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金色大街(重发修订版)

先前曾说好会重搬金色大街,来履行承诺了。

这是本来要出本用的修订版,与最一开始的版本会有些许不同,但大纲不变。
如果还是有人喜欢的话,那就太好了:)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4 03:04:00 +0800 CST  









肃穆的法庭上,空气彷彿凝结般。
大李坐在被告席上低头不语,紧抓着裤子布料微微颤抖,凝重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法庭内,所有人专心听着检察官用平板的语调,陈述起诉书上写的犯罪事实与相关证据。


「……证据充足,被告却仍不承认犯下伤害罪,我要求羁押被告。」检察官作了最后结论。


法官听了没什麽动作,只是稍稍用眼角瞥往大李的方向。


「证人指证历历,警方也将被告作为凶手结案,辩方有无答辩之处?」


察觉法官的视线,大李害怕地吞了一口口水。所有的指证都针对他,再怎麽辩解、再怎麽坚持,有谁会信?别说其他人了,在压力下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从小在充满欺瞒谎言的环境下长大,早就没什麽东西可以相信了。


所以,大李很意外会有个人仍然坚信他是无罪的。他偷偷瞄向坐在身旁的年轻人,那人在法官问完话后就站起身,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那是他的律师,姓温,外貌大约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一头短黑髮,长得还算是好看。


大李教育程度不高,不懂法律,也没什麽收入,就算有钱,只要听到他的出身,绝对不会有律师理睬。如果没请律师,按照规矩也会有个公设辩护人,但当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人并不是那一种。
大李想起和这位律师的第一次见面,对方说是从朋友那得知他的情况,愿意不收酬劳为他辩护。大李应该开心才对,但心裡仍然不安,毕竟这名律师实在过于年轻,但又想不到更好的对策,只能抱着总比没有好的心态接受。


结果让他备感意外,律师对答如流、说明清晰有理,根本不像是年轻律师会有的程度,其他人也感到不可思议,全场紧张地屏息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如果您看过我呈交的报告、听过我刚才的说明,应该很清楚这件案件还有不少疑点存在。」
「案件当然要真相,」检察官中途打断,「他有偷窃前科,又来自金色大街……」


「请检察官注意用词!尚未真正定罪之前,我的当事人无罪。」律师冷冷地说:「以出身背景去评断一个人未免太不公平,这是法庭上应该出现的吗?」


检察官正要反驳,却因法官一声「肃静!」把话吞了回去。


法官问:「辩方律师,有无其他证据和证人?」


律师不说话了,大李看见律师额间滑下汗珠,他的心脏也无法克制地加快跳速,这种状况连教育程度不高的自己也看得出来,要是这关过不了,就真的完了。


忽然,有名警官从侧边小门冲进法庭内,带走大李的注意力。警官在审判长耳边匆促说了几句,审判长一听,脸色大变。


「庭上,」审判长说道,「有人带着凶手到警局投案。」


法庭出现起起落落的碎语声,法官瞪过去,要审判长说清楚些。


「还带着凶器,上头有他的指纹,刀刃也有死者的血迹反应,而且带着凶手过去的人是……」


听到审判长说出那名字,全场一片哗然,法官不再是面无表情,检察官更是错愕。
在场有谁没听过这个名号?那是个侦探,解决过不少重大刑案,曾接受政府的颁扬。别说是对刑事案件稍有鑽研的人了,在媒体病毒式的报导下,连一般民众都知道他是谁。


大李惊愕又茫然地看着律师,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律师轻拍他紧握的拳头,要他放心,接着对法官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我要求当庭释放我的当事人。」









大李被释放已经是隔天的事,检方又花了点时间釐清证据,听说也约谈那位侦探,总算在排除所有嫌疑可能后,才让大李重新获得自由,而律师就站在出口那裡看他。
律师没等他,只是笑着对他点头,就先行离开。他追上去想道谢,仔细一看,律师直直往前方走,没有要转弯的意思,大李有些慌。


「温先生,谢谢你!但前方就是金色大街了!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会很危险!请你不要再往前走了!」他扯着嗓子大喊,但是律师却没有停下脚步。


金色大街隐藏在这座繁荣华丽的城市中,旁边就是港口与海岸。白天的大街就像是被驯养般恬澹安静,闭上眼,还能聆听见风声和海鸟的鸣叫。
过了黄昏,来到黑夜后,宁静的大街将佈满喧嚣。白天那一排彷彿没人居住的建筑,会纷纷亮起霓虹灯,是令人目眩神迷的七彩虹色。
这裡的住民大多是逃犯、黑道、富家、娼妓、偷渡客,原居于此的贫民便成了被欺压的对象,多方你来我往治安极差。毒品、枪枝、卖淫、人口贩卖,所能想到的犯罪勾当,都可能出现在街上的任何一处。
它被视为一切罪恶和腐败的温床,城市有百分之七十的犯罪都来自这裡,所以市民们鄙弃金色大街、金色大街的住民也鄙弃自己,于是堕落得更深。


终于,律师停下来,转身问道:「你知道,为什麽这裡会被称为金色大街吗?」


大李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已经听过不下百次,跟所有金色大街的住民一样,从出生以来就不断询问、也不断被询问。在一般的了解下,人们会说:「因为黄昏过后,这裡会是犯罪和金钱堆叠出来的街道。」但是在大街裡,人们流传着另一个答案,即使那是不被外人承认的答案。
那是只有金色大街住民才会说的答案。


「因为黄昏夕阳下的金色街景,是最美丽的。」
「温先生,难道你也是……」


律师微笑不语,踢着石砖地板上的碎石子,向右望去。他看的不是光彩炫烂的霓虹灯,而是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和金红色夕阳。


但美丽的黄昏,也象徵着大街腐败的开始。
摇摇欲坠的,金色大街。








「那个姓温的律师是谁?」事后,检察官问了个当初闯进来的警官。


「听说在他刚从大学毕业就考上律师执照了,专攻刑事案件。」警官说明,「目前好像只打输一次官司。」


检察官嗯了一声,陷入思考。
应届考到执照,真是不得了,难怪面对如此场面却不怯场。原本看那年纪,以为刚出茅庐不久,毕竟大多同年律师,不是刚考上执照、经验不足的菜鸟,就是败在年轻气盛、不识大局这点。


检察官感歎起来,他这麽优秀,应该是哪个上流社会家庭之子吧?未来说不定还能攀点关係,在法律界,多一个朋友总不会错。


「哪户人家培养出来的?」


身旁警官先是苦笑,摇摇头,还说他一定不相信。

「他来自金色大街。」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4 03:05:00 +0800 CST  
案件编号001。



『您好,这裡是十三号侦探事务所。』
「是我,帮我转接给你们大侦探。」

话筒那端的人支支吾吾,温尚翊只好不耐地再次催促,对方才应诺。几秒过后,话筒裡的人声换成那熟悉到不行的嗓音时,他深深吸了口气,用尽所有力气对着话筒大吼。

「陈信宏!他妈的就不能准时点吗!差点害死我的当事人!是谁跟我说会在开庭前把人证送到?」
『……阿翊,轻声点,耳朵快被你震聋了。』
电话另一端,那名叫陈信宏的人,以一副受不了的语气回答。


陈信宏是个侦探,在被称为罪孽的金色大街与市中心的交界处,经营一家名为「十三号」的事务所。至于为什麽要取名「十三号」,不少人猜测有不为人知的深层原因,在陈信宏成为首屈一指的名侦探后,还有社会评论家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专题,擅自猜度与西方圣殿骑士团的传说有关,看在陈信宏眼裡尽是好笑。

刚刚的一吼用尽温尚翊的力气,喘了几口气后,他慢慢将语气缓和下来。骂一骂办事效率也是打电话给对方的原因之一,却不是温尚翊的主要目的,他把话题拉回正轨,态度转为严肃。

「你看今天的都市日报了没? 社会版头题。」
『白墨珠宝店窃盗杀人案?报导上说嫌疑犯是员工……金色大街的人。』
「那位嫌疑犯委託我辩护,我先查过了,冤案机率很高,可是我手上没有确实证据,帮我调查一下。」
陈信宏先是思考了会儿,接着兴趣缺缺回覆道:『我不想接,这案子有点无聊。』

温尚翊一听差点没气炸,知名珠宝店发生窃盗及杀人案,都登上报纸社会版头条了,还说是「无聊案件」?作为一名侦探,陈信宏对案件的评断标准到底是什麽啊?难道要一整栋大楼的人全都死光,才肯介入调查吗?

「你能不能别那麽任性?」温尚翊没好气地说。
『和只为金色大街住民辩护的菁英律师相比,彼此彼此。』
「你就不要哪天闯下大祸,我不可能帮你打官司。」
『哎,真无情。』陈信宏不服地抱怨,温尚翊肯定那是他装出来的。

温尚翊出身自金色大街。
金色大街被视为城市中万恶的根源,是毒品、黑道、声色场所、人口贩卖等的集中地。但看似被金钱堆砌出来的街道,更多的是隐藏在街角的贫民。可悲的是,这些位在社会底层的贫民们即使没有碰触到犯罪,只要住在大街,就会饱受城市人的歧视,连政府都视而不见。
但温尚翊的出现让人意外,人们总认为在龙蛇溷杂的环境,不可能会有他这样的人存在。他年纪轻轻就在律师界展露头角,除了初次出庭的第一场官司之外,没有任何失败记录,被视为难得一见的人才。加上最近开始与人人皆知的名侦探合作,事业和名声蒸蒸日上。
不少有钱富豪也愿意无视他的出身,捧着大笔抄票想委任他,都被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只接受金色大街住民作为当事人,是他的执业原则。

『好吧,』陈信宏退了一步,说道,『本来我是不接这种案件的,但因为……』
「因为是我委託的,所以你会接下来。」不等陈信宏说完,温尚翊插话,话筒另端传来对方的轻笑声。


这句话不晓得已听陈信宏说过几次。只要是他提出的委託,哪怕是小到邻居家的小猫不见、大到连续杀人案,陈信宏都会接手调查,至于原因,双方都很清楚。

『把案件相关资料拿来我这边。』
「为什麽不是你过来拿?」
『是你委託我还是我委託你?』
「我要处理下一个案子,走不开!」
『我工作量也很大啊!』
「明明就是个只挑自己喜欢的案件、閒閒没事做的侦探。」
『你也是,还不是个会挑委託人的律师。』

是不是又转回刚刚谈论过的话题啦?温尚翊不禁皱起眉头。
在法庭上辩才无碍,但面对陈信宏,有时都不晓得该怎麽应对。他瞄了眼办公桌上堆积如山、不解决不行的个案和资料,正苦恼着该如何反驳下去,陈信宏竟趁胜追击。


『阿翊,你今晚又吃泡麵?』

这句话让温尚翊中了箭。他的委託人只有大街住民,这些住民又多为社会底层的贫穷人家,如果委託人的经济状况负担不起律师费,温尚翊就不会收钱,因此经济赤字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我今天要煮火锅喔!』陈信宏又说:『是麻辣锅喔!』

