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龙兴凤举(重生文,帝攻臣受,三角虐恋)

第三十四章(下)
“叶传熙!你有什么证据!”
“臣没有。”这确实只是叶传熙个人的推测,“但是年初顺浓族造反时,您一反常态,力荐三皇子前往灭敌,您…就真的…别无他心吗…”说这一句时,当真是痛入心脾,他直感到头晕胸闷,连呼吸都加快了频率。
“没有证据地在这里胡说八道!叶大人就不怕丢了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吗!”
“我本是督密史负责监管朝内,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陛下的骨肉皇子,无一例外。”
“好啊!既然是职责所在,你大可以直接捅到父皇那里!何必来找我!为了什么?让我死得明白一点吗?”
“殿下,卖马截粮,再…再…”他本想说再陷害手足,却是无论如何也没能开得了口。
“什么!”安昌的情绪越来越暴躁,已容不得此刻的叶传熙有一丝半缕的犹豫。
“确实是一举两得,可是殿下,人活一世,聪明莫过头啊!”说罢,他抬起头,目光诚恳而殷切地注视着这个不可相认的儿子,继续道,“您去向陛下坦白吧,怎么都是亲生骨肉,只要您当真悔改,陛下一定会理解!不会难为殿下的!”
“……”安昌本以为叶传熙是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前来威胁自己,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给他一个自行坦白的机会。
“殿下!”见他面露难色,叶传熙不禁催促着呼唤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你容我三天期限。”说罢,安昌转过身快步离开了叶传熙的视线。
当晚,他便急匆匆地前往董府,找到了自己的舅舅商讨此事。
“看来这叶传熙是活腻歪了啊。好一个聪明莫过头!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他啊。”董星烁一边揉搓着下巴,一边悠悠说道。
“舅舅,您看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向父皇坦白吧!那我这辈子怕是都与皇位无缘了!”
“当然不能让皇上知道!”
“那怎么办?送他些珠宝银两?还是…还是…”安昌当然也知道叶传熙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儿,说出这一句也是毫无底气。
“送他一辈子!”
……
同一时间,广英殿内,安邦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他面色暗淡而沉凝,目光哀伤而震惊,一张奏折颤巍巍地攥在掌心里,竟已被汗水浸透沁湿…
这张折子是一张辞呈,叶传熙因病为由,请求返乡的辞呈。
他自愿放弃俸禄住房,以及免除赋税等多项朝廷给予的福利待遇,只求安邦准他提前退休返乡。
岚杉…你这是要…离朕而去吗?
即使他舍得…安邦又怎么可能舍得?若是批了这张奏折,让叶传熙从本部衙门除了名,这一别,可就是足足余生啊!
即使他二人早已经分开了十四年之长,可每日早朝,安邦都能看到他早早地等在殿前,众臣之中,他最乖巧,最端丽,无一日反常。
而每每夜深人静,虽然他不再触手可及,但安邦知道,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在期盼着,他在等待着,他与自己一样,被相思所殇…
安邦从没有想过他会真正的离开自己,他一直以为叶传熙会永远等在灯火阑珊处,灿若一轮月满,美若如洗良玉。
直到此时此刻,面对这一纸请离,安邦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他若真的离开,世间万象,都仿佛顷刻间索然无光。
心绪至此,贵为万乘之尊也不禁面色怏怏。安邦提了笔尖儿沾上墨迹,留下了他这一生中最与众不同的一句批语,笔迹轻浮而潦草,词句直白而犀利,竟是带着满满的不爽——朕,不准!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6 08:51:00 +0800 CST  
谢谢小可爱们安慰楼楼,楼楼就不一一回复你们了!这帖子里,大家都在聊剧情,楼主看了好开心!超喜欢这贴的氛围!虽然被举报被踩贴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大家放心,楼楼写文有执念,是不会弃坑的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6 08:54: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上)
“陛下如此安排,岂不是置他们兄弟二人于对立的局面。难道陛下是想,让他们从小就以彼此为敌吗?”叶传熙愣愣地注视着手中的平安扣,言语虽算不得激烈,却带着袭人的愠气。
“他们既为皇子,竞争便是避免不了的。”安邦同样是经历了手足相争,才最终等来了龙飞九五。
“这就是陛下冷漠的理由?”
“放肆!这是他们必经的磨砺,也是他们生在皇宫就必须要正视的问题!”
“所以陛下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推涛作浪,推波助澜?生怕他们打不起来,分不出个胜败?”一双细柳黛眉深蹙,一反其温润往昔。
“闭嘴!”那时的安邦正被藩王之乱扰得焦头烂额,根本腾挪不出多余的耐心给步步紧逼的叶传熙。
“在陛下心中,弛儿和骊儿到底算是什么…是孩子…还是臣子?”
“……”这一刻,安邦直感到恼怒非常,竟被气得一时语塞。
“依臣看,不过是臣子。”说罢,叶传熙抚上分娩未足一月,依然微微凸起的小腹,不禁苦笑。
“叶传熙!朕希望你清醒了脑子再来同朕说话!”想来,那是唯一一次,如此生硬地称呼他。
“清醒了脑子?臣若是真能清醒了脑子,怎会与陛下不君不臣至此等地步!”
“你!对…你说得对!他们只是朕的臣子,你也一样!!!”
乍然嘶吼而出的这一句猛地将沉睡中的安邦拉拽回了现实。
黑暗中,他坐起身,呼吸粗重而局促。
神志虽脱离了梦中旧事,眼前却依然是叶传熙失落而惊诧的容颜。
那一刻,安邦仿佛在那双莹然澈净的眸子里看到了坍塌之色,使之终生难忘…
同一时间,叶传熙依然未眠,他擦拭着额前的绵莹,遮蔽着眼角的湿润。无论是腹中沉坠的刺痛,还是心中难以释怀的迷蒙,皆尽越是试图沉淀,越是清晰得难以解脱…
今日朝堂,因国库存银与其预期的数额相差巨大,安邦盛怒之下,责罚了一众臣子静跪反思。
跪上两个时辰,即便是寻常人也难免吃不消,更何况叶传熙还重着七个月的身子。若非是他那迂拘陈腐,生怕失了体统的性子,约摸还真是坚持不下来。
等到可以起身的时候,真可谓盆骨欲裂,腰痛似折,若非杨贤成一路搀扶着他坐上华辇,怕是连家也难回。
刚一进了院子,叶传熙便差遣了赵青去请陈太医,而他自己,几乎是挪着身子上了榻,盆骨几近碎裂的疼痛,令他连解下裹腹的白绫都愣是歇了几起儿。
另一边,陈令翰虽不需得上朝,却也听说了圣上震怒,责罚重臣的事情,故而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地便随着赵青进了叶府。
因叶传熙已近不惑之年,这些年来,在朝廷上又是身兼数职,积劳成疾,这一胎对身体的负赘实在是难以估量。
请脉,触诊,寒光泠泠的银针刺上白皙素腕。若说起来,陈令翰已是六十有余的年岁,从医四十载什么样的病患没见着过,此刻却也急出了一身冷汗。
