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金色大街(重发修订版)

3-4


虽然常被人说看不出来,但刘冠佑觉得自己是个积极,又有行动力的人。
例如这次蔡升晏和温尚翊失踪,除了有任贤齐丶石锦航等人帮忙,他也一一打电话给认识的人们寻求协助,在这条街上做生意这麽久,还是有不少人脉。

他挂上最後一通电话後,竟把那些积极和行动力耗费在一只猫上。食物利诱丶抚摸讨好,刘冠佑试过多种方式,那猫却还是秉持一贯态度,极度不友善。
所以当廷廷一推开酒吧的大门时,就看见刘冠佑脸上的那道惨烈的猫爪痕,以及躺在吧台上呼呼大睡的菜头粿。

「呃,冠佑哥⋯⋯」你破相了。
「⋯⋯我知道你要讲什麽。」欲哭无泪。

廷廷是隔壁小齐哥收养的七个孩子之一,老是挂着一副墨镜看不清眼睛。除了在赌场上班外的时间,他常和除了严爵外的五个兄弟聚在一起四处鬼混,久而久之在中段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少年团体。
这六个小少年都很崇拜温尚翊,常常自称是他的小小陪审团。他们喜欢在大街各处挖掘各种不公不义的事,再「上报」给温尚翊,像是不久前有个叫大李的衰鬼被恶人栽赃丶急需律师帮助,就是廷廷发现再通知温尚翊的。

「还是没找到怪兽哥吗?」廷廷迫切地问。前几天他曾帮忙寻找蔡升晏,没想到今天又收到温尚翊也失踪的消息,坐不住的他不惜跷班也要亲自过来问问。
「我已经请人帮忙了,还在等消息。」刘冠佑叹道,「要是他真的跑去铁笼区,那就糟糕了⋯⋯」
「铁笼区?他为什麽要去那里?」

廷廷的音量忍不住大声起来,这让几个店内酒客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注意到这些视线,廷廷伸手调整本来就挂得好好的墨镜,想要掩盖刚刚的失态。

「是不是为了那个姓蔡的新住民?」这次廷廷压低声音,见对方点头,又问:「冠佑哥,那个人到底是什麽来头?我知道他是怪兽哥的朋友,也听说他曾经帮过你和严爵,但我就是觉得有哪里奇怪⋯⋯突然搬到大街,又突然不见。」

刘冠佑心想,你觉得奇怪也是当然的。就是因为主人奇怪,养出来的猫也才奇怪⋯⋯不,不能牵拖,刘冠佑对自己说,牵拖什麽的行为实在太幼稚了。
他明白廷廷想说的是什麽,不外乎就是想知道蔡升晏搬来大街的原因,在大家的认知里,不太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搬进大街,其中必定有所缘由,像是在外被通缉的逃犯丶来做黑市生意等等。
而真正的原因,只有刘冠佑和严爵知道:蔡升晏以国家调查局探员的身份,前来调查四年前的枪击案。

刘冠佑陷入思考。那件枪击案再度被提起,实在很不好受。他和多数人一样,都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但其实这四年他从没有忘记,就像印记狠狠地烙在脑海里,每次一想起,都会陷入一种复杂的情绪中。

那个情绪,大多数叫做害怕。
害怕什麽?你在害怕什麽啊,刘冠佑?
他大力拍打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些,把廷廷吓了一大跳。

「冠丶冠佑哥?你没事吧?」

他先是顿了一会儿,接着摆摆手表示没事,扯出笑容:「没事没事,既然你都来了,要不要喝杯再回去?搞不好晚点怪兽他们就有消息了⋯⋯我先去叫严爵过来。」

还不等廷廷回话,刘冠佑就往吧台後面走,打开角落里被漆上「STAFF ONLY」字样的小门,严爵正在里头翻找一种特别酿制的酒,那是有个客人指名要喝的,记得明明还剩一两瓶,却怎麽找也找不到。

注意到老板到来的严爵,急忙放下手里的瓶瓶罐罐:「冠佑哥?你忙不过来吗?对不起我还没找到⋯⋯」
「没有啦现在人算少,毕竟不是尖峰时间嘛!廷廷来了,你要不要过去?我来找就好。」
「廷廷哥?这时间他不是应该在上班吗?」严爵边说边往外走,果然看见他那熟悉的哥哥就站在吧台前,不时探头往他们这里望过来。

严爵离开後,阴暗的酒窖里只剩刘冠佑一人。就在刚刚,他下了一个决定。这大概算是人生中前五的困难决定了吧,他心想,并大致排了一下他人生中所遇难题的名次。

拿起手机,发给两个人一条同样内容的讯息後,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等了几分钟,对方也终於捎来回覆。刘冠佑看了一眼,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里对蔡升晏说抱歉。





不晓得五十万的VIP套房长什麽样子?温尚翊想像过像外国影集里那般的豪华宅邸,有高级皮制沙发丶地上有进口毛皮地毯,墙壁上可能还会挂鹿头,整体多为金色与红色穿插的色调。
可惜现实和想像还是存在差距。褐色的墙壁丶米色的地板,沙发是家具行常见的一般款,也没有特殊的陈设,整体布置与一般饭店的房间差不多。要不是有VIP,他都想向消基会投诉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心旅馆了,不过消保官一定没那个胆子来铁笼区出差。

「阿翊想住真正的豪华套房的话,下个月要不要和我去旅行?」
「不要。」
「是吗,那我也不去了。」陈信宏耸了耸肩:「真可惜,下个月『八月爱人』要启航呢。」
「那艘客轮?你要去哪?」
「很在意吗?」陈信宏扬起笑容,拉近两人的距离。温尚翊不以为然地把他推开:「你不在一堆案子谁解决啊?」
什麽嘛,原来是这种在意?陈信宏装作大受打击,说:「我根本被温律师当成资源回收桶。」

接着,陈信宏擒住温尚翊那推开他的手,一步步地往前逼近,直到将他困在自己遇门板之间。 温尚翊整个人都被陈信宏的影子覆盖,阴影下的脸色看来又更沉了,陈信宏装作没看见,伸手碰触他的脸,然後慢慢滑到颈脖。他对陈信宏投以责备的眼神,对方却笑得更开心了。

「你去当厨馀桶算了。」温尚翊骂道。
「阿翊很坏心耶。」

陈信宏低下头,在温尚翊的脸颊上落下几个亲吻,接着是耳边和颈子。动作不粗鲁,反而因为太过细柔,让温尚翊忍不住轻颤。

「够了。」推开陈信宏靠过来的胸膛,再这样下去,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温尚翊并不排斥和陈信宏发生关系,不过如果可以,为省体力还是能免则免。
陈信宏很乾脆地放开了,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转身走进浴室。温尚翊也开始环顾房间丶打开衣橱和各种家具设备,表面是对这间房感到好奇,事实上他尽可能不大动作地搜索每个角落。

方才陈信宏吻在他耳边的时候,偷偷地留下一句低语:「找找有没有装设针孔或窃听器,浴室和厕所我来找,你找房间。」

过去的案子里,也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尤其是大街这种非法猖獗的地带更要提高警觉。最有可能被装设的地方是床边,温尚翊再三检查,确认没有被安装针孔或窃听器後便松了口气,一天的疲累让他现在只想早早睡觉,想也不想就朝床的方向前倒,整张脸就这麽埋进棉被里。
棉被似乎是上等的质料,很软,总算有个像五星级的东西了。还想继续享受舒服的床铺时,忽然想起天花板还没找,可已经懒得从床上爬起来,因此他决定简单看一下就好,等等再叫陈信宏细查。
甫一翻身面朝天花板,一阵寒意便窜上脊梁。

正巧找完浴室的陈信宏走回室内,看他表情不对,疑惑着:「怎麽了?」
「那是什麽?」
「什麽是什麽?」

温尚翊的食指朝向天花板,陈信宏随之抬头上望,迎接他视线的是与自己相同的面貌。
整面天花板都被嵌上镜子。

「哇喔,原来是情趣套房。对了,浴室也有很大的双人按摩浴缸耶!」
「情趣屁啦!选这什麽烂房间啊!」
「我发誓我只看价格,其他什麽都没注意。」

陈信宏举起手诚恳地发誓,温尚翊啧了一声,不想接续这个话题。整个睡意都被天花板的镜子惹没了,便拿起放在床头柜的电视遥控器,可电视一开,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就马上关掉,虽然没看清是什麽节目,不过萤幕一片肌肤色,用膝盖想都知道是无码台。

干。他好想骂却不知道该怎麽骂起,只能用一字以概括。是啦,如果是情侣来的话应该会住得满爽,问题是现在跟他来的人不是男友,是前男友耶。而那个早就被自己画叉叉的前男友,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他身後,把他紧紧地扣在怀里。

「我要睡了。」他挣扎了下,陈信宏却执意不放。
「情趣套房耶,阿翊。」
「你再去订一间自己住。」
「好啊,不过你要还我这间的五十万和VIP。」

陈信宏咬住他的耳朵,舌尖顺着耳廓轻画,除了湿黏的感觉,还带来一阵酥麻感。温尚翊不经意地叫出一声煽情的呜咽,陈信宏没有听漏,不管怀中人挣扎着,变本加厉咬了一口,手也不安分往下探,并隔着裤子布料按他的敏感处。这个行为成功卸下温尚翊防备,眼见他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耳根红了一片。

温尚翊转过身,对上陈信宏的眼睛。

「不要让我看到天花板。」
「这我不敢保证。」



TBC.


噢对了由於本文是清水向,所以下一篇不会有H的描写(被揍)
决定把不老歌搬到lofter,已经在搬了~
等搬完後再告诉大家地址:)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24 01:56:00 +0800 CST  
3-5



温尚翊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不是天马行空的幻想,而是他真正经历过的事情,若不是它变成梦境再次出现,恐怕早就随着时间消逝在记忆中。

场景的主角,是他和他的房东兼赌场老板小齐哥。那时,温尚翊刚从外地回到金色大街不久,赌场和酒店为他举办一场欢迎会彻夜狂欢,来参加的亲朋好友最後不是喝挂就去睡去,只剩下他和小齐哥清醒着。
你真的谈恋爱啦?小齐哥这麽问,说是前几天奶茶姐发现温尚翊不对劲。
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觉得瞒不久,温尚翊点了点头。小齐哥和奶茶姐都是如家人般的存在,没理由不让他们知道。

「你的对象,不是金色大街的住民?」小齐哥又问。

他再点点头。他知道小齐哥在顾虑什麽,大街住民备受歧视,他的对象是外头的人, 恋情不会获得太多祝福,小齐哥和奶茶姐肯定也会因此担忧一阵子。

「那,你现在幸福吗?」

他还是点头,毫不迟疑。

「幸福,」温尚翊说,「冠佑表面是那样子,但都会说服刘伯让我赊酒钱呢!严爵那群小鬼虽然常常惹麻烦,却像弟弟一样可爱,新来的警员石头是个好酒友,听说他和他女朋友已经在讨论婚事了⋯⋯还有奶茶姐和小齐哥你,都是我的家人,我觉得很幸福。」

不晓得是不是酒的关系,还是另有其他原因,温尚翊的脸颊浮上一层红。

「还有⋯⋯他人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有朋友丶有家人,还有,恋人。
现在的我很幸福。
真的。



温尚翊昏睡了将近一天,直至接近秘密聚会都快开始了,才被陈信宏唤醒。

脱下浴袍,换上不知何时被陈信宏拿去送洗乾净的自有衣物,他回想刚刚的梦境。
真是讽刺。什麽梦都好,偏偏梦到这个?他很想直接冲到过去的自己面前嘶哑大喊:现在还来的及丶赶快回头丶别傻了等等。

他并不是讨厌陈信宏。
那是恨吗?他觉得不,但或许也真的存在着另一种定义的恨也说不定。
每当与陈信宏相处时,温尚翊不免想起过去的疼痛,让他麻痹丶难以呼吸,甚至让他此後看待世界的态度都被用力扭转,毫不留情抹杀了原有的天真。

「陈信宏」几乎快和「伤害」划上等号。但如果现在逃了,就等於是向陈信宏承认他还在乎那段过去,虽然不想受伤,但也不想承认自己脆弱。
每每想到这里,温尚翊就会逼自己沉下心来,把思绪抹成一片白,不然会很难面对目前处於「合作关系」的陈信宏。就维持现状吧, 永远不要去弄清楚自己的心,这样对彼此都好。

陈信宏拿给他一副舞会面具,是旅馆里附赠给VIP的,面具能覆盖脸的上半部,并留有双眼的位置,有很多达官显贵为了在主题荒唐的聚会中隐瞒身分,都会戴上这种面具。

确认好VIP的手环牢固地扣在手腕上後,戴着面具的两人朝五楼的宴会厅出发。
不晓得是什麽样的聚会?温尚翊从小在万恶不赦的大街长大,看过许多夸张的犯罪,但还是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拜托千万不要是什麽虐人或卖人之类的聚会。他暗自祈祷,同时在服务人员的招呼下,与陈信宏走进宴会厅。

宴会厅不大,估计有四丶五十人在场。映入眼帘的是几十张桌子,每张都盖上淡粉色的高级桌巾,桌面上摆满精致的高级料理,角落还有个特别大的桌子,放着十几瓶酒和斟满酒的数十个玻璃杯。

普通的餐会?温尚翊以为会看到什麽怵目惊心的画面,结果只是个普通的餐会?
茫然地抬头看看陈信宏,对方只是耸耸肩,决定先找人套话获得情报,扫视厅内一圈,目标锁定离他们最近丶正开心聊天的两名女性。

「妳们好。」陈信宏走了过去,勾出浅浅的微笑。

两名女性见他主动攀谈,开始交头接耳,然後吃吃笑了起来。陈信宏很有耐心,保持绅士风度,温尚翊则在背後不屑地轻笑,想着陈信宏心里一定很不耐烦,但为求目的表面还得装友善,这演技不去角逐金马奖实在太可惜了。

「我们是新来的,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请问这里有什麽特别的规定吗?」
「新来的?怪不得,好像没见过你们。」其中一名女性说。
「也没什麽规定呀,玩得开心就好了。」另一名女性道,接着绕过陈信宏,用那双面具没覆盖上的眼睛注视温尚翊,「刚好,你们也是两个人,要不要一起玩?刺激一点也没问题哟。」

三小?我怎麽都不知道奶茶姐你家员工有出差服务?
温尚翊当然知道她们在暗示什麽,因为他每天都会被奶茶姐店里的大姐姐小妹妹们用同样的说法调侃,不同的是奶茶姐的员工不会对他毛手毛脚,这名女性却主动勾上他的手臂。

温尚翊浑身不自在,正想着要怎麽礼貌地推开,陈信宏先发话了:「让这位小姐失望了,他喜欢的是男性。」

靠!虽然是事实但你也不要在这种场合讲啊!在众人好奇的注目下,温尚翊忍了下来,要是在这种有钱人的高贵场合中说了不符身份的脏话,肯定受到排挤或质疑,这会成为他们秘密调查的阻碍。

「所以你们是⋯⋯」勾着温尚翊手臂的女性退开了,看看温尚翊丶又看看陈信宏。
「是的。」

是什麽啊!温尚翊在背後偷偷比了中指,没人发现。

「唉呀,真可惜。」
「虽然如此,但我们有这个荣幸,和妳们聊聊吗?」
「当然可以。」


现在起是陈大侦探的套话时间。套话最好从一般交际应酬的话题开始,陈信宏与两名女性谈论起温尚翊听不太懂的时尚话题,一聊就是十几分钟,自始至终都插不上话的他等得都快睡着了。

闲不住了,温尚翊决定抛下陈信宏,独自一人在宴会厅里闲逛。
果真都是花大笔钱买下VIP的人,他偷偷哀怨,包括刚刚的两名女性在内,在场的每个宾客各个着上正式礼服丶穿金戴银,举止高贵优雅,这种场合让他全身都不舒服。

嗯?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他发现一件诡异的现象。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笑。
笑明明应该是好事,他却有种说不上的不安感。再怎麽样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笑容满面啊?
他甩甩头,要自己别想太多,向服务生拿了盘子,先品尝美食好填饱空了一整天的肚子再说。

就在这时,有个气质彬彬的老年男士向他打了声招呼。
这老人身材高挑,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布料剪裁的西装很适合他的身型,留着白色的小胡子,脸上布满皱纹,年纪虽大可笑起来很慈祥。除此之外温尚翊就看不出什麽了,因为他也带着面具。

「好像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呃丶是。」温尚翊自认社交能力比陈信宏还要好,只是对方如果是上流社会人士就不晓得了,他有一点紧张。
「呵。你也是来追求幸福的,对吧?」
「幸福⋯⋯」

温尚翊想起旅馆传单上诡异到不行的宣传词。

──你想获得幸福吗?你想拥有幸福吗?你想追回幸福吗?

於是他点头表示同意,即使不清楚所谓的「幸福」是什麽。
以此话题当作开端,他和老人聊了起来,老人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谈话内容全是家庭或亲友的事情,没有社会阶级的隔阂,让温尚翊暗自松了口气。

「我的儿子差不多跟你一样大了,得快点催他找个人结婚。」老人呵呵笑道。
「不急啦,现在的人都很晚婚。」他也笑着回应,心想着老人应是老年得子,看这名老人的年纪,至少有七八十岁,儿子居然才和自己差不多岁数,如果是孙子还差不多呢。
「服务生。」老人招了招手,年轻的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上头摆了几瓶玻璃杯,装着紫红色的酒。老人拿了一杯给温尚翊,一杯拿给自己。
「谢谢。可是老先生,您可以喝酒吗?」
「没问题,我常喝。」说完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看老人身体还满健康的,温尚翊不再担心,也喝了一口酒,冰凉的酒才刚入喉,陈信宏便出现在身後。

「阿翊,我一直在找你。」
老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再从服务生手上的托盘拿起玻璃杯,递给陈信宏:「是这位年轻人的朋友啊,来得正好,你也喝一杯吧!」
「不用了,我不⋯⋯」

陈信宏不沾酒的,然而话还没说完,温尚翊突然往他身上倒,连带撞到老人与老人身旁的服务生,数个玻璃杯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响,几个人的鞋子也被洒上酒。
陈信宏急忙扶住温尚翊,慌张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点点头。

「对不起,好像丶有点晕⋯⋯」温尚翊抓着陈信宏的衣服,语调有点无力。

晕?醉了吗?不对,温尚翊的酒量没麽差,他平常都能和石锦航拚酒拚到天亮。难道是酒里加了什麽奇怪的东西?不过在场的贵宾丶包括这位老人都没有事⋯⋯陈信宏的脑袋里迅速分析着原因,同时也敏锐地顺着温尚翊的步调做出反应。

「抱歉,他的酒量有点差,只要喝一点点酒就会醉,」陈信宏摆出抱歉的表情对老人解释,「我先带他回房休息。」
「真可怜,快带他回去休息吧!」老人不慌不忙,微笑道:「说到这个,我儿子酒量也很差呢。」

陈信宏向老人道别後,扶着温尚翊走出宴会厅,後者的脚步很不稳,有几次差点跌倒,引起途经服务人员的担忧。陈信宏拒绝他们的帮忙,自己将温尚翊带回房里。

喀。
房间的门一关上,温尚翊快倒地的身躯再度挺直,他摘下面具,瞳孔闪烁着镇定的光芒。和陈信宏想的没错,温尚翊果然是装醉,目的在於想要离开宴会厅,告诉他某件事情。

「那杯酒有问题?」陈信宏也把面具拿下,问道。
「对,里头掺有毒品。」温尚翊说,用力拉过陈信宏的手,闻闻他被酒泼洒到的袖口:「可能是QW512的系列,但又很像BV7。到底是什麽我认不太出来,应该是新品,反正,是类型相近的毒品不会错。」
「是什麽类型的毒品?」

他按住温尚翊的双肩,激动地问。再怎麽说温尚翊还是喝了一口,要是上瘾了又或产生後遗症,陈信宏一定会懊悔死,早知道昨天温尚翊再怎麽不悦,也要把他拖回中段去。
温尚翊没有回答,用手掌摀住嘴,眉头锁的死紧,一副快吐的模样,吞下肚的毒酒似乎已开始发作,陈信宏匆忙倒了一杯水,温尚翊粗鲁地抢过,一口气喝下整杯。
陈信宏再次揽过温尚翊的肩膀,想把他带回床边休息,可是他却紧抓着陈信宏不肯移动脚步。

「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
「如果等等我说想再喝那种酒,想办法把我打晕或关起来。」
「阿翊⋯⋯」

温尚翊的父母早亡,因此他在从事贩毒的亲戚家中长大。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他见过丶摸过丶闻过不少毒品,还能认得出每种毒品的模样和味道,若当初没有决心成为律师,说不定现在的他就在大街某处贩毒。

但,这并不表示他对毒品免疫。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25 02:52:00 +0800 CST  
3-6


好熟悉的场景。
几年前他们还在念大学,温尚翊也曾像这样,因为头晕目眩躺在床上休息,陈信宏则在旁边照顾。庆幸的是,这回温尚翊身上没有青一块紫一块的外伤,但该烦恼的是,染毒要比受伤麻烦得多。

陈信宏不打算中止调查,不过一定得先让温尚翊离开。陈信宏打电话通知石锦航,要他带温尚翊回去。虽然警察的到来会引起旅馆怀疑,但让温尚翊得到完善的照顾才是当务之急,到时再想办法蒙混过去就行了。

温尚翊睡得很沉,陈信宏轻柔地抚摸他的发,心里泛疼着。
毒品这种东西非常可怕,只要食用一小口,噩运的钟就等於被敲响了,可悲的人一生都会被束缚,死前看到的或许不会是曾经的回忆,只有对毒品无止尽的索求。当然不是没有重生者,勒戒过程却也苦不堪言,一想到温尚翊可能就此沦落,手中的拳头握得更紧,指甲扎进掌中,甚至快渗出血来。

这时,被褥中的人翻了个身,缓缓睁开双眼,呆然地看着天花板。

「阿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信宏相当不安,克制自己不要太过激动而惊扰到对方。

温尚翊没有回答。

「阿翊?」
「⋯⋯干又是这个天花板,能不能把它拆下来啊?」

啥?担心你担心得要死,结果第一句话又是抱怨天花板的镜子?
温尚翊没注意到陈信宏复杂的神情,撑起身子,陈信宏立刻将枕头置於背後,让他能倚靠着。

「头还会晕吗?有没有什麽症状?」
「好像⋯⋯没有。」
「也没有觉得精神亢奋丶身体飘飘然或恍惚之类的?」

对於陈信宏的追问,温尚翊都摇头,说跟平常没什麽两样。两人都很困惑,「我以为会看到幻影,结果除了这个烂天花板外什麽都没有」温尚翊说着还冷哼一声。陈信宏苦着脸还不敢大意,或许是这种毒品发作的时间比较慢一点,不能让温尚翊继续在这麽危险的地方。

「我跟石头说了,他现在带着几个警察过来,要接你回去。」
「为什麽?」
「就算现在没有症状,你吸了毒是事实。」
「可是我还没找到玛莎!」
「我来找,」陈信宏换上严肃的表情,绝不让步:「你回去快点检查,要是上瘾了就勒戒。」

温尚翊抿着嘴,最後还是不甘愿地点了点头。

奇怪?这次温尚翊竟然会这麽听话?如果是平常,温尚翊一定会继续跟自己唱反调,最後可能还得请石锦航用绑的才能把他绑回中段去。
怎麽,难道这个毒品是能让人听话是不是?那还不错嘛,全世界所有的父母都可以考虑购买,如果是合法药品的话,电话一定满线⋯⋯拜托,我在胡思乱想什麽?陈信宏对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想法苦笑了下,离开床边,走到茶几旁打算为温尚翊倒一杯水。

「抱歉,我不该喝陌生人给的酒。」温尚翊垂下头,说。
「不是你的错。」

那个拿酒的老头子知道那是毒品吗?如果知道,这个聚会八九不离十是毒品趴,在场的宾客可能都喝过那种酒。
水倒入玻璃杯中,发出嘟噜噜的声音。
温尚翊真的变得特别坦率,居然还向他认错?