温尚翊忍不住骂髒话,狠狠摔下话筒。他自座位上起身,简单收拾办公桌上的凌乱纸张,来到门边的直立衣架,拿了件大衣便往外走去。

「温律师,你要去工作?」电梯门一开,正要回家的邻居好奇问道。
「吃麻辣锅。」








「第九十七次。」


陈信宏回头望向声音的主人,只见刘冠佑指了指的他手上的话筒,补充道:「你第九十七次被怪兽挂电话。」


「居然还数这个,你是多閒啊?」
「我在把电话转接给你的时候,就知道会这样了,」刘冠佑歎了口气,又问:「你们为什麽不用网路传资料就好?」
「冠佑哥英明。」陈信宏一副恍然大悟,再次拿起话筒,按下温尚翊的号码:「喂,阿翊?你已经出门啦?冠佑说『你怎麽会笨到没想过用网路把资料传过来?』就这样,有意见的话就去找他,掰。」
「阿信!」

刘冠佑是陈信宏的助手,负责处理事务所一切杂务和案件的资料蒐集,但与其说他们是雇主与员工的关係,说合作伙伴更为贴切。刘冠佑和温尚翊同样是金色大街住民,早上在陈信宏的事务所内帮忙,晚上则回大街经营酒吧。
酒吧出入人客很多,身分也很多元,可以从中听见不少资讯和情报八卦,这些都能成为陈信宏办案时的有力筹码,以这些情报和担任助手作为交换,酒吧的经营由陈信宏出钱投资。

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阿翊不可能这麽快抵达,应该是烦死人的警官,或是无聊的委託人。」陈信宏悻悻然地说,挥了挥手示意刘冠佑去开门。
那是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秃头男子,有点胆怯地问道:「请问陈信宏先生在吗?」
「请问要委託什麽事情?本事务所不接失踪案、还有外遇抓姦等芝麻小事。」刘冠佑说着那串讲到快烂掉的迎接口白,虽然有时连大事都不接就是了,一切看老闆心情。
「失踪案不行吗?」男子脸色透露明显失望。

刘冠佑面露难色,偷偷往陈信宏一瞥。依照往常,陈大侦探一定会说「失踪?那去警?察局报失踪人口就好啦!」他以为这次也是,没想到陈信宏走过来,还一手将他推开。

「可以把详细经过告诉我吗?我们到沙发坐着谈谈吧?」陈信宏笑容可掬地对男子伸出手,男子慌忙给予回握。
「你要接?不是不接失踪案?」刘冠佑压低声音,不可置信。
陈信宏不理他,「不晓得林董事长想要委託什麽事情?」
「你知道我?」
「我的车就是买你们公司的。」

秃头男的真实身份,是高价汽车品牌「兰卡洛」的林董事长。
刘冠佑心想,陈信宏肯定是一眼就认出秃头男了,怪不得要接下,这名委託人已被名侦探视为肥羊。或许是知道大名鼎鼎的侦探开的车是自家公司产品,林董大大鬆了口气。陈信宏礼貌地做出请往这边走的手势。


「现实。」用那名董事长听不到的音量,刘冠佑小声说。陈信宏回瞪他一眼。
「刚好最近有想要买的东西,缺钱嘛!」一边想着有这样富有的委託人上门,今天的麻辣锅应该可以用上等超豪华牛肉……阿翊啊阿翊,这次算你赚到了。
「但你刚刚已经答应了怪兽的委託啊!」刘冠佑提醒。就算陈信宏再怎麽厉害,两件案件同时烧,可是会影响办案效率和思考逻辑的。
「白墨珠宝店窃盗杀人案吗?那种程度没什麽问题。」

看了报导后,陈信宏认为这起案件并不难办,他有天生的敏锐直觉,被他直觉认为「无聊的案件」,不需花太多时间就可破案,他有绝对的自信。
在温尚翊到来之前,先听听肥羊……不,林董的委託是什麽吧。
陈信宏走到林董面前的沙发,坐下。

「那麽,就请林董事长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4 03:08:00 +0800 CST  
1-2



金色大街大致可分为前、中、后三段。
前段衔接城市市中心,多为富贵人家、暴发户居住,建筑各个金碧辉煌;后段连接港口,是黑道帮派、人蛇集团和毒枭的出没地,大街助民闯入也很难安然无事。而中段是大街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外部充斥酒店、赌场和娼寮,大部分都不是正经店家,再往巷子口深入,就是一排排老旧公寓,温尚翊就住在这裡。


温尚翊踏出巷子口,来到金色大街的主干道,他能感受到人们向他投来的视线,来自那些站在外面拉客的赌场老闆和员工,还有靠在铁窗旁的酒店妈妈桑和女娼男妓。


「这不是温大律师吗?这麽晚还出门,小心被拐走喔!」
「怪兽,我派个保镖给你吧?我可不想看到你出现在别家店的价目表上。」
「温先生赶着去哪?晚上很危险呢,不如来我们店裡坐坐嘛?」
「每天都这样烦不烦?」温尚翊骂,惹来人们一阵讪笑。


他很清楚那些人都没有恶意,这只是他们特有的打招呼方式,虽然对话内容有些脱离常轨。他们说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发生,毕竟这裡可是金色大街,如果这时有人冲出来架着他的脖子说要抢劫,也没人感到意外。
这二三十年来,温尚翊就是被这样的一群人看着长大。
那年他决定要到外地攻读法律时,赌场老闆气得差点拆了他家,其他员工和酒店的人们也和他冷战将近一个礼拜。最后,在他出发前一天,每个人竟然都哭了,嚷着一个人去这麽远的地方没亲人没朋友、说不定会被骗被卖掉之类云云,又哭又气要温尚翊打消出外唸书的念头。虽然他很想反驳说那裡又不是大街,哪会被卖掉啊?但在最后一刻,自己的眼泪也不受控制掉了下来。


就算这些人从事的是不正当且被人们鄙弃的行业,和城市人比起来还是有人情味多了,在他取得律师执照返乡后,更是感觉深刻。


「那个方向……要去找帅哥侦探约会?」酒店妈妈桑兴趣盎然地挥着手帕,问道。
「奶茶姐,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係了,只是要拿工作上的资料给他。」温尚翊说,他可看不出陈信宏哪裡帅,不过酒店小姐们似乎都很欣赏他。
「很可疑喔,传资料用网路不就好了?」奶茶姐笑得更开怀。
「他要请我吃麻辣锅,不吃白不吃啊!」温尚翊才说完,奶茶姐却突然惊呼一声。他困惑地皱起眉头……又怎麽了?
「你们都玩这麽刺激?」
「啥?」
「说的也是,你不知道,是我想多了。」妈妈桑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像温尚翊说明:「昨天店裡进了新玩法,就取名作麻辣锅服务,想听是什麽样的玩法吗?」
「不想,拜託不要跟我说。」是有一点点好奇没错啦,但酒店不就那类的服务,还会有什麽啊?


肚子开始不平地发出抗议,温尚翊摆了摆手作为道别,往前段的方向前进,满脑子都是珠宝店窃盗杀人案和麻辣锅。






陈信宏开设的十三号侦探事务所,座落于市中心和金色大街前段的交界处,地址上事务所属于大街之外。外人擅自揣测,陈信宏在如此靠近罪孽之街的地方开设事务所,是因城市百分之七十的犯罪都出自这裡,当然真相并非这麽简单。
温尚翊打开事务所大门,差点和正要离开的刘冠佑撞个正着。刘冠佑正要回到大街的酒吧开业。一看见冠佑,温尚翊想起刚才陈信宏打给他的电话。


「好啊你,居然敢说我笨到没想到网路。」事实上,温尚翊确实是忘记网路这回事了。
「我才没有这麽说!那是阿信乱说的。」冠佑连忙辩解道。
「他咧?麻辣锅煮好了吗?」温尚翊踏前一步,探头往裡看去。就看见陈信宏正与一名中年男子谈话。
「如你所见,有新委託人。」冠佑说完,开始往外移动脚步,速速熘走,他可不想再被捲进不久后将会发生的争执。


温尚翊脸上蒙着一片黑,他大步走进事务所裡,还不等陈信宏说话,就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把坐在陈信宏对面的中年男子吓一跳。


「不好意思,这个人借我一下。」温尚翊对秃头男说道,把陈信宏拉到一旁角落。
「阿翊,你这麽主动我很开心。」陈信宏装作没看见温尚翊一脸想揍他的表情,「可是现在我有委託人耶。」
「你接了他的委託?那白墨珠宝店的案子怎麽办?」
「你先把资料给我,我保证这几天就破案。」面对陈信宏的说法,温尚翊一脸怀疑,毕竟先前拖到最后一刻才办案的例子太多了。陈信宏只好做出承诺:「如果三天内没解决,你这个月的伙食费我出钱。」


这个赌注太诱人了,一个月耶,可以省多少钱啊?温尚翊开始在脑内打起算盘,陈信宏都这麽说了,加上他这麽自信,表示这起案件真的不难办。


「你可以四天后再破案没关係,宽限你一天。」
「那不就真的要养你一个月?」
「才一个月而已耶,小气。」
「真要养的话,还是养一辈子吧?」


对于陈信宏的藉机告白,温尚翊完全没被打动,他恨不得现在就往陈信宏一顿揍。


「三天就三天!早点破案我也能早点做开庭准备。」


看温尚翊选择妥协,陈信宏不知该开心还是失望,他看了眼仍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林董,对温尚翊道:「阿翊,这个委託人的案件你也听听看。」


「诶?」


过去陈信宏从没让自己介入他的工作的,今天竟然会主动要他一起坐下来听。陈信宏领着困惑不解的温尚翊回到大厅中央沙发处,「林董,可以麻烦您再说明一下经过吗?」


「这位也是陈先生事务所裡的人吗?」秃头男不安地问。
「不是,但林董请放心,他是位很可靠的律师,未来可能……」
「我说过,我只帮金色大街的人辩护。」温尚翊硬生生打断陈信宏的话。


林董的脸色瞬间发青,先是上下打量温尚翊一番后,转而望向陈信宏:「他是金色大街的人?」
「是又如何?」温尚翊没好气地答道,看来这个林董,又是个抱持歧视态度、自以为清高的傢伙。


林董装作没听见,直盯陈信宏等待侦探本人的亲口回覆,还不时偷瞄温尚翊。就算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温尚翊还是感到相当不舒服,不仅是林董的态度,刚刚看他的眼神也很令人反感。
陈信宏没有回答。先看看坐在身旁的温尚翊,再看看坐在对面的林董,接着一手揽过温尚翊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动作暧昧。

「你干嘛!」温尚翊想推开,但陈信宏抓得很死,他力气不如他,在外人眼裡反倒像打情骂俏。
「还是我来说明事情原委吧!」陈信宏依然笑着,林董对着他俩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喂!陈信宏!回答我!」


对温尚翊的抗议、林董的愣而不答视而不见,陈信宏开始叙述起林董的委託案。
林董是知名汽车公司兰卡洛的董事长,温尚翊记得,陈信宏那台宝蓝色的高级汽车,就是这个牌子的。
一直以来,林董有一个儿子,一个月前从国外学成归来。或许是刚从国外回来的缘故,他儿子很内向怕生,起先他和佣人都不以为意,但近日起,儿子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甚至有攻击人与自残的行为出现。林董只好将他关在屋内,但在三天前,他们发现儿子不知何时、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离开屋子,虽然已动员警?察,依然找不到人。


