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凤箫吟(强美 生子 深情攻任性受)

小伙伴们,下一更得等11月了,最近忙到死。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3-10-21 20:24:00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大约是夜里着了凉,凤辞第二日一早起床便觉得不舒服,头隐隐作痛,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恹恹的。但这毕竟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稍微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往仪王府去,他是迫切要给自己找些事做,如若不然,只怕又要胡思乱想。


脑中一团乱麻,连带着心都烦躁不安,而萧无那不在身边的事实又无限放大了这份焦虑,凤辞感觉自己就像个火堆旁的爆竹,哪怕沾上一点火星,都会爆发出无法预见的后果,他也知道这情绪很不正常,可就是浑身不得劲,然而具体哪里难受,又说不上来。


天上开始下小雪,风里全是回旋的小盐粒,凤辞紧了紧斗篷,加快步伐赶到仪王府,他如今在王府早已是轻车熟路,只和后门的守卫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前往后花园。路过中殿穿廊的时候,正遇上仪王会客结束,几位公卿毕恭毕敬地行礼告退,由人引着朝前门去了,凤辞侧了侧身,把自己掩在廊柱后,直到那几人走远,才转出身来。


从他的角度,能隐约看见殿中负手而立的高挑人影,一身红衣如同浸透了朱砂。凤辞不知里面的人究竟是花流潇本尊,还是那个戴了面具后连身形都与他如出一辙的暗卫刑梓墨,但无论是谁,凤辞都知道这并不是去打招呼的好时机,只静了一瞬,他便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往后花园走去。


“影魅。”熟悉的声音明明离得有一段距离,却鲜明得好似就在耳边,凤辞脚下打了个弯,流畅地转身,微笑着喊了一声“王爷”。


仪王站在殿前石阶上,身上的王服还没有换下,灼灼如烈火的皇家正统朱红仿佛要将周围苍白的雪景尽数融化,他脸上的白玉面具华贵冰冷,遮住了原本属于流潇的温暖神情。凤辞对这样的流潇极不适应,总觉得面前虽是同一个人,却又陌生得有些让他心慌。他这么想着,嘴角原本带着的笑弧也就不自然地僵硬了起来。


“不习惯这样见我?”想是注意到他的变化,仪王抬手摸了摸面具,声音里染了些忍俊不禁的笑意,“那便不要这碍事的面具好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抓住面具边缘,轻轻一揭,面具便顺从地落进手中,原先被一丝不苟绾起的头发也随着这一揭,松散地垂落下来,与此同时,凤辞睁大了一双美目,几乎在刹那忘记了呼吸。
在凤辞的印象中,似乎从初见的那一日起,流潇便总是穿着飘逸素净的衣衫,唇边含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昳丽的凤目在看着一个人时,专注得仿佛能把人吸进他温润纯净的眼瞳中去,他清淡如云,尔雅风华,明明有着令世人倾倒的出众容颜,却毫不张扬,是以仪王虽长了一张足以祸乱众生的脸,但见过他的人们却往往都是先慕其风姿,随后才折服于他的无双美貌,然而今日他红衣乌发,在王服尊贵威严的制式衬托下,少去几分平日的柔和,却多了让人摒息的冷峭惊艳!


凤辞的目光呆呆地落在他的额心,不知为何,花流潇今天并没有佩戴往日从不离身的额饰,而就在平时被额饰所遮掩的地方,那光洁饱满的额心正中,赫然有一块微小的,栩栩如生的蝶形胎记!早在不久之前,萧无那已对凤辞说过,虽然蝶神后裔身上均有胎记,但唯有血统最纯正的皇嗣,才会于额间生出鲜红的蝴蝶印记,这不仅是瑶国最高统治者身份的象征,也是问鼎王权的通行证,是蝶神一族无上的荣耀。凤辞听萧无那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不以为然的,尽管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身份,但对于蝶神这一族复杂的血脉传承,他却是兴趣寥寥。可如今亲眼所见,他心里到底是震撼的,只觉这胎记轮廓分明,如鲜血般殷红欲滴,比自己身上淡粉色的胎记不知霸气多少倍,而仪王本就绝色的容颜得此映衬,更是于无形中散发着近乎妖异的美丽,让人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影魅?”


仪王的声音拉回凤辞的神思,他暗暗深吸了两口气,终于定下神来,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候着的江潮,脱口问道 :“王爷还要外出?”


“嗯,我需进宫一趟,今夜就宿在宫里,你带落儿练完舞,便留在王府吃晚饭吧,陪陪他。”仪王顿了顿,目光一凝,黛色的眉峰微微蹙起:“怎么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说着用手背在凤辞额头轻轻一探,他出手的速度极快,凤辞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收回手去,只有微凉的温度残留在凤辞眉间,凤辞僵着身子,眼里毫不掩饰惊讶和诧异的情绪,流潇却像压根没留意似的,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喃喃道,“没有发烧,还好。待会儿让太医去给你看看。”


“别!”凤辞一听太医就不乐意了,四年来,他的生活都与大夫这一类人盘根错节地绑在一起,而大夫给他的记忆,从来都不美好。“我就是昨晚受了点凉,没有大碍,待会儿找小厨房煮碗姜汤喝一喝,出了汗就好了。”一边说着,他努力挺直腰背,还要做出副精神饱满的样子来,谄媚地催促道:“王爷,你快去吧,耽误了正事不好。”


花流潇不信任地看着他,凤辞人畜无害地朝他笑。


“算了,你自己留神,有事找张管事即可。”花流潇扶额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去找落儿吧。”


凤辞慢吞吞与他道别,一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花流潇无奈地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摇头浅笑,真是……又不是让他去见洪水猛兽,怎的怕成这样?


江潮不知何时来到仪王身后,看了看自家王爷,又望向凤辞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小公子对人的防备心很重,并不是易于相处之人。”


花流潇转过头,“所以?”


“但他与殿下却相处得极自然,或许连小公子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在殿下面前,就像个孩子。”


“是么?”仪王嘴角微微勾起,“这样……最好……”


眸光轻转,视线所及之处,院落里白色的樱花被风雪包裹着落下,像极了轻盈的羽毛,漫天飞旋。


“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与殿下所料不差,只是当年事情的经过,再也无法详知。”


“那么,她当真已经……”


江潮静了一瞬,似也有些伤感,“属下派去追查的人,在他们最后隐居的悬崖边,发现了两个衣冠冢,冢上没有署名,也不知是何人所立,但看那墓碑风化的程度,只怕也有十多年了。殿下,请您节哀。”


仪王闭上眼睛,嘴唇苦涩地抿成一条线,良久,才缓缓道:“当年我便已接受这个事实,可如今看到他,还是抱了一线希望,谁知,终究失望。”


花雪之中,似乎又看见那张精致温柔的脸,对着他笑,凤眼弯成美丽的弧线,清脆的声音穿过了十数年的光阴,犹在耳边,“潇儿,你会成为百姓认可的好王爷,我愿这片江山在你的辅佐治理下,能够真正海清河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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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伙伴们,我来了,本来计划中这一章要写到那那出场的,结果晚上又有别的事耽搁了,就先把这部分当一章发吧,后面的会在近期补上~


另外,凤辞的身世也没有多复杂,大家不要想得太复杂,嘿嘿,仪王只比凤辞大五岁,绝对不是凤辞的老爸老妈,嗯哼~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3-11-10 22:55: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病中福利


凤辞显然高估了自己。


说是小小风寒不碍事,到了下午,竟断断续续地起了低烧,加上花寤额间的蝴蝶总是不期然浮现在他脑海,隐约有熟悉之感,搅得他心烦意乱,花落见他脸色不好,看自己练舞时频频走神,便索性也窝到他身边,用一双灵动活泼的小鹿眼担忧地看着他:“师父,你病了吗?”


凤辞如今也没精力再去和他计较这个称呼,支着昏沉沉的脑袋,只觉得花落的声音都像是来自天外,但他好歹还算清醒,伸手在花落柔软的头发上胡乱拨拉了一下,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走了一半,想起这可不是能任由他随意旷工的璐道环,又转回身,对花落小小声道:“我要回去睡觉啦,你且自己乖乖练舞,不要告诉王爷,改天我把你最喜欢的《凤来》教给你。”


花落一听,眼睛立刻亮了,拼命点头,看那样子只怕要连他平时言听计从的父王都“背叛”了,凤辞自觉贿赂成功,满意地勾起唇角,两步一飘三步一打滑地回家去了。


回到一段秋,凤辞几乎倒头就睡。安静的梦里,似乎又回到那个深山老林中的隐蔽小院,隔着青竹搭成的篱笆,他看到院中藤椅上半躺着的妇人,布衣素钗,意态悠闲,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春天的细雨,洒到哪里,便润泽到哪里。


“燕儿……燕儿……”


凤辞知道,那便是娘亲了,他努力眯起眼睛,却始终看不清阳光下那张光影模糊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他想要走上前去,可就在他伸手触碰到篱笆的刹那,一切又都纷纷离他远去。凤辞苦笑着站在原地,认命地摇头,果然,他什么都留不住,谁都不要他……


额头忽然感到一点冰凉,是下雨了吗?


耳边隐约听到水声,凤辞瑟缩了一下,眼皮恍如有千斤重,试了好几遍,这才勉强睁开眼来。


他尚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窗外的天已然黑透了,四周环绕着深夜独有的寂静。凤辞转动着酸涩的眼球,好半天才意识到屋里原是有着些微光亮的,他伸手一摸,额头上多了一块拧干的凉毛巾。


微微撑起身来,被帐幔挡住的光线募然变亮,外厅桌上,一灯如豆,凤辞的视线落在烛光掩映下那道忙碌的颀长身影上,烦乱了一整天的心突然就沉静了下来。


意外得知妹妹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所带来的失落、彷徨和对自己前半生所作所为,爱恨纠葛的质疑,仿佛在这一瞬间散如烟云,男人投在墙壁上的影子被烛焰镀上一圈暖黄的光晕,在屋内朦胧的昏暗里透着难言的温馨。


想是听到了他的动静,萧无那回过头来,温柔的眼神,一如往昔。


“阿辞,你醒了?”


“嗯……”凤辞揭开额头上覆着的毛巾,坐直起来,他睡了一觉,反而全身酸软,但下午时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倒是消退了不少,人也稍微长了点精神。


“什么时辰了?”声音依然是有气无力的沙哑。


“刚过子时。”萧无那坐到床边,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又伸手在凤辞额头摸了摸,他的体温一向偏凉,掌心肌肤有着恰到好处的舒服温度,“烧退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在旁边的水盆里重新洗了毛巾,仔细地为凤辞拭去脖颈和手心的薄汗。


“阿辞,生病了怎么不看大夫?”萧无那语气里有埋怨,但更多的是怜惜和心疼,“我来的时候,你睡得像是不会醒。”


他没有再说下去,神色中却余悸犹在。


若是按凤辞以往的性子,指不定要嘲笑他大惊小怪,可此情此景下,看着他一直不曾舒展的眉头和隐有担忧的目光,凤辞眼底忽然涌上一阵湿热。


他终究还是幸运的,无论曾经种种,付出过多少,失去过多少,始终还有这样一个人,在异乡寒冷的雪夜,他从病中醒来,能第一眼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无处不在的,细致入微的呵护与柔情,如此这般,别无所求。


凤辞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动辄就伤春悲秋的奇怪情绪,笑道:“昨天晚上着凉了,不严重,我心里有数。”


萧无那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双唇和脸上病态的嫣红,暗暗叹了口气,端过水杯来给凤辞,又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喝完水再睡一会儿吧。”


凤辞正捧着热水小口小口地啜饮,闻言立刻道:“不困了,我睡了好久,再睡就要睡傻了。"说着拽拽萧无那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道:“萧无那,我肚子饿。”


“……”萧无那愣了愣,旋即勾起嘴角笑了。


凤辞不知道他笑什么,只是莫名的有些羞赧的恼意,“我就是饿了!很饿很饿!萧无那,我要吃阳春面!”