「回去後小齐哥和刘伯他们一定会碎碎念。」
「我调查完後会帮你跟他们解释⋯⋯等等,」发觉哪里不对,陈信宏转过身,面对温尚翊:「什麽刘伯?」
这下换温尚翊不解了:「拜托,你都见过几次了?失忆症?」看陈信宏的脸色还是难看,他又补充:「冠佑他爸,乐风老板啊!」

「乐风的老板不是冠佑吗?」陈信宏有不好的预感,温尚翊却大笑起来:「你在讲什麽鬼话?刘伯人还健康的咧!冠佑要想接班,再等几百年吧!」

啪啦!陈信宏手中的玻璃杯滑落,掉在地面,硬声碎裂。

「你小心一点!惨了,这得赔钱!」

温尚翊想要下床到陈信宏身侧,後者却抢先一步回到床边,以双手压着他的双肩,不让他下床。温尚翊被他的动作一惊,不过很快就收起惊恐的神情,换上一脸忧心。

「怎麽了?你脸色好难看。」温尚翊问。
「你家里有谁?」陈信宏丢了一个不相干的问句回去。
「蛤?拎北卡早都跟你说过了。」
「回答我!」
「就丶叔叔和婶婶。」见陈信宏激动得不寻常,即使略有疑惑,还是照实回答。

煞时,陈信宏瞪大眼睛,眸中满是动摇。
难道说,那个毒品的作用是⋯⋯

「我是谁?」他问,轻声地,语调没有起伏。
「嗯?阿信啊!」温尚翊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到底怎样?撞到头失去记忆?」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要问,」陈信宏吞了口口水,续道:「我,是你的谁?」

这次的问题,让温尚翊笑开了。
自从四年前的那件事过後,温尚翊也常笑,笑中却隐含阴影,总是有个疙瘩困在那儿。但现在呈现在陈信宏眼前的笑不一样,那是一片纯粹的灿烂,看不见任何的黑暗。
完全,纯真的。
他抬起手想要碰触,碰触那件事发生以前,温尚翊总是给他的笑容。可手才腾空一半,温尚翊已张开双手抱住他,在他耳边回答刚才的问题。这个回答,瞬间让陈信宏感到全身血液都被注入冰水,而後凝结。

「我们在交往,不是吗?」

陈信宏觉得眼眶开始湿热。
原来如此。这就是旅馆所说的「幸福」真相。

「⋯⋯你说,那杯酒的毒品是什麽类型的?」声音很虚弱,温尚翊并没有察觉。
「会陷入幻觉状态,」温尚翊答:「可是我现在意识很清楚,没看到任何幻觉或幻影,说不定是我自己搞错了。」

不,没看见幻觉是当然的。因为这个幻觉,并非是肉眼能看到的飘渺幻影,而是直接在记忆上动手脚。
温尚翊已经活在幻觉中了。
温尚翊的叔叔丶婶婶,还有冠佑的父亲刘伯,全都死於四年前的酒吧枪击案。由於毒品的缘故,这起枪击案从温尚翊的记忆中完全消失。或许不只有这件事,只要是温尚翊所认为的「不幸」,全都烟消云散。

所以,温尚翊不知道亲人和刘伯都已离去。
所以,温尚翊不知道自己四年前背叛过他。
记忆完全被窜改,只留下「幸福」。

谁不想要得到幸福?谁不想活在幸福中?为了追求幸福,喝下毒酒的人醒过来後,会想再抓回那失去的幸福,然後上瘾,可能就此被有心人控制,可能让生命一点一滴的流失。

陈信宏将怀里的温尚翊越抱越紧,眼眶的温度亦越来越热。他知道,如果温尚翊上了瘾,持续饮用毒品,那他就可以永永远远得到温尚翊。
可是,可是啊。

「阿翊,我们来场比赛吧。」推开温尚翊,陈信宏揉揉眼睛,转回平淡。
「什麽?」
「我们假装,我们没有交往。」
「蛤?为什麽?」
「来比可以忍受没有对方多久啊!趁此训练一下嘛,要是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受不了怎麽办?」勾起浅浅的笑,可是手有点颤抖。
「你要去哪?!」温尚翊揪紧他的衣服,惊慌问道。

昨晚温尚翊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不过反应完全不同,他觉得心有点凉。

「只是假设而已啦!怎样?怕了喔?」
「谁怕了?比就比啊!」温尚翊回呛。陈信宏知道他好胜心很重,一个轻度激将法就能钓上钩,不知情的温尚翊又笑:「比了就别反悔,你一定会先哭着说不能没有我。」
「那好,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回宴会厅调查。」
「慢走不送。」
「绝对不能走出房门喔,石头到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在这里乖乖等他的电话。」
「灾啦!」

陈信宏拿起面具,回望一副神气的温尚翊最後一眼,便用非常快的速度走出房间。
把门关上後,整个身体往後倾倒,靠在门板上沉默半晌。几秒过去,将声音放低骂了句脏话,接着缓缓蹲下并缩起身体,把头埋在双臂里。

如果石头现在就能到就好了,陈信宏想。面对把他当作情人的温尚翊,本该开心的才对,然而心里却痛得要命。

他不能继续停留在有温尚翊的房里,一刻也不行。
如果在待下去,先崩溃的可能是自己。在温尚翊彻底清醒之前,他不能再见温尚翊,身後的这扇门也绝不能打开。

不然,这场比赛就输了。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26 03:35:00 +0800 CST  
3-7




虽然陈信宏要他耐心等待石锦航打来,可温尚翊已经快闲不住了。
把手机里的内建游戏全都玩了一回,仍没等收到来电或简讯。电视频道全都是锁码台,他又不是没人要的单身汉,一个人看多无聊。

这种情况似曾相识,他想不起来,却觉得以前也有像这样等过谁的经验,那场景似乎是肃穆紧张的,想着想着,手掌竟出了冷汗,即使他脑袋还是一片空白,想不起在哪里等丶又是在等谁。
大概是梦吧?有时候,人会将遥远的梦境误以为是曾经历过的真实。
心里彷佛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梦」的後来,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个人。

往後一躺,受到压力的床铺发出吱嘎声,他摸上额头,想着那杯毒酒。这毒品实在怪得很,见过许多毒品,从没有一个能让他想不透,哪个毒品过了这麽长的时间都没有发作?不用说产生幻觉,连情绪亢奋都没有,身体状况如往常一般。
或许真的搞错了?说不定那杯酒根本不是毒品,搞不好是大街的酒商突发奇想,为戒毒者量身订做味道相似的饮品,不能吸毒,喝个酒也爽。若真是这样,就没理由等石锦航来接他,应该要继续和陈信宏共同调查案件才对。

温尚翊一边想一边从床上爬起,但才要踏出往门口的步伐,脚又缩了回来,坐回床上。
比赛还没有结束啊!去找陈信宏,不就等於输了这场比赛?他又想了想,与其在这里闷死,宁可给陈信宏调侃,而且若能在陈信宏摆出神气模样前先赖一下,管他什麽输赢,陈信宏肯定会让步。
下定决心後,温尚翊走出房间。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盏不是很明亮的灯亮着,身边没有人陪伴,不禁感到几分诡异。
弯过一个转角来到电梯门前,正要按下按钮时,他犹豫了。目前所在位置是三楼,宴会厅则在五楼,之前都跟着陈信宏这懒人坐电梯,现在只有他一个,只有两层楼的短距离,为什麽不走楼梯节能减碳爱地球?

温尚翊推开电梯旁边的安全门,打算走楼梯上去。楼梯很狭窄,灯光同样微弱,他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踏上一层又一层的阶梯,走到四楼时看见一扇微开的铁门,门缝中一片漆黑。
四楼没开灯吗?他有点疑惑,却只望了一眼便继续踏上阶梯,同时有个可怕的想法一闪而过,他猛地回头看着身後那扇生锈的铁门。

这里可是旅馆,依照传统禁忌,不会有四楼。

其实四楼是存在的,又不可能整个打掉,也没有哈利波特能让三楼跟五楼分开腾空。通常旅馆会把四楼封锁或作为堆放杂物的空间,真正不存在的是「它存在」的讯息,因此楼层简介图丶电梯按钮等等,都没有四楼的提示。

盯着没有关上的铁门,温尚翊咽了口口水。缝隙里乌漆抹黑的真相,应该是杂物堆或储藏室,不过单独一人处在这种环境,总会不自觉地想太多,呼吸声也变得急促。当作没看见,继续前行吧!温尚翊转身,没走几个阶梯,又停了下来。

会来到这个旅馆,不就是为了调查失踪案吗?说不定四楼藏有玄机,而且那铁门没关紧,表示最近才有人进出,如果只是看一眼,应该不会怎样。
迟疑了一阵,还是走下楼梯丶回到四楼的平台。起初温尚翊不敢靠得太近,更别说直接面对那条缝了,他有种只要太接近,就会被吸入黑缝中的错觉。观察铁门一会儿,一个深呼吸後,他鼓起勇气拉起手把将门拉至全开,一股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进去看看吗?或者和陈信宏会合後再过来?脑中浮现好两个选项,最後温尚翊决定後者,虽然他不认为同样对灵异事件敬谢不敏的陈信宏能有什麽大帮助,至少多一个人同行能壮胆。

温尚翊往後退,正打算关上铁门时,一股力量抓住他的手。他惊地抬头,竟有只瘦白的手臂,从门中的黑暗伸了出来,还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没来得及反应,连思考要尖叫丶要抵抗丶还是要逃走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只手强硬地拉进门里。

匡啷!铁门被关上,发出沉沉的声响。






回到五楼的宴会厅後,陈信宏四处探听,都没有得到有用的资讯,他料想的没错,参与这场聚会的全是上了毒瘾丶沉浸在虚假美好中的人们,现在只能寄望明晚或後天晚上的聚会,若再没有进展,就得想个其他方式来搜索。

走出电梯,陈信宏在电梯门前的小空地来回踱步。旅馆还没传出任何骚动,表示石锦航等警察尚未抵达,因此他不敢回房去见温尚翊。只能在这里犹疑耗时间的他,整理着刚才听到的没用资讯,说不定仔细思考还能得到些眉目。

此时,走廊另一端来了约三个人,面貌恶煞看来就不什麽好人。他没理会,靠在墙上继续沉思。那群人看陈信宏单独一人,耳语一番,接着步步逼近。陈信宏察觉这群人正在打量自己,冷冷地回瞪他们。

「有什麽事?」

才刚问出口,那群人的其中一个便抬脚踢了过来,他敏捷地往旁边一跳丶顺利闪过,脸上的面具却因此掉落。而那人的脚踢在墙上,受到反作用力而痛得大骂。

居然被找碴,搞什麽鬼?这些人是没看到他手上戴的VIP吗?陈信宏不耐地暗骂,抬起手才惊愕地发现,本应戴着手环的手腕上,什麽都没有。
靠!他暗骂一声,什麽时候掉的!该不会掉在宴会厅了?当下真有想撞墙的冲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温尚翊别弄丢,结果先弄丢的竟是自己。

多亏大学时的荒唐,打一点架还能应付,就怕对方人多占了上风。
不晓得这些人是什麽犯罪集团?一般黑道勒索就好办,若是人口或器官贩卖就麻烦,如果输在这里,凭天天吃泡面的温尚翊是绝对无法把他买回来的⋯⋯不是啦,都什麽时候了还在胡思乱想!

陈信宏又闪过其中一个人出的拳,并抓住对方的手,用力往反方向扭,趁对方夥伴因而分神之际,不留情地再朝那人一踢。此时第三个人已移动到他後方,他紧急回头,知道这击是躲不过了,将手交叉在头前做好抵挡准备。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有台小餐车不知在何时出现,撞上眼前正要攻击他的小混混,车上的料理全都撒了出来,烫得那人大叫。陈信宏和三个混混同时往边处一看,有名戴着帽子丶穿着白衣黑背心丶搭着黑色围裙的男服务生站在那里,由於帽檐压得低,看不清他的长相。

「打屁啊打?影响到我们生意,谁来赔啊?」服务生双手环胸,语气非常不悦,可让陈信宏愣住的不是他的语气,而是声音。
「蔡升晏?」这是在玩哪出?蔡升晏在这里当服务生?
「他妈的干嘛认出我?亏你还是名侦探,这时就要假装不认识。」
「你还不是一样,干嘛讲出我身分!」

混混们还没意会过来,两人已先下手为强,不约而同地出手殴打那三个混混,陈信宏惊讶发现,蔡升晏很习惯打架,应该说,那不单纯只是打架,而是不知是柔道空手道或是跆拳道的技法。

总之有了同阵线的帮助,那三人最後骂着脏话落荒而逃。

「调查案件?」蔡升晏脱下帽子,甩甩刚才出拳的手,丢了四个字给陈信宏。
陈信宏双眼眯成一线,持着怀疑:「那你呢?不是只有打工那麽简单吧?」

他一直质疑蔡升晏的真实身分,偏偏什麽都查不到。心里早就有无数个可能的猜测,不过那些猜测有的非常夸张,陈信宏自己都不想去信。
蔡升晏掀开围裙,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丢给陈信宏。那是旅馆的宣传纸,就是写着「你想要获得幸福吗」等诡异宣传词的那一款。

「它贴在你寄来的音响的纸箱上。」

几天前,因为陈信宏寄来的音响,他愤而到大街外买其他CD好回来好反将一军,就在他要付钱时,抓出被自己揉成一团塞进口袋丶忘记丢掉的几张宣传单。
摸上「幸福旅馆」这一张时,手指沾上一种粉末,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毒品的粉末,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一闻才发现,居然是调查局特别通缉的毒种。这点他当然没有和陈信宏说。

幸福旅馆透过邮寄包裹的广告单,悄悄在大街内「宣传」,只有内行人才会发现这个粉末是什麽。它被代称为「Happiness」,源自西方,是刚开发出来的新品,它能让人忘掉所有不幸,只留下幸福的记忆。但毒品毕竟是毒品,对人体的伤害非常大,有不少服用者因而得到严重的後遗症,甚至暴毙身亡。

「那你为什麽要来调查?」
蔡升晏耸耸肩:「如果我说是为了世界和平,你信?」
「不信。」

事实和严爵脑内剧场的情形差不多,蔡升晏通报调查局,没想到上头没再派人,直接要他去调查,害他气得差点摔电话,不过上司指派的任务怎能不办?在他意料之外,一待就是好几天。

「你是警方?还是政府派来的特务?」
「你尽管猜吧,」蔡升晏道:「干嘛那种脸啊?多人一起调查,不是很省事?」

陈信宏瞪着蔡升晏一会儿後,才收回不快的眼神,比了个手势要他跟过来,走进走廊丶然後在他和温尚翊的房间前停下。

「阿翊很担心你。」
「怪兽也来了?」
「对,而且还不小心吃了毒。」
见蔡升晏脸色有变,陈信宏又道:「进去告诉他你没事,再来我们能考虑合作,你调查的毒品和我调查的失踪案,肯定脱不了关系。」
「什麽失踪案?」
「很多人不见。」
「废话,失踪案当然是有人不见啊!」

陈信宏拿出钥匙卡,在房门前感应,喀啦一声丶门锁解除。他还不能看见温尚翊,只在门外等待。蔡升晏走进去,没过几秒又走了出来。

「怎麽那麽快?」
「怪兽不在。」
「什麽?」
「温尚翊,不在。」

蔡升晏再重复了一次,陈信宏连忙冲进房里。床铺空无一人,找了阳台和浴室,也都没有温尚翊的人影。难道石锦航已经来接他回去了?不对啊,他说一旦抵达,除了打给温尚翊外,也会拨通电话给自己,该不会温尚翊自己跑出去了?
还是,有人带走他?

「听过一首歌吗?加州旅馆。」蔡升晏抬头望着嵌着镜子的天花板,道:「妈的,这种情况超像的。」

据说,「加州旅馆」是暗喻染上毒瘾的歌曲,真相除了作词者外,没人知道。顺着蔡升晏的说法,陈信宏想起那首歌的歌词和旋律,有点不寒而栗。现在不是在意自己能否面对还未清醒的温尚翊的时候了,他得快点找回温尚翊。

两人决定离开房间去搜索旅馆,一转身就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
那个拿酒给温尚翊的老人,手里拿着装满酒的玻璃杯,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 ,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28 04:42:00 +0800 CST  
3-8


老人还戴着面具,看不出完整的相貌,只能看见因牵起嘴角而皱的更深的皱纹,还有从面具留空的洞望过来的双眼,眸里早先之前的温和不复见,残留下来的是一片阴寒。

「我就在想这间房门怎麽是开着的。」老人的语气很亲切,但皮笑肉不笑。
蔡升晏皱起眉,往旁边的陈信宏瞪了一眼:「早知道就不要救你,看吧,事迹败露。」
「他是这家旅馆的人?」陈信宏大致上能从这两句简短对话猜到什麽。
「是老板。」

蔡升晏刚来到旅馆时,曾谎骗老人说他是新来的服务生,本来以为能顺利瞒混过去,没想到杀来一个陈信宏毁了计画。估计两人刚刚的对话都被听见了,即使老人不点明,他还是能从那个阴冷的眼神看出,他是假服务生的事实已被发现。

陈信宏回想初见老人的情景。既然他是老板,不可能不知道那个聚会是毒品派对,会拿那杯酒给他和温尚翊,可能就是想让他们上瘾。目的是什麽?难道他就是毒品商,旅馆只是副业?还是与毒品商合作,分得利益?
应该不会这麽简单,如果毒品与失踪案有关,那麽用毒品控制人丶再贩卖人口或器官,会是更好赚的方法⋯⋯

「真可怜,两位都不是VIP。」老人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腕上,蔡升晏不屑地冷哼,陈信宏则是眯起眼,摆出戒备。
「我的手环你拆下的?」陈信宏问,然而并没有想知道答案。

老人没有答话,就只是笑着。
手环可能是老人刚刚在宴会厅时,趁他没注意时拆的,又或是老人的部下拆的,好让他们有理由对自己出手。陈信宏猜测,那些混混都是老人的手下,失踪的人很有可能都中了同一招。没买VIP的人等於直接闯进虎穴,有买VIP的也要看你幸不幸运不会被盯上,偏偏自己就是「幸运」的那一个。
刚刚的混乱中,他和蔡升晏透露彼此身分,想尽速铲除可能带来威胁的侦探和可疑人士,与其再拐弯抹角,不如针锋相对,手环在不在早就不重要。

那麽,温尚翊之所以消失,该不会也是⋯⋯?

「我儿子一定也很开心,又有两个好商品了呢。」
「你的儿子早就不在了吧?罪有应得?」陈信宏冷不防地丢出一句,老人也喝过那杯酒,一定也是染上毒瘾的「幸福」患者,一直不停地提自己的孩子,八九不离十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听来他儿子也是一个混帐。」蔡升晏也冷静分析,从老人的话里判断,他的孩子是人口贩卖商,不过可能遇到什麽事情而挂彩,老人以染毒平复思念。
两人的风凉话引起老人强烈不满,本来笑着的嘴速撇了下来。

虽然揭开别人疮疤是不道德的事,但他们完全不感到愧疚,这时最好先撤退和正赶来的石锦航会合,再想办法找出温尚翊。交换眼神後,不约而同往门口迈开步伐,推开老人往外奔去。
一出房门就被逼得停止脚步,走廊上已经围了一群眼中布满血丝的人,死死盯着他们看,他们早就是瓮中之鳖。

老人又笑了,嘴大大咧开 :「你们要为刚刚的话付出代价。」





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拉进黑暗中,温尚翊差点没被吓死。但发现抓着自己的手温温的,不是什麽阿飘僵尸而是人的体温後,很快就将恐惧的情绪压平下来。
对方是人的话,就不用怕。
温尚翊反过来抓住那只手,对方被他突然的动作一惊,迟疑了一下,温尚翊抓住机会挣脱并抬起脚一踢,没有踢中,反被打回一记。

「干!」温尚翊骂。

眼前一片黑暗,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反之对方已经习惯黑暗,就算看不到自己,也应该能分辨出一些轮廓。在这里打起来大大不利,温尚翊急忙往反方向退,与那人拉开距离。

「失踪案就是你干的好事对吧!」温尚翊吼道。想着这个人是旅馆刻意安排,把经过的人全部拖进这里丶再打晕卖掉之类的。
没想到黑暗中响起不满地反问:「我才想问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麽!」

那是一名男性的声音,音调和一般男人相比偏中高。温尚翊没空去从声音分析这个人大概几岁,他被男人的话给气到,现在只想好好揍他一顿。这是怎样?做贼的喊抓贼?