叶传熙紧咬着下唇,自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一声痛吟。不多时,朱唇上已是血迹斑驳,滴滴鲜血混着绵延不绝的汗液落在胸前,洇染开了一片朱砂墨色…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7 09:27: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下)
数轮针灸,配上几碗汤药,才终于是平息了腹中作动,陈令翰确认了刚才蜷簇如顽玉一般的肚腹终于是柔软了下来,这才敢扶着叶传熙虚弱而单薄的身子由平躺改为侧卧,在他腰间探了探。
方才心知情况危急,叶传熙别说是不敢痛呼呻吟,纵是咳嗽都是能忍则忍,生怕为腹中脆弱的血脉增加了负担。
此刻感到肚子里终于是平静了,这才敢克制着轻咳了几声。
而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却又被陈令翰的叹息所扯紧。
“嗯…陈大人…”
“哎!叶大人…”陈令翰犹豫了片刻,扯过了叶传熙的一只柔握。指尖在陈大人的指引下游走于脊骨,有几节竟是明显的凸出。
“我…我这是…”
“叶大人,裹腹本就难免加重了腰背与盆骨的压力,再加上今日…哎!腰椎与骶髂都有旋位错节…您这…您这可怎么能安产呢…”
“陈大人,那我现在…”
“您现在可不能再操劳了,您若是听得进老夫一句劝,今日开始就要卧床静养。”
“可我明日…有要事…明日过后,我便会报假卧床。”明日即是安昌与他承诺的三日期限,无论如何,他不能放任儿子一错再错。如果任其堕落…叶传熙真怕他有一日会彻底撞破了安邦的底线,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叶大人,陛下既然是要彻查贪腐,没个结果怎可能善罢甘休,明日再去…恐又难免…”
“嗯…”听闻此言,他只是轻应了一声,便没再多说什么。轻轻地揉抚着胎腹,心下哗然,不无凄凉…他终归是愧对了他每一个孩子…
次日,安邦坐在龙椅之上,面色沉凝地注视着深跪堂中的每一位臣子。今日众人已跪足了两个时辰,却依然没有人敢对国库亏空做出一词一句的解释。
“看看你们,朕的朝廷栋梁,朕的骨肉儿臣,哪个曾经不是胸怀大志,一身正气,现如今,有些人却脏了心肠。跪着吧,都给朕好好想想,这祖宗先烈创下的基业,你们倒是想怎么收场。”说罢,他站起身,背对着众人,仰头望向大殿内高挂的牌匾,“清正廉明”,说来简单,但是手持重权却依然能保持这份清白的,能有几人?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沉闷的咳声,可说是乍然而起,绵延不绝,一声连做一声。
起初,安邦并未放在心上,他只以为是哪个上了年岁的老臣一口气不顺,咳个几声自然便会平息。谁料这咳声竟硬是持续不断,越咳越烈。
“朕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娇气!”安邦被搅得心烦意乱,终于是回过了身。
待看清了深咳不止的倒是何人之时,难掩烦躁的神色可说瞬间沉凝。
“扶他下去!”见压低着背脊,清瘦的双肩随着声声闷咳剧烈的颤动的人竟然是叶传熙,安邦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感到一阵心痛。只是朝堂之上,纵是心下焦急,也还是压抑了冲动。
听闻此言,总管太监柴忠言急忙小跑着冲过去扶起了叶传熙,谁料这一作动,却换得那人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叶大人…您您您…”
乍然入目的一片猩红如当空惊雷,安邦猛地扫视了一遍堂中众臣,有一人的神色事不关己中压抑着几分惊慌,惊慌中还压抑着几分幸灾乐祸…
有如大梦初醒一般!安邦乍然跃入人群,连象征着地位,象征着威严的九龙冕冠都弃落高台!
他一把推开不知所措的柴忠言,横抱起几近昏迷的叶传熙。
“来人!传御医——!”玉瘦的身子紧紧地揽在怀里,才发现他已经轻减到了这个地步。
“岚杉…岚杉!”安邦的呼唤急切得发颤,怀中人苍白的容颜,已冷汗涔涔如同水洗一般。他似乎是想睁开双眼看看自己,但是残存的神志却终归还是在安邦怀中消散…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7 09:27:00 +0800 CST  
第三十六章(上)
起初,叶传熙还能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咳,但当安邦一路疾驰着将他抱回广英殿的时候,怀中人已经许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
他的呼吸长进短出,微弱得根本不知能维持几时几刻…
“为什么御医还不到!”安邦对着一路托举着旒冠追在自己身后的柴忠言怒吼道。
“陛…陛…陛下…奴才这就去催!”说是去催,其实心里也知道作用不大,太医院里的医侍们普遍年龄偏长,老胳膊老腿的赶过来,肯定是没有此刻心急如焚的安邦跑得快。
柴忠言离开后,安邦压抑着沉重的呼吸,以及从未有过对死亡的恐惧,垂眸凝视着怀中人仿佛下一秒便会裂为碎片,散如云烟的虚弱容颜。
“你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朕要听你亲口说出来!”一语闭,他不禁俯下身,使那人的额头深深嵌入脸颊。此时的安邦多希望能再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唤一声陛下。
“岚杉…”这曾经承载了多少柔情,多少温暖的两个字,此刻却只有满满的沉重。仿佛一出口,便簌簌坠落了那些记忆中缠绵的美好…安邦不禁一声深叹,再次直了脊梁。丰筋多骨的大手温柔地掐捏上怀中人秀气的下巴,神色虽哀伤,却难掩盛宠,难掩奢怜,也难掩心间压抑着的积欠抱愧,这些情绪他已埋藏了十四年…
“岚杉!”又是一声呼唤,比之方才更显急切而哀怜,安邦不觉加大了手臂间环抱的力道,他多希望时光能转瞬回到从前,回到那些与他朝夕相伴的岁月。
你,操之管弦,我,施之笔砚。
原来幸福,不是坐拥江河万里,也不是博览山峦叠嶂,而是拼凑于那些牵帐秉烛的细碎美好…
叶传熙给予的爱情,宛如细水长流般深入生命,没有激越的朝夕,也没有欢愉至极,却偏偏最是贴近心底,亲切得如同滑过肌肤的光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细腻,撩拨入心…
只是可惜啊!胶着的时光总是短暂,五年间回味起来,竟流逝得如此之快,仿佛仅仅走过了一昼一夜…安邦不禁悔从中来,是自己,是自己使他二人从形影不离乍然间走到了尽头,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使叶传熙曾经澈净如玉,清冽似溪的心地,化作了死水微澜…
当御医们终于是赶到了广英殿的时候,安邦竟突然间生出了许多犹豫,这是他贵为天子帝王从不曾有过的心焦。
他不忍将叶传熙转交到任何人手上,他不忍离开他哪怕片刻,更不忍与他相距哪怕毫厘。
也许,与其说是不忍,倒不如说是不敢更贴切得多,他不敢…他怕这一松开,便是今生今世,再不能拥有…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8 10:12:00 +0800 CST  
第三十六章(下)
但纵是圣帝明王,也有做不到的,和不得不做的事啊。
“岚杉,朕不许你走得这么不明不白!”放平了叶传熙,安邦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霸道与恣狂,他目光犀利地扫过一众太医,口中词句任谁也听得出,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否则,便是朕之不幸,国之不幸!”
