上可有吃什么东西?”
栾殅临行前尚在昏迷,哪还有时间吃东西,赶到客栈的时候也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即刻便被吩咐当值去了。侍卫们一日两餐,早餐自然是免了的,到现在这时候,当真是粒米未尽。栾殅老实回道“未曾”。
沈砚又再问道“身上有伤?”
栾殅仍旧一五一十回“是,残心做错事,挨了罚。”
“难怪,我说这精神怎么差了些。”沈砚轻念了句,随即一勾嘴角,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饭菜,状似无意的问“你在地罗里的熬刑记录是几日未食来着?”
栾殅轻皱下眉,还是回道“十日。”
“哦?“沈砚一挑眉“倒是不容易。”随即放下了筷子,很随意的说了句“那便从今日开始算起吧。”
没有给栾殅回答的时间,沈砚放下筷子,起身掸了掸衣袍“再去给本王打些水来,这回……”稍一顿“要温的!还有,你也给我好好拾掇拾掇自己,这个样子,本皇子如何带你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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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申时进宫,由司马少荣带着,栾殅随侍。实际上,他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北荒蛮夷一带近来一直不安生,金麟北侧有镇北王守着,均是镇北军的精英,蛮夷进攻了几次都没捞到好处,于是打起了西侧的主意。想要从西侧攻入金麟,西域是必经之路,而他们那里一向人烟稀少,阴盛阳衰,否则也不会存在女皇之说,若不是靠着一些同盟国相助,怕是早已在这乱世中被吃干抹净了。
对此,炎帝并没有直接回复行与不行,客套话说了一通,只对沈砚道,这金麟城不小,让他多留些时日参观游玩一番,想去哪里,都可让司马少荣带着他去,至于借兵一事,等过些时日自会告诉他结果。好在沈砚也算是有耐性之人,当下道了谢,对这样的安排并无异议。
大殿之内,栾殅不得入,一直被烂在门外候着,然而,待二人谈好后出门,却不见了栾殅身影,司马少荣皱眉问一旁的太监“刚刚守在门外的那人呢?”
小太监回道“那人似乎身体不适,王爷和皇子进去后不久便先一步回了王府。”
“什么?”
“什么?”
司马少荣和沈砚两人均是一愣,司马少荣先一步开口,“他独自走的?”
“不是,小兄弟看样子是第一次进宫,又是西域贵客,宫里大,地势又复杂,小的怕他迷了路,特找了禁卫军带着的。”小太监表面话说的漂亮,实则皇宫重地,又岂会让一个外人随意走动,司马少荣稍稍放了些心,可又隐约觉着事有蹊跷,刚要再问,那边沈砚却突然道。
“放肆!本皇子还在这里,岂容他随随便便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真是反了天了!尊王,我们还是快些回王府去罢,沈砚这贴身侍卫,怕是不好好管教管教不行了!”沈砚一甩袖,气愤的先行了一步,正好背对着司马少荣,让他错过了自己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
大殿内,炎帝转身走向殿内一偏侧的石柱后,刚一走到,便有一人从梁上落于他身前,那人黑衣蒙面,炎帝见了却并未吃惊,反而淡淡一笑“你倒是胆大,我皇叔何等功力,你就不怕被他发现?”
“哼!本门的龟息功也不是说来玩笑的!我且问你,那小子说的借兵一事,你待作何打算?”
“借!当然要借,朕不但借,还会把我金麟最好的兵借他!”
“什么?”蒙面人一惊“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跟我们作对没你的好处!”
“你急什么?”炎帝瞥他一眼“那人如今没了兵权,不过是个打仗的,一切还不是要听监军统帅,朕再给你们次机会,能不能拿下西域,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至于司马少荣,把他留在战场!”
炎帝阴冷的声音,让黑衣人听了,都有些不寒而栗。
“啪!”
“谁?!”炎帝轻喝一声,黑衣人已迅速闪身至大殿一角,同一时间从那里窜出了个黑影,原来不过是只猫刚刚不小心碰翻了烛台,炎帝轻舒口气,对黑衣人道“你还不快回去,太晚了容易惹人怀疑。”
“嗯”那人警戒的环顾了下四周,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身影,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个一直在外间隐秘处从头到尾听了他们对话的人,而这个人,将会左右所有战局和未来事态的发展!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5 22:39:00 +0800 CST  
第三十四章 双重细作,暗处藏玄机
早在沈砚和司马少荣进殿内谈话之时,栾殅便注意到了殿内房梁处极其细微的呼吸之声,找借口脱身本在计划之内,只是栾殅脱了身之后,便又回到了大殿周围。
栾殅一路跟着那人,本以为定会耽误了回王府的时辰,却没想到,那人竟是与他同路。
王府南苑,原来,是你吗?