他难得的孩子气,下巴绷得紧紧的,一双凤目不满地眯起,明明是在耍脾气,看上去却格外的柔软,萧无那心中化成一汪碧泉,伸手抚上他有些气鼓鼓的脸颊,柔声道:“好。”


他答应得这样爽快,反倒是凤辞错愕了,他不过随口一说,半夜三更的,萧无那上哪儿给他找阳春面去?他最近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但嘴巴和身体总是先于意识而行动,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正常,却又不知道怎么控制。


萧无那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儿懊恼一会儿纠结的样子,不知触碰了什么久远的回忆,眼里笑意更浓,“阿辞,别急。现在这么晚,只要手脚轻些,想来琴未应该不会介意我用用他们家的厨房吧。”说着拿过大衣把凤辞整个人裹紧,“你在床上坐一会儿,别着凉,我马上回来。”


“一段秋”前院后院各自独立,就连厨房也有两个,萧无那怕吓到前院的人们,只敢去琴未专用的小厨房里捣鼓,好在凌商河为了给琴未养胎,小厨房里总是时刻置备着各种食材,要煮一碗面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洗青菜,上高汤,新鲜的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晶亮的蛋白裹着蛋黄落进汤里,几经翻转,凝成形状漂亮的荷包蛋,炉灶里的柴火熊熊燃烧,白色的雾气蒸腾而上,香气渐渐溢满了整个厨房。萧无那动作麻利地做着他唯一拿手的食物,忽然腰间一紧,一具温暖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


“阿辞?”萧无那手上动作一顿,偏过头焦急道:“你出来做什么?外面冷。”


“我穿的多,不怕冷。”凤辞环着他的腰,把脸埋到萧无那背上,不说话了。


萧无那低低笑了声,继续煮面,凤辞则像块膏药似的贴着他,走哪儿跟哪儿,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面汤开锅的水泡声在屋里细微地响,“咕嘟咕嘟”,犹如欢乐的音符。凤辞忽又抬起头来,嘴硬道:“萧无那,本公子是怕你在宫里养尊处优那么久,手艺生疏了,才来监督你的。”


“好,好。”萧无那手上不停,随口应着。


凤辞又不满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态度就是,大公子,面好了,你吃是不吃?”萧无那哭笑不得,把碗筷放好,侧头看凤辞,“还不快把自己从我身上撕下来?”


当香气四溢的食物放到眼前,凤辞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这下也管不着态度不态度的问题了,立刻抛弃萧无那扑向饭桌,抬起筷子吃了几口,起先饿到打结的肠胃缓缓舒展开来,整个人都充实暖和了,他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萧无那坐在一旁,面前空空如也。


凤辞赧然,“你的呢?萧无那,你饿不饿?”说是这样说着,手还紧紧抱着面碗。


萧无那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你先吃,吃不完的给我。”


凤辞美目一弯,毫不客气地开吃。


“还……饿,么?”两刻钟后,萧无那不可置信地看着凤辞喝下最后一口汤,彻底凌乱,“阿辞,你胃口几时变得这么好了?”在他印象里,凤辞食量一向不大,为了保持最适宜跳舞的身材,节食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家常便饭,后来虽略有改正,但常年少食已使得他的胃容量远远小于常人,如今他竟一人吃掉了一个练武男子的饭量,怎不叫人心惊。


“?”凤辞却好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吃了很多,面对萧无那的疑问一脸茫然,萧无那只得作罢,心想能吃也是好事,至少说明他的病已无大碍。


“我去把锅碗洗了,你起来走走。”萧无那拉起不情不愿的凤辞,让他在屋里慢慢踱步消食,自己则把厨房认真清扫了一遍。等到他做完最后一件事回过身来时,凤辞已静悄悄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他穿了件狐毛的斗篷,玉雪般的脸颊枕在手臂上,呼吸轻轻地拂动袖口银灰的绒毛,明明是个不舒服的姿势,却偏叫他睡出宁和香甜的感觉来。


萧无那俯下^*|身,凝视他半晌,微微一笑:“你这么吃吃睡睡,真成那冬眠的小熊了。”


说着将人打横抱起,出了房门,手掌向后一挥,灭了厨房里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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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那那,你滴老婆是在吃两个人的分量啊!
我自己是蛮喜欢这种宝宝在爹爹肚子里,然后父亲给宝宝和爹爹做饭吃的画面的,虽然当事人现在还啥都不知道,咳咳,包子已经很明显了。时隔好几年,我的孙子啊
刺猬收起刺来的时候真不是一般的粘人啊,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荷尔蒙作祟?(滚)
最后,年终,忙成深井冰了,迟来的包子,送给爱儿子孙子的阿姨外婆们~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3-11-24 20:55: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凤辞这次虽说是小病,可也恹恹地在床上歪了好几天,仪王得知他生病的消息没说什么,倒是遣江潮送了些药材过来,又特准凤辞病愈后再过府。然而等到凤辞养足了精神要回去的时候,仪王却不得空了,一连数日王府大门紧闭,连平日里还算熟识的几个管事都不见踪影,看门的守卫似是换了一批,面生的很,凤辞与他们大眼瞪小眼,互不认识,人家自然也不肯让他进门,只说了仪王不见客,让他尽管回家等着,待王爷有空了,便会派人传唤。


既然王府的人都发话了,凤辞自然也乐得清闲,他这几日总睡不够,能躲在小院里尽情地睡觉再好不过,只不过狠狠“冬眠”了几天后,他自己也觉出无聊了,琴未临产之期日近,精力体力都大不如前,加上大雪一连下了半个多月,天寒地冻,他几乎再没出过房门,凤辞不愿去打扰他,可也实在架不住这孤寂清冷得都快能修仙的生活,终是找着一个风停雪止的日子,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溜到街上去。


瑶国人显然已适应了如此寒冷的冬天,似乎连日来的大雪也并未给百姓的生活带来太多不便,集市上繁华依旧,做生意的摊贩们被冻得搓手跺脚,却仍精气神十足地大声吆喝叫卖,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之余,又让人打心眼里觉得温暖。


大街上的积雪被扫到一边,堆在道路两旁的樱花树下,冬樱正是盛极而开的光景,满树淡绯一如少女害羞时颊边的红霞。凤辞捧着随手买的花糕点心,一路闲逛一路吃,心情也如这万里碧空,晴朗得不着一丝尘埃。他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一看北境最繁荣的皇城,如今抛却身世、皇宫、萧无那、将来等种种烦心事,立足当下,美如画境的翩跹,倒着实令他惊艳。


“真漂亮……等我回去,也在荆园里栽上几棵!”凤辞仰着头,目光在各式樱树上流连,自言自语道。


他对着满树樱花展颜而笑,群花失色,只是那笑容尚未完全舒展,便微微一凝!身侧,不知何时擦肩而过一道与周遭百姓截然不同的,冷漠而极具压迫性的强大气场,莫名地让他有些熟悉,他皱眉回头,只来得及瞥见人群熙攘中迅速消失的一抹玄黑色衣角,凤辞心中升起说不清的古怪,保持着一个半侧身的姿势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良久,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豆腐花~公子,来碗热腾腾的豆腐花暖暖身吧~”小摊后的豆腐西施殷勤地招呼着发愣的凤辞,把凤辞从出神中拉回现实,甩掉刚刚那一瞬间的不安,凤辞探头往冒着热气的锅里看了一眼,眼见着爽滑细白的豆花配上各式调料,他那仿佛无底洞一样的食欲又在身体深处叫嚣着“吃,吃,吃”,越是想要克制,越是溃不成军,凤辞认命般叹了口气:“来一碗吧。”


在简陋的摊位上坐下,苦恼着照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吃法,只怕回国后都要跳不动舞了,然而等到豆腐西施端上鲜香的豆腐花,这些苦恼便被熊熊燃烧的饥饿之火蒸腾得烟消云散,凤辞专心致志地吃了许久,直到衣摆被人小心翼翼地拽了拽。


凤辞低下头,见是个七八岁的男孩,穿着破旧的棉袄,倒还算拾掇的干净,想来应是附近哪家摊贩的孩子,凤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孩子傻傻地冲他一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道:“大哥哥,你看见那边的最高的房子了么,有个叔叔说请你去二楼雅阁坐坐。”


凤辞挑起眉梢,却还是坐着不动,懒洋洋道:“我不认识你,凭什么相信你?”


男孩摸了摸后脑勺,快速把一件冰凉的东西塞进凤辞手里,“叔叔说,你相信这个。”


凤辞垂眸一看,神色不变,眼里却闪过几丝了然,拿出碎银子打发了男孩,这才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开口道:“老板娘,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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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回来了,年底忙成深井冰。公司换了个超级牛X的股东,一来就血腥整顿啊裁员啊,我们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中啊,且容我熬一熬。
今晚或明天还有一更。我知道这章有点少了,但接下来就开始加快节奏了。(这话好像说过无数遍了,望天……)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3-12-21 19:33:00 +0800 CST  
贴吧里的筒子们新年快乐~~~撒花~~~~
唉,又是一年了,我怎么觉得这文写不完了。。。。
我想更文做新年礼物的,可是下章还没写完肿么破,这样吧,答应你们,明天更文做补偿,好不?
摸摸大家,在我这个坑底不容易,新的一年,希望我还能留得住你们大多数人,MUA~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1-01 22:06: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下)


“醉仙楼”也算是皇都数一数二的酒楼,只不过受了天气的影响,客人并不多,是以凤辞很容易就在空荡荡的二楼找到了那孩子口中的雅阁。


施施然理了理衣袖,推门而入,临街的窗栏边负手站着的高大男人转过身来,玄黑衣衫,容貌平庸,然而周身凛冽的威严,竟令人隐有窒息之感。凤辞面色如常,见男人转身,想也不想地扬手挥出一物,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物事在空中拖出一道弧线,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抄入手心,摊开手掌,却是枚普普通通的铁币,正面刻有连绵的山峦,背面则是个“风”字。


“别来无恙啊。”凤辞冷冷道,“白墨。”


男人爽朗一笑,仿若冰泉化冻,拨云见日,“想不到凤辞出来历练一趟,眼光倒比以前更毒了。”


却正是大琰的三王爷,岚王白墨。


“那也比不上王爷变幻莫测.”凤辞盯着眼前全然陌生的脸,冷冷道:“军中果然人才辈出,什么时候竟也有了这样的易容好手,若非王爷无意隐瞒,只怕连我也会轻易瞒过了。”


“时局所迫,还是小心为上。”白墨不以为意地在桌前坐下,看凤辞仍是一脸戒备地站在一旁,混不似以往相交时那般随意,不由“咦”了一声,眯起眼睛道:“凤辞,你在防我什么?”


说完自己又豁然开朗,了悟似的笑了笑,放缓了声音:“你放心,我来,不是为了抓你回去。”


凤辞也眯起眼打量他,似在考虑这句话的可信度。白墨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状似不经意道:“我若要抓你回去,当初你离家出走后,也就不会帮你担着了,你可知当时你潇洒一别,差点捅出多大的乱子?”


“怎么?”凤辞身体明显僵硬起来,他先前只因白墨一句话,就不管不顾抛下琰国的一切跑来翩跹,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刻意回避那会给身边关心他的人造成多大担忧的事实,而如今被白墨提及,这来自家国的最近的消息,像在瞬间把牵肠挂肚的思念无限放大在他的眼前,让他再也无法忽视。


白墨冷哼一声,“现在还紧张什么?都过去了。你才失踪那几天,你的小跟班急得大病一场,皇后娘娘擅自调度羽林军,就差没把凰溟翻个底朝天,皇兄为此龙颜震怒,把娘娘禁足在中宫长达十数日,当时从荆园到西苑,再到皇宫,为了你乱得鸡飞狗跳,直到有人找到你的留书,我又恰好知晓部分缘由,这才把所有线索串起来编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暂且安抚了他们。”


“茴儿……音儿……”凤辞嘴唇微微发抖,晶澈的眸子里瞬时失去了以往鲜亮的光彩,白墨心下一软,不由缓下声来:“他们如今都很好,不必担心。萧无那后来传书与我,我知道你在这里暂无危险,便更容易面对皇兄和娘娘。只是凤辞,你也太任性妄为,我当初把萧无那的消息告诉你,不过是想让你……”


“想让我什么?让我春雷冬雪,日复一日战战兢兢地在家里等着萧无那归国的消息?还是让我抱着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最终却迎来得而复失的绝望?”


“什么?”


“白墨,别在我面前装糊涂。我虽对你们兵败前后之事所知寥寥,但萧无那留在皇宫一事绝对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所谋划的,要萧无那为你做的,都有着相应的代价,而你,想必也对此一清二楚。萧无那在宫里,被女皇暗中喂服多种丹药,他靠着自己天赋异禀倒也躲了过去,但女皇每月给他吃的魇丹,却控制他一步也离不开翩跹,既是如此,我就算在凰溟等再久,又如何能等到他?你给的承诺,又如何兑现?我倒不如索性来这魔鬼的地方,若是不能一起走,那陪他死在这里便是!”凤辞一口气发泄完,想起萧无那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黑纹,想起他毒发后还强撑着来看望自己时全无血色的脸,想起他们没有任何着落的未来,顿时竟觉心灰意冷,浑身的力气像被突然抽干一般,虚软得厉害,他不得不摸索着桌沿坐下,借着一个支撑物来遮掩自己突如其来的脆弱。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白墨却只是静静看着他,乌沉的眼眸一如幽不见底的深潭,情绪被封得密不透风。


沉默了许久后,他才淡淡开口:“萧无那并没有为我做什么,他做的一切,均是为了我月啸军在战场之上埋骨的英魂,是为了我大琰被瑶军坑杀的万余兵士,是为了落入瑶人手中,饱受欺凌剥削的凉城子民!”