说罢,安邦拒绝了众人的好言相劝,执意留在了内殿。不仅如此,哪怕是屏风,哪怕是玉帐,都不可阻隔他看清叶传熙的视线。
因恰逢盛夏,以免空气郁热浑浊,广英殿内雕窗微敞。薰风轻拂中,叶传熙安静地躺在榻上,汗湿的面容苍白得发透,仿佛水中剔透的芙蓉…
香云般绵郁的发丝,静若远山的眉黛,面色虽是无华而虚弱,流露而出的气息却如处子般安然。
在安邦看来,叶传熙一直如此美好。虽娇艳欲滴得惊世骇俗,却懂得如何优雅地绽放。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人即使是开到凋零,竟依然美得如此含蓄…
太医在玉腕之上一再确认,这才是面露难色地看了看安邦。
此等询问的眼神后者并未意会,但心知救人为先,便点了点头以示应允。
于是乎,就在安邦眼前,太医解开了叶传熙宽大的官服,露出了洁如素雪般紧紧缠绕的白绫。
随即一条条,一圈圈悉数解下…隆挺而圆润的胎腹便随着外力的去除,在众人眼前暴露。
“陛下…”
“朕只命你保全叶大人性命,不得有任何闪失。”安邦的目光聚焦在那久违的一轮饱满,本应是洁白无暇,珠圆玉润的肚腹之上,被白绫裹就得道道勒痕,只微微一瞥也难免灼伤了双眼。
“微臣遵旨…”接了圣旨,一众太医便再不敢有丝毫犹豫,融了炭灰,融了碱水,又兑了些不知是什么的浓苦药液,便小心翼翼地服着他欠起了身。
因叶传熙从始至终昏迷不醒,故而这洗胃的汤药只能靠着众人生生灌下。
一碗苦涩的液体只有半碗是伴随着轻咳灌进胃里,令一半却尽数洒落在了身上。
清秀明艳的眉目间布满了擦不尽的汗水,始终安然的容色里终于是掺杂了些难耐的苦痛与微弱的挣扎。
双眼虽依然紧敛,柳眉却随着背上有节奏的重击微微战栗…
不多时,口中吐出的液体里仅仅是多了些细碎的黑色,几无秽物。这样看来,应是断肠草。
如此这般无声而痛苦的反复了五六次,叶传熙才终于是吐出了一口晦暗的淤血,这一下作动,连圆润的胎腹都肉眼可见的挛缩而上,晶莹洁白的皮肤下青筋毕露,如同打磨的玉石。
看着心上人被折磨来揉磨去,安邦不禁墨眉深蹙,双拳紧握,随着那人陡然酥软下来的身体,以及凸起的肚脐更加明晰,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竟硬生生地涨裂在了蜷握的坚硬指节间…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安邦再也无法忍受过多,他一把推开太医,紧紧地揽过了那人形销魂散的身体。
当日,太医们领了旨,皆尽在殿外待命。内堂只剩下了安邦一人亲自照料叶传熙。
他擦净了心上人汗湿的玉体,环抱着他换上了洁净的缎衣,随即小口小口地喂他饮下了解毒的金银花茶。末了还不忘抽出怀中绢帕沾了些青梅冲泡的香液在他唇边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只是希望能或多或少地冲淡他口中的苦涩…
被安邦环在怀中,叶传熙虽依然没有恢复清明,却再次安然了容色。舒展的眉间似流淌着梦的清波,轻盈地照射进了帝王壁垒重重的生命,那般柔软,那般温婉,却也是那般地,不遗余力…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8 10:13:00 +0800 CST  
番外3(上)
天华十九年,十一岁的太子安邦随着十四岁的外姓小郡王严晗第一次偷跑出了皇宫。
脱下了光鲜的五龙龙袍,跨过了森严的紫禁高墙,对于外界的人间烟火,安邦表现得既好奇又渴望。
“记住了,出了紫禁宫,你不是太子,我也不是郡王,别把你那臭脾气带出来!”严晗一边为安邦整理着头顶的六合帽,一边嘱咐道。
“嗯!本王知道了!”安邦正忙着左顾右盼,根本没工夫去管那人的唠唠叨叨。
“嘶!王什么王!不许这么称呼自己!”
“行行行!嗯…小爷我知道了!”
“……”听闻此言,严晗不禁沉吟了片刻,这才是继续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敢乱发脾气,我就把你扔在外边儿!”
“大胆!你敢!”此言一出,安邦稚嫩的声音可说陡然间凌厉了起来,连音调都高了八度。
“你刚还说了不发脾气!你记好了啊!你若是胆敢再耍一次性子,我就马上把你背回宫去打一顿!省得你给我惹事儿!”
“学敏哥哥,你到底是要把我扔在外边儿,还是扛回宫里?”
“…先扛回宫里揍一顿,再扔出去!”这一刻,严晗突然很后悔顺了安邦的意把他带了出来,要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太子殿下真有个闪失,那自己岂不是国之罪人!
不过虽然责任巨大,心惊胆战的,但看见安邦美成了那个得瑟模样,严晗心里倒也觉得挺值得。
而那一日的太子殿下,果不其然是没让严晗失望,他先后教育了调戏民女的公子哥儿,笑话落魄书生的粥铺老板,还有路边上欺负流浪小奶狗的几个顽童…种种种种。
真可谓是走一路管一路,就没有他眼中揉得进的沙子!
于安邦,倒真是云袖一挥,大言不惭,来得偶然,去得潇洒。
只是累苦了严晗,跟在他身后赔礼道歉,收拾残局。遇到好说话的倒也还好,不过是费费唇舌。若是遇到较真儿的,还免不了要大打出手…
“学敏哥哥,你饿了吗?”
“不饿。”这一路担惊受怕地走过来,根本没有功夫去考虑自己的肚子。现在于他只想早点遛累了眼前这位小少爷,好尽快回宫。
“哦。”安邦应了一声,脸上瞬间布满了怏色。
“…也不能说不饿…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见他不高兴了,严晗终归是心软了下来。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西四牌楼旁的同和居,也不知道安邦是从何处听来的,偏要尝一尝这里的家常菜。
“你想吃什么?”严晗四周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凶恶面相之人,这才是稍稍放下了心。
“都点一遍吧!”
“你以为我们是来吃满汉全席的吗?我一个…我一个英朗少年,带着你这么个小屁孩出来下馆子,已经够醒目的了!”虽然安邦已经没有那么小,但此刻的严晗心中怨气堆积得太多,偏就是想这样说。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8 17:58:00 +0800 CST  
番外3(下)
“来份麻豆腐尝尝,我记得父皇说过…”
“吧!嘶!”此种场合,突然听见这么两个字,直惊得严晗怒目圆瞪。
“…我记得…爹…曾经说过,羊油的要比素油的好吃,你点的时候强调一下。”
“嗯。”
“说他们家粉皮辣鱼是特色,可我没吃过辣…算了算了!还是来份贵妃**!我不喜欢太肥的鸡,你跟着后厨一起,去挑只瘦点儿的,上称约一下!别超过三斤!最好是两斤出头儿!你可别想糊弄我!若是三斤以上的肥母鸡,一口汤我就能尝出来!”
“嗯。”听闻此言,严晗不禁深吸了口气,这才是应了一声。
“对了对了!再要份银丝卷!本…”注意到那人不悦的神色,一个“王”字生生吞了回去,“小爷我倒要好好数数能有多少丝!”
“嗯,那我去了。”见安邦点了菜也点了主食,严晗以为不过如此了。
“等会儿!”谁料才刚站起身,又被安邦这位难伺候的太子爷出言叫住,“再点份潘鱼!这道菜父亲最喜欢,他说他登…呃…呃…以前!经常自己做来吃!”
“潘鱼啊,潘鱼我也会做!”
“你从何学来的?”
“我父亲教我的,他说这是…嗯…原来宫大人最喜欢的,别点了,回去我做给你吃!”
“要点!谁要吃你做的!”
后来,安邦还真是把每一个银丝卷里面的面丝都数了一遍,这才是心满意足地跟着严晗向着宫殿的方向“倦鸟知还”。
谁料那一天,安邦刚从同和居出来没走几步,竟一不留神踩上了一旁木板上露出来的半截子铁钉。
“……”脚下传来的疼痛直接让他收敛了满面的称心快意。
“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严晗。”想来这真是安邦自小就有的臭毛病,心里不痛快了嘴上就跟着冷淡了下来,此刻连称呼都变了。
“干吗?”
“你背我吧。”
“行!”朗丽的容颜别说是不情不愿,就是莫名其妙都没有一丝一毫地闪现,那人二话不说地便背起了他。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背?”快进宫的时候,安邦突然在他耳边问了这么一句。
“知道了没准你破事儿更多!还不如不问!”
“……”
当晚,严晗亲自为安邦包扎了伤口,他认真地为创口消了毒,一遍又一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殿下脸色变了的时候。”当时见他得得瑟瑟地在几块木板上蹦来跳去,严晗就提醒过他的。
“那为什么不说?”
“说出来了殿下面子上多挂不住,再殃及了我这个无辜。”
“…要多久才能好啊!本王还想出宫!”
“怎么也要个把月。”
“严晗!你私自带本王出宫,害本王受伤,你说你该当何罪!”