是失踪案啊……温尚翊喃喃自语。他记得陈信宏不接失踪案的,看来是为了从林董的身上捞一笔。
林董儿子的情况确实诡异,温尚翊还是想不透陈信宏要他听这起案件的原因。









在林董离去后,温尚翊一边打开煮火锅用的电磁炉,一边对陈信宏提出内心的疑问。


「这件案子跟我有什麽关係?」
「我有一个猜测,但还不确定。」陈信宏把蛋饺、鱼丸、甜不辣等火锅料倒进锅裡,皱起眉头继续说:「我没听过林董有儿子。」


之前为了买车,陈信宏曾经调查过兰卡洛公司。他想买的是限量款的名车,不靠关係很难买到,所以也顺道查了林家,依照陈信宏的知名身份,主动和林家交朋友应该不会被拒绝。


「当时我查的结果是,林家只有林董和他太太,没有什麽儿子。」
「会不会是因为他儿子在国外读书的关係?」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查不到。」


陈信宏否定温尚翊的猜测,又说:「就算是真的,别看林董刚刚那样子,他其实很喜欢炫耀又很自负,我不认为他会对儿子在国外取得高学历回来的事,表现得这麽低调。」


「那又怎样?」
「阿翊,林董所说的儿子,应该不是他亲生的,可能是从哪裡带回来的。」


温尚翊微微歪头表示不解,就算是被带回来又如何?可能就是因为林董没儿子,才去认养一个嘛,还是看不出哪裡有问题啊?他苦思着却无法看出任何端倪。


陈信宏轻轻一笑,继续卖关子。


「如果我猜得没错,阿翊,林董的案子会是你下一场官司。」


两天后。
在与警方合作之下,于金色大街后段港口的船坞,找到了林董的儿子。


却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4 03:23:00 +0800 CST  
1-3








「初步判定,死者约于十六日晚间九时至午夜这段期间死亡……」一名年轻的警察带来法医的判定报告书唸着,目光朝四周游移,持着报告书的手微微颤抖。


唉。负责管辖这一区的刑事组组长歎了口长气。
接过报告书,他要后辈先去别处协助其他警员,他能理解这个菜鸟不安的原因,因为他们现在位于金色大街最深处的船坞。朝窗外望去是一片碧海蓝天,看似平静之地,其实连警方都要组织大批人马才敢踏入这裡,幸好现在是白天,若是晚上,说不定一个小小的口角冲突,就能让他们与黑道发生火拼了。


在金色大街裡,无声无息失踪遇害的人不在少数。但不是凶手找不到外,就是连被害人也身分不明,又或是罪该万死的通缉犯,长久下来,大街成为三不管地带。


基于种种考量,加上现任刑事组组长强烈的责任心,警方还是会调查。
这次的案件比较特别,死者是知名汽车业董事长之子。当董事长之子死亡的消息登上《都市日报》头条,连警署也出面了,他们向下施加压力,要他们尽早破案。如果死者不是富家子弟,或许就不会收到这样的命令,不,肯定的,要是死者是大街住民,上头根本不想管,就算底下警方放给它烂,可能都没意见呢。
金色大街变得如此,政府要负大半责任。刑事组组长暗自心想。


这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一回首,就见到一名栗髮色男子对着他微笑。



「嗨,石头。」
「阿信?你怎麽会来?」一般来说,外人不可进入案发现场,但陈信宏有官方的通行证,这张通行证只有少数几名侦探才有。


「死者的父亲是我的委託人,一得知消息就决定来看看。」


石锦航恍然大悟,前天才听情报部说,有位侦探义务协助警方寻找被父亲报上失踪人口的死者──当时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亡──原来那位侦探就是陈信宏。


「你什麽时候开始办失踪案了?」失踪案不是被陈信宏视作无聊案件中的顶级吗?
「最近想买个东西,想向林董狠狠捞一笔。」陈信宏耸耸肩,「没想到竟然变成杀人案。」


这麽说有点无良,但这样的发展,让陈信宏产生兴趣了。他在忙着蒐证的几位警员间到处走动、环视现场,死者遗体已经被搬走,地上只留下框了一圈的白色人形,以及到处标示可疑痕迹的直立号码牌。


石锦航向他说明警方目前的发现:「全身都有外伤,刀痕、勒痕、烫伤……还有性虐伤害,死者生前应该饱受虐待,可能就是这裡的黑道干的。」


「虐待致死?」陈信宏拿过石锦航手中的报告书,随意翻看。
「不是,致命死因是中毒。」石锦航发现陈信宏挑了边眉,猜想他与自己有相同想法。
「那就不是黑道干的了,他们没这麽无聊。」
「怎麽说?」
「就好比你想过河,前方有一座桥,你会直接过桥还是往远处走再绕过去?对大部份的黑道来说,想杀人当然是开一枪来得爽快,哪会这麽麻烦还去下毒。」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们。」
「普普通通啦!」陈信宏轻笑。


从以前开始,石锦航就对陈信宏人脉之广感到不可思议,上到贵族官员、下到犯罪集团,到处都有他的友人和眼线。同时这也是陈信宏能有高破案率的原因之一,这是在石头刚认识他时,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阿信,我晚上会去死者家裡一趟,你要去吗?」石锦航看了看手錶,时间下午三点左右,他打算回警局一趟,把线索再釐清一次。夜晚再前往位于城市中心的兰卡洛董事宅邸,现在林董应还处在养子之死的崩溃中吧。


「嗯,我带阿翊一起去。」陈信宏说。
「带怪兽?为什麽?」石锦航纳闷道。
「既然都来到大街了,我打算去找他。」
「我还是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关係。」


石锦航也认识温尚翊,他是负责城郊与金色大街的刑事组组长,时常交付证物或资料给检察官或案件关係人的委办律师,就这麽与温尚翊认识,也因此结识陈信宏。当时陈信宏还不是侦探,是个比现在还要更閒的无业者,温尚翊总是说他活着根本是浪费生命。


也因为和他们两人的好交情,石锦航才知道,年轻律师曾和名侦探交往过,但后来两人之间发生一些事情,他们已不是当初那种关係了。至于现在又是什麽关係,他们不说,石锦航也无从得知。









一开门,就看见陈信宏的脸出现在门缝之间,温尚翊直觉地想把门起来,但陈信宏比他快了一步,把脚卡在门缝裡面,不让对方关上。


「我现在很忙!」
「好吧,真可惜,本来想请你吃顿晚餐的。」


怎麽又是这招!温尚翊犹豫了,自从两天前的麻辣锅之后,餐餐都是泡麵果腹,顶多加个荷包蛋,他很想念米饭、肉类和啤酒的味道。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没用地选择妥协,让陈信宏走进来。


温尚翊住在某栋公寓的小套房,是向经营赌场的老闆租的,虽然空间不大,但对一个人来说已绰绰有馀。房内靠窗处摆了一张旧书桌,上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张,大多都是在法庭上要用的资料与档案;另一边则是张双人床,今天的都市日报被随意丢在床上,上头兰卡洛汽车之子遭杀害的大标题很是显眼。


「我刚才去了案发现场,林董儿子的致命死因是中毒。」陈信宏彷彿能洞察一切的双眼,没看漏温尚翊的脸瞬间露出的复杂表情。


「在那种隐蔽的地方还用毒杀,也太大费周章。」
「我也这麽想,我和石头约了,晚上要去死者家属……也就是林董那裡一趟,跟我一起去吧?」


温尚翊猜不透陈信宏的用意,这个案件哪裡需要他出面?但既然名侦探都说这个案件会成为他下一个工作,他还是点头答应。
陈信宏开始在小套房内四处观望,除了办公桌上的纸张叠得更高了之外,这裡和一个月前来时没有太大不同,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一边木柜,柜上堆积了好几个还未拆封的泡麵,他蹙了蹙眉。


「阿翊,你该不会打算再这样省吃俭用下去?」
「钱难赚嘛!难不成你要负担我的生活费?」
「没问题啊,保证比一般工作的薪水高很多。」
「随便说说你还当真?」温尚翊语中带酸,说什麽比一般工作的薪水高很多?讲白一点根本就是包养啊!就算是饿死,他也不会答应,一定要死守住强烈的自尊心。


看他有些赌气,陈信宏耸耸肩。
分明以温尚翊的专业才能,只要不管只帮金色大街住民辩护的执业原则,想要多少财富,就有多少金银滚进口袋,但他还是倔强的不肯这麽做。
温尚翊就是这麽特别。明明在金色大街长大,却没有跟着金钱和犯罪一同堕落。一般来说,大街住民到了这个年纪,不是在帮派打溷,就是从事其他不正派行业;长得较好看的人说不定早被父母卖了,也有自己自愿卖的,只有如此才能在这儿生存、更或是过较好的生活。
当其他住民抱着消极认命、按着环境安排的人生而自甘堕落时,温尚翊的存在宛如一场意外。


这是他无法放手的原因之一。


他走过去,张开双臂从背后环住温尚翊的腰,抱入怀中,那瞬间,他能感受到温尚翊微微的轻颤。


「这又是干嘛?」
「阿翊,离夜晚还有一段时间。」他在温尚翊耳边低喃道。

温尚翊不发一语,然后狠狠踩下他的右脚,痛得让他缩回紧拥的双手。
陈信宏的手才一放开,衣领就被用力往下扯,紧接而来的是一阵疼痛,他的唇被温尚翊狠狠咬了一口。
四年前分手后,他们仍然有些肢体碰触,刘冠佑说他们藕断丝连,丝上被打上无数个结。石锦航不明瞭他们究竟是分是合,但这一点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给予正确回覆。


温尚翊可以看见陈信宏的后方,那自窗外透进来的夕阳馀晖,太过耀眼的金色,美丽的可怕。
他勾起不知有何用意的微笑,而陈信宏就愣在那裡看着他笑。


为何而笑?为何而说?
陈信宏有办法洞悉一切事物,却始终看不透温尚翊。
以前也是,现在也是,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间不再论爱。


──输惨了。


陈信宏心想。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4 03:32:00 +0800 CST  
1-4








陈信宏在年初时买下新车,厂牌就是这次委託人所经营的兰卡洛汽车。兰卡洛的车不便宜,在上流社会是常见车款,对许多爱车者而言,一生若能驾驶一次便此生无憾。
陈信宏这台,外型是烤漆地非常亮丽的宝蓝色,车顶呈时髦流线型,车内更是宽敞舒适,连座椅都是上好的进口质料。
温尚翊却不喜欢,好比有人不吃茄子和青椒,问他原因,他也不知如何回答。对于这台车,温尚翊也是一样,说不上原因,就是没来由的讨厌。偏偏有时遇上的桉件是大众运输工具也无法到达的地方,这样的情况只能借车或搭便车。


红灯时,陈信宏把一个大信封袋丢给副驾驶座的温尚翊,裡面有三个L夹。温尚翊打开第一个L夹,不禁大吃一惊,那是林董在医院的检查报告书,而且检查的项目非常私人,这报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到手。


「我靠,这些东西你从哪裡弄来的?」
「当然是靠关係啊!」陈信宏笑着:「我当初的猜想没错吧?」


林董的报告书,某一栏位上写着三个字:不孕症。
就跟陈信宏说的一样,这起桉子的死者,真的不是林董亲生。难不成是老婆外遇生的?哇喔,原来林董是绿光战警?那等等到了林董家,会不会看见他们夫妻俩上演八点档情节啊?
他把报告书收回信封袋,拿出第二个L夹。刚刚那一份是惊讶,现在这一份还真有些吓到了,那是两份林家户口名簿影本,还是不同年份。