他忽然起身凑近凤辞,在他耳边用低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凤辞,用不了多久,我大琰会再次夺回凉城,重划琰瑶边境线。”


他说的太过笃定,仿佛已对未来成竹在胸,然而那声音里却透出别样的冷酷与森寒,竟让凤辞心里无端端地打了个颤栗。


“你有什么宏图大略,自去实施便是,却为何要对我说?王爷就不怕,我说漏了出去,让王爷功亏一篑?”凤辞侧开身子,强自按捺下心底的不安。


“我与你相交数年,自是知晓大公子的嘴巴有多严,而且事关萧无那的生死,想来你也分得清轻重。”


凤辞猛地看向白墨。白墨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萧无那应该不会瞒你,他一直在查找的《水经抄》与京畿军事布防图对我的计划极其重要,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无法取得,我此次也正是为这两样东西而来……”眉心终于微微蹙了起来,男人似乎也有些烦恼:“《水经抄》至今没有眉目,究竟是何人绘制,目前在何人手中我们根本不得而知,但是凤辞,这京畿军事布防图,我只怕要借助你的力量了。”


“我?”凤辞错愕,他在翩跹无权无钱无人脉,随便有人告他一状他都有可能坐实欺君的罪名,白墨怎会想到求助于他?


“是你。”白墨点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也不知看向何处,瞳眸里泛着透骨的冷意,“京畿军事布防图,每年更新过后,便封存在仪王花寤的琴中。”


“仪王……”凤辞心底的不安逐渐扩大,再次戒备地看向白墨,“仪王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有相交之谊,他既真心待我,我怎能相负?白墨,别指使我行不义之举。”


“不义之举?”白墨冷哼,“义是什么?他以诡计诱我相救是义,背后捅刀致我兵败是义,还是下令坑杀我军万余战俘是义?你认识他几天,知道他面具背后的真容么?凤辞,我若夺回凉城,便多一分机会为萧无那取得解药,让你们返回大琰。军机图就藏在花寤冰弦琴尾右侧的暗格里,究竟是要对一个自己都不熟悉的敌国王爷投以莫名的信任,还是要换回萧无那的平安,皆由你自己选择。”


凤辞脑中嗡嗡作响,几乎不能思考,嘴唇被咬得煞白,他却像一点知觉也没有,白墨饮完杯中酒,站起身来:“今日之事,绝不能让萧无那知晓。我给你几天时间思考,必要时,我自会找你。”说罢扔下还没能回过神来的凤辞,径直出门去了。


走了几步,身后突然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身着深蓝布衣的男子,如若白墨的影子般形影不离,他轻轻开口,声音暗沉低哑:“王爷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大公子不配合。”


“凤辞,我太了解他。他是一个只为自己那个世界里的人而活的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你在他的世界里。流潇,本王,都不值得他付出,但萧无那,却是他那个世界里的第一位。所以为此,他一定会答应本王的条件。”


“可是万一日后大公子知道事情的全部,只怕要记恨王爷。”


脚步微微一顿,继而向前,白墨淡漠的声音被吹散在厅堂正门迎面刮来的北风里:“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便让他记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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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1-02 23:29:00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军机图就藏在花寤冰弦琴尾右侧的暗格里,那暗格巧置机关,以一朵镂刻的八重樱做掩饰,寻常人绝难发现其中奥秘,你若想打开暗格,唯有取一滴指尖血,滴在花蕊正中,再朝琴轸方向旋转花身两次,方能如愿。”


别院琴台上,琴声悦耳,凤辞抱着小暖炉,懒懒坐在仪王身侧,目光不止一次悄悄瞥向琴尾,在白墨描述的那朵八重樱上流连,若不是白墨有言在先,只怕自己凑近看上百次,也无法觉察其中玄机,只会认为那是件雕工繁复精美的艺术品而已。


凤辞又轻轻抬眸,视线落在花流潇近乎完美的侧颜上,他的眉色清淡,眼神安宁,唇角微微翘起,似是含着温柔的笑意,他灵活的指尖每每接触一方琴弦,便有清音如流泉淌过山涧,洇出连绵不绝的空灵回声。这样的人,凤辞想象不出他在朝堂之上治国的手段,更无法相信白墨口中那个下令坑杀琰国万余兵士的恶魔会他有任何联系,他风神玉骨,便是安静坐着,也让人觉得他仿佛在下一瞬就会化为云雾,消散于人间烟火中,他怎会染上红尘纷扰,怎会背上让多少大琰子民家破人亡的罪?


醉仙楼与白墨秘密相见已过去十数日,当时情形凤辞一个字都未向萧无那提及,后来白墨派人潜入他的住处,把写有暗格开启方法的密信交到了他的手里,并让他好好想想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可,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凤辞不知道。他与仪王,真真假假,他刻意隐瞒的身份,还有仪王留下他时那并不能称得上是理由的理由,他们似乎都在假装不去探究对方,但他知道疑虑一直都在,只缺一个戳破真相的契机,然而,除去这些,他与仪王父子的相处,却又那么坦荡舒心,面对他们,他竟从未戒备,他始终做着最真实的自己,想笑便笑,不开心了,或许一天都不说上几句话,他也奇怪自己这般随性究竟是凭借了什么资本,但他心中总有一个隐约的声音,催眠般让他亲近着仪王,依赖着仪王,好似在这危机重重,孤立无援的瑶国皇都,仪王才是能够庇佑他的存在。背叛仪王,他没想过,可军机图,却极可能牵系着他和萧无那的未来……


琴声微微一顿,流潇转头看着魂飞天外的凤辞,蹙眉道:“病还没痊愈么?我看你好像累得很,脸色也不好。”


凤辞一惊回神,勉强笑道:“没,我好着呢。”说着不由掩口打了个哈欠,方才那句话便实在是一点信服力也没有了。


在院里跳舞的花落听见琴声停了,也停下舞步,奇怪地抬头朝琴台望去,见父王正和师父絮絮说着话,便也起了凑热闹的心思,迈开小短腿冲上琴台,一边大喊着“师父,快来和落儿一起跳舞~”,一边不由分说去拽凤辞衣袖,如今相处时日愈久,他与凤辞的亲厚程度直追仪王,闹起来也是毫无顾忌,凤辞被他这么一搅,刚刚郁卒的心情倒是晴好了大半,挑眉一笑,暗暗反向使劲,花落力气不敌,被他衣袖带动,一头扎进凤辞怀里,一大一小倒在地毯上,闹成一团,凤辞哈哈大笑,剩下的那点阴霾情绪也一扫而空。


仪王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宠溺,嘴上却还是要循例说上一句:“落儿,胡闹!”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不过既然父王发话了,花落还是乖乖爬了起来,拉着坐直身体的凤辞一顿摇,“师父,跳舞跳舞。”


小童期待的目光在那双漂亮的鹿眼中显得格外明亮,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稚气,凤辞几乎要败下阵来,可他坐了这半天,身上实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跳舞,就连走回家,只怕也要磨蹭上一段时间。


“落儿,天色不早,改日再和师父跳舞可好?”仪王及时为凤辞解了围,摸摸花落的头顶,又伸手在凤辞胳膊下一抬,助他站起身。


凤辞揉了揉发麻的双腿,略带歉意地看着失望的小童。


花落毕竟乖巧,目光在两个大人间转了转,点头道:“哦,说话算数。”


“一定。”凤辞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后门正在修缮,无法进出,你不识得前门的路,我送送你。”仪王说罢,当先走了,凤辞本还打算说一句不劳王爷相送,想想又觉得矫情,索性跟着一道出了别院,朝前门去了。


通往前门的路要穿过王府绝大部分院落,凤辞随着仪王走了一段路,在经过一处垂花门时,仪王忽然停了脚步,凤辞不明所以,望向仪王,“王爷?”


仪王的目光落在垂花门中,声音却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影魅,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凤辞一怔,不知道仪王用意何在,他飞速打量了一遍垂花门和门洞内有些许幽深的小院,实在不知道仪王是怎么把眼前所见和他的父母联系起来的,心下转了无数个念头,凤辞这才斟酌着选了个保守的答复:“我自幼失怙,对于双亲,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是么……”仪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他随口一问,可他的神情分明有些萧索,让凤辞也微微地无所适从起来。


然而仪王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又很快恢复如常,对着凤辞点点头,“走吧。”


两人各怀心思,接下来的路上都再没说过一句话,到得前门,已有下人迎上前来,花流潇指了其中一人,嘱咐道:“派一辆马车,送影姑娘回去。”


凤辞出入王府,一直做中性打扮,男女莫辨,而他真正的性别,也只有仪王父子与江潮知道,其他人仍以为他是那个一舞留君心的技艺影魅姑娘。


那下人应诺,正要出去准备,忽听门外马蹄声响,似是有数匹骏马疾驰而来,在王府门前戛然而止。


凤辞直觉来者定是和仪王有关,且能在仪王府前纵马之人,想必地位不同寻常,“王爷,要不我回避……”


“殿下!”凤辞还没来得及征求花流潇意见,已听见一把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妇人嗓音由远及近,而仪王的眉心,在同一时刻不易察觉地掠过一抹惊色。


快步走进门来的老妇一身骑装,鹤发童颜,眸子里精光四射,不怒而威,王府的下人们自她进门起就扑啦啦跪倒一片,凤辞反应慢了半拍,竟还抬眸打量了她一眼,也就在此时,老妇的眼神堪堪瞥了过来。


视线相接的一瞬间,妇人眼里顿起风云,震惊、不可置信、犹疑等诸多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化为阴戾的云团,被极快地压在了眼底。凤辞无法辨认这种怪异的感觉,他和老妇素不相识,但妇人的目光,竟让他后背如同爬了毒蛇一般,无端端出了湿冷的汗。


仪王脚步轻移,似有意若无意地挡在了凤辞身前,阻断了老妇探究的目光,凤辞心下一松,迅速垂首跪了下去。


“嬷嬷此来,所为何事?”气氛无端肃杀的庭院里,仪王语调沉稳一如往昔。


“呵,老奴奉陛下口谕,先行回京告知王爷,陛下已从圣宫出发,不日即将抵京。”


凤辞浑身一震,又是一记响雷在耳边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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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楼里的MM们新春快乐,马年吉祥,马上有钱,马到成功啊!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1-29 14:0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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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来自:优酷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1-29 15:19: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琴未!琴未!”凌商河正关了院门,打算去厨房给自家主子寻些吃的,就听见身后凤辞一叠声慌慌张张的呼唤,来不及奇怪平时总是慢吞吞的公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惶急,凤辞已风一样刮到他跟前。


“呼……呼……”凤辞跑得头晕眼花,弯下腰大喘了两口气,这才直起身来,断断续续地问:“你、你家……公子呢?”


凌商河被他焦急的样子吓了一跳,呆呆地伸手指了指屋子,“在里面喝药……”


凤辞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凌商河心头莫名地爬过不安,急忙返身,跟着凤辞跑进院子。


“琴未!”得知琴未并未在休息,凤辞也只是象征性敲了下门,便推门进屋。琴未靠在床头,正捧着碗喝药,听见凤辞叫唤,视线微微上抬,诧异地看着他。


凤辞的目光扫过琴未消瘦的脸颊和他身前那锦被也遮掩不住的高隆腹部,眼中闪过忧色,只略略一迟疑,还是单刀直入:“我刚在仪王府听说,女皇已从圣宫动身回京了!”


“啪!”瓷碗从手上滚落,撞到床沿,在地上跌得粉碎。


屋里一时掉针可闻。


可时间也只是凝滞了那么一瞬,琴未微弱的呻吟在几人剧烈的心跳声中反而格外清晰,“唔……”


凌商河像是突然被刺醒,几步纵到床前,去拉琴未不自觉紧紧按在侧腹的右手,“公子,您千万冷静,别伤了自己和孩子!”