“…殿下说是何罪就是何罪!我惹不起。”
“…看你态度还算端正!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嗯…那个…”
“知道了,明天做给你吃!”今日饭桌上,安邦动筷子次数最多的就是那盘潘鱼,此刻支吾其词是何心思,他不说严晗也知。
说起今天这顿饭,还有一事不得不提,严晗跟着后厨去挑母鸡的时候,因为个儿小的母鸡更漂亮些,他没忍心,最终还是挑了只三斤多的肥母鸡,而安邦这张刁嘴,还真是喝了一口汤,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便再也没动过那盘子贵妃鸡…
“好!那本王就看看你的手艺与今日的主厨有多大的差距!”见他马上便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安邦不禁再次眉眼含笑,这一刻,甚至连脚伤都不再感受得到疼痛…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8 17:58:00 +0800 CST  
第三十七章(上)
叶传熙昏迷的第五天,那只湿寒得怎么也捂不热的素手终于是轻微地动了动。纤弱的指尖儿轻颤,似乎是想抬起来寻觅着什么。
“岚杉?”见他终于是有了些细微的意识,安邦急忙凑了上来。
听闻这声呼唤,刚刚奋力探向腰间的手似乎是犹豫着停顿了片刻。
安邦当然知道那人醒来定会担忧腹中胎儿,故而急忙覆上那只宛如蒙了霜露一般苍白的玉手,握在掌心温柔地游走于圆润的弧度。
不仅如此,他还攥着叶传熙的指尖儿点了点凸起的肚脐,揉了揉胎儿拱动在侧腹的小身子骨。
感受到腹中孩子的作动,那双微颦着的如描黛眉终于是舒展了几分,但纤细的腕子却随即离了饱满的胎腹,带着几分焦急,带着几分渴盼。
安邦有些不明所以地松了束缚,愣愣地看着那只素手在半空中摸寻着什么…
几番努力终是什么也没摸到,榻上人虽亏耗得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在心急之下,连虚弱的呼吸都乱了节拍…
“岚杉?”安邦依然不知他在寻觅着什么,只是见他焦急而虚泛的模样实在是心疼得厉害。
听了这声呼唤,玉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拍,随即循声覆上了安邦略显憔悴的面庞。
“盛…盛…”
“朕也在!你放心便是!”明了了他所寻所念的竟是自己,安邦不禁俯下身与他凑得更近。骨节分明的大手再次覆上寒凉柔握,略施力道,令他安心。
“盛潮…”唇边牵动出清浅的微笑,美得那般令人怜爱。
“岚杉…”一吻印上眉心,竟是温暖了彼此。
但叶传熙婉柔的笑靥只维持了短短几秒,虚弱的神志便再次沉溺在了梦的疆域…
当日,安邦前往平阴大牢,这是事发后,他第一次见到铸成大错的二皇子安昌。
“父皇。”后者跪姿端方,语气却听得出自视甚高,并无悔意。
“你可知错。”广袖一敛,安邦坐在了一旁石凳之上。
“儿臣知错。”见父皇并没有让自己平身的意思,安昌的语气这才是低沉了几分。
“哦?说来听听。”
“儿臣…不知何时何事得罪了叶大人,屡次受他威胁…这才是…这才是出此下策…未及时启禀父皇,私自做主,儿臣难辞其咎。”他知道叶传熙就算是没死,也不会这么快清醒,难为己辩白,故而想着混淆视听,令安邦先入为主。
“你既是自称儿臣,可知其含义。”
“这…儿臣…儿臣不知,还望父皇赐教。”
“朕也是先帝的第二个儿子,从小到大,也是自称儿臣。”
“……”安昌微微抬眼看了看父皇的神色,一时难解。
“皇长子却从不这么称呼自己,他从来自称孩儿。不仅如此,他更是从不曾下跪于先帝,也从不曾畏惧于父皇,他会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般,撒娇,讨宠。”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9 07:45:00 +0800 CST  
第三十七章(下)
“父皇…”
“朕从小便知,他是儿,而朕,只是臣。儿可以犯错,臣却不能。所以朕,处处谨慎。”
“……”听到此处,安昌不禁将身子压得更低了几分。
“无论是你,还是骊儿,你们出世的时候,朕都做了同一件错事。你的生身之人,曾质问于朕,质问朕是怎样看待你们这两个儿子的,是孩子,还是臣子。”
“这…这不是额娘说的。”懿妃娘娘董诗翩从来是凌厉势威的女子,并不像是会纠结于此等问题的人。
“你确实很聪明,随了他!但糊涂,同样随了他…”说到此处,安邦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
“你知道,朕为何将你关在这里吗?”
“儿臣不知…”
“十六年前,他也曾被关在此处,关了整整一个月。”
“谁?儿臣的…生身之人?”
“起初,朕听说他没什么情绪,饭菜也都吃得干净,唯一的反常便是夜夜坐着入睡。那时候…怪朕!确实没放在心上。”话到此处,安邦不觉站起身,向着坚硬的石榻走去。
墙角上依然能找到刻画的六个正字,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稚嫩的小脸,笑盈盈,甚是温暖人心,想来应是当时,那人心中孩子的模样…
“他没有情绪,因为他心中有寄托;牢饭再难吃,他也得咽,因为这关乎着另一条性命的康健;他睡着了不老实,这石榻又太过坚硬,以防伤了孩子,累了困了他只敢坐着。”
“儿臣…儿臣听不明白…”
“为了肚子里日益沉重的血肉,他吃得下苦,也受得了委屈。他这半辈子都在默默地行使着为父的责任,却依然对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带着深深的愧疚。”
“谁?父皇…”
“断肠草…你分明可以选择毒性更烈的方式直接要了他的命,为何偏要选择断肠草?”
“……”没想到父皇又突然间转了话锋,安昌的神色不觉更加慌张。
“你想他退了朝,生生疼死在回家的路上。”说罢,安邦猛地转过身直视跪伏在地的儿子,目光寒冷,远甚于往。
“父皇…”
“他做了什么?能让你这么恨他!”这一声训问乍然声扬。
“父皇…儿臣…”
“说!”
“他…他…他命令儿臣,向您坦白…坦白我犯下的错事…”
“你以为他是在威胁你?他这是在给你机会!你有没有想过他为官二十载从来清正廉明,为何独独对你开恩!”
“儿臣…”
“因为你便是他身陷牢狱时的寄托!是他吃苦受罪也要保护的血脉!是他认定的此生所愧!”
“……”少年速来挂在脸上的自信与张狂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惊诧与不知所措…
“给他拿来!”但是安邦已无心再多给他时间去消化这震人心魂的真相。
话音刚落,柴忠言便端捧着茶盏摆放在了安昌面前。
“若是依了我,他受的苦,会让你加倍奉还!”
“……”安昌摸了摸茶盏,触手冰寒。
“但若是依了他,必然会饶你一命。罢了,就让你死的痛快一些吧!”
明晃晃的长袖随着口中决然的词句愤愤一摔,安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身后传来悲泣,传来呜咽,传来听不清的含混喃喃…但一切的一切,都最终宁息在了“哐啷”一声闷响…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19 07:45:00 +0800 CST  
第三十八章(上)
岁入初伏,艳阳当头。清潭山虽枝繁叶茂,绿意蔚然,此时节却也难逃闷热难耐。这个时候上山的人素来寥寥,而此日,更是只寻得到一人。他身着黄衫奢服,脚踩金缎锦靴,正行于蒸腾着虚影残烟的石阶之上,步伐不紧不慢,扎实而稳健。
半山腰有一间独立的道观,刚刚推上那扇紧闭的简陋木门,便令人感到了不同于周遭的清凉舒爽。
木门随着掌心的力道“吱呀”一声开启,随之而来的是清缓的凉风以及淡淡的疏影暗香…
此情此景,于身舒畅,于心安然,纵是天子帝王的安邦,也不禁阖了双眼,任由寒香小院内那株四季不败的白梅花,伴着清风袭落下的花蕊,洒了满肩满头…
“哟!稀客啊!”屋内缓缓走出一玄衣少年,竟依然是二十六年前的举止容貌。
“……”听闻此言,安邦虽睁开了双眼,却未着一言,他只是面色淡然地跟在少年身后,进了院内陋室。
“怎么?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是日理万机的陛下,这是要拜托我做些个什么?”入座后,少年为安邦斟上了半碗薄茶,这才是打开了话匣。
“朕。”一声自称,一声叹息。
“嗯?”