「给我讲实话,你是不是摸进林家偷出来影印的?」
「温青天冤枉,是户政事务所的公务员不小心给我的。」
「干又是靠关係!」


虽说做侦探这一行,最重要的除了逻辑和观察力,就是人脉,但陈信宏的人脉网也太过于夸张,他都怀疑政府是不是陈信宏家开的。


「户口名簿很新,今年初才换,林家登记了三个人,但是去年只有两个人,那个儿子是今年初才登记的。」陈信宏解释。


绿灯了,陈信宏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在温尚翊手上的L夹上敲了敲,示意他打开第三个L夹。温尚翊摇摇头,在已经行驶中的车上看这些一定会晕车,所以决定先不看。









他们在半小时后抵达林董的住处。
那是一栋巨大的辉煌别墅建筑,而车子所停的地方,是涵盖在别墅范围中的欧式庭园旁的停车场。


「有钱人真讨厌。」温尚翊咕哝。
「就是说啊。」陈信宏附和。
「赚多少就花多少的人也很令人反感。」
「那还真是抱歉。」明明只要做好财务管理,陈信宏要列入富豪排行榜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所赚的每一笔委託费,会在下一个委託进来之前就花完。


或许是财团少爷死在金色大街船坞的打击太大,整栋宅邸沉浸在低迷的气氛之中,没有管家出来迎接、也没有侍者向他们说声欢迎,两人直接开了大门走入别墅,完全没有警卫阻挡。
接客大厅同样奢华,进口的花瓶、吊灯等,连楼梯的扶手同样是高级建材,陈信宏装作没听见温尚翊的冷哼。大厅一角的沙发,除了林董外,还有几名穿着警察制服或正式套装的人,石锦航已经到了。


「终于来了!」看见从入口走来的他们,石锦航向他们招手。
「阿信、怪兽,好久不见。」说话的是一名穿着西式套装的女性,长髮盘在后脑,打扮看起来相当能干精鍊。她是石锦航的妻子,大家都暱称她为狗狗,是一名检察官。


温尚翊微笑着握手回应。有人说律师和检察官往往不和,确实,他们在法庭上对峙过无数次,每次都是温尚翊胜利,幸好狗狗和其他肚量狭小的检察官不同,会认明是非对错、也会相互合作调查桉件,加上温尚翊和石锦航是好友,两边关係还不错。
陈信宏也向狗狗握手打招呼,此时瞄见林董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慌张,还有一位打扮高雅的中年女性坐在他身旁。


「这位就是董事长夫人。」石锦航介绍。


陈信宏点头表示理解,对着董事长夫妇说:「很遗憾您委託的失踪桉演变成如此,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我还是会协助,这也是今天我会来的原因。」


林董好像没听进去,视线也没在焦点上,低头说了声抱歉后,就往楼梯方向走去。温尚翊还在纳闷,石锦航说,其实也差不多问完话了,儿子的死让他受到很大打击,就让他先上楼休息没关係。
忽然间,温尚翊感受到背后投来的视线。他回头,果然看见林董一边走上楼梯,一边看他。他觉得不太舒服,早知道就不要答应陈信宏过来了。


「如果想要知道什麽就问我吧!」董事长夫人鞠了个躬,很是愧疚。
「为什麽?令郎不是你们亲生的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各个惊惶地看向陈信宏,他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温尚翊忍不住在心裡大骂:陈信宏你是笨蛋吗?是不会看场合讲话吗?这种事怎麽可以在当事人面前说啊?


「您在说什麽?」董事长夫人面露难色。


啪地一声、陈信宏将刚刚在车上给温尚翊看的那些文件,除了第三个L夹那份,全都丢在桌子上。董事长夫人看清楚那些东西是什麽后,脸色大变。


「林董有不孕症,你们之间不可能有孩子,当然也不是妳在外面偷生的,我已经调查过妳了。」


靠,陈信宏这一番话,温尚翊听得差点没吐血,就像在一场丧礼,却有个白目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一样。温尚翊觉得要是不阻止,陈信宏会越来越口无遮拦,但他才刚出手,对方却乾脆把他伸过来的手紧紧握住。

「阿翊,不要闹,我要开始讲结论了。」
「谁在闹!你可不可以看场合再讲话啊!」


这傢伙又想干嘛?而且董事长夫人在看着啊!转头一看,她却没有任何惊讶反应,好像男性之间的打情骂俏,对她而言是稀鬆平常。
陈信宏不理会温尚翊还在挣扎,又说:「如果是领养的,应该会先通过手续,我却找不到记录,除非你们跳过领养手续,直接买通户政人员做出新的户口。」
那麽,令郎到底是从哪裡来的呢?
陈信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董事长夫人嚥了口口水。








谈到陈信宏的办桉模式,温尚翊怎麽也无法习惯。这位名侦探确实高人一等,光靠平日的观察和耳语,就能推论出这麽多线索、再加以蒐集物证,最后在当事人面前利用心理战术、咄咄逼人。
看董事长夫人微惧的反应,落入陈信宏设下的心理战术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温尚翊利用这段空档去了趟厕所。


为何这栋建筑这麽大,一楼却没有厕所?就连来到二楼,他也找了好一段时间去找。
他打开水龙头,重新思索这起桉件的一切,死者不是兰卡洛少东的话,那又会是谁?林董夫妇让他成为自己的孩子,却又为何要跳过正当的领养手续?比起花一大笔钱买通户政人员,办个手续经济实惠多了,钱多也不是这样花啊。
真相应该就在那第三个L夹裡,温尚翊有些后悔没先看。


将水龙头关紧,看看镜中的自己,发现到自己的颈部有块瘀红,那是傍晚和陈信宏互相拉扯撕咬留下的痕迹。
天杀的陈大侦探,都说过几次不要咬脖子!石头和狗狗不会也看到了吧?难怪刚刚他们看着他时总是欲言又止,心裡也默默祈祷隔壁邻居没有听到声音,公寓隔音可是差到不行。


温尚翊将衣领拉高,尽可能遮掩住痕迹。他步出厕所,走廊上的大灯没有开,只有几盏小灯亮着,光线不足很是阴暗,他按照方才的记忆往回走,绕来绕去就是没看见往一楼的楼梯。
迷路了。这间宅邸不仅大,路线也很複杂,可恶的有钱人,钱都用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


「有人在吗?」他喊了一声,侍者可以女僕也行,随便一个人来告诉他楼梯在哪吧。
没人回应,温尚翊只好继续迈步寻找先前走过的路线。
在微弱的灯光下,有扇门微微开着,他往裡一瞥,不禁倒抽一口气。透过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看得出房间很凌乱,杂乱物品洒一地,床铺上的床单还被割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比遭小偷还惨。


但吸引他目光的不是这些,而是靠牆的桌上,摆放着一瓶小药罐。温尚翊从口袋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包住药罐,走到窗边、利用月光的照明想看清楚。
罐子上的标示被撕掉了,看不出什麽,他索性用鼻子嗅了嗅,察觉不对。
温尚翊从小就能用嗅觉去分辨某些药物,他妈的这裡怎麽会有这种药?越待越不对劲,直觉告诉他必须离开,甫转身就被什麽东西绊住,一个不平衡跌在地上,罐子也从手中滚了出去。


抚着摩擦到地板的手肘,温尚翊暗骂,坐起身想找出那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漆黑中他摸到一个冰凉触感的长条状物品,想要拿起来看,那东西随之发出喀啦喀啦、清脆的金属声。
是铁鍊。
不会吧?温尚翊开始有条裡的在脑内整理。声称刚学成归国的林董之子,因为情绪不稳定、自残行为而被关在屋内,前几天不知用如何方法逃出之后,死在金色大街后段的船坞中……就算温尚翊不是侦探,以多年来看过这麽多刑事桉件的经验,也大致能推理出是怎麽一回事。
可是,这件事是谁做的?林董?董事长夫人?还是另有其人?
一边思考,温尚翊一边想从地上站起,却在那一瞬间,被一个人影强压回地上。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4 23:00:00 +0800 CST  
1-5







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压回地上,温尚翊後脑勺直接撞地,吃痛地叫了一声。月光太微弱,不足以照亮那人的面容,只知道压在他双肩的力气非常大,痛到温尚翊错以为肩骨会被压碎。
糟了,是不是被这栋豪宅的侍者错以为是小偷?那可误会大了,加上自己身为大街住民,後果不堪设想。


他急得大喊:「你误会了,我不是小偷!」
「……果然是你啊,又是金色大街的人。」

黑暗中响起的声音,是林董。
他怎麽在里?不是因为打击过大而回房休息了?

「你们金色大街的人都这样。」
「误闯是我的错,但我真的不是小偷!呜!」

压着他右肩膀的手突然放开,本来想趁此空隙踢林董一脚,竟又有一股强烈痛楚从右肩袭上脑门。妈的!什麽东西刺进他的肩头?
一片黑暗中的嗓音低沉又诡异:「刚刚见到你时,你脖子有个吻痕呢。你跟他也是同一种人吗?金色大街的人都这样吗?」
「你起肖喔?讲什麽鬼话啊!」

林董一手用力压着他肩膀的伤口,另一手死死掐住温尚翊的脖子。
肩膀被刺伤,伤口还被用力按住,痛得他眼泪在眼眶打转,呼吸越来越困难丶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一片漆黑与少许月光的视野里,甚至出现了白花的光点。

忽然,上方的压力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林董发出的哀嚎,以及某个庞大东西被撞击的巨响。房内的灯被打开,突如其来的白光让温尚翊一时间睁不开眼,隐约能看到有个熟悉的轮廓站在自己身旁。

「对不起。」是陈信宏的声音。
温尚翊揉了揉眼睛,视野逐渐清晰,陈信宏就站在自己身旁,扳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笑意。林董吃痛的抱着身体蜷缩在另一边,石锦航和几名警察立刻将他压制在地,取出手铐将之铐上。

「你不在的时候,董事长夫人全都招了。」陈信宏向纳闷的温尚翊解释,「想说你怎麽上厕所上这麽久,该不会是遇到什麽,就赶紧上来找你。」
「林董就是凶手吗?」
「他是加害者,但不是杀死他的凶手。」


死者的死因是毒。
温尚翊想起那瓶药罐,药罐掉在窗边,他想伸手去拿,强大的痛楚却又袭了上来,低头一看,肩膀处的衣服被晕出一朵红花,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流下。他看见旁边地板上躺着一支沾有血迹的大铁钉,那就是刺伤他的凶器。
铁钉耶,这也太可怕了吧,温尚翊庆幸陈信宏他们及时赶到。
陈信宏把那支铁钉踢开,将温尚翊自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


「我自己可以。」温尚翊推开陈信宏想搀扶的手,无奈失血有点多,脚步踉跄了下往後倾倒,又被陈信宏从後方撑住。
「我们去医院。」陈信宏说,双眼流露出心疼。

陈信宏对石头点头後,扶着温尚翊往外走。温尚翊也总算看清楚整间房间,房内摆放着多样类似刑具物品,破旧的地板丶破烂的床单上都有乾涸的血迹,怵目惊心。
而董事长夫人站在走廊,被铐上手铐,几名警察和狗狗围在她旁边,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温尚翊在医院将伤口处理好并包扎完毕後,在开车返回十三号事务所的归程上,陈信宏为他说明案件的始末。当时,在他所搜集的证据及心理施压下,董事长夫人终於坦白。
这起案件的死者,也就是林董的「儿子」遭长期虐待。温尚翊误闯的那间房间,就是林董以不人道方式囚禁死者的地方,这让温尚翊听得寒毛直竖,没想到一个知名企业的董事长,竟有这般兴趣。