凤辞也后知后觉抢上前去,他不懂得安抚人,只能轻轻按住琴未疼得想蜷缩起来的双肩,干巴巴道:“你听他的。”


琴未满头冷汗,却也知道自己心绪这么强烈起伏只会对孩子不好,用尽全力克制,又闭目调了好几次呼吸,孩子才慢慢安静下去,而他自己,竟是再没有半分气力。


“影魅……你所说的,当真?”良久,琴未缓缓开口,与其说是求证,倒不如说是心中有数,不过复述一遍而已。


凤辞坐在床缘,咬了咬嘴唇,点头道:“是前来传谕的嬷嬷说的。”


“那嬷嬷,可是复姓司马?”


“嗯。”


“那就对了……她出身名门,又服侍过两代女皇,深得宠信,是宫里位阶比女官还高的老人了,她的消息,自然是真的……”琴未疲倦地扶额,看来,女皇在圣宫安胎已毕,是准备回宫渡过最后两个月的待产时光了。


伸手抚上腹部,孩子在里面轻轻动了动,给予他微弱的回应,琴未心里募然涨满酸涩,果然,老天还是连多一点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他的孩子,注定要提前出世么……


“商河。”经历过最初的彷徨,再开口时,琴未的声音虽力有不济,语气却无比的冷静坚定。“你速去安排,一段秋前堂正常营业,但从明日起,后院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另外,传信给二公子,让他尽快带李大夫和阁中可信的下人过来,再让他们准备好药材器具,你把后院打理一下,免得到时候慌乱;最后……”琴未说到此,脸上古井无波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显出微微的纠结与挣扎来,忍了忍,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眼神却带上浅浅的哀戚。


凌商河被他这一连串安排弄得有些回不过神,顿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为何……”


琴未打断他的话,淡淡道:“从圣宫回京,最多十日路程,我必须赶在陛下回来之前,催生。”


催生?!!


凌商河手一抖,震惊地望向琴未,凤辞则惊得直挺挺站了起来,眼前顿时一阵金星乱飞,他身体晃了晃,就往后倒,亏得凌商河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他,凤辞撑着床栏稳了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他只道是起得急了,也不在意,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琴未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上。


“催生?你要催生?你的孩子不足月,强行催产只会带来巨大的危险,若是稍有不慎……”凤辞说不下去了,他对琴未,未必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对他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见得如何关心,他甚至从一开始便打心底里隐隐排斥着他们的存在,可当“催生”二字落入耳中,他还是难过了,他避无可避地想起他夭亡的孩子,想起萧无那不在的那段岁月,他在保胎与落胎之间煎熬的梦魇,他的孩子从没获得看见这个光明世界的机会,而琴未的孩子只差那么几天,难道也要重复同样的命运?他看着琴未愈加苍白的气色,孤零零的身影,自己身上忽然从四肢百骸透出久违的痛苦,他知道,那叫做感同身受。


琴未却还是极平静的模样,眼神飘飘忽忽,也不知落在哪里,“若不催生,那我们,才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吸了口气,他仰起头,抬手挡住了眼睛,“陛下回宫,我即使作为病体,也必须迎接,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能出去见人,到时便毫无意外是死路一条,唯有尽早催产,才能求得生机。我弟弟手下的大夫,医术高明,到时候优先保住孩子,想来不是难事。”


“公子,您别这样说,您和小主子都会平安的。”凌商河哽咽道。


凤辞愣愣地看着琴未嘴边若有似无的苦笑,抬手按了按胸口。刚才的晕眩过去,他仍是有些喘不上气来的窒闷,带着微微的恶心,可这一切都比不过琴未一番话在他心中掀起的风浪,这种宁愿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孩子平安的心情,原来,天下的父母都一样。


“沐清河……”他艰涩地开口,“有没有办法把沐清河找回来?”心爱之人不在身边,这对于独自生产的琴未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来不及了……”琴未的声音如同叹息,抚了抚腹顶,眼里化开浓浓的温柔,“乖孩子,爹爹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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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2-14 22:19:00 +0800 CST  
第三十四章 早产之兆


月色清亮,凤辞躺在床上辗转。


想到接下来几天可能发生的一切,他便再也睡不着了,半梦半醒间,竟是出了一身的汗,他也懒得起身换衣服,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硬捱着,直到下半夜,忽然有只胳膊揽住他的腰身,把他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萧无那!”凤辞猛地睁开眼。


萧无那手臂一僵,悻悻道:“吵醒你了?”


听见男人温柔的声音,一直如在狂风巨浪中颠簸的心总算像是找到了避风港,给他得以喘息的机会,凤辞抓住萧无那的胳膊,翻身坐起,眼神无助而散乱,“萧无那,女皇要回来了。”


萧无那脸上并无惊奇之色,伸手为他拨开颊边汗湿的碎发,柔声道:“我知道,圣谕已传到皇宫。”


凤辞却仍然坐卧难安,“可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琴未后,他就要……催产孩子!”


!!!


萧无那眼里满是震惊之色,一时回不过神来,凤辞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难受,攥紧萧无那的手,惶惑道:“萧无那,我原只是怕女皇回来后会有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举动,这才第一时间告知了琴未,却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我心里特别不安,总觉得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最初的惊诧过去,萧无那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和琴未,俱是对皇宫,对女皇极为熟悉之人,其实哪怕换做后宫任何一位公子,面临此种境地只怕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不过琴未比平常人,从慌乱中清醒得更快,做决定也更为果敢坚定而已。


把凤辞揽入怀中,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阿辞,别怕。”


“女皇回京迫在眉睫,如若不在那之前生产,女皇一旦传唤,琴未、孩子、沐先生乃至琴未的整个家族,都将背上欺君之罪,再无活路,琴未此举虽有风险,却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况且他的弟弟慕容央携其家族隐匿于江湖,族人中能者辈出,琴未既然让商河通知他们,想必也不是全无把握,只是,阿辞……”萧无那轻叹一声,搂紧了凤辞。


“什么?”凤辞从他肩上抬起头,疑惑道。


萧无那沉默了一会儿,刚要张口,院门忽然被人砸响,伴随着凌商河一叠声的呼喊:“影公子!影公子!”听那语气,竟似十万火急。凤辞和萧无那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骤然升腾的不安。


屋内灯烛迅速亮起,很快院门也被人从内一把拉开,凌商河没头没脑扑了上去,“影……剑辰公子!!”看清眼前为何人时,他的脸上有着超出预期的意外和惊喜,他毫不掩饰这种见到救星的激动,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剑辰公子,太好了,幸亏你在……”


凤辞穿好衣服跟出来,见此情形,心里小小酸了一下,但眼下大局为重,他便也敛了冲上去把少年从萧无那胳膊上撕下来的冲动,自认为颇具风度地问了一句:“站直了好好说,怎么回事?”


凌商河当然没心思体会他话里的酸味,急切道,“我家公子有些不对劲,二位公子快随我去看看吧!”说罢抬腿就跑,萧无那心下一沉,回身牵了凤辞,也匆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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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未的情况倒比想象中要好,三个人赶到时他面朝外微侧着身子躺着,神色还算平静,听到开门声,只略微抬了下眼皮,见萧无那和凤辞都来了,似是有些无奈,“商河大惊小怪,倒把你们两个都给惊动了。”声音低弱,有气无力。


“可是公子你刚才明明很难受,从晚饭后到现在,都疼了三四次了。”凌商河想起之前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


“无妨。”琴未的眼神格外清明,看向萧无那,“剑辰……”


萧无那在他床边坐下,轻声道:“你说。”


琴未闭目沉默了许久,才像是终于攒足了开口的力气,“我若有不测,请你务必帮我把孩子交给清河。”


“公子!”他此言一出,萧无那还未做反应,凌商河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就先断了,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琴未眉心一揪,满面痛苦之色,他的腰腹不自禁挺了一下,手也死死攥紧了被褥,凤辞远远看到他的样子,竟是无端端的害怕,不敢上前一步,萧无那也被他隐忍的表情吓到,一时间手足无措,只有凌商河扑上前去,伸手在琴未高隆的腹部轻轻揉抚,试图帮他缓解今夜已经侵袭过好几波的疼痛。


好在这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过片刻,琴未便从疼痛中解脱出来,长呼了一口气,额上见汗,扯动唇角苦笑了一下,目光掠过在场三人,轻轻道:“看来这孩子已经等不到催产了。”


“什么?!”三个人这次倒是异口同声,凤辞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受不了了,整整一天,他经历了无数次心情的跌宕起伏,更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即将成为琴未临盆的见证者,而最最要命的,是他们谁也不懂接生之术,这深更半夜,他们要上哪里去找可信的稳婆或大夫?!


萧无那显然也有和他一样的顾虑,但还不等他们开口,琴未就已在商河的帮助下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恹恹地靠在床头,相比之下,他倒才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人。“你们都别慌,我心里有数,孩子是要提前出世了,但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我弟弟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带人过来,我忍到那时应该还是可以的。商河,你去厨房煮点红枣小米粥来,再烧一锅热水,把巾帕剪子都煮一遍,放在干净的铜盆里晾着。剑辰,四更将近,你需尽快回宫,女皇返京在即,这个时候不要出任何纰漏,别让人抓到任何把柄才是。”安排好这两个,琴未又抬眼看向凤辞,犹豫了一下,凤辞不等他开口,主动道:“你放心,在你弟弟来之前,我陪着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使唤我便是。”


琴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苍白的嘴唇微微开阖,吐出两个字:“谢谢。”


萧无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他显然并不放心在此时此刻把这几个人留在这里,可琴未的话却一语刺中他的死穴,回头望向窗外,夜色深沉,但他知道时间并不会因为今夜的特殊而停止,回宫的时间其实已近在眼前,他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转过许多心思,最终促使他做下决定:“好,我先回宫,等女官当值后再想办法告假出来。”


“嗯……”琴未轻轻应着,用手撑着床边,似是想要坐起来,萧无那连忙上前,一手垫在他的腰下,一手将他小心抱起,凌商河在床头垫了几个软枕,让琴未勉强靠坐在上面,姿势的改变许是让琴未舒服了一些,一直揪着的眉头也舒缓开来,萧无那看他状态尚可,倒也略略放下心来,拍了拍琴未的手,“我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但愿能见到你和孩子都平安。”


告别了琴未,凤辞送萧无那出门,院门外,萧无那搂过凤辞,“阿辞,别勉强自己。”


凤辞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悄不可闻地抽了抽鼻子:“嗯,小凌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陪陪琴未,等他弟弟来了,我就回我的屋子去。”


“好。”萧无那在凤辞眼睛上轻轻一吻,“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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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琴未要生了,我又要往刺猬心上补刀了咩哈哈~~~
这久看了看泰版浪漫满屋,被男主的颜和性格萌得死去活来,前段时间发了疯一样酝酿新的故事,耽误更新了汗。。。目前暂时淡定下来了,就乖乖爬上来更文鸟~~~~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3-09 21:17: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 (上)
大概是因为早产的关系,孩子下来的很慢,穴kou也开得不甚理想。琴未于起伏的阵痛中熬了两个时辰,终于在晨曦微露时撑不住疲倦而昏睡过去。但他睡得也不安稳,断断续续的疼痛仍然折磨着他本已羸弱的身体,清醒的时候他极能忍耐,也只有在睡梦中,身体才诚实地对痛苦做出微弱的反应。


凤辞绞了热毛巾,小心地为他擦去额头和鬓边的冷汗,琴未痛得轻声呻yin,凤辞手顿了顿,微微探身去仔细打量他,视线从他苍白的脸颊慢慢下移,落到他身前的隆起上,琴未似是正经历着又一次宫缩,手捂在腹侧一直没有松开,凤辞看着他那明明痛得厉害却依然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本能地克制着不用力按肚子的保护举动,心口就像堵着什么东西,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却还是无法冲淡那团浓重的苦涩。


凌商河端着新煮的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凤辞这副失魂落魄守在琴未床前的模样,他的目光像是在看琴未,可又仿佛透过琴未,看到了不知名的虚空,凌商河下意识地觉得凤辞所看到的,绝不是什么欢愉的画面,否则他的眼神里,不会有这么浓的悲伤,更不会有这么让人心酸的空茫……


“影公子……”他轻声唤道,小心得像是怕惊碎了什么,凤辞回过神,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轻飘飘的,商河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托盘,“您也来吃点东西吧。”


凤辞一夜没睡,按之前那永远不够睡的状态,本来早该倒下了,可他偏偏一点睡意也没,整个人清醒得连他自己都惊讶,他也算忙碌了一晚上,经凌商河提醒,方才觉出饿来,当下也没有拒绝,放了手中的毛巾,坐到桌前。


补养气血的红枣小米粥被熬得绵软滑糯,温暖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凤辞拿起勺子吃了几口,又恹恹地放下了。说也奇怪,他分明是饿着的,可真正吃起来又没什么胃口,他强迫自己多吃了一点,胃里就一直闷闷的,堵得他再也吃不下。凌商河只当他是累着了,劝他回去休息,凤辞正迟疑间,琴未幽幽地轻哼一声,醒了过来。


“公子,粥熬好了,商河这就喂您吃点?”凌商河把粥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征询地看着琴未,琴未有气无力地看了看那碗冒着热气的粥,神情里有些挣扎,显然也是没什么食欲的样子,但他终究是记得要补充点体力,待得呼吸平复了些,还是点头道:“好……”


凤辞和凌商河合力把琴未抱起,由于腰腹长时间承受的疼痛和酸乏,琴未连坐也坐不住,只能颤巍巍地歪在垫起的云被和枕头堆上,饶是如此,他的脸色还是一点点难看下去,商河知道他撑不了多久,连忙抓紧时间喂他喝粥,琴未艰难地咽了小半碗,突然一把推开凌商河的手,弓起身子不断喘息。他这痛来的急,不止他自己猝不及防,连凌商河也吓了一跳,等到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粥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凤辞从凌商河手里接过碗,示意他扶琴未睡下,琴未摇了摇头,僵着身子忍耐了一会儿,看了眼凤辞,颇有些难以启齿地支吾道:“我……我想如厕……”


“噗。”凤辞失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我扶你。”


凌商河到院里拿了净桶,又和凤辞一个架胳膊一个托腰地把琴未弄下床,刚小心地迈了两步,琴未却忽然浑身一抖,发出一声比之前更为急促痛苦的闷哼,接着便双膝发软,直挺挺地向下滑去,力道之大竟连身边的两个人都差点跟着一起栽倒!