“又亲自断送了一个儿子的性命。”安邦的语气依然如往日般平静而威仪,目光却沉溺于茶盏中的涟漪。
“嗯,陛下自然是有自己的苦衷了?”这一句问话七分从容三分惋惜。
“驰儿自小便是个聪敏的孩子。”安邦并没有顺应那人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絮絮说着,“他三岁便能认全千字文上的每一个字。七岁已经能与朕吟诗作对。十二岁的时候,科斯特使节来访,生涩的汉语加上他们自己的话,很多表述,朕根本听不懂。”
“嗯。”少年点燃了一旁的麒麟香鼎,微微摆动着手掌扇了扇蒸腾而起的冉冉香气。
“但是驰儿可以,他通晓邻邦盟国的六种语言。”
“嚯!聪明,随了你的美人儿啊。”
听闻此言,安邦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又继续说道,“朕疼爱他,故而,朕也纵容他。”
“嗯,亲生骨肉,正常。”
“朕知道,岚杉…一直在帮他。他不想驰儿那些脏了本心弃了根性的恶事传到朕的耳朵里。这些个事儿,有些他瞒得住,有些他瞒不住。”
“所以他瞒不住的事儿,让陛下动了杀心?”
“朕也是从先帝众多皇子中成长起来的,没有人比朕更明白,一国之权面前,人难自清。无论是他为自己贪图国库存银,或是他设计陷害同胞兄弟,哪怕是他密谋调兵!朕,都能接受。”
“……”
“他若是真有那个能耐,就是谋了反杀了朕再立新朝,朕也只能自叹治国无方!只要他能成为一代明君,爱戴万千子民。”
“……”玄衣少年整了整道袍,目光也随着安邦沉凝了几分。
“在储君之争的问题上,朕一向公平。无论是驰儿还是骊儿,谁若是垂涎这高台龙椅,便要接受适者生存!朕在乎的不是他为己谋利时的步步为营,而是他的本性!”
“嗯。”纵是修仙之人,也不觉一声叹惋。
“为了隐瞒他密谋调兵的事实,他谋害了一心扶植他的谢明岐将军,这无妨!”说到此,安邦不禁深蹙了额眉,“但他为了自己杀戮的欲望,灭了谢家老少一百三十七口人。”
“……”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0 09:04:00 +0800 CST  
第三十八章(下)
“如今,他又故技重施,想杀了岚杉灭口。他分明可以选择烈性的毒物让岚杉数秒间丧命!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折磨,选择了让他痛不欲生…”
“嗯…”
“这些…朕接受不了!朕在他身上,只能看到暴君的模样!还有民不聊生的惨状!”说到此处,安邦不禁扶额闭目,“朕…不能再留着他了。”
“嗯…”
“其实一桩桩一件件,对驰儿,朕早就已经心寒了…但他是岚杉九死一生,疼了四天三夜才终于生下来的孩子,所以朕,一再忍耐!盼着他随着年岁渐长,随着能力渐强,能慈善了心肠!哎!如今看来,已经硬若顽石的心地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柔软…这不过是朕对他的…父子私心罢了。”
“哎…何况…何况他还险些剜下了陛下的心头肉…不过就算是亲生儿子,既然有充分的理由非杀他不可,陛下又何必苦恼至此呢?这可不是陛下的处事风格。”
“但是杀了他…可让朕…怎么面对岚杉呢…”
“陛下觉得…他接受不了?”
“他做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他这几个…不得相认的孩子啊。”
“我倒不这样认为,陛下的美人儿并没有陛下认为的那般脆弱。如果陛下愿意将自己的苦衷一一说给他听,他会理解的。”
“……”
“不过陛下这些个话估摸也就能说给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听听了吧!”
“他现在重甲在身,又刚刚经历了被亲生儿子陷害下毒的身心重创,朕…哎!朕怎么忍心再打击他呢。”
“那些已经发生的,不可避免的,没得选择的,都已经尘埃落定。陛下若是真的疼惜于他,就在那些尚可以掌握的事情上多作补偿吧!比如…这老来得子的一胎,陛下倒是作何打算?”
“嗯,朕明白!这个孩子…朕会留在他身边!”
告别了落涧鲤,出了寒香小院,安邦急匆匆地返回了广英殿。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将赐死安昌一事告知叶传熙,虽是早晚都要面对,也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次日,伴着洒落在玉帐上的第一缕阳光,叶传熙终于是在昏迷了整整六天后,第一次睁开了双眼。
之前半昏半醒,倒可下意识地流露出他对安邦的依赖以及深入脊髓的爱戴,可是真到了思绪彻明的这一刻,却又不觉间尴尬…
他缓缓地看了看四周久违的景致,那对杏目即使是蒙了层虚弱的汗水,依然明媚如芳菲。
“不想理朕?”见他只看周遭不看自己,安邦不禁抚摸上圆润的胎腹,声音虽算不得温柔,却也不是平日里的高高在上。
“微臣不敢。”
“心里可有委屈?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没有…”他当然知道这一句是指中毒一事,但是心知何人所为,叶传熙当然不想深究。自己能在朝堂上忍得了痛,自然也能在此刻受得住委屈。
安邦并未接话,他只是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榻上人,大手托捧着肚腹,而拇指则拨弄着缎被上玲珑的突起,他是真喜欢这人重孕时才会顶出的这一点肚脐,灵巧,顽皮,就像深夜里的叶传熙…
“气了十四年了,还没气够?”见那人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安邦不禁掐捏着他精致的下巴,使之不得不注视着自己。
“……”四目相对,唇瓣抿得更紧,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岚杉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
“……”叶传熙依然无话,只是那双澈亮的眸子随着安邦神色中的宠溺渐渐迷离…
“说。”一吻啄上樱唇,清浅却温暖,“朕命你说!”
“谁也受不住陛下…反反复复地气啊!”语气里虽有着淡淡的骄纵,却听来更加亲昵…
“你说得对!那就给朕个机会好好哄哄你!反反复复地哄!反反复复地疼!”说罢,双唇再次相印,竟硬是勾出了巧舌,轻咂入口,甜腻入心…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0 09:04:00 +0800 CST  
小剧场1
“啊…”一吻相迎,竟换来一声痛吟。
“怎么了?”听闻这声压抑的娇嗔,安邦急忙欠起了身。
“陛下…陛下捻了臣的头发…”虽然一把香云依然压在那人掌心,他的神色却依然淑媚如昔。
一语惊醒梦中人,安邦急忙看向那只伏按在床榻上的手,果然是捻上了一撮云丝…
他不禁顺势抓攥上这把顺滑细腻的发丝,缓缓流淌于掌心…
“怎么?陛下这是…不打算还给臣了?”见那人神色痴迷,叶传熙不觉轻笑。
“真是如瀑如缎…”食指与拇指轻轻捋过,“似雾似云啊。”而后松了手任其散落。
短短的赞美入耳,也令榻上人目似烟火,面若胭脂…
“你这把青丝…”
“什么?”