「要是再慢一点,说不定你……」陈信宏没有说完,温尚翊知道他想说什麽,要他就此打住。
「那你怎麽会认为,这个案件可能会成为我下一场官司?」
「既然没有领养手续,哪里还可以『得到』一个人?不就是买来的吗?这座城市中有从事这种勾当的地方,只有金色大街。」

在某个路口红灯时,温尚翊如愿看见第三个L夹的文件,那是一份用快没水的原子笔书写的进出货记录表,这个货不是一般的货,而是活生生的人口贩卖。
他在上面看见死者的名字。
死者其实是是林董从大街一个叫「铁笼区」的地方买来的男娼,又因为他没有身分证,林董才想乾脆跳过领养手续,买通户政人员登记户口,再办张新的。
林董是有家室的人,丈夫被迷得鬼迷心窍,夫人很不是滋味,於是每天都在死者的饭菜里加入某种毒品,就是温尚翊在房间里发现的药罐。

QW512。温尚翊知道那种药,很毒,主要症状是产生幻觉,长期服用会使器官衰竭,最终导致死亡。可能就是在幻觉的指引下,死者逃出林家宅邸,林董发现他失踪,着急来到十三号事务所,以儿子失踪之名向陈信宏提出委托。
另一方面,死者回到自己生长的大街,误打误撞来到後段船坞,最後因为体内积太多毒死去。 他的死亡在陈信宏意料之外,如果仅仅是一宗虐待案件的话,温尚翊一定会替这名可怜男娼打官司。


对不起,我们没有赶上。温尚翊想着,心里有点失落。
这起案子将会由身为检察官的狗狗提起公诉,温尚翊暗自决定主动协助,这是他能为死者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发生这种事,还坐这台车回去,好奇怪的感觉.....」原本就不太喜欢这台车,温尚翊皱起眉说出感想。
「这是最後一次了,别计较太多。」
「最後一次?什麽意思?」
「我本来就打算卖掉这台车,再买一台新的。」


会接林董的失踪案,就是为了得到高额的委托金买新车。虽然案子演变成如此,没有收到全额费用,但以林董这样的富豪来说,先前早已付清的订金也足够了。

「好端端的为什麽要买新的?你可不可以做好财务管理啊?」
「那种事等哪天娶了老婆,再交给他来管,在这之前我想怎麽花就怎麽花……」陈信宏不以为然,然後换上轻松的口吻:「还是阿翊要帮我管帐?」
「可以啊,我要抽成。」
「好啊,嫁给我後想抽多少就抽多少。」
「干,祝你早日破产!到时候就不要求我帮忙!」
「求你什麽?求一碗泡面吗?要是求了你隔天还有饭吃吗?」
「你……呜!」
「受伤的人不要乱动。」

要不是陈信宏在开车,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安全,也要不是肩膀受伤,温尚翊早就一拳下去了,现在只能双手环胸生闷气。看身旁人没有接话下去,陈信宏又摆出胜利般沾沾自喜的表情。
为什麽要把这台车卖掉丶换一台新车?
因为,阿翊不喜欢啊。






隔天,狗狗开始为这起案件做诉讼筹备,温尚翊主动提出协助要求,而陈信宏也因为参与事件,狗狗决定和他们约在十三号侦探事务所碰面。

「阿信丶怪兽,你们听说了吗?」一见面连招呼都还没有打,狗狗率先道。
「什麽事情?」温尚翊反问。
「林董死了。」

温尚翊愕然,狗狗用笔敲了敲桌面,要他先冷静下来。坐在皮制办公椅上的陈信宏则是挑起一边眉,正在一旁泡茶的刘冠佑也吃惊地停下手边动作。

「怎麽会?怎麽死的?」
「我先生押送林董夫妇的途中,被拦截了。」
「拦截?」

根据狗狗的说法,一群数量比警方还庞大的黑衣人包围了警车,石锦航立即向警署调人支援,林董却在双方对峙与争斗时,混乱中被一个黑衣人拖下警车,一枪毙命。

「石头会不会被怪罪?」温尚翊担心,押送犯人出了纰漏,上头怪罪下来,石头的职位可能不保。
「当然会!但我想不会太严重,毕竟除了他,不会有人想接下包含金色大街的辖区。」狗狗叹气,「阿信对这件事有什麽看法?是不是林董得罪过什麽人,来寻仇的?」

陈信宏没有回答,耸了耸肩,便把视线转向窗外。

「这种事,谁知道呢……」陈信宏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微小音量说。


看着窗外的金黄色彩霞,他勾起嘴角。







——案件编号001,结案。





TBC.




先把案件一搬完:)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4 23:06:00 +0800 CST  

2-1




『他是无辜的!』

他大喊,但其他人都投以不以为然的目光。法庭垄罩沉默,带有质疑丶责备丶轻蔑,以及冷漠的沉默。他低下头,盯着穿在身上的律师袍,那黑色就像无底洞要把他拉进去,在也爬不上来。
他紧握拳头,不由自主地颤抖。抬头那刻,他看见法官摇摇头,无情地宣告审判结果,然後闭庭。他还想上前辩驳,却被同来的友人拉开,友人在他耳边不停重复,没用的丶放弃吧。
而他的当事人在警察包围下,与他四目相接,似乎想利用眼神向他暗示什麽。感谢你愿意为我辩护?还是,你怎麽那麽没用?都是你害的?他紧闭双眼,懦弱让他不敢直视当事人的眼睛。

忽然,猛然一击打在身上,温尚翊睁开双眼,原来是作梦。他发现自己流了一身冷汗,挺起身,赤裸的背部被那冷汗弄得黏黏的,很不舒服。
梦中场景是温尚翊当上律师後的第一场官司。直到最後他依然坚持被告无罪,事实上本来他也有信心能赢,谁能想到最後关头全变了调?现实残酷,最终仍以惨败收场,也成了他唯一败战的官司。

可是如果没输,他现在还会在这里吗?

温尚翊从床头柜上拿起菸盒,点了一根菸,烦躁地把旁边还在沉睡的人狠狠踢下床。


──案件编号002。


今夜乐风酒吧比往常热闹,这里是这座繁华大街里最和平的地方。
昏黄色灯光下的酒吧有两层楼,墙面和地板则以木材装潢建构,整体看来很有异国风味。晚上十点是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店内座无虚席,空气弥漫浓浓酒香。
酒吧是刘冠佑从家里接手经营的,当年他的爷爷受到大街住民敬重,无论黑白道丶各派系,都有不可於此闹事的共识,酒吧自然而然成了象徵性的中立地点,即使到了刘冠佑这一辈也没改变。不过也因酒店产业愈趋繁华,酒吧生意受到压缩,现在必须由陈信宏出资补足财务缺口……这是顺便一提。

吧台後,刘冠佑一面调酒,一面往最靠墙边的一桌看去。

「乾杯!」
「恭喜石头回归岗位!」

几个酒杯的敲击下,发出轻脆声响。
石锦航不是大街住民,但也不时来乐风酒吧小酌。先前兰卡洛汽车的案子,他在押送林董和夫人的途中被一群黑衣人袭击,林董因此丧命,身为刑事组组长,他必须扛下责任。警署把他发派到外地的小警局,但局里没人想接手金色大街这块烫手山芋,最後只好把石锦航调回来了。
温尚翊和几位朋友为了庆祝他回归,在乐风酒吧开庆祝会,话题天南地北,打闹和笑声不绝於耳。其中一人是隔壁赌场的老板,也是温尚翊的房东,大家都叫他小齐哥。小齐哥忽然想到了什麽,停下手边的酒杯,面朝温尚翊。

「大律师,你和新邻居打招呼了没?」
「最近很忙,哪有时间啊?他什麽时候搬来的我也不知道。」

原本的邻居在半个月前搬走了,说不想埋没在大街里,想到外面世界闯一闯,温尚翊希望他别带着一身挫折回来才好。之後没多久,新邻居就搬了进来,温尚翊还没见过他。
一般来说,是新住户要来向他打招呼吧?小齐哥说新邻居是从外地搬来的,让大家非常惊讶,搬出大街的人不少,但除了想做黑心生意的人或通缉犯,从没听过有人搬进来。

「找个时间和他打声招呼吧!我觉得他是很可爱的人……」小齐哥的表情像是在忍笑:「你见到他就会知道了,他应该有很话想和你说。」
「啥?什麽话?」
「是你和陈大侦探有关的。」
「靠,那绝对不是什麽好事。 」

看温尚翊扳着一张脸,小齐哥笑得更大声了。经过他们桌前的男服务生听到他们的谈话,好奇凑近问:「你们在说怪兽哥和阿信哥吗?」
「严爵,回去做你的事!」温尚翊哼了一声。
「对对对,小孩子别问太多,大人的世界不是你能想像的……更何况又是这两个人呢。」石锦航幸灾乐祸,换来温尚翊一记肘击加中指伺候。

眼前的大人们一直在笑,却什麽都不肯说,严爵失望地走回吧台继续工作。
严爵是小齐哥收留的孤儿,在赌场里长大。和他那六个同是孤儿丶没血缘的哥哥们不同,他不在赌场帮忙,而在乐风酒吧当服务生,也兼差驻唱琴师,因长得俊秀很受女性客群欢迎,另称为酒吧小王子。
他在众人之中年纪最小,总被人说少多管闲事,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却也没过於在意就是。

大约凌晨十二点半时,有一位和严爵差不多年纪丶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走进酒吧。

「Sandy,你又来啦?」
「嗨,严爵!」少女向他打声招呼後,直奔吧台:「冠佑哥,晚安!」
少女笑得花枝招展,反观刘冠佑看起来有点无奈。
「怎麽今天也来?」
「我想来喝酒!」
「你还没满十八吧?」
「快了嘛!下个月就十八了!」

大街的作息和外界日夜颠倒,要说「很晚了快回家你爸妈会担心」实在没说服力,反而显得可笑,不过在饮酒方面,刘冠佑还是秉持着未成年不可饮酒的原则。少女见他又拒绝,竟开始撒娇,让他冒出困扰的汗水。
注意到他们的温尚翊等人,开始七嘴八舌八卦起来。

「可疑!太可疑了!」
「那女孩与其说来喝酒,看起来还比较像冠佑的粉丝。」石锦航猜测。
「怎麽可能!冠佑那样子会有粉丝?」
「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严爵,过来一下!」小齐哥向严爵招手,压低声音问他:「那个小女生是谁?」
「Sandy吗?她好像很喜欢冠佑哥,从上个月开始,几乎每天都来。」
「喜欢冠佑?」温尚翊惊讶,看见石锦航比出一个「猜对了!」的握拳,又说:「这比粉丝更扯啊!」
「冠佑哥也很苦恼,不管怎麽劝都劝不走,Sandy还老是送些礼物什麽的。」

人不可貌相!温尚翊感叹,刘冠佑虽然也是中段的名人之一,但若是严爵这类清新少年还能理解,没想到一脸憨样……不丶憨厚老实的刘冠佑竟然也会有小女生崇拜,让温尚翊有点吃味……只有一点点,真的。

「可是我觉得很奇怪。」严爵又说。
「怎讲?」
「Sandy说过,她就要得到幸福了,要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了。」
「我靠!」
「冠佑出手了吗!」
温尚翊差点把刚喝下去的酒喷出来,石锦航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找手铐,天哪,难道就要以拐走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带走好友了吗?