“唔!呃……”难以忍受的痛吟声中,淡淡的腥膻味弥漫开来,地上,溅了一滩透明的水渍。


凤辞用他极度贫乏的育产知识辨别出,这是羊水破了……


如果说之前干巴巴的阵痛还足以让他们几个慢条斯理地等待产程进展的话,破水无疑在毫无准备之下打乱了所有人的阵脚,连滚带爬地把琴未扶上床,商河用热毛巾给琴未擦干了下身,凤辞则去院里扫了些土,暂时盖住地上的液体,一通手忙脚乱之后,局面勉强控制下来,琴未破水后腹中反而轻松不少,趁着没发作,又吃了些粥,凤辞见一切还好,急忙寻了个机会溜到院里。羊水独有的腥味很淡,却一直在鼻端徘徊不去,凤辞铁青着脸深深呼吸了几下,不见任何好转,他心口堵得慌,弯下腰来呛咳了一阵,胃里突然一抽,呕出几口清水来,他大声咳嗽,眼眶呛得又湿又红,只觉难受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待到喘息稍定,背后忽然传来开门声,凤辞一惊回头,只见几个身着平常百姓衣服的人从院门鱼贯而入,领头那人做文士公子打扮,衣着倒是朴素低调,但修长结实的身材和锐利的目光显示出这人绝不如他装扮的这样斯文,他身后跟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再后面则是三个手拿药箱和大小包袱的少年。凤辞心知这必是琴未的弟弟带救兵来了,顿时长舒一口气,直起腰来,安静等着他们走近。


“阁下是谁?阿未呢?”慕容央走到凤辞跟前,语气还算客气,但也绝谈不上友善,凤辞坦然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朝身后的屋子偏了偏头,“在里面。他破水了,你们与其在这里盘问我的身份,倒不如尽快去给他看看。”


仿佛为了验证他这句话,屋里传来凌商河焦虑的声音:“公子!公子你疼得厉害么?你喊出来,喊出来会好受些!”


慕容央面色微变,再也顾不得凤辞,带头往屋里冲,“阿未,商河!”


凤辞动了动脚,被那花白胡子的大夫回过身拦住,“方才公子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适,产房血气重,只怕冲撞了公子贵体,还请留步吧,老夫和小徒会尽力。”说着也匆匆跟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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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更一半,另一半超预算,今晚怕是写不好了……
这几章主打琴未,MM们也不要再催我赶快让包子被发现,赶快让他们离开翩跹了。任何结果都是有前因的,事态的发展一直按我的计划在行进,就好像我不可能下一章就让他们逃离皇都,如果我真这么写了,你们可能就要觉得我不负责任,没有逻辑神展开了,笑。
还有就是好多MM在问我什么时候完结,这个问题就不要再问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今年肯定不会完结,也知道我终有一天会把这个坑填满,如果孩纸们追得太累,可以等个一两年如果还能想起我这楼,再进来看一看,那时候也许我已经圆满填坑了,^_^
下一章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群么~~~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3-23 22:51: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 (下)


这一折腾便过了正午,凤辞被慕容家的人堵在产房外,看上去横竖都没他什么事了,他只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就回了居所,倒在床上想打个盹,又怎么都睡不踏实,一会儿眼前洒开满天血雾,一会儿又似听见琴未大声呻yin,睡到后来,心跳得越发快,生生将他逼醒过来。


身上薄薄地出了一层汗,凤辞坐在床沿心神不宁地发了会儿呆,终归忍不住,又跑到琴未院子里去等。时近日央,琴未的情形似乎不太好,隔着紧闭的屋门,凤辞都能听见大夫的吆喝,以及慕容央凌商河不断给琴未安抚打气的声音,有少年端着盆进进出出,神色无一例外的凝重,这种焦灼的气氛从屋内漫延到院子里,凤辞远远地看着,铜盆里偶尔闪过的血红水光彻底慌了他的神。


大夫又隐隐约约说了什么,隔着门听不清楚,过不多时,琴未忽然惨叫起来,他一向隐忍克制,这时却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痛楚而绝望地嘶叫着,一声又一声,仿佛不会再有停歇。


凤辞手足发软,却怎么也没勇气提步上前,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琴未的叫声如暴风雨天的巨浪,声声拍在他的心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琴未的炼狱到底何时终止,凤辞不知道,他只是失魂一样地站着,感觉不到自己双腿,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当萧无那最终赶回来,推开院门的时候,凤辞已经是摇摇欲倒,萧无那及时地从后面扶住他,只觉他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阿辞,阿辞?”萧无那连忙唤道,凤辞从魔怔的状态中微微清醒,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煞白,眼神中仍有余悸,像只饱受惊吓的兔子。萧无那心中一痛,曾几何时,他是张牙舞爪、骄傲倔强的大公子,永不妥协,无惧无畏,而如今,他外面那层坚固的伪装已然坍塌殆尽,只剩下内里毫无防备的柔软,他那么需要安全,需要保护,却一再被置于逆境,鞭长莫及的自己,究竟何时才能护他周全!


把凤辞冰凉的双手护进手心,拢在嘴边往里轻轻呵了几口暖气,“阿辞,我来了,别怕。”


凤辞这才像是完全回过神来,反手抓紧了男人,紧张道:“萧无那……”


话没说完,屋子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明明细弱得像小奶猫一样,却比人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要动听,凤辞和萧无那顿时僵在原地,忘记了所有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商河打开门,又小心翼翼地阖上,看到萧无那和凤辞都在院子,低低欢呼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跑了过来,恍若凝固的时间随着他的靠近,方才像是重新开始行走,他声音里掩不住的兴奋和喜悦:“我家公子生了个男孩~是小少爷!”


“琴未呢?他可平安?”萧无那松了口气,也为琴未和沐清河由衷地高兴。


“还好,公子看了眼小少爷便昏睡过去了,大夫说他损耗有些大,需要静养。”凌商河只说了几句话,心就已经飞回屋子里去了,回头望了望,已经有少年陆陆续续地把脏污的床单衣物等往外撤了,他又转过头,眼睛里满是雀跃的光彩:“剑辰公子,影公子,你们,跟不跟我去看看小少爷?”


萧无那下意识点头,尽管他嘴上从来不提,但这个孩子能得以平安出世,也算是有他一份功劳,他帮扶着琴未一路至此,眼看琴未父子渡过一道道难关,作为参与者之一,他心中对这孩子亦是十分期待。


手上被抓紧的力道忽然松了松,萧无那猛地反应过来,脸上现出迟疑的神情,正要张口,凤辞却转向凌商河,语调轻快道:“当然要看,快走快走!”


跟着凌商河走了两步,凤辞回过头,招呼仍愣在原地的萧无那:“喂,傻站着做什么,走啊。”


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懒懒透过,放佛千万条流光溢彩的丝,将他缠缚在一个金色的茧上,微醺的光线中,他的容颜有一瞬间变得模糊而不真实,萧无那抬手挡了一下那烫得他眼底生疼的金芒,骤然降临的阴影里,仍是有抹微弱的光亮,流星一样,带着始料不及的刺痛感,落进心底最深处。


萧无那抿紧了嘴唇,缓缓跟上。


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琴未体力耗尽,几乎是在确认了孩子健康的下一刻就陷入昏睡,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婴儿已被抱到房间另一头的居室里去,凤辞他们进去的时候,慕容央正一脸如临大敌地捧着个小襁褓,听到脚步声,紧张地抬头看了看,又转回视线,下死眼地盯着孩子。


“二公子,再让我看看!”凌商河颠颠地跑过去,垫起脚尖往襁褓里看,那小团子一样的婴孩突然哼唧了两声,毫无预兆地绷直了身体,看架势似是要酝酿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哭。慕容央吓了一跳,本就因为紧张而格外僵硬的双臂越发要抱不住孩子了,凌商河年纪小,更是对抱孩子这种事一筹莫展,两人笨手笨脚地一顿忙活,却好像起到了反效果,孩子的哼哼声越来越大,嚎啕迫在眉睫。萧无那实在看不下去了,又怕哭声吵了琴未,当下快步走到慕容央面前,伸出手去:“我来抱。”


慕容央愣了愣,接着便像扔烫山芋般,急急忙忙把孩子交到萧无那手中。当初萧轼的儿子萧无那抱过许多次,现下虽不说多么得心应手,但他的怀抱总比慕容央的要舒服得多,孩子又哼了两声,消停了。屋里几个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凌商河终于得以好好打量他家的小少爷,他满面笑容地依到萧无那身边,萧无那照顾他的身高,特意把襁褓放低了一点给他看,于是这凑在一起的两个人便形成了一幅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


于此同时,慕容央微微带笑的脸绷了起来,他侧头与从进屋起便一直疏离地站得老远的凤辞对视了一眼,无意外地看到对方抿得死紧的双唇和满眼的委屈。


慕容央在心里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拉开凌商河,和他对调了位置,“我问你……”


凤辞仿佛在这一刻和他达成了某种默契,也状似无意地靠近,挤到萧无那和慕容央中间,至此,方才的格局被完全拆散。


凌商河虽万般不舍,但毕竟要问他话的是二公子,所以他眼睛尽管还粘在孩子身上,人却是顺从地被慕容央拉到一边去。萧无那不知周围暗涌,感受到凤辞的气息靠近,他偏过头,长长的睫羽下是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晶一样清澈纯粹,凤辞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就像是暗夜里无家可归的游魂。


凤辞抖了一下,惊弓之鸟般往后退,萧无那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了他。


“阿辞。”


他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鬓角,他在那里印下轻轻的吻,低声耳语道:“别关上那道门……我知道你怕,但我在这里。”


萧无那是个性格极为稳重自持的人,在那稳重中,又有着小小的腼腆和害羞,凤辞印象里他很少在人前和自己有过度亲密的举动,而今天,他却当着慕容央和凌商河的面,毫无顾忌地亲了他。


旁边两个人究竟有没有看见,凤辞已无心去探究,他只是在一愣之下重新看向萧无那,男人回以他鼓励的眼神,凤辞迟疑着,像鼓足了所有勇气般,视线缓缓落到襁褓中。又红又皱的婴儿真是他见过的最丑模样,眼睛还没睁开,胎发和眉毛都快糊到了一起,此时或许是萧无那的怀抱太舒服,小家伙已安然睡着了,嘴巴微微张着,露出里面一小截粉嫩的舌头。


这是凤辞第一次看到男人生出的孩子,而这个男人,应该算是他的同族。他有些好奇,但心理上并不像他所预想的那样排斥,似乎有萧无那在他身边,那些所有会吞噬他的苦难都像是遇见火光的野兽,一点一点,退怯着躲回黑暗的丛林里去。


萧无那见他目光渐渐柔软,一开始时的警戒与防备也在慢慢消散,他试探着问:“阿辞,要不要摸摸他?”