「妈的!不把你就的正法,拎杯就不叫温尚翊!」
「温尚翊?」

那人明显愣了,还来不及追问,腿部便受到一记重击,是被温尚翊狠狠踢下去的,温尚翊渐渐习惯了黑暗,慢慢分得出黑色背景与人影的差别,那人站在哪处已能稍微判定。

「等等!你是温尚翊?」男人的声音有些急促,「你误会了!我不是旅馆的──」
「你以为随便说说,我就会信吗!」随便抓人进来这里,还会是什麽好人?要是轻易相信任何人,就没资格站在法庭上了。

奇怪的是,男人听了他的名字後,确实不再反击。男人啧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深处跑去,温尚翊正犹豫要不要追,後方就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是从身後的铁门外传来的,似乎有好几人走在他刚刚走过的路,踏上楼梯来到四楼。
如果是旅馆的人就不妙了!想到可能会被进关铁笼就寒毛直竖,温尚翊没有时间考虑,他尽可能放轻脚步, 随意转入一个小房间躲着。同时听见了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丶还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他的运气不是很好,那些人的目的地就是他所在的小房间。他躲在某个遮蔽物後头,屏住气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索性闭上眼睛,尽量不去听那些人的低语和移动的杂音。

不晓得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吵杂声终於停止,那些人终於离开了。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远,温尚翊缓缓松懈下来。
直到最外头的铁门被关上的碰咚声响起,终於忍不住开口抱怨:「可恶,这也太衰了⋯⋯」

「阿翊?」
「什麽?」听见熟悉的声音,温尚翊放松的身体跳了起来,「阿信?是你吗?」
「阿翊!你没事吗?你在铁笼里?」
「没丶没事啊,我没被关⋯⋯」说毕,房间角落发出一个安心的叹息。温尚翊有点焦急:「阿信,你在哪?」
「这里,有件事要麻烦你。」

温尚翊摸黑前进,走了几步撞上某个硬物,冰凉触感和痛楚同时袭上额头,温尚翊不禁哀出声,那一下撞得很大力,他蹲下来希望多少能缓和一点眩晕感。
他撞上的是铁杆子,挥了挥手,这铁杆子还不只一根。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铁笼的时候,温尚翊倒抽了一口气,原来铁笼区的传闻是真的。

「没事吧?」陈信宏的声音又响了,从铁笼里传来的,难不成⋯⋯
「呃丶阿信,你被关起来了?」温尚翊问。
「说来话长啦。」
「⋯⋯你好弱喔。」
「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还在外面活跳跳的。」
「还活跳跳咧!又不是生猛海鲜。」

刚刚的那群人,就是为了把陈信宏带进来。
说来有点奇妙,他和蔡升晏还满有默契的,他们被包围时,同时屏弃杀出重围的选项,决定让一个人留下当诱饵丶另一个想办法逃出与石锦航会合。
陈信宏得承认,会用不知是空手道柔道还是合气道技法的蔡升晏,比自己强太多了,加上他又担心温尚翊的安危。如果温尚翊真的被抓走,想知道他在哪里最快的方式,就是让自己也被抓。综观下来,非要推一个当诱饵的话,他陈信宏比较适合。
最後,蔡升晏顺利逃出去了,而自己却被关进铁笼,有没有那麽好笑?温尚翊还真的不给面子地大大笑起来。

「别笑了,他们好像把钥匙放在旁边的架子还是柜子上。」
「哈哈哈哈哈!抱歉⋯⋯」温尚翊带着笑意在铁笼四周摸来摸去,摸到一个材质应该是木头的柜子,有个冰凉的金属物放在柜子上板,就是钥匙。

费了点时间,温尚翊喀拉一声开了锁。陈信宏心想,以结果来说,这个发展还不错,温尚翊不仅没事还能帮他一把,他才不用傻傻等待蔡升晏或石锦航来救。
他正要走出铁笼,发现黑暗里有另一个黑影在移动。

「阿翊!後面!」

陈信宏喊道,温尚翊还没回头,就被人用力一推往前跌进笼里,把陈信宏撞得往後踉跄一步。咚框一响丶铁笼门再度被关了起来,那个黑影不急不徐地把钥匙从锁头上拔出收起。

「抱歉。」
「又是你!」温尚翊大骂,对方是刚才和他起冲突的男人。

陈信宏也在这瞬间认出这个人的身分。
为什麽他会在这里?既然他在这里,那不就表示这间旅馆⋯⋯

那男人没有和陈信宏相认的意愿,说:「请乖乖在这里等待你们的朋友,如果你们再到处跑的话,我会有点困扰,再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交给『你们』?你究竟是谁啊!」
「阿翊!」温尚翊想到栏杆边再骂,陈信宏一把拦住他:「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这起案件结束了。」
「蛤啊?」

结束?怎麽连陈信宏也这麽说?就这麽莫名其妙的结束?刚刚陈信宏不是还要他帮忙把铁笼打开吗?现在怎麽⋯⋯

「阿信?你认识他?」

陈信宏没有回应,会在这里遇见这个男人,他也大为意外,但温尚翊没有必要知道男人是谁。温尚翊看他不说话,隐约觉得自己最好别再问下去了,也不再说话。

两人都没开口,直到那个男人离开才被打破沈默,陈信宏出声:「阿翊。」

「啥?」
「你好弱喔。」
「干。」

居然用他说过的话来调侃他,温尚翊没好气地回骂。陈信宏轻笑起来,接着放开温尚翊,往铁笼另一边移动,想与温尚翊保持距离。

「阿信?」温尚翊跟了过来,陈信宏轻轻推开他。
「别忘了,我们还在比赛。」确定温尚翊没事後,他不再心慌,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复杂的情绪,正一点一点地啃食他的心灵。

如果可以他希望温尚翊别再对他说话,以免触及崩溃的开关。
被毒品窜改记忆的温尚翊自然不知道他的矛盾。

「我不玩了。」
「阿翊⋯⋯」
「比赛结束了,大不了算我输嘛!我不能没有你,满意了吗?」

温尚翊的语气听来像在呕气,可又那麽真实,听不出半点虚假。
这一句,让陈信宏无法再忍受了。顾不了在眼里打转的酸涩,一把拉过温尚翊,捧起他的脸颊丶吻住他的唇。
或许,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场比赛,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输得彻底。
以为躲开温尚翊就熬得过去丶以为不见温尚翊就能保持自我,事实上是自己太天真了,只要温尚翊一句话或一个笑容,便无法矜持,只能沦陷。
我想逃,要往哪里逃?你那百毒不侵的微笑。

没有因为突来的一吻而感惊吓,温尚翊反而闭上双眼,全心回应。他们吻得难分难舍,不停变换角度,背顺着栏杆缓缓坐了下来。

终於结束亲吻,温尚翊靠在陈信宏肩上,扬起嘴笑着。
好幸福。和陈信宏拥抱丶和陈信宏亲吻,都让他觉得好幸福。

是啊,明明是幸福的,却不知道为什麽,笑着笑着,竟然就哭了。
奇怪,这好像不是幸福的泪啊。
那心里不知为何而痛的痛楚,又是什麽?

温尚翊,你为什麽要哭呢?
他问着找不到答案的自己。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30 02:24:00 +0800 CST  
3-9




来到金色大街多年,石锦航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他按照陈信宏的讯息,带着一群警员来到铁笼区接回温尚翊,却没想到一大片黑压压的人马占据在幸福旅馆前,少说有四丶五十人,其中一个像领头的人正在对各方作出指示。

後段的黑道。

听说每个後段帮派的行事风格不同,有些就是痞子流氓,吊嘎棍棒,闹起来不管是,更像一般的街头混混。但有些如同电影里的黑手党,意外注重礼节规矩,谁坏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此刻在石锦航眼前的,应该就属於後者,他们每个人都穿得整齐,衬衫丶西装,被那个领头的组织地颇有纪律。

几个警员吓到缩在石锦航後头不敢动作,他哭笑不得。
我们可是警察,怎麽能怕黑道?无视叫他不要去的下属,石锦航直接走到领头人面前,亮出自己的证件。

「我是警察,你们搞什麽鬼?」

那人看也没看他的证件,简短答道:「找人。」

「找什麽人?」
「与你无关。」
「警察问话,给我照实回答!」

看到大哥正和警察对峙,小弟们开始骚动起来,而原本躲得远远的警员也鼓起勇气,纷纷赶到石锦航旁边助阵,怕是怕,但可不能让他们组长漏气。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啪啦一声,旅馆一楼的某扇窗户突然破裂,一个人影从里头冲了出来,往地上滚了几圈。黑道和警察们都对突发状况感到意外,同时往那个人的方向看去。

这是在演特务片吗?那人站起身子,好似破窗而出的高危险动作是家常便饭。他整理着因为打斗而凌乱的衣服,虽然长发盖住他的面容,但石锦航还是立刻就认出他。

「玛莎!」

注意到熟人的声音,蔡升晏终於把视线从自身的衣服上移开,抬起头就发现一群黑衣人和警察愣愣地盯着他看。

「⋯⋯谢谢大家,这欢迎阵仗有点大,我受宠若惊。」

石锦航没心思开玩笑,走到他面前扯起他的衣领大骂:「这几天都到哪去了!我们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你也看见了,我没事, 好不容易才甩开那些追兵,本来就是要找你会合。 」蔡升晏很冷静,回答:「 你现在要担心的是其他两个傻蛋,怪兽不见了丶陈信宏也被带走了,应该都还在旅馆里。」

石锦航一听,急着想闯进旅馆内,立刻招手要其他警员跟上,可是才快走到大门,几个黑道又上前拦住他们。他现在没什麽耐心,转头向领头人怒道:「叫你的部下让开,我不管你要找什麽人了,但我也要找人,谁也别打扰谁行不行?」

领头人沈默着,慢吞吞地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这让石锦航急坏了,虽然很想直接冲进去,但这麽做不免会和这些人发生冲突,肯定得花更多时间,他没空在这里瞎耗。
领头人小声讲着电话,几分钟後通话终於结束,才对下属们摆了摆手,下属们收到指示,点点头,让出一条路给石锦航等人。

这群人到底是怎样啊?莫名奇妙!石锦航一边想一边走进旅馆,让警员分头找人,也吩咐若有危险可以开枪没关系。

蔡升晏仍站在门口,盯着那群黑道死死不放。他从领头人的口形看出,领头人刚刚下了「包围旅馆」的指令。





温尚翊靠在陈信宏身上,睡得很安稳。
陈信宏没有睡,他紧紧揽着温尚翊的肩膀动也不动,温度好像越来越低了,他只能尽可能给他一些温暖。

石锦航他们还没有到。
有一瞬间,陈信宏竟希望他们别太早到。甚至觉得如果能一直和温尚翊抱在一起,就算被关一辈子也没关系。自嘲地勾起嘴角,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也担心,等到毒品的作用退去,该怎麽面对温尚翊?按照蔡升晏说法,这种叫做「Happiness」的毒品能让人活在幸福中丶遗忘痛苦的回忆,也就是说,一旦毒品失去效用,那些苦痛记忆会回来,再度占据人的情感。
这是不是也代表,温尚翊又要再经历那些痛苦一次?在那之後呢?温尚翊知道自己在中毒期间的所有事情後,会怎麽看他?他又该怎麽面对?

他下意识将温尚翊搂得更紧。

「阿信!怪兽!你们在这里吗?」
「石头?」

石锦航的声音出现在这一片漆黑房间里。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接着视野全亮了起来。由於长时间待在黑暗里,为了不让眼睛受伤, 陈信宏用手去遮挡强烈的日光灯。
温尚翊还在睡。陈信宏依稀看见有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站在铁笼外,等到双眼完全习惯光亮,石锦航已经成功撬开铁笼的门。

「你们怎麽会被关进铁笼里啊?」
「等等再说,先送阿翊去医院,他⋯⋯」

忽然,一股力量扯开陈信宏的手。
温尚翊醒了。

「阿翊?」

温尚翊没有说话,脸色一片惨白,陈信宏伸手想把他浮出铁笼,却又被他甩开。温尚翊摀住自己的脸,重重喘着气,好像在隐忍什麽。

糟糕,犯毒瘾了!

「怎麽回事啊阿信?」
「有个叫Happiness的毒品,他吃下去了。」
「我靠,只吃一点也不可能犯瘾这麽严重啊!」
「这个毒品不是一般的毒品!」

温尚翊还有一些理智存在,但是本来遗失的那些记忆正一波一波猛打进他的脑中,伴随而来的还有彷佛有什麽在钻着骨头的疼痛感。只能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抱住头,下嘴唇也被咬破,血在唇上散了开来。

「阿翊!没事了,我在这⋯⋯」

陈信宏话还没说完,温尚翊开始撕吼起来,只要陈信宏或石锦航想靠近,他就挥着手臂叫嚣,宛如一头野兽。石锦航不忍再看不下去,从腰间取出手枪。

「你想干什麽!」陈信宏动怒,压住石锦航的手。
「你也冷静点!我不会伤他!」

石锦航挣开陈信宏阻拦的手,拿起枪就往温尚翊的脖子上敲,顿时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上一次这麽做是对在前段闯空门的小偷,没想到这回用在自己的朋友身上,他心里很是五味杂陈。

「抱歉,只能先这样了。」石锦航无奈地看向陈信宏。陈信宏没有心思责怪石锦航。事实上,如果石锦航不在旁边,他现在也很想蹲下来大吼大叫。

就在敲晕温尚翊的前一刻,他正好对上了温尚翊的眼睛。
他亲眼看见那双眼,先是茫然,再变得错愕⋯⋯
最後是,怨恨。



TBC.

大家新年快樂!
聽著勇敢過新年吧。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31 05:23:00 +0800 CST  
3-10




「你们要把这些酒搬去哪里?」
酒店妈妈桑奶茶双手插腰,不满地瞪视少年们搬的箱子,里头装满了未开罐的啤酒。

少年们打起寒颤,本来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奶茶姐的强势质问里充满不容欺骗的意味,如果惹她生气下场肯定很惨的,犹豫後还是决定说出实情。

「就,怪兽哥说他想喝酒……」
「对,我们想说,他熬的很辛苦,就去问小齐哥……」
「小齐哥说OK丶没问题啊!所以我们就……」
「虽然不是那种酒,但怪兽哥喝了应该还是会比较舒畅……」

六名少年你一言我一语解释事情经过,奶茶姐还没听完就差点晕倒。
就说男人都中看不中用!关心怪兽是很好,但有需要一人搬一箱总共六箱过去吗?怪兽可是你敢把酒放在他面前丶他就能全部喝完的人耶!这是要让他喝死吗?要是他肝指数不正常,唯你们是问!

「都给我放下!拿一瓶过去就行了!」她命令道。
「奶茶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怪兽哥的酒量……痛!」廷廷话还未毕,便被奶茶姐打了头,挂在鼻梁上的墨镜差点掉下来。赶紧扶好镜架,他可是自称活在墨镜後的男人啊。

「他现在需要好好调养,不能喝这麽多酒。就算他求你们,也不准给他,听到没?」
「是……」奶茶姐的话怎能不听?宁可得罪怪兽哥也不能得罪奶茶姐啊。

六名少年们向她道别後,拿着一瓶啤酒,往酒店的最上层走去。他们的怪兽哥,也就是大街中段的名律师温尚翊,从铁笼区回来後,已过了一个星期。

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馀悸,那日早晨,少年们刚结束赌场的工作,趴在牌桌上打盹,忽然大门碰地一声被踢开,石锦航和背着温尚翊的陈信宏出现在门口,神色慌忙,来寻求小齐哥的帮忙。
一开始他们以为温尚翊发生了什麽不测,幸好只是睡着罢了,安安稳稳地趴在陈信宏背上。陈信宏说温尚翊吸了毒,已经发作过一次,最好快点勒戒,说完和石锦航又返回铁笼区。

小齐哥没有把温尚翊交给外面的勒戒所,大街吸毒的人很多,他有帮助过毒瘾者的经验,让温尚翊暂住在奶茶姐酒店的某间房里,请了信任的地下医师来照顾温尚翊。

「我有偷听到一点点,」其中一名少年说,「这几天,怪兽哥每晚都会做恶梦。」
「可是凯开,我听说勒戒过程很顺利啊!」另一个少年道。
「我也不知道……前天我听到小齐哥和奶茶姐在讨论,说毒品的後遗症之一,会产生很多痛苦的幻觉折磨人,人一旦受不了就会再去吸毒。」被称作凯开的少年说,他不知道的是,人被苦痛压得喘不过气时,就会更渴望失去的幸福,这正好成了此毒品「Happiness」的绝佳推手。

听了凯开的话,其他人都低着头不说话,看着自己的脚步呆然地前进。平时温尚翊非常照顾他们,现在出了事,他们既难过又心疼,会想要带酒过去,也是希望温尚翊能开心。

弯过一个转角,来到一条非常长的走廊,再往前走就是温尚翊所在的房间了,他们看见已有一个人站在温尚翊的房门前。那人站在那里看着门板沉思,手腾空着好似在踌躇该不该敲门。
少年们没走过去,在原地面面相觑。
说实话,他们不太喜欢他,虽然不知道事情经过,但他们隐约能猜到,四年前温尚翊受到的伤害一定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片刻过後,陈信宏终止犹豫,敲了敲门,走进温尚翊的房间。





任贤齐一直不肯告诉温尚翊幸福旅馆事件的後续,就怕他在辛苦勒戒的同时还要花心思烦恼。现在离事件过去已经一周,温尚翊的情况好转,不像一开始会因为受不了恶梦的侵袭而情绪不稳,他也认为差不多可以说了。
勒戒中途,温尚翊也曾抗拒不了毒品的诱惑投降过,想要再喝那种酒的欲望太多,甚至忍得把自己的手臂抓出血痕。而今,後遗症显然大幅退去了,除了恶梦还是会做外,眸中光采一点一点地回归,再也不见屈服之意。

而且,温尚翊忘了喝下毒酒後的事。

记忆停在他要求陈信宏别让他喝到那种酒,後来发生了什麽全没印象,只知道自己醒在奶茶姐的酒店里,以及当时大家忧心的表情。也没有人告诉他「Happiness」的作用,只说是一种会产生强烈幻觉丶晕眩的毒品,因此他从不知道自己曾活在「幸福」的幻想里。

「──後来玛莎顺利逃出旅馆和石头会合,不过因为整间旅馆都被黑道包围,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你们带出来。」小齐哥说明,他也是从石锦航那里听来的。
「黑道?」温尚翊坐在床上,铺着棉被的腿上摆着今天的都市日报。
「铁笼区本来就是後段的黑道在罩,你们失去音讯时,他们包围了旅馆……石头和侦探小子把你送回来後又去了旅馆一趟,但黑道不准他们插手,好像是私人恩怨。」

石锦航为此气到火冒三丈,但金色大街本就不把警察放在眼里,警政署也不可能提供实质协助,大街是三不管地带,得罪黑道这种麻烦事,上层避都来不及了。
隔天石锦航又去了一次,旅馆早已人去楼空,连「Happiness」都消失了。过了几天他接到消息,许多失踪人士都回到原来的家庭或朋友身边,但也有不少人依旧下落不明。

「所以,失踪案真的和那间旅馆有关系?」
「对,据说都关在地下室,石头他们在地下室找到非常多的空铁笼。」
「那为什麽人都不见了?该不会是那些黑道放他们出来的吧……」
「有可能。但还是没消没息的人可能早就被卖了,又或是被别人带走……要全找回来很困难。」

若是後者,下场跟前者差不了多少,失踪的人们确实都是在旅馆内遇害,可能有直接被掳的丶也有用毒品控制的,而後再转去贩卖。温尚翊听到这里,心有些凉。

这时有人敲了几下房门,温尚翊点点头,小齐哥便回喊了一声请进。
走进来的人是陈信宏,脸上的猫嘴微笑着。

「阿翊,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托你的福。」温尚翊冷冷地答,对他的态度回到以前那样。

陈信宏轻笑几声,这是事件後他第一次来看温尚翊。这几天他都在逃避,怕见到温尚翊时心会碎如玻璃,直到小齐哥告诉过他,温尚翊喝下酒後的事全都不记得了,他才决定压下复杂的情感,照之前的方式面对温尚翊。
究竟是「Happiness」的作用本是如此,还是几天下来的恶梦和痛苦幻觉,让温尚翊打击过大而忘了一切不得而知,可陈信宏稍感庆幸,如果温尚翊还记得,那无论对他还是对自己都太残忍了。

「阿翊,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陈信宏问道。
「反正案件算是解决了,想不起来也没差。」温尚翊说。
「那就好。」
「好个屁啦!一段空白就空在哪里,真的很诡异……你应该没对我做什麽吧?」
「唉,就这麽不相信我?」

小齐哥看他们斗嘴起来,从床边的椅子上起身,打算离开房间让他们好好聊,陈信宏却拦住他,说自己是抽出案件调查的时间来看一下而已,也差不多要走了。温尚翊没有留他,等到陈信宏离开後,小齐哥把目光放回温尚翊身上,欲言又止,几番挣扎後,还是决定问了:「怪兽,你和他……」

「什麽?」
「你和他,有想过复合吗?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小齐哥有时会用陈信宏的事来取笑温尚翊,但如同温尚翊兄长的他,怎麽可能没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一直以来,他都假装不知情,只为了不让温尚翊多一份压力,然而现在他有不妙的预感,如果他们两人再这样下去,情况可能越来越糟⋯⋯对温尚翊和陈信宏都是。

温尚翊摇摇头。

看温尚翊否认他对陈信宏的感情,小齐哥叹了口气:「四年前,你们究竟发生了什麽?真的不能告诉我?」
「小齐哥,抱歉。」温尚翊低下头。虽然对小齐哥很愧疚,但温尚翊没有坦白的打算。

众人只知道,四年前他和陈信宏分开,陈信宏也就此不见踪影;两年前陈信宏回来了,他们的关系变得扑朔迷离直到现在,其他一概不知。

「那,你现在幸福吗?」小齐哥又问。他不禁觉得熟悉,多年以前,自己也曾这麽问过温尚翊。

温尚翊点点头。

「幸福,」温尚翊说,「冠佑虽然傻,但是个老实的好人;严爵那几个小鬼们有时真的很烦很吵,不过就像我弟弟一样;石头和狗狗夫妻不管在工作还是私人交情上都帮了我很多的忙;还有玛莎,这次事件让人担心的要死,最後没事真的太好了……还有小齐哥你和奶茶姐,添了这麽多麻烦,你们还是愿意站在我这边……」

小齐哥静静地听,等待着温尚翊说下一句,就像几年前的问答一样。

不过,话语在此就已结束了,没有下一句。

……是这样吗。小齐的双眼黯淡下来。

你的幸福,和那时候不同了。
你的幸福,不再有陈信宏的位置。

又聊了几句後,时分接近黄昏,不回去赌场开店不行,小齐哥也离开了。房里只剩下温尚翊一人,他翻阅着手上的都市日报,却没有一个字看进眼里。

『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小齐哥的疑问在脑中徘徊不去,他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报纸,他把报纸揉成一团,用力丢到房间角落。温尚翊拉起被子罩住整个头部,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表情,即使房里只有他一人。
哈,温尚翊啊温尚翊,你不去当演员太可惜了。他自嘲着,肩膀微微轻颤,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干丶混帐丶妈的!他紧咬着唇不让自己骂出声来。

人们以为他消失的记忆,事实上还在他的脑海里不停播送。
他记得。他全部都记得。
那个人为什麽要在他好不容易将情绪缓和的时候,又出现在他眼前?