没想到密卷之事已经传到了漠北,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倒是低估了炎帝的疯魔程度。看来泉城一游并没有那么简单,八王爷也是被人利用,皇帝是想让王爷交代在泉城。等等,王爷曾斩钉截铁的说自己要刺杀于他,本以为是王爷的臆想,如今看来恐怕确有其事,可皇上为什么要那刺客冒充自己的身份?如果皇帝是想陷害于他,就不会最后再放自己出来,所以皇上的目的该只是王爷一人才对。那么,王爷又怎么能确定是他行刺的呢?刺客不会傻到易容,就是说,有其他记号!王爷给下的,下到了哪里?
栾殅仔细回想,不可能是食物,如果是食物的话,在吃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他在王府里也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连衣服也是临行前……慢着,衣服!王爷是在衣服上做了标记!那么,是他做了手脚!
刚刚的细作——王府的大管家——李玉!
可是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陷害自己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不是皇帝的交代,那就是他自作主张,又或者,是他背后的人?栾殅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李玉他是——双面细作!
王爷赴西会有危险,不单皇上这边,到时候明里暗里,必定危机重重!
漠北,西域,金麟,有人在下着一盘很大的棋!
是谁?!
所有的想法不过在一瞬间形成,栾殅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李玉已经收拾妥当,准备迎接司马少荣进府,他,也必须回到赏竹轩了。转身跃起,急行中,栾殅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眼中似有火光燃起,那是久违的兴奋和斗志。
无论是谁,既然牵连到栾殅的至亲,这盘棋,栾殅陪你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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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少荣和沈砚先后下了轿子,李玉迎上去,替司马少荣解了披风,栾殅到的稍晚些,站在大门旁侧,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腰板挺立,规规矩矩。与沈砚对视一眼后,栾殅轻弯下身子,叫了声“少主”。
“大胆……”
“大胆……”
两声大胆脱口而出,在场几人均是一愣,沈砚要教训属下本是合情合理,只是尊王这边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司马少荣自己也是一愣,虽然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清俊少年已非王府奴仆,却仍是不由得脱口而出,是,习惯了吗?
轻咳一声,司马少荣看向沈砚,略有些尴尬“本王训属下训管了,叫皇子看了笑话。”
沈砚眼珠一转,忙道“哪里,王爷言重了。沈砚的下属在这金麟犯了错,失了礼数,自然该由王爷教训。”
“不……”
司马少荣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沈砚截道“王爷不必客气,沈砚这次来,一是为了漠北一事,这二嘛……”瞥了眼栾殅,“也是想学学王爷的用兵之法和治兵之道,今日难得窥见一二,王爷不妨与沈砚说说,按您的雷霆手段,这不懂规矩、自作主张的罪责当如何处罚是好?”
司马少荣看向栾殅,见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他们讨论之事与他无关,微一挑眉对沈砚道“若是我府上之人如此行事,本王会罚他杖责…….”数字到了嘴边,司马少荣却突然一转“二十。”
沈砚愣了下,随即别有深意的一笑“王爷怕是许久未打仗,心都软了。如此,王府的刑堂便借沈砚一用吧。”话落,未给司马少荣回答的时间,沈砚直接转向栾殅吩咐“去刑堂领四十军棍,然后到赏竹轩外跪着,待本皇子有空了再好好跟你絮叨絮叨今天的事儿!”
“四十军棍?!”司马少荣脱口而出,随即平复了声音解释道“府里的棍子重,皇子带来的人,怕是打坏了本王负担不起。”
沈砚哈哈一笑“王爷放心,若是打坏了,算沈砚的!”