他的声音有着循循善诱的魔力,凤辞抬眼看他,神情有片刻的茫然,萧无那眼风朝婴儿轻轻一带,凤辞顺着他的视线又转向孩子,只见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放了只肉嘟嘟的指头在嘴里含着,明明睡得香甜,小嘴却一动一动地吮吸着手指,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那一刻,凤辞着魔一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食指指腹在婴儿娇嫩的面颊上抖抖索索地摩挲了一下。新生儿身上淡淡的温度,透过轻颤的指尖,把温暖的感觉源源不断送入心底那个冰天雪地的幽暗角落……


一滴眼泪极快地掉入襁褓中,转瞬消失不见,而萧无那看到凤辞一直紧抿的嘴角,终于像解冻了万年的冰霜,轻轻地向上翘了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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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刺猬心上的伤是永远不会消失了,但只有那那才能让他的伤口彻底结疤,虽然伤痕犹在,可是再也不会那么痛了。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3-30 21:46:00 +0800 CST  
这个,还是爬上来说一声吧,裙子从今天起去度假了,度假的地方没有网也手机信号,这个月如果还有更新可能也要等月底了,实在抱歉,摸摸大家~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4-09 15:29:00 +0800 CST  
第三十六章 初生麟儿


暄启十四年腊月的最后一段时光,大雪封疆。


凤辞裹得像只过冬的熊,深一脚浅一脚笨拙地走在雪地里,院中的下人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清扫道路,但即便如此,积雪还是在每一次清扫过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厚实起来。


“呼……”凤辞停下脚步,抬手拂开被狂风吹乱了的额发,呼出的气息立刻在嘴边结成白雾团,随着风向反扑到脸上,冰凉刺骨。凤辞被冻得瑟缩了一下,急忙拢紧斗篷,迈开只站了一会儿便被冻麻了的双腿,紧赶慢赶往琴未住处走去。


敲开大门,琴未的屋子里倒是温暖如春,商河在外间帮凤辞脱下斗篷,又拍落他身上细碎的雪花,凤辞怕自己带进来的寒气惊了里面的父子俩,倒是又稍微等了一阵子,待到周身都觉得暖和了,才走进里间。


琴未产后恢复得不好,下^;体一直有小血块断续流出,并伴随着时轻时重的腹痛,加上后来暴雪肆虐,出行极其不便,是以十多日来,凤辞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彼时琴未正支着头面朝外侧躺着,一手扒着身旁的小襁褓,注视里面的眼神温柔得足以化开屋外的积雪,听见凤辞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眼角唇畔俱是莹莹的笑意,“影魅,过来坐。”


凤辞依言走到床前,也不急着坐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探头往襁褓里张望,一看之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最初见到这个孩子时,不过是小家伙离开母体一盏茶的时间,红皱得像个瘦皮猴,胎毛乱糟糟地糊着,紧闭的眼睛鼓鼓的,在那张巴掌大的脸上就越发显得像两个怪异的大橄榄,他暗自对比了一下小侄女出生后的样子,不免唏嘘亏得琴未沐清河两人都生得一副好皮相,这个孩子只怕是长残了。


他心里还有点同情琴未,死去活来地生了半天,生下个小丑娃儿,却不知天下父母,又有哪个会嫌弃自己骨肉长得不好看的。他今日本做足了准备,哪怕做不到昧着良心夸这孩子可爱,也要管牢自己这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捅娄子的嘴,然而襁褓中的孩子着实吓了他一跳,让他目瞪口呆之余,不由大叹神奇。


短短十数日,小婴儿竟已褪去刚出生时的模样,眉目长开,五官分明,乍一看倒是七分像琴未,但小巧挺秀的鼻梁和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又和沐清河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此时他正无知无觉地睡着,皮肤白皙,雪团团一样乖巧可爱。凤辞来之前那点微妙的小心思,在看到这孩子时瞬间变成轻烟散得无影无踪,满心只剩下让他始料不及的喜爱。他不自觉地坐下,眼睛却还盯着孩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滑稽,不由有些赧然地看了琴未一眼,琴未呵呵直笑,也不戳破,唤商河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


也许是人来人往导致了光线的变化,婴儿仿佛不胜其扰,哼唧了两声后,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凤辞正看着他,一不小心对上那乌溜溜纯净黎黑的眼睛,登时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他他、睁了,会睁眼了!”


“影公子,小少爷是睡醒了。”凌商河有些好笑,孩子早在出生的当天晚上就睁开了眼睛,那时他和慕容央也兴奋得手舞足蹈,不过毕竟已经是过去式,如今看凤辞再来一次,回想当时,仍有着说不出的幸福感觉。


凤辞干咳了一声,把目光收回来,看向琴未:“你怎么样?我听说你身体还是不大好。”


“不过是些小病,调理调理就好了,不碍事。”琴未淡淡笑道。


他说的轻描淡写,凤辞知道他是不想在这些事上纠结,便也不再追问,忽然想到一事,目光又瞥向孩子,问:“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嗯。”琴未点头,眼里带着笑,“就叫辰儿。”


凤辞一愣,“辰儿?”


琴未表情略有些认真起来,看着凤辞,诚恳道:“我和这孩子能有今天,全靠剑辰,他于我一家都有大恩,琴未无以为报,给孩子取这名字,望你们不要嫌弃。”他看着凤辞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缓缓道:“其实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名字,都并非真名,但我既选择相信,那么琴未这一生,在翩跹所遇所见之人、能够信赖的朋友,便只会是剑辰,只会是影魅。”


凤辞心中感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心比谁都清明,沐清河都知道自己的身份,琴未又怎会不知,但他说,他结交的人,是剑辰,是影魅,他们之间,不需要猜疑,更没有算计,把他们几个人联系起来的,不过是患难时的相互扶持,无助时的雪中送炭,仅此而已,仅此,也就足够。


“怎么会嫌弃呢?”凤辞挑起眉毛,轻笑,“剑辰知道后怕是高兴都来不及。我倒担心沐清河,他不会吃味?”


琴未知他有心调侃,一笑了之:“清河临走之前,我便已同他商量过,他说辰儿甚好,无论男孩女孩,都要定这名字了。”


小婴儿似心有所感,忽然咧开嘴“咯咯”笑了起来,凤辞满心宠爱,单手撑着床铺俯下|身看他,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打着圈圈,“辰儿也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嗯?小沐辰~”
辰儿乌黑的眸子灵活地跟着他的手指头打转,嘴里发出兴奋的笑声,琴未在一旁笑看着他们,苍白的脸上浮起醉人的柔情。


多年以后,凤辞总会想起这一幕,带着撕裂的痛楚和沉闷的苦涩。如果,如果时间停在了这一刻,琴未一家三口,是不是就能共享天伦,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他是不是就不会在凰儿故作坚强的明丽笑颜中手足无措,他是不是就不用彻夜守在染血的床边,看着自己的阑儿气息奄奄,生死一线……


然而没有如果。今时今日的他,尚能在琴未这一方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院享一身清静,明日命运就能将他推进转动历史的激流,让他步步走,步步错。


暄启十四年冬天,极寒的风从北境尽头的冰原刮过,带来今年最后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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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就是过渡一下,大家不要嫌弃,乃们知道我写转折前一定要给自己也做个心理准备
另外,听说最近扫黄打非有点厉害啊,我度个假回来发现几个我很喜欢的写手都锁文的锁文,烂尾的烂尾……大家搞得很是风声鹤唳的赶脚,于是我也暗搓搓把楼里我仅有不多的肉删了,之后看情况吧,如果实在不行,可能就先转战鲜网更一段时间,唉,累不爱啊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5-03 17:06:00 +0800 CST  
小伙伴们我来了,上周末考完试后就开始昏天黑地加班,晚上回了家也工作到半夜,下一章是个极其重要的转折,需要我有非常安定的心,然后投入很强烈的感情,我试了一下以我现在的状态,我甚至不能下笔打出一个字,这是我的问题,我逃避上帖子来留言,怕让你们失望,但我也知道长期失踪,更是不好,所以又只能爬上来,说着在你们看来几乎已经是千篇一律的话。我三次元世界的生活很心塞,工作强度和压力非常大,尤其是近期,而这种状态估计要持续半年或更久。我不是来请假的,只是让大家知悉我现在的情况。
我其实很怕姑娘们很热情的来留言追文,对于我,是莫大的动力,但在我明明很想写文,时间精力却被工作生活满满占据而导致力不从心的时候,我会特别的崩溃,会有很大的负罪感。所以,请大家不要等我,也许偶尔过一两个月,你们想起我这篇文,进来看上两眼,可能会发现我更了,笑,如果我没更,也不会太失望,毕竟还有很多比我更好的作者写着更多精彩的好文。就这样吧,还是那句话,我爱我的刺猬和那那,甚过三次元里我真正的孩子(假如有的话,笑),所以我一定会把他们的故事完结。谢谢你们喜欢我的故事,喜欢我的儿子,这条路走了五年,还会更长久的走下去,路途中新进或离开的小伙伴,还有一直陪伴我的孩子们,我都感谢你们!希望你们学业有成,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不要走我这样悲催的路。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6-21 23:32:00 +0800 CST  
第三十七章 生命之殇(上)


“影公子,您快回屋里去吧,外面冷,商河一个人等公子就好。”一段秋外,少年搓着手,不断催促凤辞回屋,凤辞站在门檐下,看着他紧绷的小脸上明明写满焦虑无助,却还要强作镇定地为自己考虑,心中一软,对他笑了笑,安抚道:“没关系,我陪你。”


天色阴沉,空中密布的黑云仿佛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说话间,雪片又飘落下来,在风里翻飞狂舞,搅得人心烦意乱。凤辞抬眼看向空荡荡的长街尽头,纷乱的雪帘后,隐约可见皇宫的轮廓,像只盘踞在远古洪荒的巨兽,悄无声息地蛰伏着,用它洞悉一切的眼,冷冷俯视皇城脚下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莫名的不祥气息顺着冷风渗透进肌肤每一个毛孔,凤辞打了个寒战,心口忽然升起说不出的难受,他在呼啸的风中几乎站立不稳,微微后退了两步,伸手撑住门廊。


凌商河听见动静,回头看凤辞脸色突然变得极差,放佛下一刻就会晕倒似的,不由冲上前扶了他一把,担心道:“影公子,您回去吧,本来这几天身上都不大舒服来着,若是着凉起了烧,那便真的麻烦了。”


凤辞急喘了两口,略缓过劲来,他也知道强求不得,何况当下情形本就混乱,他若再病倒,一段秋的人就真的顾不过来了。他一向固执,这会儿倒是从善如流,点了点头,不再坚持,“那我先去看看辰儿,你自己小心。”


说罢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眼仍在风雪中徘徊的单薄少年,想了想,解下自己的兔绒斗篷,紧走几步,兜头扔到凌商河身上。商河只觉眼前一花,被温暖的斗篷罩了个严严实实,待他探出头来时,凤辞已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远了。


商河裹着还带有凤辞淡淡体温的斗篷,眼眶一热,却轻轻笑了起来。


剑辰公子,您真是,爱了一个很好的人啊。

暄启十四年腊月二十三,小年。


还有七天,便是新春,这本将团圆喜庆的日子,却因着女皇回京被打破了平静,寅时皇宫的钟声响彻皇城,羽林军挨家挨户唤醒了所有睡梦中的百姓,命其将自家门前的每一条街道清扫干净;卯时琴未在慕容央的护送下上了进宫的马车,前往恭迎圣驾;辰时大雪纷飞,阳光被乌云遮得一丝不剩,女皇的御辇驶过青石铺就的宫道,洒下一串冰碎的寒凉声音……


无那,琴未……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凤辞不敢想下去,拢紧衣领,快步走向琴未的住处。


将将到了门前,便听得屋里婴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凤辞一把推开门,只见奶娘一脸焦急地抱着辰儿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地软语哄着,却不见一点成效。看见凤辞回来,她倒好像定了定心,不再像方才那般六神无主,只不过仍是愁眉苦脸地朝凤辞求救:“公子,小少爷吐奶,然后便一直哭,奴婢怎么也哄不住。”


凤辞唏嘘,你都哄不住,我又能帮多少忙?但他毕竟是很喜欢辰儿的,听他哭得可怜,自己也揪心,在火炉边暖过来后,便伸手去接孩子,奶娘眼看着他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把襁褓捧在怀里,然后毫无章法地一顿乱摇,顿时为自己怎么会产生向凤辞求救的想法而后悔不迭,可还没等她开口把孩子要回来,辰儿竟奇迹般地停止了啼哭,张着一双乌乌的眼睛紧盯着凤辞的脸,那样子实在乖巧得让人心都化了,凤辞心情大好,俯下脸来亲了亲他娇嫩的面颊,发丝有一缕垂到襁褓中,被辰儿好奇地捉住,拽了一拽,咧开嘴“咯咯”笑起来。


奶娘紧绷了大半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笑叹道:“影公子真是有孩子缘。”话一出口,便见凤辞脸上的笑模样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一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凤辞却没有因此而生气怪罪于她,但也不复方才的开怀,逗了会儿辰儿,便有些心不在焉,奶娘莫名其妙犯了个错,这时更不敢多嘴,趁机抱回辰儿,到隔间去喂奶。


凤辞恍恍惚惚坐了一会儿,手心里出了一层虚汗,忽然听门外脚步声纷杂,心头一跳,扑过去打开了房门。


扑面而来的冷风中,慕容央抱着琴未当先冲进屋里,身后的老大夫跌跌撞撞也跟了进来,极快地指挥道:“快,把公子放在床上,火炉烧旺点,商河,去烧热水,越多越好!”