可是……他用手背抹了抹双眼。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又怎麽会流下眼泪?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1-04 03:36:00 +0800 CST  


「玛莎!」
「玛莎哥!」
「喵!」

都回来几天了,这两个人干嘛还一副「你终於回来了」的感动貌迎接自己?菜头粿又干嘛配合他们发出叫声啊?蔡升晏受不了地想着,他很想踹刘冠佑和严爵一人一脚,碍於怀里抱着宠物猫,想想还是算了。

晚上七点的乐风酒吧人不多,几位客人散坐各处,而角落趴在桌上丶手里还紧握着啤酒罐的男人特别熟悉。无视刘冠佑还在耳边唠唠叨叨丶严爵在後方像小狗一样跟着,蔡升晏走过去并坐到男人的面前,扬起看好戏的笑。

「破不了案,就在这里喝闷酒啊?」

石锦航先看看玛莎,又郁闷地沉下头:「根本束手无策嘛!幸福旅馆这件案子被那些黑道私下解决,我们面子都没了。」
「石头哥,之前我就叫你放弃了。」严爵一边说一边逗着蔡升晏怀里的菜头粿玩,菜头粿非常喜欢这位年轻服务生,伸出猫爪想抓住他的手,尝试几次都抓不到,索性跳出主人的怀抱,蹭在严爵脚边。
「就是啊!就算是警察,和那一家扯上关系是不会有好事的。」刘冠佑也劝道,一边看严爵和菜头粿和乐地玩耍好不羡慕,无奈他无法加入,因为只要他一伸手,菜头粿就会竖起猫毛生气乱叫。

从冠佑的话中发现新字眼,蔡升晏挑眉:「那一家?」

「玛莎哥,後段黑道有很多派系,众多小派听从少数几个大派,而这几个大派之上有一个家族在管。派系间怎麽斗争或敌视都无所谓,但如果是那一家的话,所有人都得听。」

这次包围旅馆的黑道,就是「那一家」的人。
他们神秘兮兮,据说连在後段也很少能看见他们出没,但可能是传统的缘故,所有黑道依旧将他们当作主子看待,彷佛大街的一种传说。这和酒店的奶茶姐丶赌场的小齐哥的情况很像,因世代传承,他们在中段也有相当的威严和重量,只是并不像後段派系混杂丶上下分明。

「简单来说,就像是後段的盟主或统治者啦!他们平常不太管事,这次竟然会主动出击,看来他们和那个旅馆关系不是普通的糟……」刘冠佑补充,此时和菜头粿对上目光,那猫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凶狠,他只得退到蔡升晏身後。

关系糟?玛莎不作这麽想。那些人会包围幸福旅馆,肯定是毒品的关系,「Happiness」是新开发商品,估计没得到他们的允许就擅自贩卖,看似没什麽大不了,可在黑社会里,这形同打破规则与平衡的作为。
不过这已和他没关系了,在夺命连环CALL之後,调查局总算受理他的要求,派遣另外人手负责调查「Happiness」的流向和源头。

「我说,该不会连严爵查不到那一家的情报?」蔡升晏很好奇。

严爵丧气地点头,他试过丶也有不少人想和他这方面的买情报,无奈後段连前中段的住民都退避三舍,且对方势力太过庞大,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

「我知道一个!他们换了新的老大。」刘冠佑道。
「拜托,那不算新了,都已经上任两年了。」石锦航吐槽,这连不是住民的他都知道,刘冠佑也太迟钝了,「上次我为了林董的案件去了後段,和当地黑道协调时,有接触过他们的分支。」

「石头哥怎麽不早说!有没有有用的情报?」少年情报贩子充满期待。
「那时全心在办林董的案子嘛!我也只知道他们是家族传承的组织,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同一个姓。」
「姓什麽?」蔡升晏饶富兴趣地等着石头的回答,好奇心已被勾了上来。

「……姓陈。」




──案件编号003,结案。




TBC.

【案件四之不负责任关键字预告】
豪华客轮
怪盗的预告信
第二位名侦探
(听起来很华丽但事实不然)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1-04 03:37:00 +0800 CST  
4-1




『不觉得那样很酷吗?』

陈信宏眨眨眼,将视线从手中的书本上移开,身旁那人眉头紧皱,显然对於自己的茫然有些不悦。

『就知道你没在听我说话!』他哼了一声,踢了两人旁边的书架一脚。
『脚下留情,书架是无辜的。』这里是学校的图书馆,两人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陈信宏可不想再添上一笔破坏公物的罪名,只好安抚:『好啦,你说什麽很酷?我?』
『真敢讲。』温尚翊扬起笑,毫不客气地拧了陈信宏的脸颊,将身子整个靠在书架边,续道:『今天的新闻,说近来搭档办案的例子越来越多了。』

搭档办案?那是什麽?是法律系才懂的名词?
陈信宏疑惑,温尚翊继续解释:『最近很多律师会找个人长期合作丶一起办案,像是警察啦丶法医丶检察官啦……等等,两方互助可以省下很多时间,在法庭上也能得到许多优势。』

这才想起,前几天在南方城市闹很大的事件,似乎就是由某个律师和警察的组合破案的。不过陈信宏不懂,这和酷不酷有什麽关系?

『侦探。』温尚翊突然冒出一句。
『什麽?』
『律师和侦探的组合啊!超酷的不是吗?很有好莱坞的味道!我以後要找个侦探来搭档。』

温尚翊笑眯了眼睛,但看得出他应该是真的如此打算。陈信宏却不给面子,用笑声打破了他的天真。什麽好莱坞,温尚翊是看了什麽奇怪的电影不成?

『笑屁啦!』
『很可爱的计画。』
『你念文学系的,还不懂浪漫。』
『你念法律系的,干嘛要浪漫?』
『这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是是是,你先考上律师再说吧!』

陈信宏用书本轻轻敲了敲温尚翊的头,带着笑意转身就走,脚步不快,因为他知道温尚翊一定会跟在後头。果然,後方响起脚步声,跟上来了。

『说好的,如果我考上律师,就要请我一箱啤酒。』
『哪有说好?什麽时候说好的?』陈信宏抗议。
『那一定是因为你脑中都在想莎士比亚,所以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满心期待和莎士比亚幽会。』
『……你在跟这本书吃醋吗?』
『吃你个大头!我会考上的,然後找一个侦探搭档,到时你才知道什麽叫吃醋。』嘴巴上这麽说,温尚翊还是加快脚步走到陈信宏旁边,陈信宏只是笑笑地没有答话,他不是怀疑温尚翊的能力,但温尚翊还没毕业呢,考律师太早了,根本就不用去担心什麽找侦探搭档的问题。

两人走过一排又一排的书架,穿越大厅,就在要踏出门口的时候,衣袖被扯了几下。陈信宏低头,闪着雀跃光芒的双眸对上他的眼睛。

『我们去屋顶看夕阳。』

陈信宏笑着答应了。





──案件编号004。




後来陈信宏到底有没有请他一箱啤酒,温尚翊已经不记得了,也懒得去回想那多年前的往事。
盯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温尚翊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迁怒好,最後决定选择後者,正抬起脚要给冰箱一击时,陈信宏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脚下留情,冰箱事无辜的。」

温尚翊停下动作,回头看向什麽人也没有的门口。陈信宏人还在客厅,怎麽知道他想做什麽?虽然不想承认,但陈信宏确实很了解自己的个性。

幸福旅馆事件後,陈信宏都以平常的态度对他,他也不想让陈信宏发现自己全都记得,也只好用以往的方式相处。不过,这出戏能演到什麽时候呢……温尚翊神色黯淡,走出厨房,眼前出现几个还算熟悉的人们。

这里是位在金色大街与城郊交界处的十三号侦探事务所,客厅的沙发全坐满了人,除了陈信宏和美其名说是助手还不如说是打杂的刘冠佑之外,还有这区的刑事组组长石锦航,以及一名年纪与严爵差不多丶留着一头褐色长发的少女。
温尚翊对少女并不陌生,几个月前,他和陈信宏解决了前段白墨珠宝店的杀人命案,少女即为该店老板的女儿。
大街前段的店家多贩卖奢侈品,如珠宝丶动物毛皮等,大部分商家的老板都定居在城市,只是把大街当做工作上班的地方,因此也很看不起大街住民。
当时,白墨珠宝店的老板一口咬定是身为大街住民的店员杀了妻子,但他的女儿却很理性,甚至曾为无辜的店员说过话, 耐心等待调查结果, 因此温尚翊对少女的印象还不错。

少女名叫白安,这次以委托人的身分登门拜访。

昨日,白安收到署名为「怪盗S」的来信,上头写着将在三天後窃取珠宝店内的一幅油画。近几年,怪盗S频在国内各地活动,和书中或电影里的怪盗一样,行动前都会寄预告信给物品的所有者。他从无失手,因此造就出都市传说,据闻还累积了不少支持者。

「要偷的居然不是珠宝,而是挂在店里的画?」石锦航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手里的就是那封预告信。

陈信宏抢过他手中的预告信,兴趣缺缺地瞄了一眼,不以为然地道:「都什麽年代了,还寄预告信。」

「别这麽说嘛,侦探和怪盗打对台,可是古今定律!」石锦航拍了一下他的背。
说到底就只是个小偷啊,干嘛弄得那麽帅气?陈信宏心里埋怨,接着转向少女发问:「白安小姐,那幅画是名画吗?」
「不是的,」她用有点特别的咬字回答:「那是家母生前在市场买回来的画,曾经请人来鉴定过,并不是价值昂贵的名画。」

一片安静无声,包括旁听的温尚翊在内,都在揣测怪盗为何要偷这幅并非名画的油画,难不成画中有什麽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鉴定师没有眼光,没看出它的价值?
此外,温尚翊思考的不只这点,还有自己在这里的用意。若非早上接到石锦航的电话,要他一定得来听听这起事件,不然他才不想来十三号事务所呢。除了委托人是先前案件关系人的女儿外,自己与这次事件并无交集。

忽然,陈信宏拍手的声音打破寂静。

「我想到能抓到怪盗的办法了。」
「「蛤?」」众人瞠大眼睛,盯着他看。
「怪盗预告的三天後,我人在『八月爱人』邮轮上,这是很早之前就排好的行程,没办法更改。」陈信宏不急不徐地说。
「那又有什麽关系?」
「我不在就抓不到啦!」陈信宏一副自信模样:「白安小姐,请带着那幅画上船。」

什麽烂方法,这是你的任性吧?温尚翊偷偷吐槽。居然要委托人配合自己的行程,有没有搞错?旁边的刘冠佑听见他的低语,默默给他一个赞。

陈信宏继续说:「而且还不能低调,乾脆谎称这幅画是价值连城的名画,要在『八月爱人』上举办画展,怪盗听到消息一定会潜入。在海上他没办法跑,我们就能把三天的期限延长成很多天,只要在这期间揪出他就行。」

「可是阿信,这不是你随便说说就行耶!」石锦航说。

『八月爱人』是每年都会在金色大街港口出发的豪华邮轮,从大街出发丶沿着海岸线往北航行,绕完一圈再回来。
它停在大街港口,本就不是什麽正派的船只,它其实是大街前段富豪用来的娱乐设施,船上会举办包括拍卖会丶酒会丶赌博丶珠宝展等奢侈活动,用以向世人宣示前段的奢华和权势,也会邀请城市的贵族丶富人共同参与。
据温尚翊所知,习惯上流社会的陈信宏,这两年都有上船。要想上船,需要相当的地位,若要办个画展,就更不用说了。

「上船就是个问题了,更何况要办画展!」
「但是『八月爱人』是白家的船啊,白安小姐不就在这里吗?」
「咦咦?!」

陈信宏泰然自若,其他人则是吓了一跳,刘冠佑还被刚喝下的茶水呛着不停猛咳。温尚翊也傻了,在办珠宝店杀人案时也没听说啊!他知道白家很富有,却没料到那艘『八月爱人』竟然就是白家的财产。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惊愕视线,白安瑟缩了下,缓缓点头。

「是丶是的……如果我和家父谈好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她越说越小声,虽然身为富豪千金,却一点也没有有钱人的架子。
「就这麽办了,我们先铺好陷阱,等着怪盗自投罗网吧!」相对还没从震惊中离开的众人,陈信宏用期待的语调说道。

温尚翊感受到陈信宏投来的目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话说回来,之前有好几次,陈信宏都问过他要不要搭乘『八月爱人』。难不成,今天石锦航要他来的原因是⋯⋯?

「噢,你问这个啊?是阿信要我叫你来的。」

後来,石锦航是这麽说的。
後来,白安因珠宝店杀人案的事向他道谢,给他一张VIP登船券。
後来,他对自己为什麽不狠心拒绝少女的谢礼而感到後悔。
後来,他几乎敢笃定这全都是陈信宏计画好的。

两天後,他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上了船。






TBC.

有看过初版金色大街的人应该知道,这起案件的两位新角色是谁。
最近有新闻报导说他们不合了⋯⋯当初写金色大街的时候,没想到会这麽发展T_T
糟糕好尴尬啊Orzzzz
不过我也不想换人了,所以新角色仍然是他们喔。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1-08 05:22:00 +0800 CST  
4-2




时间是『八月爱人』游轮开船的前一天。

「当啦!」任贤齐从口袋拿出一个信封,露出有所盘算地笑容。
瞬时,几名少年各个睁大眼睛。除了戴着墨镜的廷廷外,小齐哥能清楚看见他们眸里都闪闪发光,直直盯着自己手中的信封看。

「没错,一年一度,这个时刻又来了。」小齐哥刻意用体育主播的语调说道,有如一场棒球赛正要举行的开场白。拿着信封的手往左移,少年们的头也跟着往左歪,再试着往右移,果然少年们的视线也跟着移动。哈丶好像一群盯着骨头的小狗,他想。

「『八月爱人』的船票只有一张!想得到它的人⋯⋯」

话还没完,小齐哥便打起一股冷颤。少年们期待的目光转为盯上猎物的模样,用刚刚的比喻法来说,乖巧的小狗在短短几秒间成了猎犬。一回神,少年们已伸出手朝他扑来,混乱中,手里的信封不知被谁抢下。

「喂!你们!我都还没讲完比赛规则!」他骂道。
「不用规则了!先抢先赢啦!」

少年们没把小齐的话听进去,已在一边抢成一团。几张牌桌与椅子被挤倒,许多摆设也受到外力扫到,碰地掉落在地发出巨大声响,整间赌场在短短几分间变得凌乱不堪。

「我从来没搭过欸!」
「阿凯去年就搭过了!票拿来啦!」
「又没人规定只能搭一次!」

每年这个时候,为了选出能代表赌场登船的唯一一人,小齐都会出个考题或比赛给赌场的少年们,从六人中脱颖而出的那一个就能拿到票。
记得有一年,是比谁能拉到最多客人,那天少年们在中段跑来跑去宣传,後来不知怎麽的,各个穿起不知从哪借来的西装,把赌场闹得像牛郎店一样。虽然小齐当场傻眼却意外吸引一群女性消费者,足足为赌场增加百分之三十的收入。

混乱的吵杂声传到了隔壁的乐风酒吧。才刚黄昏,酒吧还在准备开店,店里仅有老板刘冠佑与来聊天的酒店妈妈桑奶茶。

「赌场那边真吵,这次小齐的出题是直接用抢的吗?」坐在吧台边的奶茶姐微微皱眉,然後优雅地啜了一口红色樱桃酒。
「毕竟他们人这麽多嘛!每家店却只会收到一张邀请函和船票。」刘冠佑苦笑,手里擦拭一个又一个玻璃杯。
「再半个小时就六点了,看这样子,他们肯定来不及准时开店。」奶茶叹气,接着转了个话题:「听说怪兽也要搭『八月爱人』耶,真是稀奇!乐风酒吧呢?冠佑,今年你还是不去吗?」
刘冠佑点点头:「嗯,万一大街有什麽状况发生,中立点没人在的话就不好了。」

至於温尚翊嘛,应该是中了陈信宏的圈套才去的,不然他完全对豪华客船没有兴趣,过去的这时候,温尚翊都照常工作,也从没主动向他们要过船票。

昨晚温尚翊工作结束後,按照惯例来酒吧喝酒,边喝酒边向刘冠佑抱怨:「那个混蛋说什麽……不接受就是不给白家面子。单纯一件事,被他说得好像如果拒绝,就会得罪整个前段似的……」
白家千金看起来很单纯没心机,所以温尚翊敢笃定,一定是陈信宏要她这麽做的!白家早在几个月前就送过谢礼,陈信宏肯定又利用同一个藉口,好把他骗上船,陈信宏早就料到自己不好拒绝前段的大势力之一的白家。

自昨天的记忆中回神,刘冠佑问:「妳们呢?谁要代表妳们的酒店去?」
「我自己罗!」奶茶姐笑得灿烂,「我好久没搭上『八月爱人』了,近几年都让员工去……啊丶严爵来啦!」注意到担任服务生的少年走进酒吧,奶茶姐打了声招呼,少年腼腆地点了点头,礼貌地说了声嗨。

「所以乐风酒吧的代表是严爵吧?」
「什麽?」严爵愣了下,接着理解到是指『八月爱人』的事,连忙摇头:「不是啦!我没有要去……少一个人的话,酒吧会忙不过来的。」
「好贴心的员工喔!要不要来奶茶姐这里工作呀?」

如果温尚翊在场,奶茶姐肯定会得到「严爵去妳那边工作的话,一定会被吃掉」的回应。严爵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什麽也没说只是微笑,开始排放桌椅等开店前的工作。

奶茶姐看向挂在墙上的钟,长针接近十二,便向两人道别丶回到自己的酒店。她离开後,只剩两个人的酒吧非常安静,直到蔡升晏粗鲁地推开大门。

「啊丶玛莎,你来得正好!」刘冠佑停下手边工作,离开吧台,「你有没有兴趣搭『八月爱人』?有多一张船票!」
「我正想问你们同一件事。」蔡升晏打断他的话,神情复杂,「严爵,你有听说後段的陈家也会搭乘那艘船的事吗?」
「咦……啊丶是,我也有搜集到同样的情报。」
「既然连你也这麽说了,那就没错了。」蔡升晏喃喃自语,走到边处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总是在黑社会里神秘行事的陈家,竟然会在这种多人场合上出席?太吊诡了。
他从包包里拿出一本被翻得破烂的笔记本,那是他用来整理资料的,刘冠佑和严爵有好几次想借来看看,总因蔡升晏冷峻的眼神而放弃。

「刚刚你说有多的船票,那就给我吧。」
「当然没问题,但是……玛莎,自从幸福旅馆事件後,你好像对後段陈家产生兴趣了?」

面对刘冠佑的提问,蔡升晏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地极深,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几分过去,才缓缓开口:「今天我打听到了,那起案件……」

刘冠佑和严爵不约而同地咽下口水。蔡升晏指的是四年前的乐风酒吧枪击案,同时也是大街里没人愿意提起的案件,即便从事情报搜集和贩卖的严爵,也从没去调查案件的经过。从外地来的蔡升晏,更必须一点一滴地从无到有,独自调查。

「那起案件的嫌疑人,似乎是後段陈家的人。」
「咦?!嫌疑人?你是说……」
「四年前被陈信宏指为凶手,也就是怪兽辩护失败丶後来被判死刑的那个人。」

是被告!
刘冠佑与严爵错愕不已,玛莎抓了抓头发,提起笔整理笔记本上的鬼画符,又续道:「我不敢肯定这是正确的消息,也可能那个人不是後段陈家人,只是陈家的关系者罢了……总之,我要上船和陈家接触,想办法查清楚。」
「不行啦!那太危险了!他们是黑道耶!而且是统制整个後段的黑道!」刘冠佑立即出出声制止。
「哩嘛贺啊!我又不会笨到在他面前说我是调查局派来的。」他不以为然地回道,然後纯粹好奇地转向严爵:「倒是你,听到这个传闻,都不会想去调查看看?」
「呃……」

蔡升晏说的是,大部分情报都能得手的他,只有後段陈家还是披着黑色面纱,无论他怎麽努力,就是无法调查到陈家的资料。对从事情报贩子得自己而言,这确实是一个遗憾。

「我不在的期间,菜头粿就麻烦了。」语毕,便不再理会两人,顾自地整理笔记。酒吧的店长与员工面面相觑,双双发出叹息,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一到开业的六点,客人陆续光临,没有多久便吵杂一片,几乎每个客人都在谈论明天『八月爱人』即将开船的事情。
拿着托盘为客人上酒菜的严爵,无心去听客人们谈了什麽,心里回荡着蔡升晏对他说的话。没错,在他所知的情报里,只有後段陈家这一块是模糊的。情报贩子的求知欲正在蠢蠢欲动,似乎应该去闯一闯才对?

而刘冠佑,想的还是四年前的案件。他偷偷瞄了一眼蔡升晏,在心里说出不知道第几次的对不起。





隔壁赌场的吵闹声淡了下来,这不表示这场抢票闹剧已经结束。小齐哥已经放弃和少年们沟通,挂上「本赌场今不营业」的牌子不管了,索性回家看HBO。
经过一场激烈的争夺後,赌场摆设倒的倒丶塌的塌,简直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而目前还伫立在「战场」上的,仅剩两人。装有船票的信封袋皱成一团,静静地躺在这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其他人窝在赌场一角,蹲姿仿若学校里躲在角落抽菸的不良少年集团,他们也确实在做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但既然这里是赌场,赌博押注什麽的好像没什麽不对。所谓耳濡目染,从小在赌场长大的他们,遇到这种状况还是要来玩一下。

「一百块,押嘎嘎。」雷堡一手从口袋里抽出红色纸钞放在地上,而另一手抚着刚刚混战中被凹到的脖子。
「同上。」鼓鼓说,不过他丢的是两枚五十块铜板。
「我也一百,一样,嘎嘎。」阿翔附和,同样丢了一百元纸钞出去。
「都没人押廷廷喔?那我押廷廷,也一百。」凯开丢出钞票後,回头大声喊道:「欸廷廷,我可是很有义气喔!但如果我赌输,你要赔我三百块啊!」

谁管你啊!雷堡丶阿翔丶鼓鼓同时出声,替全神贯注准备应战的廷廷发言。
其实其中几人还有争票的体力,但一旦膝盖碰到地板就代表落败,输家是没资格再回到战场上的,这是小齐从小对他们的教育。没错,就是要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赌博也要堂堂正正的赌……即使他们都偷偷吐槽过「堂堂正正」一词用在赌博上是否得当,不过也没人敢直接对小齐说。

站在赌场两侧的廷廷和嘎嘎,正四目相对⋯⋯或许吧,廷廷戴着墨镜看不太出来,不过男子汉的战斗就是要不畏艰难丶正视敌手……以上同样From小齐的Man男人教育指南。
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等待对方先动作。被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渲染,室内陷入无声,众人屏息以待,视线在嘎嘎与廷廷丶以及两人中间的信封上来回移动。

究竟谁会先出手呢?观战的少年们都在猜测。
不晓得过了多久,嘎嘎先采取行动,缓缓移动脚步。终於要出手了吗!观战组不约而同伸长脖子,没想到嘎嘎的脚往後一踏,旋了个身,掉头就走。

「……票就给你吧。」
「蛤?」发出疑问词的不只廷廷,其他几个也张大嘴巴。
「前年我就搭过了,跟你抢好像说不过去。」
「啥啊!」

嘎嘎头也不回地往赌场里处走,途中顺手把一张倒地的椅子拉起来,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押他获胜的三名少年纷纷抗议以表达不满。

「耍什麽帅啊!我赌你一百块耶!」
「这样就决定胜负了喔?太鸟了啦!」
「要让也是让给我啊!」

而押赢的凯开趁他们起身抗议时,偷偷把地上共四百块的钞票硬币收进自己口袋,还用非常小的声音感慨感谢幸运女神保佑之类的。

倒是以这种方式获胜的廷廷不太高兴:「潘俊佳你什麽意思啊?」
「啊你不是想去?」
「那也不需要你的施舍啊!重来!堂堂正正决胜负。」

嘎嘎正要回话,忽地,一个人影闯进两人之间,拾起地上装有船票的信封。
众人都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那人抬起头丶表情既愧疚又尴尬,那本应没参加这场争夺丶他们年纪最小的兄弟,有些苍白的俊脸浮出不好意思的淡淡红晕。

「呃丶对不起打扰了!那……我回酒吧上班了!」说完并一个鞠躬後,他几乎是用跑百米的速度冲出酒吧,馀下六人呆滞地朝他离开的方向望。

直到被用力甩上的老旧门板发出咚的一响,愣住的他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事。

干!严爵你给我回来啊啊啊啊啊!!!!