“如此,便由皇子说了算吧。”司马少荣也不再说什么,只吩咐李玉道“老李,带他去刑室。”
“是”
栾殅从始至终未言未动,只在李玉对他做出请的手势后,给司马少荣和沈砚各鞠了一躬,便跟着李玉离开。
进了府门,司马少荣和沈砚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到住所歇息。
所谓军棍与寻常杖责不同,既能上得了战场的人,哪个不是一身武艺,寻常棍棒怕起不到约束效力,因此特准备了军棍,打在人身上,虽不致残,却能穿筋动骨。但军营里都是些铮铮好汉,即使犯了错,也不过是让他们知道知道痛,长个记性,除非大错,从来没罚过二十军棍以上,沈砚却以上来就说到四十,是做给他看的么?
司马少荣边走边想,四十军棍,挨过之后还要在赏竹轩外跪着,不过是因为提早回了王府,至于如此?似突然想到什么,司马少荣一下停了脚步,问身后跟着的府中仆从“你们可有人见到沈砚的那个护从什么时候回的王府?”
那些人跟着司马少荣一起停了脚步,听自家王爷这么一问,都面面相觑,仔细回忆了一番,可结果不是没注意,便是没看到。
司马少荣越想越不对劲,所谓身体不适儿提前回来休息,却会因为惩罚伤得更重,若非傻子谁会这么做?他是明知道会受罚却扔选择先一步离开!他有什么事必须要在那时去办?
皇宫!!!!
以他的身手,想要避过侍卫再重新折返回去并不是不可能的!
他要对我金麟不利?!
“你们先回,本王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一甩袖,司马少荣转身踏上另一条路。
“王爷!”身后有仆从急急叫道。
“王府之内,都不用跟着了!”
越想越气,司马少荣的脚步不由变快了几分。以为有着西域的庇佑本王便不会拿你怎样么?哼!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无论你是残心还是残无,都休想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翻出花样!
远处树荫后转出一人,看着司马少荣匆匆离去的背影淡淡牵起了嘴角,“母亲,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计划进行,您,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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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痛咬上脊背,不破皮不见血,却震得整个胸腹散架般的痛,只一棍栾殅便“噗”的一声吐了口血水出来,后面行刑的人停了动作,先一步确认的是栾殅有没有昏过去,而后是他能否继续受刑。
无论哪里的刑房都一样不讲情面,更何况,以往栾殅来这里都是被要求了在不伤性命的情况下下最重的手,如今虽是身份换了,这下手的力道倒是分毫不减。
他外伤不轻,一直得不到静养,上午又被那一桶水折腾得尽数裂开,更何况,他的内伤更是远远大于外伤,实在是糟糕得很!
纵使心中有万般思量,表面仍是波澜不惊,栾殅擦去嘴边血迹,刻意调整了呼吸,对身后的人道“可以继续了。”
行刑的两人对视了一样,“砰砰”的声音又重新在室内响起,这一次的报数没有再被打断,一直到刑室的门被打开。
见到来人,两个行刑者第一时间收了军杖立在一旁,叫了声“王爷。”
司马少荣几步走到栾殅身前“你们继续,本王有些话要问他!”
二人面面相觑,叫他们继续?可若是他们继续的话,这人还如何回话?但王爷吩咐也不好不从,二人抡起军杖便又打了下去,约莫过了五杖,司马少荣突然喝道“这刑堂什么时候学会了放水?!再留手,本王治你们的罪!”
两个人还从未见过王爷生这么大火气,当下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偏巧打在栾殅的膝弯处,栾殅闷哼一声,仰头止住了余下的呻吟,唇瓣却被生生咬穿,血顺势而下,汇集在了地面上刚刚形成的血泊中。
司马少荣眉头一紧,这下怕是伤了膝骨,这帮家伙怎么如此没轻没重?!想要训斥,可忽又想到,这些,又与他何干?他此次是来算账的!
好在,行刑的人也知道自己一时失了分寸,随即换了位置,下手也不再如刚刚那般重了,但对栾殅来说,却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他整个后背到膝弯没有一处不痛,根本分不清军杖下在了何处,眼前一片模糊,神智也有些涣散。
半天没听见王爷问话,栾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听力也受到了影响,吞咽了口血水,栾殅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已没了刚刚的朦胧,他微微抬头,尽量平稳声线说道“王爷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司马少荣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栾殅,他已非他府上的奴仆,让他受着杖刑回答问题本就是刁难,并不用照做,可如今,当这人真的做到的时候,他除了震惊,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情愫在胸中翻涌,话就那么不假思索的问了出来“你到底是残无,还是残心?”