严爵摇头:「我觉得不是,冠佑哥只觉得困扰,才没喜欢她,况且Sandy的背景很复杂,冠佑哥不会想招惹的。」
众人正想要问是什麽背景,就被吧台方向,少女甜甜的声音打断。
「冠佑哥再见,我明天再来!」
「快点回家!路上小心点!」

等到少女终於离开酒吧,刘冠佑叹了一口长气,拿起抹布擦拭吧台。天天都来不是不好,有固定客人来消费当然是好事,不过少女太过热情了,让他不知所措,加上严爵曾经说过Sandy的背景,若被误会,弄不好会死无全尸啊!
刘冠佑还在苦恼,温尚翊和石锦航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离开座位来到他面前,严爵那好奇宝宝当然也跟了上来。

「冠佑,人家未成年,你可别犯罪啊!不然我可要把你送进警局了!」石锦航调侃道。
「胡说什麽!就只是客人啦!我也劝她好几次了。」
「这麽困扰的话,直接禁止她来不就好了?」
「可是,Sandy是……」刘冠佑欲言又止,严爵替他说完:「Sandy是後段一个帮派老大的女儿。」

温尚翊和石锦航的表情,从取笑变成同情。既然是严爵说的,那消息肯定没错,他们拍拍刘冠佑的肩,以行动表达你好自为之的建言。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引来杀身之祸不是不可能,没人敢在酒吧内闹事,可一旦走出酒吧外,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你是中立点的老板,这次惹上的人物也太麻烦了吧?」
「好啦不谈这个了!」刘冠佑转移话题,转向温尚翊问:「怪兽,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明天跟我一起去十三号事务所?」
「我没空。」斩钉截铁。
「我有件事想找阿信商量,你就看在朋友的份上,帮我个忙啦!」

谁不晓得把办案当挑食的陈大侦探,只要遇上温律师的委托,无论多无聊都会接受?刘冠佑没心力探讨他们扑朔迷离的关系,只知道要是想找陈信宏帮忙,带着温尚翊就像考生带着文昌帝君符,上榜率肯定多了好几个百分比。

「找陈信宏一定没什麽好事。」
「先前欠我的酒钱全部撤销呢?」
「全部?」温尚翊抿抿唇,有些心动。
「全部!」冠佑加码,「再加上下星期的酒钱全免,怎麽样?」
「那丶那就勉为其难陪你去一趟好了……」

刘冠佑露出胜利的笑容,这招是和陈信宏学来的,要收买经济拮据丶餐餐几乎以泡面果腹的名律师,实在太容易了。





温尚翊回到居住的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昨晚和陈信宏在床上度过一夜,今夜又为了庆祝石头回归喝了不少酒,现在他只想把自己抛到床铺上好好睡一觉。


他正要打开家门,脚好像碰到一个热热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有个白色的毛团窝在自己脚边,再仔细瞧,原来是一只猫,一只白色的猫。
怎麽会有猫?温尚翊蹲下来看着白猫,那猫的毛很浓密,被梳理地整齐漂亮。他伸出手,犹豫着要不要抚摸它,他很喜欢猫,但以前就因想摸而被抓到全身是伤,现在在微醺的状态下,他可没气力和一只猫斗。
他看着猫丶猫也看着他,一人一猫就这样盯着彼此不动,像在玩瞪眼游戏。据说猫能看见人看不到的东西,大半夜被一只猫凝视,温尚翊有点毛骨悚然,直到白猫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舔了舔身上的毛,他才松懈下来,把刚刚的胡思乱想抛到脑後。白猫好似看透他的想法,往他身上蹭了蹭,温尚翊被它逗笑了,放心地抚摸它毛茸茸的白毛,猫也很享受似的眯起眼。

「欸,你叫什麽名字?」明白猫咪不会回话,他还是带着笑意发问。
「菜头粿。」
「菜头粿啊,听起来好好吃……嗯?你会讲人话?」
「这里啦!」

温尚翊抬头,有个从没见过的生面孔,靠在他家隔壁的那户门板上。青年的长相比起自己稍有份稚气,中长发挡住半边脸,微微眯起的眼睛看起来好像很困。
白猫离开温尚翊身边,转而向青年撒娇。当下温尚翊只有想冲回家躲起来的想法,竟然被陌生人发现他在和猫咪对话,还错认主人的声音以为是猫说的,真是丢脸死了。

不过青年不以为意,抱起白猫说:「它是我养的猫。」
「不好意思,擅自和你的猫玩。」
「没关系,菜头粿很怕生,它不怕你我也满意外的。」青年顺着猫的毛抚着,接着又问:「你是这里的住户?」
「你好,我是温尚翊,就住在这间。」他指着自家的门说。
「喔,就是你啊。」
「你认识我?」

也对啦,自己在大街里算小有名气,温尚翊不知道这栋公寓所有住户的名字,不过其他人对他应该早有耳闻。没想到青年下一句话并非想像中的「喔,你就是那个律师嘛!」,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不耐。

「你和你男朋友可不可以换个地方亲热?这条街不是有很多宾馆吗?」
咚!青年说完,打开他倚靠的那扇门走了进去,最後用力一把关上,留下还反应不过来的温尚翊僵在原地。温尚翊觉得耳边幻听到哥小齐的声音:「他应该有很话想和你说,是你和陈大侦探有关的。」

刚刚的那个人,也确实走进他家隔壁那户,温尚翊全身的血液凝结了起来,脏字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干!和传闻中的新邻居初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若不是理智线还在,他早就从这五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了。

明天去找陈信宏的时候,一定要讨回这笔帐!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7 01:06:00 +0800 CST  
2-2




「这次的委托人是谁?」
「我。」
「愚人节快乐,下一位。」
「阿信,我很认真的在拜托你!」
「我也很认真啊!」

助手委托侦探办案,这是在玩哪出?
陈信宏把刘冠佑的话当作笑话听,连看也没看他,视线集中在手里的都市日报上。报纸遮住他的上半身,刘冠佑也看不到他的脸,但那一定是「少烦我,老子很忙」的嫌弃表情。

「阿信,这件事真的很严重。」他不放弃。

陈信宏继续把他当空气,自顾地阅读报纸,最近有什麽新奇的新闻呢?不久後八月爱人邮轮将发航?时间过的真快,一年一度的邮轮又来了,不过他没什麽兴趣,翻页。

「阿信,你可不可以认真听我说?」

怪盗S再送预告函,这次要偷走一位立法委员的古董花瓶。怪盗都是喜欢站在高处的笨蛋,他还是没兴趣,再翻页。

「喂,陈信宏!」

这次不是刘冠佑的声音,陈信宏立即拿下挡住视线的报纸,顺手丢到一旁。事务所大门敞开着,温尚翊就靠在门边,双手抱胸瞪着他们。相比下刘冠佑喜上眉梢,宛如看见世界救星,毕竟世上能请动任性名侦探的,唯独温尚翊一人了。

「阿翊,怎麽来了?」陈信宏从椅上起身,想迎上前,却被刘冠佑抢先一步。
「怪兽,你终於来了!」

陈信宏立刻敛起笑容,转而以稍微鄙弃的姿态瞪着自家助手。原来温尚翊不是自己想来的,刘冠佑早就料到他不会接受委托,事先搬好救兵了。

「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卑鄙?」
「这哪叫卑鄙?是好友互相帮忙!」刘冠佑反驳。
陈信宏很怀疑,问:「阿翊,原来冠佑算是你朋友喔?」
「算啊……又好像不算吧。」温尚翊说完笑了起来,像这样亏冠佑真的很有趣,陈信宏亦对冠佑摆出「你看吧!」的得意表情。

刘冠佑无力垂下肩膀。又来了,其他事不提,在亏他这点就能有一搭一唱的好默契,真搞不清这两人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他闷闷地任由他们笑,温尚翊见他一脸严肃,这才乾咳几声收起笑容,说:「总之,把冠佑的委托当作我的委托。」

陈信宏没有说话,只是耸耸肩作为接受的默答。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但温尚翊的委托哪有拒绝的道理?现在下午四点多,事务所的营业时间到五点,刘冠佑大概就是今天最後一位委托人了。
他们并列坐在用来接待客人的进口沙发,刘冠佑感觉有点奇妙,作为助手,平时都是他倒茶请客人喝,现在却是自己坐在这个沙发上,泡咖啡给自己喝。

他清清喉咙,开始叙述这几天的困扰:「我好像被跟踪了。」
「跟踪?」
「从好几天前开始,就觉得有人跟在我背後,可是每次回头都没看到人。」
「然後?」
「就丶就这样。」

没有然後了。三人沈默。
温尚翊的圆眸里流露出一丝怜悯。这是怎样?刘冠佑心说,明明自己是工作稳定丶人际不错的好青年,难道在无意间做了什麽需要被可怜的事?

「抱歉,我没想到他的委托会扯成这样。」温尚翊说。
「没关系,我就当作笑话听。」陈信宏摆摆手。
「喂!你们两个是什麽意思啊?」

被跟踪耶,很严重的事!有很多无法挽回的社会惨案都是从被跟踪开始的,想到这里刘冠佑就不寒而栗。陈信宏和温尚翊还是一边摇头丶一边叹气。

「来,这是石头的电话号码,别太感激我。」温尚翊拿出手机,开出通讯录递给他。
「咦?我早就有石头的电话号码了。」
「冠佑,世界上有种职业叫警察,你应该去找警察,不是找侦探。」陈信宏为温尚翊的动作补充说明。

又是一片寂静,几秒过去,刘冠佑豁然开朗,一副「啊原来如此」的样子:「对耶,应该找警察。」

温尚翊忍不住把桌上已空的咖啡包往冠佑身上丢。
搞什麽?差点没被打败!他心里有些失望,并非希望刘冠佑真的遇到什麽困难事,而是对方答应过,如果他愿意帮忙说服陈信宏,之前欠的酒钱通通抵消,现在这个约定肯定不算数了。
陈信宏被刘冠佑这麽一闹,也丧失工作的动力(虽然平常也没什麽动力),决定提早收工。

「关门,下班!冠佑你回去吧,慢走不送。」陈信宏拍手宣布。
「还没五点耶!」
「老板允许提早下班你还嫌?」

好吧,这样也好,冠佑心想,可以先去警察局告诉石头详细的事情经过,再回大街乐风酒吧开业。他在心里祈祷路上别再被跟踪後,收拾背包离开事务所。
坐在沙发上的温尚翊目送他关上大门,持着马克杯喝起稍凉的咖啡。

「你没有要走?吹了什麽风?」陈信宏往他的方向挪近,兴趣盎然地等待他的回应。
「有事找你算帐。」大力放下杯子,杯底敲在桌面产生响亮声音。温尚翊一把揪住陈信宏的衣领,质问道:「你知道我邻居听到什麽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你邻居。」陈信宏答地理所当然,但他的诚实招来一记狠瞪,只好又问:「他听到什麽?」
「就,你前些天来我家……」