屋子里乱成一团,凤辞跟着慕容央跑到床边,探头一看,大惊失色。


宽大的床榻,铺着厚实温暖的云丝被,琴未软软地陷在床褥中,整个人了无知觉,脸色透出灰败的死气来,慕容央在凌商河的帮助下除去他的亵裤,那上面斑斑血迹鲜红刺目,如同烧红的烙铁,将那可怕的颜色并着痛楚一道烫进了凤辞眼底里去!


“为什么会这样……”凤辞心神剧震,喃喃着退了两步,正瞥见琴未光luo的双膝,上面青红紫绿,还有诡异的乌黑盘踞其上,惨不忍睹,可怖至极。


慕容央眼睛微红,恨声道:“他们坚持要阿未入宫迎接陛下,却又说他恶疾缠身不许靠近,满朝文武都在大殿内跪迎,就连后宫的公子们也有一方遮挡风雪的屋檐,唯有阿未……”他声音哽咽,带着强抑的怒火与恨意,“唯有阿未,被安排在女皇行经的宫道边,远远地跪了一上午!”


“!!”凤辞下意识瞪大双眼,原来琴未膝上的冻伤竟是由此而来,而他未出月便受此风寒,只怕更是给身体落下了后患无穷的病根,他不由得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顿觉心中无限疲累悲凉,身陷深宫的萧无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瑶国皇权,前路茫茫,究竟要走到哪里才是终点?


“快把参汤给公子灌下去!我要行针!”大夫沉稳中带了几分颤抖的声音时远时近,听在耳中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隔间里好不容易被哄睡的辰儿似是感应到生父的危险,“哇”的一声再次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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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那个啥,这章本来很长的,但考虑到我时间关系,要写完估计又不知到什么时候去了,为了向大家表明裙子还活着,先贴一部分上来~
另外感谢大家对我上个月神经衰弱爬上来发泄那么一大通负能量满满的留言仍持有包容的态度,真的感激不尽!
裙子现在基本已经调整好自己,虽然还是忙的灰飞,但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抓狂了,希望心态的转变能给我的下半年带来较为收放自如的心情和灵感。
爱你们,群么大家~~~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7-14 20:47:00 +0800 CST  
第三十八章生命之殇(中)

正月的脚步越发临近了,皇都因着新春将至以及女皇回宫两件大事,一扫先前的宁静祥和,从宫城到街市,再到寻常百姓家,皆是张灯结彩热闹喧嚣,年味渐渐浓重了起来。在这一片欢度新春的喜庆氛围中,谁也没有发现,城中老字号的一段秋,静悄悄地停止了营业。

琴未自小年那日昏迷后,高烧了整整三天,意识模糊间,只喃喃唤着沐清河的名字,慕容央担心走漏风声,早早结算了店里掌柜小二等人过年的银钱,打发他们回家团聚,而他自己也因事务繁忙,勉强稳下一段秋的局势后便又匆匆离开,只将当初为琴未接生的老大夫和两名心腹留作照应。

奶娘带着辰儿住进了凤辞隔壁的院子,一来是怕琴未的病气过给孩子,二来也担心辰儿啼哭惊扰到琴未,凤辞这一安排倒是没什么异议,他本就嫌自己住的地方太过清静,这下有了辰儿的哭声和奶娘哄孩子的温言软语,倒显得寂寥的冬日里多了几分人气,让他心里也微微暖了起来。

还有两天,便是除夕。这日琴未的病情稍有好转,喝了点粥后,脸上渐渐带了层薄薄的血色。凌商河心中高兴,借着这好兆头,到门外放了几串爆竹,“噼里啪啦”的响声略略驱散了原先弥漫在一段秋的沉重气氛,也将那属于新年的独特气息带进了冷寂多日的院落里。

“你今天很闲?你家公子有人看顾么?”凤辞两手各拿着一叠年画和剪纸,面色不善地看着正忙忙碌碌往窗户上刷浆糊的凌商河道。

商河手下不停,回过头笑嘻嘻:“有大夫他们在呢。公子退了烧,我心里就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再不趁此机会把家里布置一下,可真是过年都没有个年样了……影公子,把那个‘福’字给我。”

凤辞挑挑拣拣,拎出个大大的‘福’字剪纸,递给他。

商河接过来麻利地往窗上一拍,“完工!公子,快快,我们去下一处。”

凤辞朝天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这孩子无穷的精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被抓来做义工,仅是伸手递个字画,一上午下来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爬高窜低的凌商河。他心直口快,这么想着的时候,便也对商河说了,凌商河听罢神色倒是严肃起来,反过来教育凤辞道:“不是我精力好,而是公子你没发现你最近身体差了很多吗?饭不怎么吃,脸色也一直不好,公子,你是不是生病了?让大夫给你把把脉瞧一瞧吧!”

“不用,就是最近事太多了,我没什么胃口。”凤辞听到看大夫就头大,急忙把话题岔开:“今天一定要弄完这些?不是还有两天才过年么?”

“我怕沐先生回来,看见一段秋一点喜气都没有,又要找二公子告状说我懒了……”凌商河讪讪道。

凤辞一愣,“沐清河要回来了?他被准予回京的日期,应该是在年后吧。”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公子生下小主子没多久,二公子就给沐先生飞鸽传书,后来我听二公子提过,沐先生回信说他尽量争取早些回来。”

凤辞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沐清河要回来时心间突然划过的一丝不安消散得太快,以至于他还来不及抓住点头绪,那不安的感觉便再也没有踪迹。

到嘴边的话最终只变成一句“走,我们把剩下的都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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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宫。

往日淫靡的帐中香已被杜松悄然取代,清新宁神的气味无一不昭示着宫室主人如今特殊的身体状况,女皇的御榻被挡在屏风和重重帐幔后,只有侍女纤秀的身姿被烛光映在绡纱帐上,影影绰绰像是幽魂的鬼魅。

这是女皇回宫后第一次召见后宫的公子,等他们来了,却又把他们通通晾在屏风外。萧无那抬眸扫了眼四周,除去尚在宫外的琴未,棋语、书然、陌言都按照自己的排位,低眉顺目地候在自己前面。他心里募地一痛。女皇回来,带回了让举国欢庆的皇嗣,带回了善解人意的棋语,却惟独少了天真无邪的少年画荀。萧无那知道,那个只有十五岁,丹青妙笔的孩子,定是早已为了成就女皇腹中皇嗣,而死在了蝶神圣宫。

可是再没有人提到过他,包括在他生前最“宠溺”他的女皇和把他当弟弟疼爱保护的女官艺敏,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对画荨这个名字保持着缄默,似乎铁了心要彻底抹杀他曾经在这个宫里存在过的事实。萧无那甚至不知道在圣宫,是否会有他一座小小的坟茔,但自棋语那从回来开始就蒙了一层悲哀雾光的眼睛里,他做不了最好的打算。

“各位公子。”艺敏从屏风后走出,宽大的袖裾微微敛着,声音漠然,“陛下宣召。”

几人鱼贯而入,以前再熟悉不过的御榻上,女皇拥被而卧,厚实的狐绒云被遮掩了她的身形,她不着钗钿,脂粉淡施,一手缓缓地揉着额角,容色疲惫。蝶神一族孕子本就艰辛,更何况女皇怀的还是蝶神正统的子嗣,粗略算算,女皇大约已有七个月身孕,想来现下也是极为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差池。

“都抬头。”女皇的声音里透着惫懒。

众人依言抬头,眉目却还是低敛着,任由女皇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自己的脸,把每一寸细微的神情尽收眼底。

“你们过得倒还不错。”女皇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又像是有些意兴阑珊,“说说看,朕不在的日子里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陌言率先开口,将他每日生活流水账般滔滔不绝地讲来,直听得女皇呵欠连连,轮到萧无那时,却又只换来寥寥一句“闲余练剑”。女皇支着头,看向萧无那的目光若有所思,良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剑辰,你还能多陪朕几年。”

萧无那在衣袖下握紧了拳,他当年保下一命,作为体质极阳的公子入宫,本就是用作女皇承^孕时的牺牲品,也因此避免了平日里与女皇发生肌fu之亲,后来,有着纯阳体质的画荨被送入照影宫,他便退为备选,这次女皇圣宫承^孕,若不是画荨,只怕回不来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虽非己错,然而,生命终结在十五年的少年,依然成为萧无那心中的刺,让他面对女皇的这一声叹息,实在不知该做出何种回应。

好在艺敏来报,司马嬷嬷有要事求见陛下,女皇无暇细察萧无那微妙的情绪变化,随意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退出照影宫时,萧无那调起仅有的一丝内力,隐约听见司马嬷嬷压得极低的声音。

“……陛下想必会感兴趣……老奴……在王爷府中,遇见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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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月了。。。
时间为毛过得这么快,却又这么慢。。。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8-27 00:09:00 +0800 CST  
是被我删了,之后会把补足的一章放上来。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8-31 22:29: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 生命之殇(下)


黄昏时分,天又开始下雪,凤辞瞎忙活了一天,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居所,只见房梁下已被乳娘点起风灯,橙黄的灯焰在晦暗的天色中映照得小院别样温馨,凤辞看了看商河硬塞到自己手里的两幅年画,嘴边掠过一抹淡笑,原本是打算回来后随便找个地方扔着的,现在却突然起了贴在院门上的念头。好在商河还体贴地为他准备了一小罐浆糊,凤辞往院门上仔细涂了,再把年画齐齐整整地贴了上去。


一个是春来福至,一个是年年有余。凤辞眯起眼满意地笑了,惟愿来年能借此吉言,与萧无那逃离翩跹,远走高飞!


“咚……”风里传来隐约的敲击声,凤辞轻轻蹙眉,再细听时那声音却又没了踪迹。


许是什么东西被风刮落了吧,凤辞想。


“咚、咚……”他抬脚跨进院门,敲击声忽然又响了起来,断断续续,虽微弱得几乎要被风雪呼啸声掩埋,却固执地、接连不断地响着。凤辞驻足凝神倾听了很久,终于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竟是离他居所不远处的宅院后门!


“萧无那!”心中顿时填满欢欣,凤辞甚至来不及去想向来视一段秋高墙为无物的萧无那,为什么会突然选择老老实实敲门这种笨拙的方式,他急急扑到门前,一把拉开老旧的木门。


“!!!”


狂涌进院子的风雪迷蒙了视线,首先映入眼中的那抹黑色毫无预兆地兜头砸了下来!凤辞措手不及,被撞得踉跄着退了几步,他下意识伸手去扶,这才发现跌进院中的,竟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


冲撞的力道太大,那人的身体就像被抽干了力气般沉重,凤辞终究没能扶住,那人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凤辞急喘了几口气,终于平复下刚才因为受到撞击而猛然袭来的心悸,惊魂初定后,他戒备地站了一会儿,眼看那人生气全无地躺在雪里,便试探地上前把肩背朝上的高个子男人轻轻翻转了过来。


斗篷风帽缓缓滑开,露出里面比身旁积雪还要苍白的脸,凤辞瞳孔骤然放大,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沐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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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那在照影宫外的隐蔽角落静静等候着,像一只为了捕获食物而不惜耐心蛰伏在数九寒冬的猎豹。


各公子退出宫后,他便不留痕迹地甩开了书然陌言一行,悄悄折返回来,只等了一会儿,就见女皇传召近卫亲兵。


与琰国的禁卫司直接负责皇帝安危不同,亲兵大多是女皇同宗系世家子弟,只会耍耍花架子,战斗力不高却胜在狗腿和忠心,所以他们虽为女皇御前行走之人,但在后宫里,极少能看见这些人出入的身影,如今女皇破例宣召,也不知究竟为何。


萧无那心头直跳,自他从嬷嬷口中听到那句仪王府时,从前一直被忽略的细节便纷涌进脑海,凤辞神秘的皇族身份,琴未看到凤辞胎记时闪烁的眼神,仪王对他仿佛不带任何目的的关照,还有这次……他直觉仪王府中能让女皇感兴趣的人,怕是八成也与凤辞有关!