TBC.


這章大概是兩年前寫的吧。
沒想到最近,嘎嘎居然⋯⋯感慨萬千啊。
世事難料。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1-10 02:47:00 +0800 CST  
4-3




「八月爱人」邮轮,全长约两百公尺丶宽近三十公尺,能容纳近一千五百名乘客,船上有许多游乐设施,例如球场丶露天泳池丶酒吧丶桑拿丶电子游戏场丶赌场等,虽比不上国外邮轮的豪华,在国内也算数一数二。

此时船内某个小厅中,石锦航与同袍们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无比惊讶,其中几个还倒吸好几口气。站在他们身後的少女略低下头,脸色有些苍白,她已经习惯这个时常在家里发生的情景,但让外人看到是第一次,她很烦恼该怎麽解释才好。

另一边的陈信宏相当冷静,毫无动摇。

跪在厅内中央的中年男性站起身,洁癖地拍拍裤管上的灰尘,然後用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石锦航:「这幅画就拜托你们了,请一定要守住它。」

石锦航点头,对他保证:「请放心交给我们。」


男人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摸摸人中处的胡子离开房间,却毫不在意额头上红肿甚至出血的伤口。
在他经过白安与陈信宏的身侧时,一句带有责备的低语传入陈信宏的耳中。那句话并非针对他,而是对白安说的,少女微微缩了一下肩膀。

──妳别想玩什麽把戏。

看得出白安对男人的话语感到恐惧,但陈信宏假装没听见也没看见。他得一直处在局外人的立场,才能看清事情的脉络,与其关心参入其中,装作什麽都不知道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个小厅是白家为「画展」所准备的,宽敞的空间里只挂了一幅画,此外什麽摆设家具都没有。
男人离开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在墙上被玻璃罩住的油画,画很小,只有相框左右的大小,画中描绘的是一个倒卧在地上的半裸女人。

──那个男的是怎麽回事啊?
──就是,好像着魔一样,他的额头都是伤口。
──这幅画是什麽宗教的东西吗?像是神像类的功用?

警员吱吱喳喳地讨论起来,白安的头越垂越低。警员们会有如此反应有其原因,毕竟他们一来到这间房时,就看见男人,也就是白安的父亲,跪在地上朝墙上的画用力磕头,嘴巴还不知道在喃喃什麽。石锦航本想阻止却被白安拉住,少女微颤的双唇吐出一句「打断他的话,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举动。」

後来有整整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就看着男人朝画像不曾间断的磕头行礼。白安曾说过,这幅画不过是其母生前从市场买来的,平淡无奇,难道真有什麽秘密,白家主人才会把它像神一般供奉丶怪盗S才会盯上它?

石锦航又问了一次,白安还是给了一样的回答。

「它只是一幅平凡的画。」





地板在摇晃。
每回搭船,起初总不太习惯,但习惯後想健步如飞倒也不成问题。

陈信宏离开展画的小厅,如果怪盗仍秉持从不失手的原则丶且真有如此能耐的话,那无论船客登船时检查得有多严格,肯定也已经混进来了。

不过陈信宏不认为怪盗S会马上行动。「八月爱人」途中会停靠三个城市,每到一个城市都需花两天的时间,加上返程总航行时间为十天,他认为怪盗S应该会选在接近靠岸前时动作,不然画一旦被偷,与白家协定好的警方,拥有大规模搜索乘客的权利。船就算再大也有极限,想藏幅画并非容易,比起打草惊蛇,怪盗一定选择静静等待时机。

陈信宏走在九楼的甲板上,往自己的房间前进,稍凉的海风从侧面扑来,边走边整理鬓角,可才刚整理好就被吹乱,他皱起眉头暗骂恶作剧的风。

拐了个弯进入船的内侧,回到房间门口。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对隔壁的房间面露犹豫。隔壁是温尚翊的房间,当然,这个安排也是他精心设计。

幸福旅馆事件後,一切回到过往。
有时候脑中会产生自私的想法,想着若当时就让温尚翊在毒品中沉沦下去,那他现在或许就能搂着温尚翊的肩膀,甜蜜地在甲板吹海风。

陈信宏啊陈信宏,你真是卑劣恶心透了,还是当那个常被温尚翊冷眼的名侦探吧。
吸了一口气,重整好心情後,他敲了温尚翊的房门。
等温尚翊开门,他会笑嘻嘻地说「阿翊,要不要一起到最上面看海?」对方肯定会叫他滚,他只要随便想个理由硬把温尚翊拖走就行了。是的,他们的相处都会跟平常一样,在温尚翊面前,他有自信当一个完美的演员。

敲了几声门都没有回应,看看时间,下午四点钟,以温尚翊的习惯这并不是睡午觉的时间。
跑到哪里去玩了?顶层的篮球场丶上一层的撞球室?另一端的酒吧?还是……脑内闪过一个又一个猜测,温尚翊可能去的地方不少。
就在准备放弃回房睡觉时,有个人拍拍他的肩膀,以为是温尚翊回来了,陈信宏带着欣喜回过头,却得到一股失望感。

眼前的是一名年轻男性,头发染了些许金棕色,皮肤要比一般人黑一些,作一副西装领带的正式打扮。

「哇喔!果然是学长!」那个人看到他的脸立即惊呼。
「你是?」陈信宏觉得他有点面熟,也确定自己见过他。

既然称呼他为学长,那就是他的学弟了,不过是什麽时候的学弟?大学?高中?国中?想不起来。

学弟往後退一步,并用夸张的语气和反应一呼:「学长你居然忘记?!啊,也是啦!毕竟那时我常常跑去找兽哥,你一定很不爽就把我忘了……」

听到他的回答,陈信宏很快地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他和温尚翊大学时期的学弟。大四时确实有一个很仰慕温尚翊的学弟常跑来打扰他们,不过当时陈信宏再怎麽不悦,也没把他赶走,因为校内除了自己没人想接近来自金色大街的学生,对温尚翊来说,多一个愿意接纳自己的人是件好事。

「你是……黄鸿升?」他迟疑地说出学弟的名字。
「答对啦!就是黄鸿升丶小鬼啦!」
「你怎麽会在这艘船上?」
「之前的当事人有多的船票,他就把船票送给我们罗!」
「当事人?」
「我在半年前考上律师了!」黄鸿升比出一个胜利V手势,一脸得意,「考过之後更觉得兽哥真的很厉害,他毕业不久就拿到执照了 我努力了两年才考上欸!」

兽哥,超强的。黄鸿升下了个结论。
其实毕业後两年就考上律师也很厉害了,陈信宏心想。

「啊说到兽哥!既然学长你在这里,那看来我刚刚看到的人真的是兽哥……」
「你看到阿翊?在哪里?」
「不是很确定,因为是远远的看到,往赌场那边走了。」

赌场?为什麽跑去那里?真的想玩一把去小齐哥的赌场就行了,何必上了船又到赌场去?
况且这艘船的赌场──
陈信宏丢下不明所以的黄鸿升,飞快回过身往赌场所在的甲板迈步。通常邮轮上的赌场只是普通的娱乐,但「八月爱人」就不太一样了,毕竟这里的乘客有一半来自金色大街,喜欢乱来的人并不少,赌场就是这类人群聚的首选地点。

听说去年的船上,就曾有人在赌场把自己给输掉,後来下落不明,希望温尚翊别发生什麽意外。

「侦探先生?」

一赶到赌场,向他打招呼的是大街的酒店妈妈桑刘若英,站在门口边的她穿着一袭红色的晚礼服,高雅地拿着装着红酒的玻璃杯,几名有意的男士不时偷瞄过来,却从不受青睐。

「阿翊呢?他有来这里吗?」
「这麽急的跑过来,果然是为了找他。」奶茶带着调侃的意味笑道,然後朝右边方向指去:「他在那里喔!」

陈信宏朝奶茶指的方向望去,只用昏黄灯光做为照明的高级赌场内,有一张牌桌围了一大群人。他好奇走过去,奶茶跟在後头,两人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挤进人群之中。

一个未曾见过的陌生男人坐在牌桌的一端,而另一段正是叼着菸的温尚翊。斗大的汗珠从男人的脸庞上滑下,眼珠在手中的牌间来回,而温尚翊的表情与他形成极大对比,一副游刃有馀。
接着,温尚翊一手将牌丢了出去,另一手拿下嘴里的菸将之捻熄。火光消失的瞬间,人们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叹。男人不服气的大骂,起身走人。

什麽怕温尚翊把自己输掉?看到温尚翊手边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筹码币後,陈信宏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赌桌上有这麽多的筹码,温尚翊又没多少财产,也就是说,那些都是他赢来的。
温尚翊玩得可乐了,显得他刚才的担心实在好笑。

「他赢了几局?」
「他的字典里从没有输这个字……在打牌上。」
「……」
「怪兽也是在小齐家赌到长大的嘛,玩起牌可是比打官司还厉害唷!」

要是温尚翊听到奶茶这句话,一定不会开心,毕竟他的本业还是律师。

「不过侦探先生你还是带他走吧!」奶茶换上严肃的表情,「似乎有好几个人盯上他了,再待下去可能会有危险。」
「我知道。」

几名赌客的眼中闪着不正常的光芒,对筹码丶或是对温尚翊本人虎视眈眈。陈信宏粗鲁挤开挡在前方的人,往温尚翊的方向走,暗思等会儿不管温尚翊再怎麽不愿,也要把他拉起来走人。

距离温尚翊只剩三步之遥,周遭响起窸窣的讨论声,陈信宏回过头,发现空着的牌桌对面出现了另一名男人。

「再来能换我和你玩一局牌吗?」男人礼貌地问。

看清男人的面容後,连对白家主人向画磕头都不动声色的陈信宏也大吃一惊。另一边的奶茶同样非常惊讶,更正确的形容应是惊喜。

温尚翊更是喜比惊多,激动地站起身子。

「大仔?真的是你?」温尚翊的语调流露出明显喜悦,好像恨不得快点离开座位跑到男人面前一样。那男人也换上与旧友聊天的语气:「拜托,老大,我看起来像假的吗?」

陈信宏愣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阿翊怎麽会认识他……」他低语自问,却被也挤开人群过来的奶茶听到了。

「侦探先生,听你这麽说,你也认识罗先生吗?」
「妳也认识?」

正确来说,陈信宏并不认识丶甚至不曾见过,但在报纸上看过名字和照片。这个人的名字常常与自己的摆放在一起,媒体总是喜欢将他们两人做比较,也老是在采访时被问及觉得对方如何等问题。

因为,他们都是名侦探。

他们都是接受过政府表扬的侦探,拥有只要案件发生就可无条件进入现场的通行证,这是所有侦探们努力的目标。听闻对方曾在接受媒体访问时,谦虚地说能和陈信宏比较是荣幸丶希望有机会能切磋,倒是陈信宏一直没什麽兴趣,总是敷衍记者。

可是,阿翊怎麽会认识这个人──认识罗志祥?

「当然认识啦!不只是怪兽,大街的大家都认识喔!」奶茶回答了他的问题:「虽然为期不长,不过罗先生跟怪兽,在两年多前都还是搭档喔!」
「什麽?」
「他是在你回来之前,和怪兽合作办案的侦探。」


『我会考上的,然後找一个侦探搭档,到时你才知道什麽叫吃醋。』


此时,陈信宏的脑中闪过温尚翊在大学时说过的话。




TBC.


当初会写小豬&小鬼,
主要是为了完成友人的心愿,却没想到最近新闻说他们不来往很久了(倒地)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换角色。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1-12 02:38:00 +0800 CST  
4-4




说实话,他初次见到那律师时,有点後悔接下这个案子。
那时的他才初出茅庐,接过的案子不多,要不是警界老友千求万托,他绝不会来到这条被人们视为罪恶的街道。
没问题,就交给我吧!明明很不安又装得自信满满。

抵达後他和此辖区的警察碰面,姓石的亲切警察告诉他目前的办案状况,并为他引见此案嫌疑人的辩护律师。
在大街里最有名的酒吧中,律师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因为自己个性乐观外向,和谁都能成为朋友,他有信心能和这名律师打好关系,进而有个好的合作。
挂着笑容走到律师的面前,对方抬起头看他。

瞬时,原本翘着的嘴角撇了下来,他却步了。
阴冷。对,就是阴冷,他想不到其他形容词能描述律师的眼神。

酒吧老板走过来小声地提醒他:「说话小心一点,别刺激到他了。」

後来他才从老板口中知道,两年前律师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在那之後他一直都是这样,沉默丶不喜与人接触,用菸酒以及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
又再後来,当他用尽办法好不容易让律师敞开心房丶并与其成为朋友後,他禁不住好奇发问了。

『你失去了什麽东西?』

律师沉默了一会儿,原本的笑意被一片阴沉覆盖。

『……所有。』

名为温尚翊的律师回答。
侧脸被橘黄色的夕阳馀晖吞没。





这一餐吃得很不愉快,陈信宏咬着叉子,怒瞪前方正与温尚翊开心聊天的两人。
坐在旁边的温尚翊居然笑得跟太阳花一样,看在陈信宏眼里等同火上加油,早知道就把温尚翊拖回房里,能拥有这朵花的人只有自己,哪能让他对别人笑脸盈盈。不过如果把这比喻和宣示主权的话说出来,温尚翊八成会掐死他。

温尚翊对他硬要跟来也很不悦,但在黄鸿升与罗志祥面前掩饰得不错。与好久不见的旧友重逢,约了晚餐一起吃顿饭叙旧,哪晓得陈信宏摆出一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模样,一路尾随他们到餐厅,原本想赶走他,罗志祥却用想认识新朋友的口气邀他同桌,後到的黄鸿升就更热情了,很久没和学长们聊天的他早就期待不已。

於是就演变成现在四人同桌的情况。陈信宏和温尚翊比邻而坐,坐在对面的是罗志祥与黄鸿升,两人似乎没感受到陈信宏发出的低气压。

「可能是因为媒体总是把我们做比较的关系吧?我一直很想认识你,能在船上见到你真幸运!」
「嗯。」
「我们一直在关注你们,报纸上常看见学长和兽哥解决新案件的新闻……」
「喔。」

对於罗志祥和黄鸿升兴冲冲地一言一语,陈信宏全都以单音节回应。浓烈的嫉妒感正翻搅着肠胃,尤其对罗志祥更是充满敌意。他以为温尚翊身边的侦探位置只有自己坐过,第二位名侦探的出现却打破了这样的认知。
即使对方无意,他却有种被下了战帖的感觉。

他思及当初温尚翊会和自己合作的原因⋯⋯他要他的办案能力。
可恶,陈信宏暗骂。好死不死杀出一个和自己同样程度的侦探,还是温尚翊的旧识。幸好现在和罗志祥搭档的是学弟黄鸿升,不然就算温尚翊等会儿向他提合作结束,也不是多意外的事情。

嘎。椅脚拖地的声音将陈信宏拉回现实。

「我去厕所。」温尚翊说。
黄鸿升见状也立即喊道:「我也要去!兽哥等我!」

两人一前一後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温尚翊消失在人群中前,陈信宏都没有移开视线。温尚翊离开後,他觉得餐厅变得比刚才还要吵,刀叉与盘子碰撞的声音不绝於耳。

陈信宏俐落地切开盘中的牛排,牛肉痕切处有点暗红色。煎的刚好,最美味的七分熟。罗志祥则放下刀叉,一手托着脸兴趣盎然地盯着冷漠的另一名侦探。

「⋯⋯陈先生,你在吃醋吗?」

他笑得灿烂,口吻也非常礼貌。
陈信宏没看他,专注在切牛排上。

「我听小鬼说,你和怪兽大学时就在交往了。」罗志祥没等他回答,又或是料到他不想回答,继续道:「我和怪兽只是兄弟,不会跟你抢。」

黄鸿升的情报还停留在五年前,罗志祥并不知道後来陈信宏和温尚翊之间发生了什麽事。

「但也因为这点,我很在意一件事。两年多前我到金色大街时,从没看过你。」
「当时我不在那里。」
「这就是我在意的地方。」

罗志祥褪下笑意,两人周围的空气在须臾间变得沉重。喀郎丶陈信宏终於放下刀叉,两人四目相对,无论表情还是眼眸,都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既然你是怪兽的交往对象,那你应该知道,怪兽有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封闭起来……那时你人在哪里?你不是应该要陪在他身边才对吗?」
「这件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他是我兄弟。」
「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多事。」

陈信宏刻意提高音量,却也不像在生气,他把差点溢出来的怒气藏得很好,表面上依然冷静。两人的对峙引来其他桌客人们好奇的眼光和私语,没人敢过来相劝,连本来要过来加水的服务生都刻意绕过他们。

双方不发一语,陷入胶着,直到温尚翊和黄鸿升的人影自餐厅一边出现,非和平的气息终得缓和,他们不约而同地往还没走近丶边走边聊天的温尚翊与黄鸿升瞥了一眼。

「刚刚怪兽提到的怪盗S偷画的案子,我也想参与调查。」罗志祥说。
「这是我的工作!」

罗志祥从西装内里拿出皮夹,抽出一张卡片放到桌上。那是警署颁发得通行证,只要有案件,有此通行证的侦探都可自由加入调查。一旦罗志祥向石头他们出示通行证,陈信宏也没办法拦。

「以前在媒体面前说想认识你不是说谎,想和你较量也不是说谎。」

陈信宏挑起一边眉:「你想怎麽比?」

「先抓到怪盗S的人就是胜者。」

罗志祥伸出手,陈信宏看着腾空的手一眼後,毫无犹豫地回握。刚好回到桌前的温尚翊和黄鸿升看见这一幕,都对他们握手的行为深感不解。





在与餐厅反方向的咖啡馆里,严爵手持一份文件急急忙忙地跑到墙边某一桌,戴着黑框眼镜的蔡升晏就坐在那里,十根手指在笔记电脑的键盘上敲敲打打。

「玛莎哥,姓陈的船客总共有一百零八位。」将文件都放到桌上,那是他费了千辛万苦才从工作人员那偷⋯⋯呃丶借来的,上头全是船客和船员的名字。
「一百零八?他们是要手牵手上梁山泊啊?」

虽说「陈」本就是大姓,但一千五百名船客中就占了一百多个,也太多了,陈家是来这开宗亲会啊?
後段陈家老大一定就在那一百零八个人之中。如果可以,最好能在明晚前把他揪出来,因为船明晚会靠岸,陈家老大也有下船的可能。希望陈家老大会一直待在船上直到返航回大街,如此一来他就有十天的时间能慢慢找。

「玛莎哥,你在干嘛?」严爵疑惑地问。蔡升晏拿过他递去的文件,用笔在上头的几个名字划上线。
「先把不可能是陈家老大的人删除,缩小调查范围。」
「要怎样才能知道哪些人不可能?」
「问你的脑袋啊!想想这些人的背景能不能对得上,例如这个是立委来自政治世家丶这一个人则是在南部出生的丶还有这个,在美国长大的,他们都不可能。」蔡升晏边说,边划掉名单上的「陈泰翔」三字。

谁知道他是不是从美国回来啊……本来严爵想反问,不过也就此打住。因为这是看个人脑中的情报有多少,问了这种问题反而会显得自己程度很差,同时他对蔡升晏的佩服更多了,不晓得调查局探员的脑容量可以记住多少人的背景资料。

陈家消息封锁得很好,也就是说,背景不清不楚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陈家人。

「大街住民的部分我不熟,交给你。」蔡升晏把删完几个名字的名单丢给严爵,又继续浏览下一张名单。

严爵接过名单,蔡升晏已画上不少删除线。
他开始寻找没被划掉的部分有哪些是大街住民,也划掉了几个名字。好多人不认识喔⋯⋯名单删了一半,少年的眉头已皱的死紧,剩下的大多都是没看过的名字,连是不是大街住民都不晓得。

陈柏良丶陈如山丶陈奎言⋯⋯这些人是谁?啊!
忽然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

陈信宏。

对耶,阿信哥也姓陈。
可是为什麽玛莎哥没把他的名字划掉呢?

「玛莎哥,你没把阿信哥的名字划掉。」
「你知道他的背景吗?」
「背景?」
「既然不知道就别划掉!背景模糊的人都有嫌疑。」蔡升晏说完,又继续专注在缩小调查范围上。

严爵一愣一愣,低头看着文件上的名字。不会吧?阿信哥耶!怎麽可能?他可是受警署颁扬的名侦探!严爵深思起来,把脑中有关陈信宏的资讯全部重整。
他记得陈信宏是温尚翊在外地念大学时认识的,五年前温尚翊带着陈信宏来到大街时,小齐哥和奶茶姐还担心过,因为外地人和大街住民的恋情往往不被看好,过去的例子中完美结局并不多。

等等,那麽之前呢?在认识温尚翊之前?假设陈信宏根本不是外地人,而是大街住民,还是後段陈家人的话⋯⋯

不对不对丶想哪里去了!严爵甩甩头,还是认为不可能。
以前就查过陈信宏了不是吗?小齐哥不会把温尚翊交给来路不明的男人,早在五年前就委托上一代的情报贩子丶也就是严爵那嫁人後就隐退的亲姊,调查陈信宏的底细。

陈信宏是在他和温尚翊就读大学的城市里长大的。
除非他用陈家的势力操控情报,瞒过情报贩子,否则陈信宏真真实实是外地人。当然陈信宏没必要这麽做,因为他深爱温尚翊,身为大街住民,哪怕是谁也不想惹的後段陈家,肯定也比外地人的身分更受到大家的支持,既然他爱温尚翊,又何必隐藏自己是住民的事?