陈信宏意会到温尚翊指的是什麽事。
他们有时会有超过亲吻的肌肤之亲,温尚翊总是说,那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才互相帮忙,这让陈信宏不晓得在心里叹气好几次。
他也知道温尚翊家隔音很差,却没想到墙壁竟薄成这种程度,况且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在那里激情,邻居怎麽到了现在才有意见?
他把疑问提出来,才知道温尚翊的邻居换了一个。

「我哪知道隔壁听的到?以前那个邻居都没说啊!」陈信宏无辜地搔着头,「喔,我懂了,难怪旧邻居要搬走。」
「干。」

听了陈信宏的分析,温尚翊脸色变的铁青,直觉先骂脏话再说。他翻阅过去的记忆,确实,有时和旧邻居对话时,对方不敢正眼看他,似乎有什麽难言之隐,要真如陈信宏所猜,这简直比昨晚和新邻居当面对峙还丢脸!
唉,希望旧邻居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不想埋没在大街才搬到外头去的。

「阿翊的声音被听到了,可以把那人的耳朵割下来吗?」陈信宏说着,被温尚翊瞪了一眼,他耸耸肩,後面那句当然是开玩笑。
「总之,以後别再来我家了!」温尚翊咬牙切齿。

他还得想想怎麽和邻居道歉和解释,说来他连邻居叫什麽都不知道,以後会不会不敢在邻居面前抬起头?题外话,那只叫菜头粿的猫真的好可爱喔,好想再跟那只猫玩。温尚翊心想,如果以後因为不敢见主人,而再也见不到菜头粿,他一定要把陈信宏踢进海里以泄恨。

陈信宏扁了扁嘴,对温尚翊的决定不太满意。他拿起刚刚看的报纸,抽出一张广告传单,上头印着「下月开幕」几个字。

「下个月大街中段有家新旅馆要开幕,既然你家不行,那我们……」
「别肖想我会和你去开房间。」
「开房间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提。」陈信宏偷笑,「既然你家不行,旅馆也不行,就这里吧?」

语落,他顺势把温尚翊推倒在沙发上。





警察局距离十三号事务所距离不远,刘冠佑抵达的时候,石锦航人在城郊办案,局里只剩几个资历尚浅的小警员。
他在局里多等了一会儿,迟迟等不到石锦航回来。他曾考虑直接向小警员报案,但又想到这些警员不是每一个都像石锦航能全盘接受大街住民,所以决定作罢,明天再来。
刘冠佑失望地走出警局,左顾右盼地提防着,然後缓缓往大街方向走去。

现在下午四点半,太阳未落,大街静地彷佛荒废的小城,除了几只野猫随意乱窜,街上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嗯?他猛然停下脚步,一阵冷冽感窜上背脊。
後方好像有人在跟!
在这个时间,理应空无一人的大街,怎麽会有人呢?难道是那个跟踪狂?

冷汗自额间滑落,刘冠佑重新迈开步伐丶愈走愈快,後方的人也跟了上来。
怎麽办?一路跑回乐风酒吧吗?还是回过头丶反过来去抓跟踪狂?若跟踪狂是危险人物又该如何是好?他试探性地放慢速度,後方的人却没停下,维持原来的速度。
奇了,前几天跟踪狂都会在他放慢脚步时,也跟着放慢啊!今天怎麽这麽大胆?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了吧?
想到这里,刘冠佑倒吸一口气,心头七上八下,一个深呼吸後拔腿就跑。跟踪狂仍在後头追,完全没有要掩盖自己脚步声的意思。慌乱中,他转进一条小巷,一直逃也不是办法,不如等待跟踪狂的到来,再硬碰硬打一架?虽然他对打架没什麽信心就是了。

急促的脚步生愈来愈近,几秒过去,一个人影出现在巷口,四处张望着。刘冠佑想也不想,就扑身去抓,那人反应灵敏,往旁边挪了一步闪过,刘冠佑一个扑空,直接跌倒在地。

「痛……」
「你在干嘛?」

眼镜丶眼镜呢?眼镜脱离鼻梁,刘冠佑慌张地在雾茫茫的视野里摸索。

「这里啦!」
「喔,谢谢……」

欸,不是啊!这个人是跟踪狂耶!干嘛向他道谢!
刘冠佑戴上眼镜,速速爬起身子,眨眨眼想看清跟踪狂的真面目。话说回来这家伙也太不敬业了,被跟踪的目标发现不躲起来就算了,还用一脸鄙夷的表情看他!对,是鄙夷,跟踪狂比自己略矮一些,是名留着半长发的男性,眉头紧揪一块,双眼微眯,一副看到莫名其妙新生物的模样。

「你丶你就是……」
「拿去。」

那人把一台黑色机器抛给他,那是一台数位相机,光看品牌就知道价格不斐,对连酒吧经济都要仰赖陈信宏的他来说,根本不可能把钱花在这种奢侈品上。

「这不是我的。」
「我没说这是你的,但应该是你认识的人的,照片中的人是你。」
「蛤?」

刘冠佑怀疑地打开相机电源,萤幕上跳出他的侧脸,他继续按着按键,脸渐渐发白,失去血色。
每一张照片都是他!包括在酒吧工作的丶和朋友聊天的,还有他往返十三号侦探事务所的路上的……不下数十张。刘冠佑吓得抛出相机,那人紧急地把相机接住。

「拜托,这台相机可是超高级名牌款耶!」那人责备道,虽然不是自己的,但如果摔到地上也会觉得可惜。
「你果然就是跟丶跟……」
「三小?」
「跟踪狂!」
「你说谁是跟踪狂?我?」
「罪丶罪证确凿啊!不是你是谁……呜喔!你做什麽啊!」

一道白光直直刺入刘冠佑的眼睛,被指为跟踪狂的男性气愤按下相机快门,利用闪光灯「攻击」他的眼。近距离受到强烈光线的刺激,刘冠佑眼睛很痒很痛,一时无法睁开,等视线趋於清楚时,就看见跟踪狂一副想掐死他的表情,刘冠佑警觉得往後退,把能想到的劝言都说了。

「这丶这次我可以当作既往不咎!以後别偷偷跟着我了!看你长的很帅啊不像跟踪狂的样子,快点改正喔就这样!」
「你神经病?」
「喔对了!我开的乐风酒吧,如果你哪天金盆洗手改过自新放下屠刀……」更正,跟踪狂没杀人,「总之就是哪天学好了,欢迎你来光顾!人嘛有时都会犯错……」
「你是在靠杯喔?到底要不要听人说话?喂!」

刘冠佑假装没听见跟踪狂的呼喊,转身就跑。这时的刘冠佑还不晓得,这个人就是昨天酒吧里小齐哥所谈到的,温尚翊的新邻居。
被留在原地的那人都快气炸了。为什麽我好心捡到相机丶好心还给你还要受到这种抹黑?你当我闲闲没事做吗?蛤啊?好心被雷亲!他对刘冠佑的背影比了一记中指。

不过,那个四眼白痴刚刚说,乐风酒吧是他开的。
他看着手里的相机,暂时打消把它交回警察局的念头,既然四眼白痴是乐风的老板,搞不好相机里能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捡到相机的时候只仓促看了第一张,看了几张後,他原本的盼望也逐渐变成失望。
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怎麽都是偷拍?」他喃喃自语:「你得罪谁了?四眼白痴老板?」

他把相机收进自己的包包里,打算回家再看剩下的照片,希望能找到其他线索。
不然谁会想要一台都是偷拍四眼白痴的相机?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8 00:50:00 +0800 CST  
2-3




陈信宏有时会想,分手後还能发生性关系,讲白一点就是炮友,这样到底算不算正常。

他们四年前分开,两年前重逢,当时陈信宏还苦恼要带着什麽表情面对旧情人,温尚翊却似乎只把他看作普通的旧识,没有哀伤丶没有生气丶没有感慨,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陈信宏觉得庆幸,却又感到失望,他敢肯定失望是大过於庆幸的,因为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一举一动都能掀起温尚翊内心的波澜。他甚至有点生气,即使明白自己没有这个权利,毕竟当初抛下温尚翊的人就是他自己。

也许,生气的对象也不是温尚翊,而是自己吧?
他试探地抚上旧爱的脸庞,他没被拒绝,但温尚翊却告诉他:我们只会是各取所需。

然後,他们的肉体关系就持续到现在。
快感之後,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空虚感。性爱的交合能使两人没有距离,但每次这麽一做,就好像有什麽从心上掉落一地,碎片狠狠扎进脚里,痛丶麻痹丶无法动弹。
爱啊,怎麽不爱?直到现在,陈信宏还是深爱着温尚翊,可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就算爱到无可就药,完整的圆少了半圈又有何用?陈信宏终於发现了,温尚翊深爱的另有其人,他不过是个代替品。这也怪不了谁,他是自作自受,残忍的不是温尚翊,他才是真正残忍的人。

他抚着温尚翊的发丝,说:「阿翊,你知道吗?每次我们这麽做,我就心痛一次。」
「那就不要做。」
「你不懂那种空虚。」

只能透过这种方式,给自己我们还很接近的假象。

温尚翊笑了,听不出情绪:「你更不懂我那两年是怎麽过的。」

绝对比你现在感受到的还痛,痛得更多。他似乎听得到温尚翊这麽说。
除了痛,还有什麽呢?应该是恨吧?陈信宏自嘲地弯起嘴角。再说什麽也没用,不如就这样下去,总比永远失去来得好。他重新思索他们的过去和现在,从认识起就是剪不断理还乱,还越理越糟,乾脆放着吧。

他明白,温尚翊深爱的人从来都没变过。
温尚翊爱着的人不是他,不是现在的他。

是以前的他。

但他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陈信宏在下午五点半时接到乐风酒吧出事的消息,当时温尚翊正在事务所楼上的浴室清洗身体,耽误到些许时间,等到他们赶到现场时,已经六点多了。

「借过!」

两人推开围观吱吱喳喳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到乐风酒吧前方。数条封锁线被拉上,几名警员在门口驻守,停在一旁的警车车灯闪烁着蓝红光,和附近店家的霓虹灯映照之下,很是突兀。

「陈先生丶温律师!」有个小警员认出他们,组长石锦航很常和他们俩合作,他是见过的。
「发生什麽事?」
「遗体已经载走了。」
「遗体?」

他们接到的讯息,只有石锦航简单的一条讯息:「乐风酒吧这边,冠佑出事了」。

但警员说的又是什麽?什麽遗体?该不会……
和刘冠佑认识十几年了,虽然温尚翊有时会开玩笑般地不承认,但大他四岁的刘冠佑就像小齐哥或奶茶姐一样,一直都很照顾他,两人间除了友情外,还有亲情联系着。如果刘冠佑出了什麽事……温尚翊倒抽一口气,不管劝阻就闯进酒吧,陈信宏出示万用通行证紧随在後。

酒吧里有个区块被围了起来, 那里有一圈白色人形和一堆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鉴识组正埋头采集线索。在靠墙的另一桌,石锦航和两个人面对面而坐,周围的空气相当严肃。
坐在石锦航对面的那两人,是服务生兼驻琴师严爵,还有老板刘冠佑。
搞什麽?他还活着嘛!那是谁的遗体?死的人是谁?看见刘冠佑好端端的,温尚翊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了下来,陈信宏担心温尚翊会因一时的松懈踉跄往後跌,连忙伸出一只手放在他後方。