“就该洒在广英殿的枕头上!”说罢,健硕的胸膛随着他猛一俯身直接撞上了青涩的肌骨。
“……”听闻此言,明艳的眸子里,仿若荡起沦涟,萦起香露…
“你这双眼睛,也只许看朕一人!”挺拔的鼻梁撞上身下人英秀的鼻尖,二人近得眉睫可触…
“陛下看中臣的…都…”他本想说那人看上自己的都是些终将逝去的虚浮,谁料那轻启的樱桃樊素口却被安邦一把捂住。
“闲庭赏花,婀娜胜于花,仰首望月,高洁胜于月。朕看上你的何止一物?何物较之岚杉,皆尽黯然!”说罢,温热的掌心猛然撤开,叶传熙还未来得及感受一下忽而顺畅的空气,便被粗暴的一吻更加凌乱了呼吸。
“陛下…”娇滴的双唇现出一派情欲昏荡的嫣红,芳津更是甜丝丝的挂在唇边。
掐捏上莹滑细腻的脸颊,好容易平息下来的欲望再次升腾,第二吻直激得掌下圆柔的肚腹一阵紧缩。
唯恐色令智昏伤了他,安邦赶忙欠起了身,第三吻,印上了隆挺的胎腹。
许是感受到了父皇的威仪与宠幸。已近足月的胎儿扭了扭肉滚滚的小身子骨,在侧腹拱出了一处膨凸,安邦注视着洁白圆润如月下宝珠的胎腹,着意捕捉便会看清,白皙似透的皮肤下被撑胀出了几道浅浅的青筋,柔弱得仿佛吹弹可破,需得最细致的照顾…
安邦不禁俯下身,侧耳贴上饱满的肚腹,微阖了双目…再起身时,贵为天子高高在上的神色,卸下了傲睨自若的威严,宠溺得仿佛可润泽万物…
一手理着他鬓边零散的发丝,另一只手已为他盖好了锦被…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0 19:48:00 +0800 CST  
今天520,没时间码正文,写了个短小的小剧场送给大家另外楼楼说一下,这周应该可以结束重生前的部分了,马上就要迎来重生了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0 19:49: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上)
薄纱一般的月光在湖面上蔓延,清晖粼粼之上,有一对依偎着闭目而眠的鸳鸯。时光落在它们身上仿佛变得缓慢而安闲,可掠过自己的发线却又如此匆忙…
安邦紧揽着叶传熙清瘦的臂膀,虽刚至夏末,他却明显憔悴了容颜。无论太医们怎样用尽了浑身解数,抑或是自己再怎么无微不至的照顾,随着腰间悬挂的肚腹日益壮观,身体的负担还是令他疲惫不堪。
“枢密院的事务已经交代给杨大人了。”
“嗯,贤成为人清正,做事谨慎,他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礼部你也不要插手了,天祈二十五年大祀的事宜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太常寺的田上卿会配合他们的。”
“嗯。”听见田上卿这三个字,淑丽的容颜似乎是多了几分一言难尽…
“嗯?怎么?不想朕提起他?”
“陛下想提得谁,臣怎么敢有意见。”
“田上卿为人端方,举止端雅,也算得上品貌非凡,美如冠玉…”见叶传熙难得地压抑着几分嫉妒,安邦竟生出了几分戏弄的欲望。
“陛下!”听闻此言,明艳不可方物的好眉目不禁现出些愠色,现出些委屈,谁料这不可多得的情绪倒是为朗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姿色。
“谁让岚杉拒绝了朕!”那日安邦曾邀他一骑同游,被后者拒绝了,这才是一气之下选了田瑞宣。
“…谁让陛下自己做过的事…自己记不得!”他当时保胎艰险,处处小心,又怎敢马上颠簸。
“是!你说得都是!朕的错!”怕他真气着了自己,安邦一边为他揉摩着微微颠颤的肚腹,一边认着错。
“陛下这段时间都是逢双早朝,陛下对待朝事可从不曾是这个态度。”岂料叶传熙却无意在争风吃醋的事上纠缠,突然间便转换了话题。
“朕也没误了国事啊!”
“内阁呈递上来的奏疏陛下从来都是当日批复…”
“岚杉这是要教育起朕了。”
“微臣不敢,只是…陛下不必刻意陪着臣。”
“刻意陪着你,你还总是闲不住呢!明日起不许再去文峦殿了,朕有六位大学士,谁也没像你跑得这样勤!朕命你为文峦殿大学士,是因你喜欢那些个书籍编制,刊印的事情,并非要你如此劳累着自己!”
“臣还要去…就一次!明日再去一次交代些事情!”
“什么要紧事非要此时此刻的折腾自己!”昨日太医触诊,确认了胎儿已经入盆,离临月也就十来天的光景。
“再等上一个月!天祈二十五年祭典的时候,臣为陛下预备了大礼…”
“哦?是什么样的大礼?”
“嗯…保密!”
另一边,为隐瞒叶传熙,二皇子安昌已故的消息并未公开。无论是懿妃娘娘董诗翩,还是她的兄长董星烁,都只以为是安邦责罚儿子关了禁闭而已。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1 09:14: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下)
“哥,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驰儿?”
“那要看陛下…和叶传熙到底是什么关系了…”那日朝堂之上,安邦面对中毒咳血的叶传熙,无论是慌乱地传唤太医,亲密地将他一把抱起,还是那非比寻常的一声声“岚杉”…都令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还能是关系?难不成…那怎么办!”董诗翩瞬间便凌厉了容色,她虽不是慈柔之人,但是对待安昌从来视如己出。
“先别急,先别急!什么事啊告诉了你都是裹乱!”
“不急!?伴君如伴虎!陛下若是为了他的…他的…发难于驰儿可怎么办!”
“陛下总共就这么两个儿子,还能怎么难为了他!”
“不行!陛下本来就更喜欢安广!他若真是为了那个**责难了驰儿…那!我要去找陛下!”
“行了行了!你在陛下面前有着几分重量,自己不清楚吗!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谁才是你指得上的靠山!”面对这个冲动的妹妹,董星烁不觉显出了几分躁烦之色。
“…老祖宗!”听闻此言,董诗翩慌张的神色中突然间闪现了几分灵彩…
“是啊!太后素来最恨这些君不君臣不臣泯灭了人伦道义的事!”
幻沅太后当年因宫大人之死而被安小天所迁怒,在冷宫中凄凄惨惨地度过了十五度春秋,若非他的儿子二皇子安邦争气做了皇上,她怕是这一生都难有见光之日!故而,幻沅太后最恨的便是这些个乱伦之臣。
而董诗翩在后宫中,更是人最伶俐,嘴最甜,是幻沅太后最偏爱的妃子。不仅如此,安昌自小也被她教育得趋炎附势,最是会讨老祖宗的欢心。
当日,董诗翩伏在幻沅太后的腿上哭了个稀里哗啦,口中词句更是字字锥心,诉尽了一个不得宠幸的母亲所经受的凄苦与无助。
“老祖宗,您知道的,陛下对儿臣从来是不闻不问,这是儿臣无能,怨不得别人!可是有心之人…利用自己的几分姿色…陷害在驰儿身上…这!这不是要了儿臣的命吗!”
“谁这么大的能耐,能蒙了盛潮的心!”幻沅太后微眯着双眼,神色中布满了愠怒。
“陛下的事…儿臣…儿臣不敢胡说…只是…只是…”
“说!哀家准你说!”
“说是陛下月余前,在朝堂之上…言语…暧昧…行为…宠溺…”
“说!说出来哀家才能为你做主!”
“是…儿臣谢老祖宗!”说到此,董诗翩的跪姿更加端正了些,“陛下行为暧昧地…带走了枢密院的叶大人。”
“谁?叶传熙?”幻沅太后并未见过叶传熙,只是此人当年从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一跃成为从一品的大督密史,此事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嗯…”
“怎么带走的?”