严爵拿起笔,把陈信宏的名字划掉。

这时蔡升晏说了一句话,语调毫无起伏。

「你越觉得不可能的事,往往越接近真相。」

这时的严爵还不知道,这句话确实应证了很多事。
包括四年前的乐风酒吧枪击案,以及半个月後的未来。




TBC.

虽然好像又多了不少角色,但有些其实只是临演性质(?)。
希望大家不要眼花啊XDDDD

*整理一下目前已在文章里提过的时间点与事件:

【五年以前】温尚翊与陈信宏在大学认识,交往。

【五年前】 1.两人从大学毕业。
2.温尚翊考上律师,带着陈信宏回到大街(但是陈信宏没住在大街里)。

【四年前】 1.乐风酒吧枪击案发生。(←这是本文的关键!)
该案件让温尚翊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2.陈信宏指证一嫌疑人,温尚翊担任该嫌疑人律师,但辩护失败。

【两年多前】1.乐风酒吧枪击案嫌疑人处以死刑。
2.罗志祥来到大街,与温尚翊成为搭档,不过只为期三个月。

【两年前】 1.消失两年的陈信宏开始声名大噪,在大街附近开了十三号侦探事务所。
2.後段陈家换了新的老大。

【现在】  就是从1-1开始到现在的故事。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1-27 18:12:00 +0800 CST  
4-5




靠岸的汽笛发出呜呜地鸣响,第二天夜晚,「八月爱人」航行到第一个的城市。

温尚翊伏着栏杆,俯视陆续走上岸的船客们,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下船的人数不多,他从靠岸起就站在这里观察,前前後後大概不到二十个。看来绝大多数的船客,应该都和自己一样打算待在船上直到返航回大街。

怪盗预告的第三天,也就是昨天,没有行动,那幅画还好端端地挂在墙上。
据陈信宏的推断,怪盗恐怕会选在靠岸前下手,既然这次没有,那应该就是下次或下下次,也可能拖到终点站。虽然如此,石锦航等警方仍不敢怠慢,就连陈信宏也积极起来,更让他惊讶的是,罗志祥竟也投入调查。

不过两名侦探似乎都刻意避开对方的样子。相较隐身於人群中的怪盗S,陈信宏认为白家藏了更值得调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怪盗要偷画的原因。罗志祥则一大早就在船客间穿梭,一个个问话丶观察,黄鸿升也帮了他不少忙。

「兽哥!你在这里啊!」

说人人到,听到脚步声回过头,黄鸿升手拿着两罐啤酒走了过来。
温尚翊没问能不能喝,直接拿走其中一罐啤酒,啵丶扣上拉环使力,啤酒的香味扑鼻而来。船上虽有更多高级酒品,但喝过几种後,他还是觉得这种平凡的啤酒最合口味。
冰凉的液体沁入喉咙,爽快。

「兽哥,你不去帮学长调查吗?他整天都在图书室,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谁管他。」

估计陈信宏想从那幅画的背景下手,才会在图书室里查资料。那幅画用画展的名义展出来引诱怪盗,因此不时有状况外的船客去欣赏,却没人看得懂画中倒地的半裸女人有何含意。
它真的只是一幅平凡的画吗?

「为什麽你们也在调查?」
「哈哈,我也不清楚,说不定他们两个是在比赛呢。」
「啥啊?」

这两人在搞什麽鬼?陈信宏老是做莫名其妙的事就算了,为什麽连罗志祥也跟着一起闹?难不成每个行业都有比较心理?就像他在法庭上也总看对方律师不顺眼一样。
反正不管如何,他才不要没事参一脚咧。

「算了,他们想做什麽,都不关我的事。」
「兽哥,去帮一下嘛!学长会很开心的,还可以帮助你们感情增温!」

黄鸿升笑嘻嘻地,温尚翊没有回话。接着黄鸿升还问了很多问题,大部分都是有关他和陈信宏近年来如何丶工作怎麽样丶有没有什麽甜蜜事能分享一下的调侃。
他一个字都没回答,默默喝着啤酒,直到酒罐空空如也。

「小鬼。」

温尚翊忽然出声,叫了学弟的绰号。
这一声,很严肃。
正说着大学时光的过往事的学弟连忙闭上嘴,等待学长说下一句话。

「我和他⋯⋯四年前就分手了。」

转身想要离开,眼角瞄见黄鸿升讶异不已丶仿若听见什麽不可思议的表情。嘴角稍微往上牵动,哈丶真的有那麽奇怪吗?世界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情侣分开啊,不是吗?

「兽哥⋯⋯」
「先走啦!你也不要在这里太久,风大,小心感冒。」
「兽哥,我丶我可以问吗?你们为什麽分手?」

来自背後的声音带着犹豫丶疑惑,以及发自内心的遗憾。居然还有人为他们已死的爱情感到不舍。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啦!只是我难以相信你们会分开。」

有什麽难相信的?你能保证明天会和今天一样,什麽事都不会变吗?我们永远都不要变──这不过都是自我安慰而已啊。没有人不会变,没有事不会变。重点在於,你能不能接受那个改变。

「我的意思是,大学时你们很幸福啊!兽哥你明明丶明明⋯⋯」

你想说什麽?我明明什麽?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伴随海风吹来的凉空气,应该能让自己冷静吧。

「你明明⋯⋯那麽爱学长⋯⋯」
「⋯⋯」

没问题,他真的很冷静,至少在表面上是。温尚翊仍不作任何回应,摆了摆手作为他有听到的表示,迈开脚步走进船舱。
黄鸿升没有追上,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温尚翊漫无目的地走动,不晓得要去哪里,就如他和陈信宏一样,从两年前开始就在原地绕圈。脑中重复播送黄鸿升的话:你明明那麽爱学长──爱陈信宏。

「⋯⋯这还要你来说吗。」

温尚翊早就发现了,从「Happiness」给予的美梦中醒来时,就发现了。
这些年来他总是告诉自己,对陈信宏不再有感情,心里那份浓烈情感是恨不是爱。所以,温尚翊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什麽是爱。

陈信宏走後的两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撑了过来,要不是罗志祥的出现,说不定现在还深陷在走不出的泥淖里,他对罗志祥怀有兄弟之情的感激,那是无论做什麽也不足以偿还的。
他曾想过,不如就这样继续下去,当作什麽事都没发生丶从没认识陈信宏这个人。
没想到,陈信宏居然回来了。

原本当作没有发生那件事地过日子,却因为陈信宏的归来全都改变。他们重逢後不再论爱,陈信宏也一样,表面频献殷情,嘴里也对他说了无数的甜言蜜语。
独独没说过「爱」。
陈信宏对自己,还有那麽点愧疚吧?温尚翊这麽解读。
既然没有爱,他没有丶我也没有,那就恨吧。
改成为了恨陈信宏而活。

纵使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什麽爱啊恨的,全都是你在欺骗自己罢了。如果真的只有恨没有爱,又怎麽和陈信宏合作?又怎麽能一般的相处?又怎麽任陈信宏触碰自己?
温尚翊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对他还有感情,那份感情从来没有离开。
「Happiness」事件让你不得不面对这件事实⋯⋯

脑子理有无数个声音在对话,温尚翊突然很想吐,扶着墙壁,摀着嘴蹲了下来。此时想念起那个毒品,明明戒掉了却无比想念,想念的不是味道而是幸福的记忆,如果眼前有「Happiness」,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喝下去。
他骂了无数个脏话,直到力气被不知名的力量抽乾为止。
失去意识前,他在朦胧中看见许多想忘记的事物的幻影──大学的图书馆丶宿舍的小暗门丶顶楼的夕阳丶远方传来的小步舞曲丶大宅里的古老时钟丶通往天堂的阶梯。
还有,他在等待。
等了好久好久,那个人迟迟没有来,这时才发现翅膀早被那人硬生生地折断。
他重重地摔落,爬不起来。

因为摔落的地方不是地面,是地狱。





「你醒了吗?」

睁眼,温尚翊猛然从床上起身,有个不曾见过的男人坐在旁边的椅子看着他。环顾四周,是一间陌生的标准客房,东西摆得非常整齐,由此可见住客是一个很有规律的人。
视野还有点在摇晃,不晓得是自己仍有点头晕目眩,或因为还在船上的关系。

为什麽自己会在这里?为什麽躺在一个陌生人的床上?

男人看出他的疑惑,说道:「你倒在走廊上,所以我把你背过来了,很抱歉没带你去医护室,因为我刚好有事要找你。」
「你是谁?找我?可是我不认识你。」这个男人他没见过,那对方又怎麽会认识他?想到这里,温尚翊忽地一惊:「等等,你的声音⋯⋯」

他曾听过这个声音,这个音调偏中高的男声,距离听到的时候也没有很久。是在幸福旅馆四楼,把他拉进铁门後方并起冲突的男人,後来也是这个男人把他推进铁笼,将他与陈信宏关在一起。

「你是那间旅馆的人?」他跳下床,戒备地往後退,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你误会了,我跟你一样,是为了调查才会去那间旅馆。」
「警察?侦探?」
「都不是。那间旅馆擅自引进新药,破坏黑市的规矩,我有必要出手。」

黑市丶规矩丶有必要出手。
也就是说──

「後段的黑道⋯⋯」
「相信你也已经知道幸福旅馆的後续发展。」说完不再理会温尚翊,走到柜子边,打开自己的行李,好像在翻找什麽东西。

温尚翊倒吸一口气,这个人是後段的黑道。
八九不离十,是那个「陈家」。
幸福旅馆最後的下场,就是被後段陈家包围并解决掉的。

後段陈家。这个词汇又让温尚翊极度想吐,流动的血液发凉,恐惧无声地蔓延,整间房间很安静,连男人翻找行李的声音也没有。
耳边回荡起一连串的杂音,笑声丶叫声丶骂声丶喊声,震撼的不是他的耳膜,而是神经。那些声音时大时小,飘渺不定,他不知道那笑那叫那骂是谁的,但那喊,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声音。

他抓紧旁边的窗帘,好让紧握拳的指甲不掐进手心里。
得赶快离开这里。

「请别害怕!只是想把这封信交给你。」

男人突然说道,也把温尚翊从极度恶劣的意识中拉了出来。他拿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袋,向温尚翊走近。
他往後退,窗帘越掐越紧。可是男人只走了一半便停下了,手上的信封袋没有递给温尚翊,而是放在床上。

「一个朋友请我交给你,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才行。」男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你拿了信就回去吧,我先离开了。」

这里明明就是男人的房间,为什麽要走?难不成有什麽阴谋或陷阱?比起这些好像更合理丶更符合黑道形象的猜测,他竟觉得,这说不定是对方的贴心,他知道温尚翊为他的的身分感到不安。
温尚翊似乎在哪里看过与男人现在同样的表情,浅浅的笑,可是笑得很安心。

男人走向门边,喀滋一声,打开房门。
他停顿了一下,又转过身来面向温尚翊。

「温律师,谢谢你。」他说。
「什麽?」

男人没有回答,走出房外,门再度关上。
他的离开和不知为何的感谢,让温尚翊所受的惊吓稍微缓和下来,也增添不少困惑,这时他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与男人同样的表情。

在他打胜官司的时候。
每次打官司得了胜诉,如释重负的当事人,都会露出相同的笑容,紧紧握着他的手诉说感激。

温尚翊拿起床上的信封端详。收件人名称写着自己的名字,「温尚翊」三字的後方还有两个小小的字:律师。

──『给温尚翊律师。』

将信封翻到背後,右下角处写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应该就是写这封信的人了。

那是,两年前因为他的败诉,而被处以死刑的当事人的名字。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1-29 03:36:00 +0800 CST  
4-6




那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起初温尚翊是这麽认为的,等到熟稔後才知晓,「老人」不过五十多岁,只因为两鬓发白的头发与满脸皱纹,才被误以为年纪很大。他笑起来很慈祥,眼神却锐利有神。温尚翊曾好奇问他是不是经历过什麽,他笑着回答,在大街的人难免都会如此,为了生存,必须将自己装得强势些。

你啊,明明是大街住民,却单纯得像张白纸,很令人担心呢。
他反过来对温尚翊说。

他总是坐在乐风酒吧最角落的位置,温尚翊很喜欢和他聊天,每天法律助理的工作告一段落丶或和陈信宏约会结束後,他都会去酒吧找他闲聊。和他相处时心情很放松,那是和陈信宏相处时不同的安心感。应该是「父亲」的感觉吧?温尚翊心想。这是从小没有父亲的温尚翊,特别憧憬和盼望的感觉。

那天也是一样,温尚翊和陈信宏在街口吻别後,独自来到乐风酒吧,想和他分享一天的种种事情。

後来,推开酒吧那扇门後发生了什麽,他不记得了。医生告诉他这是打击过大而造成的片段失忆,但忘了那些事并不会造成生活上多大的影响,不需要勉强自己想起来。
後来的後来,他想从其他人口中问出事情的经过,小齐哥和奶茶姐都含糊其词,陈信宏也只是握着他的手沉默。奇怪的是刘冠佑没来探视他,之後严爵才在他的重重逼问下松口:「冠佑哥去了城市的殡仪馆」。

为什麽要去殡仪馆?温尚翊悄悄离开诊所,回到大街主干道时,便得到了解答。
乐风酒吧的周围被拉上黑黄相间的封锁线,酒吧发生了枪击案,就在他失去记忆的那一天。

而那总是对自己露出犹如父亲般亲切笑容的人,竟是这起命案的嫌疑犯。





整天的阅读让他的双眼既乾燥又疼痛,但温尚翊的身影依然那麽清晰。

奶茶通知他温尚翊不见的消息时,起初陈信宏不以为意,心想船这麽大,肯定跑到哪里玩去了。不知为何,心情竟反常地开始焦躁,手中的资料一字都看不下去,他才决定离开图书室去找温尚翊。

找了很久, 终於在第四层甲板的某处找到温尚翊。
温尚翊缩坐在船舱外墙边,头底在弯曲的双膝上,旁边散了一地的啤酒罐。平常温尚翊喝酒总是高高兴兴,他酒量极好也不太会喝醉,现在却一声不吭地躲在这儿,状况显然不大好。

「阿翊?」陈信宏来到温尚翊身边蹲下,轻声呼唤。

温尚翊缓缓抬起头,看得出还很清醒,没有醉。四目相对,甲板的照明是塑造高雅气息的橘黄色,但照在两人的脸上却显得阴沉。

「待在这里会感冒的。」

陈信宏的视力不算好,直到他抚上温尚翊的脸时,才发现对方刚刚哭过。他想将他拉起来,却被对方用力甩开。

即使满腹疑问,陈信宏也不会笨到问「怎麽了?」这种问题,不仅得不到答案,温尚翊的心情还会变得更糟。
好吧,既然想在这里吹冷风,那我就陪你吧。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温尚翊头上,他踢开旁边的瓶瓶罐罐,两人并肩而坐。

「你干嘛?」
「喔,原来阿翊还会说话。」

温尚翊偏过头来瞪他,接着又转回去,将目光放得遥远。这一瞪让陈信宏稍稍放下心,既然还会瞪人,那表示温尚翊遇到的事情应该不太严重。

「哭过了?」
为什麽哭?他仍然没问。
坐在甲板上更能感受到船体航行的摇晃。

「没有。」
「骗谁。」隔着大衣摸温尚翊的头,又被一把挥开。他无奈地吐出叹息:「明明住在大街,却单纯的像张白纸⋯⋯真令人担心。」
「真是这样?」他发出几声乾笑,听起来平淡,又似乎在压抑什麽:「也有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阿翊?」
「我该相信谁才对?」
「阿翊!」

察觉不对,陈信宏不自觉地提高音量,抓住温尚翊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温尚翊没把盖在头顶上的大衣拿开,阴暗遮蔽了他的表情。
陈信宏想都没想,不管扑鼻而来的酒味有多浓,就将他拉进怀里拥住。他知道温尚翊又哭了,不闹不叫,仅只默默流泪的那种,这种无法发泄的悲伤,就是最糟糕的。

原来直到刚才,他都还在逞强!到底发生了什麽?这艘船上能打击到温尚翊的能有什麽?一边思考,一边压住慌张,他更用力抱紧温尚翊,默默希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推开,那样或许温尚翊的情况没那麽糟糕。
可是没有,温尚翊就这麽静静的让他抱着。
低沉的嗓音,在他胸前闷闷地发出声来。

「杀人⋯⋯凶手⋯⋯」

温尚翊说出的词语让陈信宏震惊得松开了手,不过下一秒他又紧紧抱住他。怀里的身躯在颤抖,陈信宏深呼吸,拍拍他的背想缓和他的情绪,这时才发现温尚翊根本没有颤抖,就连呼吸也很平稳地不可思议。

正在颤抖的人是他,是他陈信宏。
他低下头,温尚翊也抬头看他,距离近到彼此的鼻息都能清楚感受。

「⋯⋯他写了信给我。」温尚翊说,眼角又有一滴泪顺着轮廓滑下,可表情太平淡了,不像一个悲伤的人该有的表情。
「谁?」他回问,声音沙哑地彷佛得了重感冒。
「被你送上被告席的那个人。」
「他写了什麽?」
「他没有因为我的败诉而恨我。」温尚翊垂下眼眉,「他说⋯⋯感谢我。」
「那,你恨我吗?」等到意识过来时,陈信宏已经说出那他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不恨了。」温尚翊答得很乾脆。

陈信宏只回了沉默,因为惊讶而睁大的双眼缓缓阖起,再次睁开时,远处传来悠扬的弦乐声。
此时同一层的某个大厅,正在开一场舞会,除了弦乐舞曲,还能隐约听见些人们说说笑笑的声音。
他记得这首舞曲的旋律,节奏很慢,却轻扬。

几年前在夜里的图书馆,他邀请那也从学校舞会逃离的人跳舞。那个人坚持不要跳女方的舞步,但在试过几次後,终於认清身高不够的事实,心不甘情不愿地覆上自己的手。其实他们都不会跳舞,不过就是装模作样地原地旋转,踩到对方的脚好几此,谁都没有抱怨。
舞曲停止的同时,那个人说他喜欢上他了,接着又慌忙地要他忘记他的告白,低下头拼命道歉,说什麽「吓到啦?」等等,还露出一副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复杂表情。他不讨厌对方的告白,却也没弄清自己的心情,纯粹觉得气氛使然,他吻上他作为回答。

顺理成章,他们在一起。
在一起。
然後甜蜜。
然後分开。
然後决裂。
然後牵扯不清。

然後,现在那个人──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吻上他的唇。披在温尚翊身上的大衣滑了下来,他主动地亲吻陈信宏,陈信宏先是惊讶,而後也开始回应他的吻。
因为海风太强,温尚翊的嘴唇才会那麽冷冰吗?他不禁想。

两人的唇瓣分开後,陈信宏转而啃吻对方的颈子,手也从衬衫下摆伸进,抚摸温尚翊同样冰冷的肌肤,多一点也好,他想给他多一点温暖。他们的身躯缓缓倾倒,温尚翊躺在在没人经过的甲板上,而陈信宏的双手撑在他头部的两侧。

为什麽听见温尚翊说的「不恨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船是不是摇晃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阿翊,我⋯⋯」

他好像得说些什麽──他必须说些什麽。

我爱你。
最想说的三个字,也是最无法说口的三个字,他没说出来,把那三个字又吞了回去。温尚翊就只是一直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但看到他又闭上嘴後,便移开视线,然後用力地推开他。

「我回去休息了。」

缓慢柔和的舞曲还在演奏。
冷风从拳缝里溜走,他什麽也没抓到。
他有种这艘船随时会翻覆的错觉。





温尚翊才不想管陈信宏有没有追来。
脑里反覆重播信里的字句,没有比今晚更糟糕的晚上。

那封信不只写了感谢,还写上了他所失去的片段记忆,内容与人们告诉他的完全不同,他不知道该相信谁才是正确的。相信亲友告诉他的?相信信里的内容?还是相信他已慢慢想起来的记忆?他该继续恨才好,还是回去爱才对?
或者,与其再矛盾下去,不如通通都不要。
被对摺的信封还在口袋里,或许之後他会考虑将它丢进海里,跟着某些东西一起。

不恨了。
他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
把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吧。

宴会厅传来的舞曲停止了,取而代之是某个清亮的女声唱起歌,刚开口时还有不少人在欢呼鼓掌。女歌手唱的曲风很轻快,但歌词每一字一句都在敲击他的心脏。
他只听了开头,後面的歌词他没心力去听。




有爱就有恨

若你选择通通没感触

那恭喜你

你没有灵魂




TBC.


这首歌是家家的「分开的常理」,严爵是作词作曲&MV男主角。
其实我很喜欢爵安,两人的互动很可爱,就像隔壁班男生女生那种甜甜羞涩的感觉。
没想到现实残酷⋯⋯哭。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1-31 20:49:00 +0800 CST  
4-7




严爵,本名秘密,今年十九岁,职业是酒吧服务生兼地下情报贩子。
身为情报贩子,最重要的就是具备一颗对任何事都想了解的好奇心,但因腼腆的个性使然,并非每件事都打破沙锅问到底,和那不再经营情报生意的亲姊见面时,总会被念上好几次。

今夜的甲板上,严爵抱着一叠写满陈姓名字的纸张准备回房,途中突然想起姊姊的教训:培养好奇心,就从小地方开始。所以,他看见某个匆促人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他没想太多便偷偷跟了上去。

他一见到那人时倒抽了一口气。
有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背对着他面朝海洋。她动也不动,长发和裙摆随风飘着,从严爵所站的方向看,那袭白色洋装在黑夜里很是阴森。

他石化般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甚至开始怀疑这名女孩是不是活人。被亲姊碎碎念或被蔡升晏质问时,严爵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做的事,现在他却犹豫了。
难道自己不应该当情报贩子,而是当灵媒比较适合?