正胡思乱想间,亲兵头领已独自退出殿外,手上多了一副卷轴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着。


萧无那目光一沉,手上扣了枚石子,闪身到那人离开的必经之路上,指尖用力,石子不轻不重地打到他小腿肚的麻穴上,那人走的急,并未如何觉察,但再迈开几步,脚却突然抽筋般一阵痉挛,他站立不稳,直挺挺向前跌倒,萧无那趁机从一旁拐角处大步走出,看似不经意般与他重重撞在一起。


亲兵头领突逢变故,一时有些犯傻,手肘上忽然一麻,手中卷轴也在他倒地的那一刻飞了出去,沿着石阶滚落下去,一路展开了全貌。


“妈的谁不长眼睛敢撞小爷?!信不信小爷宰了……”最后一个“你”字在看清了扑倒在他身上的紫衣人时有些不甘地咽了回去,他身为宗室子弟,自然瞧不起后宫以身色侍人的男宠,然而他再狂妄,也知六公子中的剑辰虽然痴傻,但偏偏被女皇喜爱得紧,无论如何,在这时候得罪他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对不起,对不起……”剑辰一脸歉疚地不断道歉,又先一步爬起来,去捡掉落的卷轴。亲兵头领来不及制止,他已迅速把卷轴重新合起,像个做错事又害怕惩罚的孩子一样,在物归原主后,惴惴地看着眼前脸上阴云密布的男子。


“罢了。”亲兵头领心中烦躁,他不知剑辰到底有没有看清卷轴上的东西,又或者他看见了,以他小孩子的智力,能不能看出什么名堂也未可知,但作为女皇交代的事情,还来不及办就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如若被女皇知道,只怕自己也要受责。于是他半威胁半劝哄地对剑辰道:“剑辰公子也只是不小心,我不责怪你,今天权当我们没有遇见,一切都没有发生,剑辰公子管好自己的嘴就行,若是乱说什么被我听到了,哼哼……”


他满意地看着剑辰被他最后拖长音调的冷笑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把卷轴揣进怀里掩严实了,兀自不放心,又转身强调了一遍,“听到没有?!”


剑辰慌乱地点头。


亲兵头领扬长而去,萧无那亦转身离开,然而转身的瞬间,他原本写满不谙世事的眸子里突然染上浓重的忧虑和焦灼,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放下,拳头稍稍松开后,已可见掌心通红的甲痕。


虽只是匆匆的一瞥,以他的眼力又怎会看不真切,卷轴上工笔描画的人像发型衣饰全然陌生,而眉眼之间,却有九分神似凤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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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河?沐清河!!”雪花很快就落了地上的男人一身,凤辞惊惧难定,扑到他身边,抓住他前襟拼命摇晃,“你怎么了,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沐……”


话未说完,忽然手下触感不对,似是摸到了什么粘腻湿滑的东西,那东西本来应该带着微弱的温度,却在外界的寒气中逐渐变得冰冷,凤辞抬起双手,借着院门口暖黄的灯光,看清了自己一手的血。


他这下真的被吓懵了。


“不不不……”他胡乱喃喃着,伸手去扶沐清河,这么一动,他才发现,沐清河身上像是有无数个血窟窿,只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衣看不大出来,随着凤辞扶起他的动作,就会有更多的血流出来,沾在凤辞手上,衣服上……凤辞心中惶遽更甚,他把沐清河一只手扛在肩上,用力想要站起来把他至少挪进屋里,然而刚一用力,小腹不知被怎么扯到,窜起一股撕裂的痛!他眼前一黑,重重扑在地上,被扑腾起的雪尘里,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等到眼前的黑云慢慢散去,凤辞这才聚起全部力气挣扎着爬起,先去关好了后门,又回到沐清河旁边,伸手在他鼻端一探,万幸还有一丝气息留存,他三两下脱下外袍撑在沐清河上方,以求为他挡去风雪,一边扬声高叫:“来人!来人!”


奶娘住的不远,被凤辞声嘶力竭的呼唤惊动,慌慌张张跑出屋子,待到看清眼前这一幕,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公子……这……”


“别废话!”凤辞眼睛都快急红了,他腹下隐隐作痛,根本没办法把身量比他高大许多的沐清河移到别处去,“去找琴未,去找大夫!”


奶娘被他这么一吼,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不少,一边应诺着,拔腿往琴未住处跑去。凤辞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目光落回沐清河脸上,竟见他血色全无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来。


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可任他怎么努力,干涩的喉间依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凤辞看他嘴型,依稀辨出是“阿未”二字,沐清河徒劳地重复了几遍,意识又渐渐模糊,半开的眼睛缓缓阖上,像是即将陷入一场永不醒来的长眠,凤辞被无边的恐惧攫住,再管不了许多,伸手把他脸颊拍的“啪啪”直响,失控地大吼道:“沐清河,醒醒!琴未就快来了,还有你的孩子,辰儿,你不想见见他吗,他的鼻子嘴唇,都像极了你,你再等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沐清河,你别睡!!”


他把沐清河扶起,让他上半身靠进自己怀里,企图通过这样给予他薄弱的温暖。沐清河身下的的雪渐渐湿了,被那些不知从哪里流出的血染成刺目的红,凤辞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在一寸寸冷下去,而他的呼吸,浅得几乎查探不到,可他仍竭力维持着神识,那双黎黑的眼眸明明已满是空茫,却还拼命地大睁着,不甘心就这么阖上一样,凤辞从他的瞳仁中看见自己鬼一样惨白的脸,和那上面自己全然陌生的哀伤神色。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黄蜂寨里隔着一场大火,他手中剑气横溢,斩杀盗匪毫不留情,火光映出他英气的眉,锐利的眼,意气风发犹如天神;平日里他唇边永远挂着戏谑慵懒的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可做起事来比谁都思虑缜密,进退有度;在琴未面前他温柔体贴,极尽呵护,是无懈可击的爱人伴侣……


然而这样的人,如今却躺在他的眼前,气息奄奄,命悬一线。


究竟是哪里错了,为什么会这样……


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凤辞木然地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透过朦胧的雾光,他看见有个清瘦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他跑得那么急,那么快,脚下发软摔倒了两次却仍把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可是当他靠近了,看清了,他却停了下来,拒绝相信一般颤抖着站在原地,仿佛只要不再向前,他就能自欺欺人地逃避开或许下一刻就让他剜心蚀骨的残酷现实。


大夫冲上前来,伸手只一把脉,眼里就流露出浓重的不忍,低头检视了一下沐清河身上的伤,脸上哀戚更甚,他看向琴未,在琴未愈发绝望的眼神里轻轻摇了摇头。


琴未一瞬间面如死灰。


凌商河立时就瘫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声再也止不住。


场面顿时混乱无比。


“琴未。”凤辞在一片混乱中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他在等你。”


如同解开定身咒的术法,琴未方才满是狂乱的眸子稍稍恢复了一线清明,他动了动脚,只走了两步便软倒在凤辞身侧,凤辞小心地把沐清河挪到他怀里,自己像个游魂,轻飘飘起身走到一旁,商河悲哀的哭声还在耳侧,他听上去却像穿越了数年的时光,此情此景,熟悉如斯,连那深入骨髓的绝望,也如有实质般被放大到纤毫毕现,让他避无可避,几欲窒息。


许是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沐清河微微动了动眼珠,看向琴未时他正有一滴泪掉下,落在他的唇角,他努力地扯出一个淡得透明的笑,想要给他无助的爱人一点点安慰,却只换来如雨滴般汹涌的泪潮,温热的感觉,一如他们相知相爱的五年,苦涩的味道,却是他曾承诺让他永生都不要品尝。


可是终究食言了啊,他注定要留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先一步离开,有多不舍,就有多牵挂……


“阿未……”沐清河爆发出最后一点力量,伸手入怀,颤颤巍巍地掏出张染血的纸条,塞进琴未手里,又挣扎着抬起身子,喉间发出含混的声音,琴未忍住泪,伏低身子凑近他唇边。


凤辞忽然想起什么,拽过奶娘,“快把辰儿抱出来!”


奶娘也反应过来,慌忙跑进屋里,再出来时,臂弯里已多了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襁褓。


沐清河说完几句话,也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嘴角有血源源不断溢出来,在苍白的脸上犹如妖冶的红色溪流。辰儿被放到他的怀里,琴未用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牵引着他的冰凉的指尖,去触碰辰儿的脸。


沐清河却在即将触碰到孩子时,手指微微蜷了起来,琴未感觉到他这一动作,略有不解地看向他。沐清河涣散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辰儿香甜的睡颜上,满是柔软的温情,他低低开口,“凉……”


琴未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却轻轻地笑了,坚定地牵引着他抚上婴儿娇嫩的面颊,“辰儿怎么会嫌弃父亲,他这一生,大概也只有这一次,离父亲最近了……”


“阿未……谢、谢……”沐清河的声音越来越低,“拉着我……阿……未,往生……的……路……上,不会……冷……”


风吹灭了一盏灯火,院子里骤然黯了下去,琴未温柔地拂开沐清河黏在颊边的发丝,静静吻上了他的唇。


时间仿佛经历了地老天荒,良久的沉默后,他唇畔染血,缓缓抬头看天,风雪肆掠的天空中黑暗无光,然而倒映在他眸子里的荒凉天幕上,却有一颗星辰,永远地陨落了……


琴未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带着无边的痛楚,箭一般直直撞进凤辞心底。


凤辞倒退两步,伸手捂住心脏,剧烈的心悸让他再也招架不住,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他似乎听见自己胸腔里的轰鸣声,以及心脏部位越来越慢的搏动声,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意识在他倒下之前彻底抽离。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9-08 10:40:00 +0800 CST  
再醒来时,已不知今夕何夕,凤辞辨认出这是他的住处,他睡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温暖的被褥。


手腕传来轻微的刺痛,他偏过头,看见老大夫正从他手上撤走细长的银针。


昏迷前的一幕幕逐渐回归脑海,凤辞撑着身子坐起来,不无歉意地对大夫道:“有劳大夫,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倒是琴未本在病中,受此打击只怕支持不住,请大夫快回去吧……”


老大夫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坐回他的床边:“主人那边我自会着人照料,只是公子啊,你有身了,竟是半点也不知道么?”


凤辞茫然地看着他。


许久,他才干巴巴笑了一下,“有、有什么?”


老大夫摇摇头,“你腹中胎儿已有月余,你却情绪大起大落,若不是今日被查出,只怕连累得孩子也要受伤。老夫在桌上留了安胎的药丸,每日饭前一粒,还请公子照顾好自己。”


凤辞完全懵了,大夫的话一字不漏地从他耳朵里进去,他却怎么也理不顺他到底讲了什么,胎儿,孩子,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能跟他有关系么?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凤辞陷入极度混乱。


“老夫行医数十载,诊个喜脉倒还不至于弄错,而且观公子脉象,以前想必也……但公子既是主人的客人,老夫不会多言,自当守口如瓶。”大夫收拾好药箱,背在自己肩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仍愣怔的凤辞道:“不过老夫也有个不情之请,公子这一胎,是去是留,尽可找老夫帮忙,但我家主人痛失爱侣,这段时日,还望公子的孩子,不要打扰到一段秋的任何人,告辞。”


老大夫走了好一阵,凤辞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垂眼看向腹部,那里,竟是又有一个生命在孕育了么?原不抱任何指望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来临,却是这样的不合时宜,一个生命的到来,建立在另一个生命的离开之上,他还来不及悲伤,喜悦便飘然而至,可是他如此悲伤,让他怎么品味喜悦?


“……但我家主人痛失爱侣,这段时日,还望公子的孩子,不要打扰到一段秋的任何人。”大夫的话言犹在耳,虽然刻薄,但他不怨,然而环顾四周,孤单伶仃,他孩子的父亲身陷深宫,只有他们父子在这凄清的夜里彼此相伴。心中被塞满的甜蜜与苦涩,几乎要把他撑裂开来,他无法宣泄与解脱,只得在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团,脸埋进膝间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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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为了延续裙子每逢佳节必更文的传统,特送上丰厚大礼一份,望大家笑纳~~~~
楼里的MM们中秋快乐!!!

楼主 _轻裙_  发布于 2014-09-08 10:40:00 +0800 CST  

楼主:_轻裙_

字数:612382

发表时间:2009-06-27 21:4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03 15:08:06 +0800 CST

评论数:997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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