愚蠢的问题!话一出口,司马少荣便猜到了答案,这人其实从来没想过欺瞒自己,一如当初他跪在自己身前,说出那个轻易让他驳回了的名字。可正常细作会回答的如此坦诚么?他究竟是谁?究竟为了什么?而自己,又一直在纠结什么呢?
“老爷,残心残无……本就是一个人。”果然,清浅的声音说出了本就了然于心的答案。
深吸口气,司马少荣掩去了心中那些奇异的感觉,“你在皇宫做了什么?”
栾殅的后背到大腿已无一处完好肌肤,下一杖只得落在重叠处,栾殅咬牙忍了痛,待适应了些,才回道“残心……身体不适,提前……回了王府。”
“说谎!王府守卫为何无一人见你回来?!”
“残心私自……回府,并不想……引人注意。”栾殅的声音断断续续,已不能流畅的说完一整句话,司马少荣却仍是不放过,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栾殅留。
“你何时回来的?”
“不到酉时。”
“谁能证明?”
“无人……可以……证明。”
“那你所说叫本王如何相信?!”
“王爷……无需相信。”
“你!”司马少荣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残心只是……一个小小护卫,如何,撼动得了王府,甚至……整个金麟?”
“你在暗示本王什么?!”司马少荣将一双眼睛盯紧了栾殅,仿佛想要将他看穿。
只见栾殅微抬了眸,皱着眉,不知是因为背上的钝痛,还是在用力思考着什么,回话慢了半拍“王爷……多虑了”。
谈话间四十军杖已经打完,栾殅深吸口气起身,动作稍缓却并不显得拘泥,穿好衣服后,对司马少荣鞠了一躬“王爷,殿下还叫了残心去罚跪,晚了怕是要怪罪,如此,残心便告辞了。”
栾殅一步步走回赏竹轩,膝盖处钻心般的痛,刚刚那一杖牵动了旧伤,怕是,要缓一阵子了,但愿王爷能领会他的意思,这顿罚也就不算白挨。
赏竹轩外的一径小路是由碎石铺就而成,虽经过常年落雨侵蚀打磨已经平整了不少,可带着伤的膝盖跪上却跟跪在刀剑上没什么区别。栾殅闭目抿唇,似是一尊雕像,唯有汇集在下巴处的冷汗和紧握的双拳能证明他此刻的痛楚。
沈砚并没为难他多久,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叫了栾殅进去,膝下由碎石换成了青石板,栾殅单膝跪在沈砚面前。
沈砚正饶有兴致的拿着个青白瓷的瓜型水注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知道栾殅跪在一侧,却看也未看道“宫中的地图可是取到了?”
“是”
停了浇水的动作,沈砚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栾殅“为了掩人耳目,本殿不得已演了场苦肉计,你可怪我?”
“属下不敢。”
挑眉“是不敢,不是没有喽?”
栾殅一动未动,垂眸不语。
“好!还是这般倔强!”沈砚本是怒极,突然似想到什么,忽而一笑“本殿今天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计较,下去候着吧!”
“是。”栾殅默默的退到一旁守候,所谓下去候着并不是下去休息,栾殅身为贴身侍卫,时刻常伴沈砚左右是他的职责。
看了看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栾殅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若是现在能够下点雨水就好了。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5 22:47:00 +0800 CST  
哈哈,以上晋江上更的就全部搬完啦,准备开始更新喽~看谁能抢到热乎的~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5 22:50: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 山雨欲来,府内会恩仇
山雨欲来,天色暗沉,赏竹轩外的竹林风声大作,几个黑影迅速略过,淹没在提前到来的黑暗中。
秋兰居,一人黑衣蒙面跪在司马少荣面前“王爷,如您所料,那边果然有了动静。”
司马少荣沉声问道“来了几人?”
“王爷不想打草惊蛇,属下没敢靠得太紧,约莫三到四人,有高手。”
“哦?”司马少荣略一挑眉“与你比来如何?”
“单论武功术路虽不清楚,但轻功在墨羽之上。”
“哼,轻功不好怎敢夜闯我尊王府。”放下手中白子,司马少荣又捏起了一旁的黑子,竟是拆解起了桌上的棋局。
过了片刻,墨羽问道“王爷,您不去赏竹轩吗?”