「你们不是说一定会保护好这幅画的吗!」
八月爱人航行的第三天早晨,陈信宏还没踏入展画的厅内,就听见白家老爷的怒骂声,内容无非是指责警察无能等等。

画被偷了。
据警方所言,画是在早上七点警卫换班时不见的,两组警卫在展示厅的门口换班,只不过说了点话,一回头,画就消失了,前後时间算来不过短短三十秒。

陈信宏走进展示厅,以石锦航为首的警察们不停向白老爷道歉并安抚他的情绪,罗志祥和黄鸿升则站在墙边谈话,注意到他的到来後便朝他走来。

罗志祥礼貌地对他点头:「早安。」
陈信宏犹豫了两秒,还是给了一个颔首作为回应。

见两名侦探都到齐了,白家老爷转而将气发泄在他们身上,又吼又叫,石锦航和几个警察得拉住他才不至於发生动乱。黄鸿升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额间沁出紧张的冷汗,这两个名侦探居然都没太大反应,丝毫不在乎那些怒骂。

罗志祥苦笑:「有点意外的发展。」
「确实。」陈信宏回道,这不代表他得改善和罗志祥的竞争意识。
「陈先生也认为,画不可能被偷吗?」
「你昨天到处询问船客,不也是为了确认同样的事吗?」陈信宏把问句丢回去,罗志祥笑笑地没有答话。
「呃,你们在说什麽啊?」黄鸿升疑惑。

罗志祥解释:「怪盗S寄来的预告信内容是『三天後会偷走那幅画』,而白家收到预告信的当天的『三天後』就是我们上船後的隔天,也就是前天。但当时画却好好的挂在展示室里,没有被偷。」

对行事风格追求完美的怪盗S而言,这太不平常了。怪盗S的偷窃行动实在太完美,完美到一点差错都不会有,既然预告的是三天後,那就一定会在三天後偷走画。以他的过往偷窃事例来看,从来没有任何例外。

「会不会是因为搭上船的关系?因为警方设了展示厅的局,他才不好下手啊?」
「他可是怪盗S!」罗志祥否认:「有没有这个局,他都一定有办法偷走。像是现在偷走画的人就做到了。」
「等一下!这是什麽意思啊!说得好像偷走画的人不是怪盗S一样。」
「就是这样。怪盗S很古怪,他说到一定做到,既然他没在两天前就偷走画,那就表示预告信是假的,寄信的人不是怪盗S。」

预告时间过去後, 陈信宏和罗志祥都得到「寄信的人不是怪盗S」的答案。
至於昨天,原本陈信宏是打算向警察说出实情的,但想起白家父女诡异的举动,产生了继续静观其变的想法。之後煞有其事的推测,只是为了敷衍警方和白家,而关在图书室中一天,纯粹是好奇那幅画的意涵。
至於罗志祥说要加入调查,是因为当时他还没向警方要来预告信看,并不晓得怪盗的预告时间是「三天後」,当他得知此事後,也和陈信宏一样认为是有人恶作剧,到处询问各个船客则是小心谨慎的习惯使然,好以防万一。

陈信宏不再理会他们,平常在身边发问的都是温尚翊,现在换成了黄鸿升,还多了一个罗志祥抢走解释的机会,总之他非常不习惯也不太高兴。他走到原本挂着画的墙边,不管鉴识组还在寻找偷窃者留下的足迹,眯起眼睛左顾右盼。

「喂!阿信!就算这不是杀人事件,但鉴识组还是要采集资料啊!」石锦航对他大喊,本来想上前阻止,不过下一秒白老爷又开骂了,他又不能不管。

陈信宏无视阻止他的鉴识组人员,伸出手在墙壁上敲来敲去。罗志祥也过来做出同样的行为,在敲到某个部分时,讶异得睁大眼睛。

「这边。」他向陈信宏招了招手。
陈信宏走过去,在那个位置边的墙面上敲了几下。
「居然真的有⋯⋯」
「用这个案件来比赛,有种被看不起的感觉耶,要不要取消?」

罗志祥皱起眉头,他能想像案件的发展,就算获胜了也没什麽好开心的,不如返航後再找个比较困难的案件来竞赛,就算输了也会比这个有成就感。陈信宏完全认同他的提议。

「这艘船上没有怪盗S,但是寄出预告信的人就在船上。」

现在的问题从「抓到怪盗S」变成,是谁寄了预告信?为什麽要寄预告信?这幅画和他寄预告信有什麽关系?而寄出预告信的那个人,在船上的哪里?

这也并非太难解的问题。
因为原本挂着画的墙後面,隐藏了一条密道或空间。






既然和罗志祥的竞争已经取消,陈信宏也不在乎有没有委托金了,索性把整案件全丢给罗志祥,现在的他没有心情去管那些。他要去看看温尚翊的情况,昨晚各自回房後就没再见到面,放不下心。

「学长!等我一下!」黄鸿升的声音从背後传来,夹带着奔跑过後的喘气声,「你有看见兽哥吗?昨晚分开後,就没看见他人。」
「我正要去找他。」
「那我也一起去!」

陈信宏转头看他,顿了一下後,又继续前行,黄鸿升把这个举止当作默许。

「你有话想说?」
「呃,对,」黄鸿升回答,「关於兽哥的事,我知道你们分手了。」

他继续走,没有停,黄鸿升也在身後继续跟。

「你还爱着兽哥吗?」
「嗯。」
「那为什麽不追回来?」
「你又为什麽要管哪麽多?」现在是怎样?这个律师学弟,怎麽跟他的搭档一样爱管闲事啊。

黄鸿升加快脚步跟上,直到与陈信宏齐步,他明白问不出什麽了,就算自己是曾经是见证过他们爱情的学弟,但陈信宏和温尚翊似乎都认为不能把事情告诉他。
他突然感到不安,陈信宏和温尚翊不告诉他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失败的感情本来就不好说出口,但他以办理许多案件的经验,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不是不好说,而是不能说。
这种「不能说」的事情,通常深究下去都不会有好的发展。
想了想,黄鸿升决定放弃追问。

「那我能不能问其他问题?」
「什麽?」
「学长,你知道这艘船的下一站,也就是明晚……会停靠在哪里吗?」
「嗯。」
「你会下船吗?或是,兽哥会下船吗?」
「不会。」

谈话的同时,他们已抵达温尚翊的房门口。陈信宏敲了门,力道很柔和,不太想吵里头的温尚翊,却又不能不吵。许久都没有人来应门,陈信宏敲门的力道才愈来愈大,温尚翊却始终没有出现。
黄鸿升尝试转了转门把,赫然发现房门没锁,两人探头朝房里望,没有任何动静。

「阿翊?」陈信宏轻唤道。

他们走进房里,温尚翊不在。房间整齐得像是没有人住过一般,枕头被子规矩地排放在床头,也没有看见任何个人物品。
温尚翊在幸福旅馆失踪时,至少还有留下一些个人物品,然而现在却什麽都没有,行李丶衣物丶甚至温尚翊习惯放在床头柜上的菸盒……都没有。

「兽哥没有下船⋯⋯对吧?」答案很清楚,黄鸿升还是用确认般的语气问。

今天「八月爱人」不会停靠在任何一个地方,只会继续航行。就算温尚翊临时改变心意想要下船,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晚上。
那麽,温尚翊为什麽要带着行李离开?离开了又能去哪里?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2-03 16:45:00 +0800 CST  
4-8




「玛莎,你在干什麽?」

当温尚翊来到蔡升晏的房间时,眼前的是覆盖整张床的诸多纸张,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他狐疑地皱起眉并顺手拿起其中一张,上头写满了各个陈姓的名字。

蔡升晏不希望让温尚翊看到这些,但温尚翊在他开门的同时便拉着行李箱硬闯进来,想藏起来都来不及了。反覆思量过後,为了减少对方的怀疑,他决定选择性地说出部分实话。

「我在找人。」装作不以为意,耸耸肩。
「找人?」
「你知道大街後段的陈家吗?我在找他们的老大。」蔡升晏整理床铺上的纸张,用眼角向温尚翊瞄去。

四年前乐风酒吧枪击案的案件嫌疑人,据说就是後段陈家人,那麽为那名嫌疑人辩护的温尚翊,听到後段陈家会有什麽反应?玛莎抱着揣测和些许期待观察温尚翊的表情变化。

结果却令他失望。

温尚翊拨开床一边的纸张,往前倒在床铺上回道:「是喔。」连问为什麽的疑惑也没有。蔡升晏有点惊讶,另一方面也暗骂温尚翊干嘛用那种看不到表情的姿势回话,他无法观察脸色以判断更真实的反应。

要不要乾脆把有关酒吧枪击案的事情问一问?身为可能是出身自陈家的嫌疑人的辩护律师,温尚翊一定知道什麽。
脑中盘算着无数个问句,此时却想起当时刘冠佑和严爵要他别问温尚翊的请求。早就有前辈告诉过他,做这行可不能心软,偏偏每次都会犯相同的错误,虽然大多任务都圆满成功才不被上头追究,可也有几次,就是因此而搞砸。
最後他还是放弃了,把「询问温尚翊」归类到逼不得已再采取的方式,於是转移话题。

「陈信宏明明就帮你订了间超高级套房,你还跑来我这干嘛?」
「……」
「喂?」
「到明晚之前,借我住一下。」
「蛤啊?」

虽然早就有预感温尚翊会赖着不走,不过蔡升晏还是很想大骂脏话。
你赖在这里,那我怎麽自由调查啊!

「欸,玛莎。」
「冲啥?」
「我在这里的事,不要告诉他。」
「不要跟我说你打算待在这里,直到明晚都不出去。」

温尚翊用沉默当做回答,翻了个身,头部旁边有一张写满名字的纸,他速速瞥了一眼,然後一副什麽也没看到的模样,闭上双眼。

他从那张写满众多名字的纸上,最先看到的是「陈信宏」三字。





在陈信宏急着到处寻找温尚翊的同时,还在展示厅的石锦航丶罗志祥及几名警察,刚刚听完一则故事。

罗志祥发现墙後通往舱外的狭窄密道时,就肯定整起事件的幕後主使者是谁,除了船的建造商外,也只有白家人清楚船内配置与设计,既然通常不管船事的白老爷并不晓得密道的存在,就只剩一个人有嫌疑了。

他们找来白安进行讯问。考虑到白老爷的精神状况,还请白老爷先回房休息。
白安的神情镇定,众人都以为她已准备好要怎麽辩解,白安却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仿佛早就料到事情瞒不久。

展示室安静下来,众人屏气凝神听她说明事件的经过——







如几天前白安所说,那幅画是其母生前购得,当时白家家境虽然不错,却不是非常富有,但氛围相当温馨美满。当时白家老爷纯粹欣赏画的表面图样,还笑说夫人的眼光极好。
说到这里时白安还纯真地笑了一下,那是单纯无邪的笑容。

自从画悬挂在白家的墙上後,白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不出一年便跻身成为大街前段前十富豪之一,突如其来的事业运让白老爷乐不可支。有日,一个命理师因缘际会来到家中,指称事业的一切功劳都来自白夫人买来的那幅画,从此白老爷越来越迷信。
白老爷生意做得越大,迷信得越严重。几年後更是无论什麽事都要站在那幅画前喃喃祈求,甚至连每年启航的豪华客轮「八月爱人」,也是白老爷说受到画里的半裸女人托梦才建成。

白夫人屡次相劝,白老爷屡劝不听,然後他们开始吵架,每天都在对彼此叫嚣怒骂。白夫人忍耐到了极限 ,趁丈夫不在时偷偷将画丢掉,白老爷知道後怒不可遏,花了大笔费用将画找了回来。
当白夫人发现画好好地挂回墙上时,整颗心都凉了,那也是夫妻俩最後一次争吵。
当天夜里,失眠的白安走到客厅,凝视墙上的画,她觉得画中的女人正面带嘲笑看着他们一家。


几天後,珠宝店窃盗杀人案发生,白夫人不幸丧生。
这起疑似熟人所为的案件,就是当初陈信宏与兰卡洛汽车少东失踪案同时办理的那起案件,他认定被指控的店员无辜,真正凶手是城市出身的会计师。

破案後,白老爷的精神状况变得极差。
他开始对那幅画磕头下跪,口里喃着「抱歉」丶「原谅我」等词汇,似乎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生愧疚,把对妻子的情感移转到画上,将画当作妻子与之对话。白安见父亲精神不济且日显消瘦,请医生来家里,无奈换来的是拒绝和怒骂。

都是因为那幅画。她心想,决心要把画丢掉。
可白安尝试几次就失败几次,终於想不到办法,才会寄出伪造的怪盗S预告信。
这是少女最後的希望。

以怪盗S的完美主义,若听闻有人假冒他发出预告信,为持续自己从无失手的纪录,说不定真的会来偷走画。最後的结果大失所望,期限当天——八月爱人出航的隔天,怪盗S没有出现。

既然怪盗S不来偷,那就由自己来吧。答应陈信宏提出的开画展建议後,她便把画安排在有密道的展示室中,船上有许多设施的配置只有她清楚,毕竟父亲在珠宝事业以外的事向来不太深究。
船上有密道并不罕见,那是初建时本来就该存在的通道,後因诸多考量,几次改建或重新设计,才把通道堵上而形成所谓的密道,不堵死是因为没必要,逃生时还能成为救命关键。

白安趁着今早警察换班之时,从舱外走进密道,打开墙壁拿走挂在通道出入口边处的画,再把墙壁关上,前後不需花太多时间。

她带着画小心翼翼地走向甲板,原本想把画丢在海里的,却犹豫了。画里的女人好像在看她,眼神慈祥的丶怜爱的。
她想起了母亲。
她无法丢掉画。




白安说完便低下头,她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


石锦航不禁困恼地扶额,虽然事件的表面都像罗志祥和陈信宏说的那麽简单,但却很难办。这类型的状况,只为被视为害虫的大街住民辩护的温律师,大概比较有经验。

「帮我把325号房的怪兽⋯⋯我是说,温律师叫来,我想听听他的意见。」石锦航对部属下了指示。一边的罗志祥问白安:「那麽,那幅画在哪里?」
「在机舱。」
「那请妳带我们走一趟吧。」石锦航说完便站起身,然而白安还是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请问⋯⋯警察先生丶侦探先生?」白安缓缓地说,「如果您的家人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您⋯⋯会原谅他吗?」

他们疑惑地互望一眼,不太能明白女孩提问的用意。

「妳该不会是在担心白先生不会原谅妳?」石锦航反问,「妳也是为他好,他一定能理解的⋯⋯只是妳的做法嘛⋯⋯」

结果就只是乌龙一场,有够劳民伤财的。不过他丝毫生不起气来,难怪狗狗总是说他不适合当警察。
而罗志祥总觉得白安哪里不太对劲。
她的提问真的只是担心无法得到父亲的原谅吗?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TBC.


這一回主要是在破案。
大家新年快樂噢。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2-05 21:07:00 +0800 CST  
4-9




平常只有机组人员出入的机舱,此刻到处都是警察。
石锦航盯着有些斑驳的禁止进入招牌,想点一根菸来疏缓烦躁,但又想了想,在机舱抽菸是危险行为,且心爱的妻子在上星期验出怀孕的好消息,作为一个好丈夫和父亲,也该是下定决心戒菸的时候了。
真想快点回家啊。他滴咕着。
可惜八月爱人还在航行中,得再等几天才能回到金色大街。

「白安小姐,妳确定妳真的是把画藏在这里吗?」他对身旁的女孩投以怀疑的眼神。

白安点点头,表情茫然参杂了些错愕。
警察从她所指示的位置搜寻,陆续扩大到半个机舱甚至整个机舱,上上下下几乎翻遍,每个人都被机舱内的灰尘弄得灰头土脸,还是寻不着目标物。

「虽然我不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我觉得白安小姐不像说谎。」一边的罗志祥露出伤脑筋的模样说,「有人在白安小姐藏画後又带走了画,这是白安小姐没有说谎的前提下,唯一的解释了。总之部分人员先去询问能出入机舱的船员,或许是有不知情的船员带走画。」

石锦航叹了口气,点点头,做出了个集合的手势,打算照着罗志祥的话分配人员去询问船员们。
他听见身边的少女喃喃地说了几个字,纵使声音细小地难以辨认她的语气,但石锦航却能百分肯定,白安说出那几个字时充满了感谢和欣喜。

「⋯⋯是怪盗S。」

不会吧?怪盗S真的听见白安的愿望,过来把画偷走了?石锦航不知道该用什麽心态来面对事态发展,在情上该少女而开心丶还是在理上为案子失败而困扰?

至於要人去找温尚翊过来一事,到现在仍没有一点消息。





即使警方没有公开说明发生何事,大规模询问船员的动作还是惊动了部分船客,多种传闻迅速在船上蔓延开来。传进蔡升晏耳里的刚好是正确的那一个,恰巧,他知道警察们现在最想要知道的的真相。

「听说了吗?怪盗S。」蔡升晏咬着刚从餐厅拿来的面包,问走在他旁边的少年情报贩子。
「什丶什麽?」严爵讶异地回问,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真的疑惑不已,蔡升晏没漏看他在刹那间稍微飘移的视线。
「你到底是不是情报贩子啊?一副刚从新手村里出来的样子,不如回去砍掉重练试试?」他故意调侃,然後回到话题:「我是指怪盗S偷走了白家展在船上的那幅画。」
「啊,可能是我今天太晚起床了,所以才没听说⋯⋯」

严爵不好意思地抚着颈子,腼腆地笑了几声,接着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唯唯诺诺地说玛莎哥这是刚刚我整理好的陈姓名单你要不要看一下之类云云,这看在蔡升晏眼里很是好笑。所以说嘛,年轻人就是历练不够,这小鬼的一举一动及转移话题,不是心虚是什麽?

他不知道严爵是怎麽和这起偷画事件扯上关系的,照理来说他也不用管这麽多,可若不深究,又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

要不是突然跑来他房间的温姓律师嚷着肚子饿,连客房服务都不愿意叫,他也不用走一趟餐厅拿面包回去救济温尚翊,也就不会撞见严爵在无人的甲板上鬼鬼祟祟。
就算不是戏剧演出,世界上仍有许多巧合。顺道一提,思考会消耗许多热量,当时的蔡升晏在脑内产生「严爵这小鬼到底在干嘛?」的第七个猜测时,就把本来要带回去给温尚翊吃的面包吃完了。

蔡升晏不理会严爵刻意转移的话题,直问:「刚刚你丢进海里的东西是什麽啊?怪丶盗丶S?」
称呼严爵为「怪盗S」只是开玩笑的戏称,真正的怪盗不在这艘船上。

「玛丶玛莎哥你在说什麽啊?!」
「再装啊你。你丢下海的那东西,就是那张画吧?」
「唔⋯⋯」
「说吧,怎麽回事?」

少年明白秘密在探员面前是藏不住的,只得垂下肩膀放弃辩解。如果被姊姊知道情报贩子的口风这麽不紧,肯定又会被念上一顿。

「我早上遇见白家的小姐。」
「把妹?」
「不是!」严爵慌张地否认,「那时我想起玛莎哥和我姊说过的『要有好奇心』,就只是偷偷跟了上去,那时候还很早,整个甲板上只有我和她,她又穿了一身白洋装,我还以为看到幽灵了⋯⋯」

当时的白安,其实才刚拿走展示室的画,犹豫着是否要把画丢进海里。她愁容满面地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洋,在背後看着的严爵担心她会不会做出傻事,连忙上前问问有没有事情需要帮忙。
白安一开始是不肯说的,谁会把心事告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过严爵信誓旦旦,说自己口风紧,让想以倾诉来缓解些心理压力的白安坦承一切。於是,严爵知晓了这幅画和白家所有的一切,包括白安打算把画先藏在机舱的事。
要是白家小姐知道你是情报贩子,肯定掐死你了⋯⋯蔡升晏心想。


和女孩分别後,严爵独自想了很多,虽然生在大街,但自己比白安幸福太多了,不只是亲姊,抚养他长大的小齐哥与毫无血缘关系的六个哥哥,更或奶茶姐和怪兽哥,全都是疼爱他的家人。
他不禁对白安的处境产生同情。既然她丢不掉画,那就帮帮她⋯⋯吧?
心里还没一个谱,倒是人已经因为冲动展开行动。严爵等到白安离开机舱後便拿走藏画,代替她将画沉入大海,并下定决心隐瞒。他想让白安错以为,是怪盗S听见她的祈求来偷画。

「滥好人。」蔡升晏下了注解。看来犯罪温床的金色大街并不缺这种人,这小子和温尚翊都能成为代表。
「玛莎哥你不要说出去啊!」
「我又不是刘冠佑那个大嘴巴。」大嘴巴就算了,说话还结结巴巴。
「她还问我一个问题。」严爵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你的家人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你会原谅他吗?』」

什麽其妙的问题啊?蔡升晏扬起眉毛,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严爵有些踌躇,几次深呼吸後继续道:「关於让她的母亲遇害的珠宝店强盗杀人案……白安小姐说,被逮捕的会计师并不是真的凶手。杀死她母亲的人,其实是白安小姐的父亲。」

那一天,少女透过门缝,看见当时的情景。可她没有说,面对询问的警方丶伸出援手的陈信宏和温尚翊,她都没有说。

语毕,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
蔡升晏的眼神忽地变得锐利,严爵紧张地搓揉双手。那个眼神是什麽意思?是斥责白安为了包庇父亲,选择了可能让母亲死不瞑目的做法吗?
不知道是不是听过的生生死死太多了,严爵并不认为这样完全是错。

「我想白安小姐还是很爱他的父亲,所以即使痛恨杀死母亲的父亲,还是决定不说出真相……呃丶我不知道她做得对不对,在大部分的人眼中应该都会认为白安小姐必须说出实情,但我们不是当事者,无法体会她的矛盾……」

包括这次假怪盗S的事件在内。白安到最後还是不想放弃她的父亲,希望父亲清醒,变回以前那她所敬爱的父亲。

「你想研究人们的心里的话,永远都说不完。」蔡升晏嗓音变得低沉,「那麽你呢?」
「什麽?」
「假设你重要的家人也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你会原谅他吗?」
「我不知道⋯⋯我无法想像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虽然除了怪兽哥以外,大家的职业都不算正当,但他们都是好人。」
「那,陈信宏呢?」
「呃?大概就是,前辈丶大哥那样的吧?」严爵有点意外他的提问,但还是如实回答。
「所以还不算是『家人』,那你应该不会太受伤吧?」蔡升晏语气变得很冷。

严爵觉得自己又开始流冷汗,「玛莎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墨珠宝店强盗杀人案,确定是陈信宏解决的案件?」
「是丶是啊!这怎麽了吗?」
「妈的!」

蔡升晏突然大骂,严爵受到震慑惊地缩起肩膀,他还没来得及问玛莎为什麽要这麽生气,对方就已经丢下他往船舱里跑。等到他意识到蔡升晏所发现的事情,蔡升晏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严爵迅速翻阅手上的陈姓名单,找到陈信宏的那一页。自己的体质本来就容易流手汗,握在手中的纸变得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如果白安说的都是实话──白墨珠宝店强盗杀人案真正的凶手是白家老爷,那,为什麽陈信宏指出的凶手是会计师?当然也有可能是陈信宏推理失准,然而以他的办案能力,这种类型的案件有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吗?

「为什麽阿信哥会做出错误的推理⋯⋯」

假设陈信宏隐瞒白老爷才是凶手,那到底是为什麽?白家做的是珠宝事业,难道对陈信宏有什麽实质利益吗?在严爵的认知里,陈信宏并不是喜欢金银珠宝霍金钱的人,他闭上眼睛,重新思索。

金色大街前段的白墨珠宝店。
白家是八月爱人邮轮的主人,用以宣誓大街的繁荣和富有。
说到大街的船,除了八月爱人外,其他几乎都是用以走私。
除了枪械和药品外,最常见到的走私品是动物毛皮和珠宝。
八月爱人会不会也载满了珠宝?
目的是运送到三个停靠的城市?又或者不是走私,只是其他在船上进行交易?