“说是…是…搂…搂在怀里…抱…”
“哼!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陛下这些日子都是逢双早朝,单日都是陪着叶大人…”
“……”幻沅太后并未接话,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却紧握至微微发抖。
“老祖宗,咱们是不是…去找陛下…驰儿…”在太后的愤怒中,董诗翩看到了救出儿子满满的希望。
“不急,盛潮若是真想要了这个儿子的命,怕也早是板儿上钉钉儿,回天乏术。如若并非如此,便更加急不得。”
“老祖宗…”听了前半句,几乎吓得董诗翩瘫坐在地。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接受失去安昌,这是她全部的寄托,也是她全部的希望。
“叶传熙…哼!”而幻沅太后之心,却已远不在眼前之人。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1 09:14:00 +0800 CST  
第四十章(上)
是夜,严军斥候急匆匆地冲进了主将营帐。
“严将军!巴图尔…巴图尔王子哈查干!亲率…亲率五万大军前来支援庆拉吉!”
“什么!到哪了?”此言一出,严晗的神色陡然凶戾。
“标下无能…发现的时候,他们已过了萨曼河!现在怕是…怕是已经…已经与庆拉吉的大部队汇合上了!”
“妈的!速速告知何副将!令他召集三万精兵,阵前待命!”
说罢,严晗急忙起身欲取战袍战甲,且短短的几步路便已经系紧了松散的平髻。然而就在他刚要更衣之时,却突然间停止了动作,凌厉的神色好似恍惚之间夹杂了几分柔情,柔情中还压抑着几分哀伤…
不多时,但见他手提软甲,肩披战袍,进入了妻女的营帐。
“将军?”听到轻微的声响,安思妤不禁欠起身,轻唤了一声。
“爹爹…”娘亲的声音吵醒了熟睡的女儿。
见恩嫦醒了,严晗蹲跪在榻前,俯下身亲了亲女儿光洁的额头。
“乖,接着睡吧。”他的声音温柔而和缓,丝毫听不出久经沙场的凶悍。
“嗯…”感受到父亲轻柔的一吻,恩嫦微微笑了笑,扭了扭身子,再次进入了少女甜美的梦乡…
见女儿睡下了,严晗再次抬起头对上安思妤询问的目光。
四目相对,后者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
那一刻,她突然感到那人仿佛有很多话试图要说,却又忽然间作罢…
心知定是有要事发生,安思妤急忙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跟着严晗越过了屏障。
“我要出战。”简单的话语丝毫听不出多余的情感,可他脸上却偏生是挂着浅浅的笑意。
“现在?发生了什么?”已过了子时,突然起兵,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敌方增援,不能坐以待毙。”
“将军…”
“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杀他个出其不意。”说罢,严晗拿过一旁软甲,递到了妻子手中。
“你这是…去送死…”她并没有接过战甲,口中词句却已微微战栗。
“怎么?让我自己来吗?”
听闻此言,虽片刻迟疑,安思妤还是接过了软甲。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更衣。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凝视着他挺拔的背脊…那些新伤旧痕,几乎爬满了本该完美的酮体。
劲瘦的腰肢,健硕的肩臂,寸寸裹就在了金甲之下,为他披上那件红艳艳的御赐战袍时,她的泪已布满了双眼…
面对哀不能已的妻子,严晗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也无从说起…他欠了她一辈子,本想用守护默默弥补,可如今看来,自己竟连如此低微的付出都做不到善终善始…
严晗不觉间向前行了一小步,双手环上她清瘦的腰身,不敢紧紧地用力,更不敢长久地驻留…这是二十载婚姻里,他第一次主动环抱着自己的妻,竟如初恋一般生涩而忸怩…
不多时,他骑上战马,立于大军阵前。
“这些年,陛下对严家军从无旨意,唯有源源不绝的供给,有人私下腹议,称是朝廷对我们不闻不问,殊不知,这不闻不问中蕴涵了多少信任!今日,突袭巴图尔阵营,你我心知,难保全身而退。但是!既为军为将!活一日,头顶的便是陛下的青天,脚踩的也是我国的疆界!我们驻守边防,哪个不是带着信念,哪个不是揣着理想!否则,谁能受得住家在远方,受得住前路茫茫!既为七尺儿郎,理应血洒沙场!为家国而战!归期不问!生死不论!谁!也别想从严家军的战旗下,掠我疆土,哪怕是一毫一寸!今日,无论你我,若是葬于青山,埋入沙场,记住!这是无上的荣耀!!!”
说罢,严晗最后一次望向了妻女扎营的方向。
思妤,恩…嫦…来世再报!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2 09:24:00 +0800 CST  
第四十章(下)
同一时间,紫禁宫广英殿。
“朕听闻,今日,你又去了文峦殿。”临盆在即,叶传熙几乎夜夜难以安眠。有时感受到掌间肚腹持久的硬作一团,安邦便会为他揉揉酸胀的腰身,陪他闲谈上几句。
“陛下息怒,今日真是最后一次了!”见圣上话语里夹杂着怏怒,叶传熙急忙好言相劝。
“到底是什么大礼…”
“说了保密,陛下何时这么没耐心了?”
“朕对你,素来没什么耐心…”说罢,竟是一吻狠狠地印上双唇…
临产前的几日,安邦对于叶传熙的呵护真可谓极致周全,面面俱到得宛如对昔日亏欠所作出的弥补。
太医已对叶传熙的身体状况做出了各方面评估,他本为骨骼清秀之人,即使是此刻挂着将产的肚腹,从身后看也依然是楚腰如柳,好似能一把握住。不仅如此,这十四年来,产道已恢复得紧窄如初,怕是会如初产一般艰难。
发作的那一天,叶传熙依然是趁着安邦早朝的功夫,偷偷往文峦殿赶了一次。虽然胎儿仿佛卡在骶骨处,每一下作动都痛入心脾。宫缩来的时候,更是疼得他双腿战栗,可返回广英殿的时候,叶传熙依然是压抑不住那一脸的心满意足。
“又不老实!”见他终于回来了,安邦急忙紧跑了几步扶上他摇摇欲坠的肚腹。
“陛下…”虽然心知安邦对于自己偷跑出去,肯定会不高兴,但是叶传熙的声音依然是虚弱里难掩欣喜。
“这么高兴?看来朕的大礼…是有着落了?”
“嗯!万事妥当,而且呀!唔…”腹中突然一滚,他急忙抿唇屏住了呼吸。
“嗯?还有什么高兴的事?”以为只是往常的宫缩,安邦除了手掌下轻轻地摩挲,并没想太多。
“孩子…想是急着出来了…”这一刻,端丽淑媚的容颜里竟多出了些难得的顽皮,看得安邦好一阵惘神…
“胡闹!”一把将他横于怀中,一声呵斥虽是中气十足,却任谁也听得出焦急与宠溺。
叶传熙只微笑不语,他轻靠在爱人温柔的怀抱里,感受着流入心田的暖意…身体上虽疼痛难耐,心却在幸福中沉溺。
差遣了宫人传唤太医,安邦坐在龙榻上,将那人的上半身轻轻托起,虽有足月的饱满肚腹挂于腰间,他的身子却还是轻飘飘的令人心生爱怜…
“盛潮…”十指相扣,不觉间换了称呼。
“这一次,朕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是天塌了,也等这小家伙出世了再说!”
“嗯…陛下希望臣再生个皇子,还是小公主?”叶传熙微微扬起脸,看了看心上人。
“朕希望是个女儿。”
“为何?”
“若是个小公主,长得像你这样,应该会很可爱!”说罢,他不禁勾指抬起了那人秀气的下巴…
“陛下!陛下!”就在这时,柴忠言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以防过分地失了体统,叶传熙急忙挪了身子,平躺了下来,但他与安邦依然双手紧扣。
“谁让你进来的!太医召来了吗!”
“陛下…西北疆界战乱,严将军带领三万将士突袭,亲自刺杀了巴图尔王子哈查干…严将军…严将军重义轻生,亡…亡躯殉节了!”