“不急,进了网的鱼还怕抓不住吗,就给他们些时间逍遥逍遥!”
“是”
白子黑子交替着出现在棋盘之上,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一颗白子落下,杀去大片黑色,司马少荣慢慢将黑子拣出,棋局顿时明了,一勾嘴角,他起身整理好衣摆,“走!看看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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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知为何,沈砚破天荒的许了栾殅下去养伤,来到王府不过一日,他的内伤外伤却均是重了,但栾殅并没有贪图这一时的安逸,不过简单理了伤口,便折返而回,躲在略远处的一棵树上观察屋子里的动静。
屋子里除去沈砚还有三人,是宫里的人吗?有什么事一定要今夜在王府解决?特意支开自己,难道是宫主已经对他起疑?
栾殅静静想着,并没有靠得太近,屋子里有两个高手,直觉告诉栾殅他们并不简单,一旦进入他们的探知范围,即便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能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的,恐怕数遍整个未央宫也不会超过三个,其中一个是刑伯,而另外两个,栾殅知道,只有一个人可以调配得动。
莫非……是她来了?
看来屋内的对话他是非听不可了!栾殅闭眼轻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全身的细胞仿佛都沉静下来,整个周围的气场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他仍旧在那里,却又好似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了一体。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一击命中的机会。高手的感知神经是十分敏锐的,但并非没有破绽,感知领域也有强弱之分,就好比眼睛在看前方的时候,直视的景物一定比余光所看见的清楚!
两个人,能把这个破绽降到最低,可,仍旧存在!栾殅等的就是他二人视线错开的一瞬间!“唰!”如闪电般迅捷,却又似落叶一样轻盈,栾殅刚刚所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犹自颤动着的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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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竹轩的房门一瞬间被打开再关上,悄无声息,仿佛不过是风雨作祟,然而屋内却已经多出了三个身着黑衣之人,确切来说,为首一人是身披黑色斗篷,而其余二人均是黑色紧身束衣。
沈砚倒茶的手一顿,随即放下茶壶,转身而起,对着为首一人微笑着叫了声“母皇。”
那人轻轻的将帽子拨到身后,秀眼凤眉,如诗如画,微一笑,便照亮了这一室芳华,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可偏偏太过完美,总会给人一种不够真实之感。
“出门在外,不必叫得这般生熟。”几步走到沈砚面前,抬手替他整理了下耳鬓处几缕散发,“我儿出门在外辛苦了,衣、食、住、行可有何不便?”
“是,娘亲。砚儿都好,只是想您了!”
“胡闹!”那妇人嗔怪的看了一眼沈砚,却满目的笑意,无半分不高兴的意思,倒像十分受用的样子,“这么大人了,还这般黏着母亲,不嫌羞。”
“砚儿念着自己的娘亲呢,才不害羞。”沈砚一笑,拉过那人的手,眼睛盛了泪“倒是娘亲,为儿子奔波劳累,辛苦您了!”
那妇人反手握上儿子的手,刚欲说话,一边的黑衣人却是上前一步伸手制止了她,凝神细听片刻,与另一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出声喝道“是谁?!”
声音夹杂着内力,一下灌入栾殅耳际,将他从失神中换了回来,可却只来得及护住心脏,来不及护住肺腑,栾殅紧咬牙关,急点胸口几处大穴,仍是有一丝血线自嘴边流出,抬手擦去,耳膜处嗡嗡作响,竟是也流了血!
居然因为失神而乱了呼吸,栾殅,你怎么会如此大意?可这场景好熟悉,熟悉到让他不自觉迷失了心神,好像有一双手也划过自己的耳际,附上他额头,说着同样或者类似的话,心上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攒住,溺水般难以忍受。
被发现了吗?就这样被抓住了也好,栾殅自暴自弃的想着,可是,不可以!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还有太多事没做,怎么能如此任性,至少,要让所有的事情重回正轨!
不能自乱阵脚!栾殅提醒自己,随即轻闭了下眼睛,在第一时间收敛心神,屏住呼吸,他的耳朵被刚刚的内力震伤,此刻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便细细观察着屋子里的动静。
同一时间,就在那名黑衣人刚刚收声,余音尚未消散于房中,房门已经被人一把推开“皇子既然请了贵客,何不提前知会本王一声,本王也好事先做些准备,不至于怠慢了几位!”