船从从後段的港口出发。
後段,後段的势力⋯⋯黑道。
谁都知道,富商总会和黑社会有些勾结。

陈信宏。
陈。

「後段⋯⋯陈家?」

严爵对自己的联想不寒而栗,刚才蔡升晏想到的,一定也是同件事。





明明凶手是A,陈信宏却指称是B,若暂不考虑是推理错误的可能,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有,四年前的乐风酒吧枪击案。
或许早就不该心软,必须要温尚翊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蔡升晏回到房里时却已寻不到温尚翊,而陈信宏却焦虑地站在他门口。

「难道没人告诉你撬开别人房门是很不礼貌的事吗?」玛莎斥责道,对陈信宏的态度比以前多了些戒备。
「我来的时候,房门就是开着的。」陈信宏回答,「阿翊有来过你这里吗?」
「我也在找他。」

找陈信宏也是可以,若陈信宏愿意,这绝对是更有效率的方式,问题在於笨蛋才会认为他会说实话,问话不成反而招来怀疑。
陈信宏听了,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蔡升晏走进房里检查陈信宏有没有动过他的东西,毕竟被看到那堆陈姓的名单可就不好了。温尚翊的行李跟着人一起再次消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房间是你家厨房啊?他一边检查一边骂,掀开被褥时倒又骂了句难听的脏话,本应在床上的名单全都不见了。


最後他在床边矮柜的抽屉里找到名单,纸张被堆叠整齐,上头还有段潦草的留言,是温尚翊留的,陈信宏似乎没有看见这份名单,不然他不会问「阿翊有来过你这里吗?」这种问题。
温尚翊的留言很简单,一句「谢啦」。
翻了翻名单,发现温尚翊在另一页上头,也留下了一段留言和数字。

『你想知道的,这里应该能找到。』

这数字是房号吗?我靠,早知道问你就好啦,这几天我到底是在忙什麽啊?
蔡升晏想都不想,直接朝着那房号所在的甲板前进。以他对温尚翊的了解,温尚翊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对他说谎。

他很快就能捕捉到後段陈家神秘的一角。




TBC.


過年期間會把案件四貼完。
新年快樂。
天佑台南。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2-08 04:42:00 +0800 CST  
4-10


蔡升晏遵循温尚翊留下的号码,找到那间房间。
温尚翊说只要到这里,应该就能找到他要的答案,如果温尚翊没随便说说,那麽住在这间房里的人不是陈家老大本人就是陈家的关系人。

在蔡升晏的猜测里,陈信宏大概与陈家脱不了关系,他在白墨珠宝店强盗杀人案的错误推理,极有可能是为了维持富商与黑道之间的利益交换与平衡。当然这一切只是猜测,虽然蔡升晏很想在船上搜索证据加强此猜测的说服力,不过可没什麽时间让他慢慢寻找船上是不是有什麽药品或毛皮交易。

敲了敲那扇房门,等待里头的住客出来应门。一两分钟过去,房间一直毫无动静,他又尝试敲了几次,依然没有人回应。

「可恶,居然不在。」他低声抱怨。

此时,那房间斜对面的另一扇房门开了,玛莎直觉地顺着声音转头看去。

「哎?玛莎?是你呀?」奶茶刘若英探出头来,有些惊讶,「我还在想,是谁在对面敲门敲这麽大力呢。」
「妳住这?」蔡升晏也有点吃惊,没想到认识的人和可能是陈家关系者的人住得这麽近。
「是啊!这里看出去的海景很美,要抢到这间房可不容易!」奶茶答地一副自满,又问:「你认识对面的陈先生?」

住在这间房里的人姓陈?看来怪兽没筐我⋯⋯蔡升晏低声喃道。

早先之前,他就问过奶茶等中段住民是否知道陈家的情报了,奶茶的回答和一般市井传闻相差无几,看来对於住在对面的「陈先生」也不清楚。
这下也只得晚一点再来了,蔡升晏决定先找回温尚翊再说,随口掰了个「我找错房了,我要找的人不姓陈」的谎言,向奶茶摆了摆手表示将要离开。

奶茶却一手拉住他:「玛莎,你等一下。」她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是怪兽要你来找这位陈先生的?」见蔡升晏对她的疑问一脸错愕,她又说:「我的耳力很好,在酒店吵杂的工作环境下,我得听到员工说的任何有关客人的暗示和抱怨。」

「⋯⋯对。」都被听到了,只好老实回答。
「他为什麽要你来找这位陈先生?」
「这我哪知道?」
「你还在调查後段陈家?」
「没错,我以为严爵对妳说过。如果妳想说什麽太危险还是太冒险就免了,不过还是谢谢⋯⋯等等,所以这个陈先生真的和後段陈家有关?!」

啊!奶茶挫败地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仿佛因为一时大意而讲错了什麽话一样。

蔡升晏急切地继续追问:「妳知道陈家的事?还是妳认识这个姓陈的?那之前我问妳的时候,妳为什麽——」
「玛莎,」奶茶打断他未完的话,正色说道,「你别再追查下去了。」
「我刚刚说过,妳如果想说继续追查太危险之类的,那我只会当作耳边风。」
「这不是危不危险的问题。」
「那就太好了,这表示我不用担心会被黑道干掉。」

奶茶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倚靠在门边,有气无力地道:「玛莎,我很惊讶你查到这种地步,我真的没料到怪兽会知道『陈先生』,也没想到怪兽会要你来找他,我们以为⋯⋯」

「『我们』?」他质问:「所以不只有妳知道?还有谁也知道陈家的情报?小齐哥吗?刘冠佑是不是也知道?所以在我问你们知不知道陈家的事时,你们很有默契地一起瞒我骗我?」

「玛莎,算我拜托你吧,别再查下去了!这件事可不可以就这样忘了?」
「如果我说不?」

蔡升晏把问句丢回去,他对女人一向都很有耐心,语气既不冲也不带有任何负面情绪,就像这是一场双方都心平气和的谈话。
奶茶的脸色变得比方才更加难看,嘴撇了下来,眉头紧皱,看待蔡升晏的眼神亦转为警戒。
他从没看过奶茶露出这麽严肃的神情,他更不会想到,奶茶的回答会让他重新对大街中段——那些对他是那麽好的人们重新改观。

「玛莎,别逼我们用中段的势力对付你。」
「⋯⋯妳是认真的?」
「是。」

两人都沈默下来。他直盯奶茶的脸,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後者则不敢用正眼看他。

拥有大街中段的势力者,都认识或都知道那间房里的『陈先生』。为了不让他和自己接触,甚至能动用中段的势力⋯⋯这是为什麽?你们到底害怕我知道什麽?事情怎麽变得愈来愈复杂?
接着他想到奶茶刚刚说的:她没想到怪兽也知道『陈先生』。
这表示被蒙在鼓里的不只有他一人,还有温尚翊。

蔡升晏将猜测以问句的形式丢给奶茶:「你们不是害怕我知道什麽,而是怕怪兽知道,对不对?」

奶茶没有回答。

「是什麽有关陈家的事情不能让怪兽知道?难道有关四年前的乐风酒吧枪击案?」

奶茶还是没有回答。
玛莎深深吸了一口气。

「最後一个问题⋯⋯住在那间房里的『陈先生』是陈信宏⋯⋯或和陈信宏有关吗?」
奶茶抬起看着地板的头,一片茫然:「你为什麽会这麽想?」
「看来是我误会大了。」

他还是不相信陈信宏和後段陈家没关系。蔡升晏决定不再问,旋过身便离开了。脑袋中有数不清的推测和想法在转,他得好好静下来思考。


奶茶他们不想让温尚翊知道什麽?

後段陈家唯一和温尚翊有联系的事似乎只有四年前的酒吧枪击案了,难不成和那位来自陈家的嫌疑人有关?因此,奶茶他们为了守住某个有关那人的秘密——而且是会对温尚翊造成影响的秘密——甚至不惜动用大街中段的势力来对付他。
住在奶茶斜对面房间的陈先生,同样知道这个秘密。


那四年前指称陈家嫌疑人就是凶手的陈信宏又如何?
陈信宏在整起事件的角色和定位,也相当令人不解。

⋯⋯对了!罗志祥和黄鸿升!
蔡升晏忽然想到温尚翊昨天住在他房里时,所提到的这两人。他们都曾在某段时间和过去的温尚翊相处过,玛莎不敢保证他们知道什麽,但或许能从中知道或推测出些什麽。





陈信宏在他和温尚翊房门外的走廊上醒来。
昨天他几乎把整艘船都跑遍了,怎麽找就是找不到温尚翊,最後自己是怎麽在走廊上靠着墙壁睡着的也不记得了。思考着有什麽方法能让整艘船的住客开啓房门方便他找人,想了想便不禁苦涩地笑出声来,哈,这是在说笑话吗?陈信宏自己都认为这是异想天开。

从地上起身,踩上最近楼梯踏阶,转了几个弯後来到甲板。今天的海风很大,吹得头发乱七八糟,不过陈信宏现在可没心思去整理头发包括鬓角。
甲板上的人不少,各自围成几群在聊天寒暄,他环视一圈,没看见温尚翊的身影,却看到一个还算是熟悉的纤瘦男人。陈信宏想起之前温尚翊所说的,他得到了四年前案件嫌疑人写给他的信,而温尚翊似乎就是看了那封信後,借酒浇愁丶情绪不稳。

那封信,该不会是他⋯⋯?

陈信宏咬着唇,往那男人的方向走去。男人靠着栏杆,视线停留在海平线上,有时会仰起头来看看蓝天,就连陈信宏走到他旁边时,他都没有转过头来。

「你怎麽会在这里?」陈信宏问。
「我的房间看不到海景,能看到的那间被抢去了,所以只好来这里看海了。」男人笑着耸耸肩,笑得友善又灿烂,目光依然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

「为什麽你会来搭乘『八月爱人』?」陈信宏又问。
「你呢?」男人反问,终於看向陈信宏,并朝他伸出右手,「好像很久不见了。」
「上次才在幸福旅馆见过不是吗,你一个人潜入那间旅馆实在太莽撞了。」陈信宏伸出手回握,语气放松了不少,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像见到多年没见的朋友。

「虎神也这麽说。」男人还是笑着,「不过我也是考虑周详才行动的,事情解决了,还找到了毒品的供应商,後段的地下黑市已经恢复平衡。」

「明明只要你一句话,就有上百人愿意为你卖命,何必自己去闯?」
「有些事不自己来,我不放心。只是很意外会在那里遇见你⋯⋯还有温尚翊。」

意外的收获。男人小声地说,陈信宏没有听漏。

「你前天见到阿翊了?」他抓紧话题移到这里的机会,问道。
「嗯,所以我才能把那封信交给他。」
「那封信写了什麽?」

「不知道,我没拆开来看过,只是受人之托,必须亲自把信交给温尚翊。」男人垂下眼眉,苦笑,「只是居然过了两年才顺利把信送到温尚翊的手上⋯⋯我是不是失职了?」

「你没有失职。」陈信宏摇摇头,「光是让陈家回到轨道上,这两年就够你忙了。」

「本来可以更早把信送到温尚翊手上的,但中段势力用了各种方法阻止我或我们陈家的任何人和温尚翊接触⋯⋯你知道严蓝吗?她是乐风酒吧那位小情报贩子的姊姊,表面上退出这一圈,其实她在暗中调查我们,再把所有情报无酬交给刘若英和任贤齐。」

「去年和虎神碰面时,听他提过。」

「这次也是,刘若英抢下我想住的房间,还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将我的房间安排在她的斜对面,那一块全都住着中段的人,似乎想就近监视我。只要我一踏入你和温尚翊住的那一层,就会有人跟着或来找麻烦⋯⋯可惜船上的陈家人只有我和你,我没有力量和他们对抗。」

「我不是陈家人。」陈信宏纠正他。
「阿信,如果他听到你这麽说,会难过的。」
「谁?」
「你知道我是在指谁。」
「但事实是,我在二十二岁以前,从来没踏进金色大街,甚至不知道陈家。」

男人看着他,似乎想说什麽,後来仍选择沈默。

「⋯⋯你是怎麽见到阿翊的?」陈信宏换了话题。
「他倒在往撞球室的走廊上,我就背着他回我房间,再把信交给他。」
「你回房时没被她发现?」
「没有,她对自己派的监视者太有信心了,不晓得有些人用钱就可以收买。」

陈信宏抿了抿唇,「阿翊看了那封信後,情绪不太稳定,现在人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要帮你找吗?」
「不用了,你最好想办法收买或许正在某一个处偷看我们的监视者。」
「当然。」男人又苦笑。

两人的谈话到这里,陈信宏稍微整理了大衣的衣领,海风吹得他有些冷。

离去之前,陈信宏对男人道:「最好还是别在一个人行动了,要是後段的领导者出了事,不只是你的部下会不知所措,觊觎你们势力的部分派系也会有所行动。」
「我知道,这次会一个人登船,也只是想好好放个假。」
「有事先告诉虎神他们吗?」
男人哈哈笑了起来:「这倒是没有,算是偷溜出来的吧?」

陈信宏早料到是如此,也只是跟着微微一笑。
反正後段陈家的人们大概早就习惯他们老大的风格了,说实在话,暂且不谈他有时会偷溜出去,陈信宏没见过像陈如山这麽成功的老大。
是陈如山带领陈家从这几年的骤变走出来,也是他让陈家有现在的庞大势力,这个男人不管在什麽位置都相当称职,在组织的带头上认真有条理丶而在能放松心情的时候,就像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阿信,你什麽时候下船?还是全程待在船上直到回到大街?」陈如山对着陈信宏的背影问。
「下一个城市下船。」
「今晚?」
「嗯,我想阿翊应该会在今晚下船。」
「那城市是什麽地方?」

陈信宏停下脚步,闭上眼睛。

「我的故乡⋯⋯也是我和阿翊初次相遇的地方。」




——案件编号004,结案。




TBC.

先前只要看到「陈家老大一定是阿信!」的猜测就有点乐XDDDDD
对不起,打从一开始陈家老大的设定就是阿山哥(殴)

有机会的话,想写一直在讲垃圾话的後(四)段(分)组(卫)番外篇⋯⋯
大概就是陈家老大运动型阳光男山哥(兴趣:慢跑和骑脚踏车)丶因为人生经过大转折而在组织里颁布戒烟酒令的干部虎神(部下表示:)丶还有冷笑话达人纬纬及整团最後的良心奥迪的故事(这麽健康的黑道没问题吗XD )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2-10 02:00:00 +0800 CST  
以下是怕案件四写的太复杂,替大家整理出来的懒人包

*白安就是偷画的人
*严爵就是把白安偷走的画偷偷丢掉的人
*珠宝店强盗杀人案的真正凶手是白安的老爸,但阿信在办这起案件时没拆穿他
*白安知道凶手是他爸,但没有向警方坦白
*大街中段组(小齐哥&奶茶姐等)有个不能让怪兽知道的秘密,为了不让怪兽知道,甚至能不惜动用势力对付调查太深入的玛莎
*阿山是後段陈家老大,且和阿信认识
*同时阿山也是案件三幸福旅馆里和怪兽打架丶把他推进铁笼里说案件已经结束的那个人
*在走廊上带走不舒服的怪兽,并把四年前案子嫌疑人写的信件交给怪兽的人也是他
*阿山说阿信是後段陈家人,但阿信不承认
*陈家真的和四年前的酒吧枪击案关系匪浅
*玛莎现在要和罗志祥黄鸿升要情报

大概就是这样(吧)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2-10 02:00:00 +0800 CST  
5-1




她的午餐只有一块奶油面包和一小瓶装红茶。
面包还是昨天午休时买的,当时她从福利社回到办公室後,就忙着处理学生问题,没有时间吃。

学生的家长已经连续三天来敲她办公室的门了,嘴里叫嚣着人们听了都觉得极不合理的要求,但其他老师都没伸出援手,家长对她又骂又呛,他们当作没看见般继续埋头吃饭。

如果真有方法能让那孩子走回正轨,当然求之不得,她尝试过很多次,每次都徒劳无功,家长从不认为是孩子的错,用独裁者的口吻把她说成一文不值,仿佛一开始错的只有她一人。她低着头聆听对方自顾的宣判,心里则想着回到家後,该怎麽处理和丈夫趋於不睦的婚姻。

今天中午那名家长又来了,可是她累了,没有馀力再去承受,她吃完面包後便慌张地丢下课本文件,从办公室夺门而出,往校内最角落的大楼奔去。
踩上楼梯,她想找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安静之地,逼迫自己将学生与家长的事抛到远方丶把与丈夫的不合忘得一乾二净丶同时抹去所有同事退她的嘲笑和漠视。

一阶又一阶丶一层又一层,越走越快,她跑了起来,好似楼梯底部有个正在追赶她的怪物。她用尽全力,拚命逃离这个啃食她心灵和精神的地方。

终於,她到达顶层。
推开通向天台的铁门,橘黄色的光线扑面而来,温暖的丶舒适的,如同圣母的拥抱。那瞬间她以为自己抵达了天堂,没有人会来打扰她丶没有人会指责她,也没有人会怒骂她的天堂。

——然後,她看见了天使。
两个靠着彼此的身影,背着夕阳的光呈现全黑,在光照的衬托下,是那麽美丽好看。

累积许久的压力获得解放,她呆然看着这一幕,默默流下眼泪。
一定是天堂的天使吧。她想,接着慢慢挪动脚步向「天使」靠近,一点一步,正要伸出手触碰之时,後方传来一阵怒骂声,她惊地回头,那名家长还有教务主任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她知道她必须离开天堂了。拖着沈重脚步跟着他们离去之前,她回头望向「天使」,而「天使」也回望着她。
两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无暇纯洁,但终究不是自己所能触及。

从此之後,她再也没走进天堂。




——案件编号005。




陈信宏没想到在这一站下船的人这麽多。
他没有向任何人道别,只拿随身物品便下了船,然而人潮汹涌,不停往前推挤,让他根本无法好好找寻温尚翊,等到船客下了差不多以後,已经错失最好的机会。

他先在港口询问几个当地人有没有看见温尚翊,一路过来毫无进展,在问到第十四个人时终於决定放弃,陈信宏苦恼地站在港口看着一来一往的人们,思考下一步该怎麽做。
虽然他认为温尚翊会在这里下船,其实也没有十足把握,如果温尚翊真的没有下船,那他不就是在做蠢事吗?

在原地盘旋也不是办法,提着行李,陈信宏决定先回到家里再说。
这个城市是他的故乡,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毕业後,他仅有在接了某件案子时回来过一次。

印象中的故乡丶现在眼前所见的故乡,变得不太一样。街道上坐落一栋又一栋的欧式红砖建筑,在他小的时候都还是传统的骑楼。大学毕业那年,新上任的市长提出都市更新计划,拆了骑楼盖了红砖,居民们怨声载道,可五年後却因此成为观光大城,带来庞大收入,之後再也没听说有谁来抗议。
这里也是相当出名的学术都市,国内许多名列前茅的大学都在这里,他和温尚翊的母校就是其中一间。

好久没回去学校了呢⋯⋯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陈信宏心想。他并没有想回去看看的冲动,大学四年除了认识温尚翊这个人以外,没有其他值得怀念的回忆。

就在他这麽想的同时,路人八卦的谈话传进他的耳里。

「喂!你听说了吗!我的学校好像出事了!」
「你的学校?你是说两个街区外的那间?」
「是啊!好像死了人啊!」

陈信宏停了一会儿,瞄了谈话的两名路人一眼,他们所谈论的就是他的母校。
不就是死了人嘛,命案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没必要大惊小怪——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原来他早就对这种事情痲痹了。
陈信宏想继续向前走,此时路人又说了几句话,他再次停下脚步。

「你知道『天堂的阶梯』吗?」
「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怎麽可能知道?」
「就是图书馆大楼里通往天台的楼梯!我们都叫他『天堂的阶梯』。听说就是在那里死了人!」
「我记得你们的图书馆大楼,不是下星期就要拆了吗?」

要拆了?图书馆大楼要拆了?
陈信宏有些错愕,他对故乡一切的改变都没有惋惜,但就只有学校的图书馆大楼——心里有个小小的盼望,希望它能永远伫立在那儿,什麽都不要变。

阿翊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图书馆大楼要拆了,那他会不会回去?陈信宏决定折回路口,往母校前进。





「这位先生,很抱歉,现在不开放校外人士自由出入。」

有些年纪的警卫一手调整鼻梁上的眼镜,一手拦住正要走进校门的青年。
拖着行李箱的他不解地眯起眼,接着不远处的喧嚣声夺走他的注意力,他好奇地垫起脚尖想往里看究竟发生了什麽,或许就是这件事让他无法进入校园。

几台警车停在他望向的方向,还有几名警察正在盘问学生。

他歪着头:「发生了什麽事?」
「唉,不幸的事⋯⋯总之,现在不开放校外人士出入。」警卫说毕,对他做出要他离开的手势。
「我是校友。」

他拿出皮夹,掏出有些泛黄的卡片递给警卫。卡片上的人挂着一副黑色眼镜,像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学生,相比现在多了不少青涩感。
警卫看了看卡片,又看了看他,惊讶全写在脸上。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
「从金色大街来的学生。」他淡淡地替警卫说完。
「你变了⋯⋯很多。」
「倒是学校一点都没有变。」包括看不起大街住民这一点,温尚翊能从警卫铁青的神色看出来。

五年前温尚翊从这里的法律系毕业,而今天是那之後他第一次回到母校。每年校庆他都会收到返校邀请函,温尚翊从没回去过,回想大学生涯简直能用悲惨兮兮来形容,而当年认为唯一不惨的那段回忆,如今看来也挺糟糕的。

或许他该感谢这所学校,温尚翊在心里苦笑。为了来读这理的法律系,他学会独立;为了不受他人的欺负,他学会保护自己;在这里认识陈信宏後,他学会很多事情。
包括再也不用单纯的眼光看待世界。

警卫将校友证还给他,摇摇头:「算了,就让你进去吧!」
「谢谢,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温尚翊收好校友证後,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纸,「如果陈信宏来到这里,将这个交给他。」
「哈哈,你们这两个小麻烦,现在还混在一起啊?」警卫轻轻笑了起来,这是从刚才到现在,他唯一不带鄙弃地面对温尚翊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怀念。

温尚翊只是笑笑地没有答话。
他想起当年深夜与陈信宏一起爬出校墙,被警卫和舍监追赶的情景。




TBC.


久等啦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6-02-21 20:10:00 +0800 CST  

楼主:蒼野Aono

字数:172646

发表时间:2015-12-04 11: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10 22:54:5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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