“什么!”听闻此言,安邦的神色乍然惊骇,而他与叶传熙紧紧相扣的双手,更是几乎同时分开…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2 09:25:00 +0800 CST  
第四十一章(上)
安邦独自一人在广英殿的院子里站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白日西沉,这才是再次折返回了内殿。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对严晗的不舍以及对他二人错过半生的遗憾,抑或只是疆界战乱可能会引发的种种政变。但无妨,总之是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要亲自前往,以慰藉故人,以安稳国土。
不过无论如何,安邦都不想再让叶传熙独身一人经受生子之痛,毕竟,他已不再是健朗的年纪,又刚刚经历了被亲生儿子下毒的重创,故而,在安邦看来,此刻的叶传熙需要他,也许更胜于整个国家。
内殿,叶传熙无声无息地躺在龙榻之上,他清瘦而单薄的身子簇拥在层层锦被之间,除了绸缎般的香云湿漉漉地披散其上,便再看不到苍白以外多余的颜色。
安邦的脚步声并没有使之回神,自始至终,他只是注视着窗棂外萧萧的疏柳,淡漠的容色里看不出哀愁,整个人却又仿若被哀愁紧紧包裹…
“陛下命他常驻疆界,命他不召不归。”就在安邦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份宁静之时,叶传熙的声音幽幽传来,清冷得如同清明时节的雨,微弱,却彻骨。
“什么?”
“便该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所谓的再见,不过是无有期罢了。”
“你…”安邦断没有想到,叶传熙的表现会是如此的清明而冷静,一反其柔润往昔。
“陛下若是受不住,何必…当初呢。”腹间娟被随着痛缩褶皱出圈圈波纹,抓攥在榻上的一双柔握也挣动得青白如玉。
“你想说什么。”这一刻,安邦感到似曾相识,竟是像极了他二人十四年前的那一次争吵。
“既是放不下他,何必命他驻军,赐他婚娶。陛下何苦难为自己。”说罢,他勉力扬起头,对上安邦深蹙的一双眉目。
再次相聚,必然是会更怕错过,然而此刻的叶传熙却突然间发现,眼前人从不曾属于自己,既是如此,又谈何错过?
十四年啊,憔悴的心事扑朔迷离,缠绵的相思千回百转。那高贵的,澄莹的,束于高阁贵殿的爱恋啊,却原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与一厢情愿。
“你!”安邦也不知该怎样应答,只能硬生生地吞下了险些是脱口而出的狠话。
叶传熙再次移了目光,恢复了死一般的沉溺。
面对此情此景,安邦竟忽而间生出了许多自以为是…而这些自以为是酿就了他这一生一世最难以挽回的错误。他自以为了然于心,自以为叶传熙并不需要自己…
“等孩子生下来,挂在他身上。”片刻迟疑,安邦解下了内怀的翡翠怀古,几步向前塞在了叶传熙攥握在榻缘的手里。
这枚平安扣是其母幻沅太后被关入冷宫的前一天,挂在自己身上的,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里,从没有被解下来过。而现在留下此意义非常的物件,到底是为了孩子的平安,还是那人的周全,必然是后者。
“你若是有何委屈,等朕回来。”这便是安邦留下的最后一句,当日,他便御驾亲征,再一次于叶传熙最虚弱之际,选择了离他而去…
对于安邦,这只是对新愁旧爱的怜惜以及为君为王必须承担的责任,但对于叶传熙,却认定了这是那人此时此刻突然间苏醒的心怀…
兜兜转转,我依然是你沾衣不见的细雨,依然是落地无声的飞絮…
看着安邦阔步离去的背影,他仿佛听到了发自心底的幽咽,凄凉得足以融化生命…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3 09:57:00 +0800 CST  
第四十一章(下)
安邦离开后,叶传熙的宫缩渐渐规律。因他终归已到了不惑年岁,为保持宫缩的强度,使之频仍而有力,太医不停地刺激着圆隆的胎腹,时而以掌摩挲着侧腹,时而蜷指抓捏着腹底。瓜熟蒂落的饱满肚腹被撑胀得微微发亮,吹弹可破一般地默默昭示着母体的脆弱。
缩痛甫一规律,便几乎没了间隙,也分不清是何时在痛,何时停息,垂坠的腹底宛如钢针戳体,早已不堪重负的腰胯与骶髂更是在胎儿缓慢却如同裂体般的坠降中好似生生掰断…
叶传熙侧头咬紧娟被一角,末无声息地抵御着腹中非人般的折磨,如此持续了将近一天一夜,终于是在极度的虚弱中昏迷…
再睁开双眼,暮色苍茫,如血残阳,枯黄的枝桠在鸟儿的起起停停中抖落着初歇的秋雨…叶传熙浑浑噩噩地清醒于凄凄寒蝉之音…一双精雕细琢的美目似迷蒙着香雾,他勉力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屋内竟已寻不得半个太医…
“唔…”他想欠起身看个究竟,却刚刚离了床榻,便被腹痛扯紧,轻飘飘地坠了回去,如同枯叶凋零。
“叶大人。”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苍老中带着不善的陌生与高高在上的威仪。
“谁…”
“大胆!还不快拜见老祖宗!”董诗翩此刻倚靠着太山,声音比之往昔更加凌厉。
“恕臣无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嗯…”没想到竟会是太后,叶传熙勉强支撑起羸弱单薄的身体,可腰间如坠玄铁,连一句请安的话都难以说全。
“哼,免礼吧。”幻沅太后背对着残阳,本就光线昏暗,如此一来,更加看不清她的神情。
“谢太后。”叶传熙当然不敢躺下,可又坐不起来,只能单手撑于榻上,另一只手则托捧着硬缩的肚腹。
“原来叶大人便是那朦昧了圣上之心的神通广大之人啊。”幻沅太后静静注视着眼前人,虽已被焦灼的产痛揉磨得虚弱而狼狈,却依然能看出玉立身长,清秀端庄。
“太后…”这一句他当然听得出是何意,却也无从辩解…
“哀家真是没想到,盛潮竟会如此糊涂,为了你这个乱臣贼子,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这老祖宗留下的宗法伦常!”
“太后…臣自知有损皇家颜面,但陛下为明君,并未…并未曾许过臣一诺一言。”
“那就是叶大人自己的一厢情愿了?”
“……”这一句正戳他此刻弱脉。
“你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
“微臣…”
“就让哀家告诉你,不顾君臣之仪,媾合乱伦,若是被有心之人所利用,这将是陛下被天下人所诟病的把柄!轻则被世人所不齿,重则可能会断送了他的江山!”
“微臣知罪!还望太后念及这将要出世的血脉!待…啊…待其诞下…再…再治罪于臣!”这一段话,叶传熙听得明明白白,看来幻沅太后此一行不为其他,只是为她的皇儿,她的陛下,除了自己这个可能会撼动圣上基业的祸害…
“可以!但你没有资格留在这里,来人!将他拖到废宫之中!让他生!”
“快点!来!把他带走!”听闻此言,董诗翩急忙扯着绢帕招呼着门外候着的小太监。她半世都未能得等到圣上一次恩宠,此刻有机会惩治了叶传熙,当时是不能错过。
“嗯…啊…”双臂被粗暴地架起,使得腰间负赘更加沉重,水滴般将落的胎腹早已坚若顽玉,任何轻微的外力都会令他苦不堪言,更何况是如此鲁莽的生拖硬拽。
“生下来了,哀家再去与你结算,若是生不下来,未能保得皇嗣周全,罪加一等!”
说罢,华贵而凌厉的鎏金錾花珐琅指轻轻一挥,懿妃娘娘身边的两位小太监便不由分说地拖走了此刻连站立都难以做到的叶传熙…
随着一袭汗湿如洗的白衣渐行渐远,青砖之上落下了一串斑驳血迹…

楼主 Anfield_KoP_  发布于 2019-05-23 09:57:00 +0800 CST  

楼主:Anfield_KoP_

字数:136955

发表时间:2019-04-12 18: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08 16:10: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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