司马少荣当先一步跨进门来,人未到声先到,中气十足,竟是也夹了内力,直逼当先喝问那人,两股内力以硬碰硬,司马少荣越走越近,那名黑衣人却是突然退了一步,咳出了口血水,眉峰紧皱,显然受了内伤。
沈砚的双手紧张的想要蜷起,却被附上的手轻轻拍了拍,那人背对着司马少荣,缓缓开口“不愧为金麟战神,还真是好大的威风。本宫受教了!”
清风一样的声音徐徐飘进耳,却如惊雷般在脑中乍开!屋内充满压迫的气息瞬间散尽,回忆如潮水般涌上……
“喏!这是你的钱带,我帮你找回来了,下次可要小心一点!”
“原来你就是四皇子!金麟的战神!”
“英雄可以不问出处,女子为何要讲究来历?”
“青楼之人也懂得仁义是非,礼义廉耻,王爷莫不是看不起青楼女子?”
“喂!战神!我喜欢你!”
……
“轰隆”一声,伴随着电闪雷鸣,外间飘起了倾盆大雨,司马少荣的思绪就此斩断,他努力的想要平复自己的声音,却似徒劳,刚刚坚定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你……”
脑海中的名字呼之欲出,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直到那人转身,带着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面容,心脏如烙铁灼烫般的痛了一下,万般情绪一拥而上,最后却只化成了狠狠的几个字,咬着牙吐出“栾子纾,你为什么还活着?!”
————————————————————————————————————
三日后,王府里多了一位贵客,西域唯一的女皇,沈砚之母。她不姓栾,她姓沈,唤作沈璃。
沈璃来访的拜帖在三天前的一早送到炎帝面前,第二日起,她便正大光明的住进了尊王府,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面容,竟然不是一个人?!司马少荣不信!
可是不信又能如何?当一切的利益冠上两国国号的时候,个人恩怨便只能被牺牲和抛却!但,仍旧不甘心!
司马少荣发现,他也许根本就没有了解过栾子纾这个女人,他们在一起三年,他没问过她来历,没问过她为什么来金麟,更没问过她跟自己在一起的目的。他知道西域女皇失踪的消息,甚至奉了皇命去寻找,而当他碰到子纾的时候,却只因一句话,掩耳盗铃,始终不查!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现在想想,却原来只是——年少轻狂。
“大哥,你能确定是她么?”端木青的声音换回了司马少荣有些久远的回忆。
谭项鹰因军务在身,不得不早早赶回驻北军,因此在接到司马少荣传来的消息后,他便一人赶来了王府。
“我不知道”。
司马少荣一下下点着椅子的扶手,虽然说着不知道,端木青却看得出来,他至少已经有七八分确认。
思虑片刻,端木青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子纾的肩上有一支梅花印记。”司马少荣将头靠向椅背,轻轻说道。
“大哥想让我去确认?”
“嗯”仿佛叹息一般,司马少荣睁开眼“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身边如今能信任的,也就你了。”
端木青紧了紧手上的暖炉,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而说道“若想确认并非难事,只是有件事,小弟想请教大哥。“
“你说”。
“大哥心里是希望这梅有还是没有?”
有,还是没有?司马少荣不是没想过,他是不敢想。若有,他能为了当年那些兄弟要了这女人性命吗?答案是:不能!若为了一己私怨害得两国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司马少荣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若没有,那就说明栾子纾是真的死了,这么多年来梦魇的折磨,是不是确认过了便能从中解脱?可为什么心里竟会有丝慌乱?
两种想法在司马少荣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纠缠不清,张了张口,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端木青的问题。
轻叹口气,端木青缓缓起身,“大哥,小弟并不是逼你,只是有些事当早些看清得好。这几日小弟就在府上叨扰了。”
端木青是府上常客,一出了门便有仆人带着去了客房,风从开启的门扉吹进来,吹乱了司马少荣的衣衫,却吹不散他心口的阴霾。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5 22:52:00 +0800 CST  
今天来小更一发~有没有人在呢~ ps:章名待补

楼主 梦语清浅  发布于 2014-09-28 23:12:00 +0800 CST  

楼主:梦语清浅

字数:72475

发表时间:2014-09-22 02:5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31 17:59:09 +0800 CST

评论数:150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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