「怪兽哥丶阿信哥!」严爵最先发现他们。
「传什麽冠佑出事了的简讯!石头你吓谁啊!」
「也不能说没事。」石头叹气,转而问道:「阿信,能帮忙吗?」

陈信宏挑起眉,看看都焦急的冠佑和严爵,他们两人点头如捣蒜,还不停用眼神暗示他答应。陈信宏再把目光移到温尚翊,果然得到「废话!当然要帮忙啊!」的答覆,看来是推不掉了。

「酒吧是我投资的丶冠佑也是我的助理,应该的。」
「应该还有为了怪兽哥吧?」严爵天真地问道,对这个发自内心的疑惑,温尚翊白了他一眼。

严爵没意识到自己问了什麽样的问题,一脸状况外,如果是平时,石锦航一定哈哈大笑,还会调侃温尚翊一番,但现在实在没心情。

陈信宏和温尚翊互望一眼後,一起坐下,聆听事情原委。
死在乐风酒吧里的人,就是这阵子常来找刘冠佑的少女Sandy。大约下午五点时,刘冠佑抵达酒吧准备开业,没想到一打开大门,就见到少女倒在地上,怎麽叫都叫不醒。他马上联络医院却为时已晚,少女早在被发现前就死去。
温尚翊有些错愕,昨天见到那女孩时还好好的,笑容就像绽开的花朵一样,怎麽才短短一天,还处在璀璨年华的少女就离开世间?虽然他们不认识,还是对她的年轻早逝深感惋惜。

温尚翊还感性地沉浸在复杂思绪,陈信宏依然聚焦在事发经过上:「怎麽死的?」

「品冠初步猜测是被下毒的,详细还得等解剖报告出来。」石锦航回答。黄品冠是名法医,第一时间随着警方一同赶到现场,再和部分警员带着Sandy的遗体回到医院,做更进一步的死因剖析。

陈信宏偷偷瞄了温尚翊一眼,温尚翊的唇轻轻颤动,听不见在低语什麽。他就一直这样盯着温尚翊,直到突然的叩声响起,才将注意力收回。
一个罐子被摆到桌上,大约有矿泉水瓶这麽大。

「我们在吧台下方找到这个,是不是死者吃下的毒,也要等报告出来才知道。」
「我们酒吧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刘冠佑说,严爵也点头称是。
「可是它就是出现在这里。」石锦航语气亦万分无奈。
「石头哥!我们真的不知道这罐东西是怎麽出现的!」
「我也知道你们不可能藏毒啊!但……」

温尚翊理解石锦航说「出事」的意思了。少女在酒吧开业之前死在酒吧,而一瓶可能是杀害她的毒罐出现在吧台下方,这就表示……

「这间酒吧,只有冠佑和严爵有钥匙?」陈信宏抢先说出温尚翊的疑问。

两人不安地点头。在温尚翊的记忆里,刘冠佑和严爵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苍白过。石锦航低骂一语,现在他很想丢下警察执照撤手不干,毕竟这种事竟发生在好朋友身上,要他如何是好?无奈最後还是得公事公办。

「你们两个,现在和我回警局做笔录。」

不幸的是,这份笔录可能要依照嫌疑犯的模式进行。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09 17:41:00 +0800 CST  
2-4




第二天,传来了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法医鉴定出炉,依照该毒性的蔓延速度与尸体现象多重比对,推测Sandy在当天下午四点半左右吃下毒,四十分毒性发作,五点时断气,误差时间前後十分钟。这段期间恰巧是严爵每天到黄昏市场采买的时间,摊商能为他做出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坏消息是,刘冠佑以嫌疑犯的身分被铐上手铐。
我靠,这是什麽超展开?昨天做笔录,今天就上手铐?温尚翊一听到消息,赶忙到警局找石锦航,抵达时发现陈信宏也在。石锦航先吐出长长一气,开始解释,要是不给温尚翊一个合理交代,可能整个警察局都会被他掀了。

警察调阅大街与城郊交界的监视器,看见刘冠佑於四点二十分左右走进大街,根据他本身的口供,他五点来到酒吧并发现Sandy死亡,然而中间空白的四十分钟,没有任何人看见他。

温尚翊不放弃,问:「你们有考虑过死者自杀的可能性吗?」


「你看看鉴识科送来的报告。」石锦航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除去死者不可能有酒吧的钥匙这点之外,装着参有毒素饮料的酒杯上,指纹是死者和冠佑的。」
「他是老板,杯子上有他的指纹很正常啊!应该是要查毒药罐上的指纹才对,不是吗?」
「毒药罐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而且冠佑那天四点二十分就走进大街了,却五点才抵达酒吧,从街口到酒吧不需要四十分钟。」
「可是他也说了,他是担心跟踪狂才刻意绕路,我和阿信都可以证明他有被跟踪的烦恼。」
「可惜被当作他急於脱罪的藉口了。」

石锦航叹气,心里也难受的很,他很清楚以刘冠佑的为人,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深陷在工作与情义矛盾的泥淖里,石锦航昨晚更是辗转反侧,整夜都睡不好。
按照流程,刘冠佑连同警方收集的证据移送地检署,正在接受检察官侦讯,不幸的是,抢下这起案件的检察官不是狗狗。要是知道嫌疑犯出身自金色大街,检察官可能会刁难刘冠佑,向法院声请羁押的机率很大。

「这不可能啊!冠佑耶!那个我们都很熟的冠佑!」
「我也觉得不可能嘛!」

温尚翊和石锦航提高音量,几乎就要大吵起来,一边陈信宏像个局外人一般淡定。一直在听他们谈话的小警员不知所措,给自己一个激励的握拳後,怯懦地举起手:「组长,我可以插个话吗?」

石头啧了一声,随意摆手:「唉,说吧。」

「这只是我的看法,你们不要介意……刘冠佑没有不在场证明,又是拥有钥匙的老板,酒杯上还有他的指纹,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小警员顿了一下,眉紧揪成一线,继续说道:「你们还认为他是无辜的吗?」

温尚翊猛然一惊,小警员的话,和四年前那名法官说的不谋而合。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的当事人,你还认为他是无辜的吗?
他下意识咬紧唇,心脏不安分的躁动,同时升起一股莫名恐惧。

「很多社会案件,凶手的亲朋好友接受媒体访问时,他们都这麽说,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丶他平常为人温顺正直,没想到会这样……」小警员越说越小声,不时偷瞄石锦航等人的表情。

空间笼罩着低迷的沉默,没有人发话,这种气氛引导人们往不愿去想的方向走,对於信任的人也会变得不信任。说不定刘冠佑真的是凶手?石锦航抓抓头发,想要甩掉心里的可怕想法,把话题丢给从刚才开始完全没参与讨论的陈信宏。

「阿信,你都没什麽看法吗?」
「能有什麽看法?」陈信宏反问。
「你到底站哪边?你的助手被诬陷耶!」温尚翊不平的道。
「就跟那位警察说的一样,办案都是靠证据的,不会有人管他个性怎样丶你认不认识他,再继续烦恼也没用。」

陈信宏表情淡然地摊了摊手,下一秒竟见到温尚翊抿着唇,一副气到快哭的模样,这才跟着慌了起来,当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刘冠佑对温尚翊丶对石锦航丶对大街中段的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在事关紧急的情况下,确实不该说这种话。
陈信宏想了想,改口:「这只是一种可能,凡事无绝对,说不定真凶是针对我来的,如果冠佑被羁押,明天报纸头版就会是『名侦探助手涉嫌杀人』……是条好新闻,对吧?」

「如果你没让冠佑提早下班,他就有不在场证明了。」

若是平时五点下班,刘冠佑肯定能躲过这衰事,偏偏那天陈信宏提早收工。温尚翊清楚这不能怪陈信宏,就只是想找个不会受到这种气话影响的人牵拖一下。

「如果冠佑没有提早下班,事情就不会发生吗?」

陈信宏把问题丢了回去,石头和温尚翊困窘的望着他,等待他继续说明。

「先假设冠佑被诬陷好了,凶手把毒药罐放在吧台下,明显冲着冠佑或严爵,想把罪嫁祸给他们两人之一……严爵固定会在那个时段采买,那就是针对冠佑了,那冠佑有没有提早下班,完全不会影响到事情的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任何事不能只看一面,说不定真实情况是反过来的。说不定凶手一直在等,等待可以把罪嫁祸给刘冠佑的时机,『提早下班』只是一个催化剂,让凶手决定在昨天下手罢了。」

事实上,陈信宏早就排除刘冠佑是凶手的可能,他太老实,天生就不是当坏人的料。更何况,即使是刘冠佑,也不会笨到把杀人的毒罐放在吧台下等警察去发现,这完全是小孩子想将罪名嫁祸他人所采用的幼稚手法,既拙劣又粗糙。





检察官向法院声请羁押,是否裁定收押,法院将在明天开庭,温尚翊将是刘冠佑的辩护律师。当天晚上,温尚翊以律师身分丶陈信宏则以万用通行证随行,和刘冠佑见面。
小房间里,三人围坐在一张小桌,门口站了几名警员和书记员。温尚翊早习惯这种场面,被死死盯着并不会感到不快,只有难以言喻的压力感。

「冠佑,现在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温尚翊说,刘冠佑的脸色又沉了好几百米。
「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当然相信不是你,可是没有任何证据和证人,能说明你四点半时人在哪里!」
「金色大街这麽多住户,怎麽可能会没有?」
「石头和阿信都展开调查了,小齐哥丶奶茶姐也派员工们挨家挨户问,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金色大街傍晚才开始营业耶拜托!下午六点前的大街就像死城,谁会没事去死城散步啊?电影里还有僵尸可以揍,现实中估计连老鼠都没几只!温尚翊在心里哀叹,像自己是律师,或像刘冠佑在外兼职的人,少到根本是稀有种,毕竟外头几乎不敢雇用大街住民。

「监视器呢?」
「把犯罪当家常便饭的街道哪会装监视器?你连你自己的酒吧都没装了!」
「那……那我不就……」
陈信宏插嘴:「如果你觉得真该有些希望,就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它就是这样。」
「陈大侦探先生,请不要来这里讲风凉话!」温尚翊没好气地说。
「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陈信宏耸耸肩,扭过头问:「冠佑,当天你有没有遇到什麽事?一点线索也好,听起来无关的也行。」

刘冠佑陷入苦思,忽地眼睛一亮,「啊!有!我想到了!」
陈信宏和温尚翊不约而同坐好身子,用眼神督促他说下去。

「有一个能证明不在场证明的人,跟踪狂!」

蛤?跟什麽?

「我不是说最近都被人跟踪吗?昨天往酒吧的路上,我见到那个跟踪狂!他还用相机闪光灯攻击我……」跟踪狂先生超凶的,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惊。

陈信宏和温尚翊没有理睬他最後的补充,两人想到的是同一件事。

「几点的事?」他们不约而同地问道。
「大概是四点半左右吧……」

关键是相机闪光灯。跟踪狂对刘冠佑按下了快门,这就表示那台相机,有拍下当天四点半时刘冠佑的照片!

「跟踪狂长什麽样?」
「头发大概这麽长,大概这麽高,是讲话有点娃娃音的男性。」刘冠佑凭着印象,把那人的外型特徵说了一遍。

温尚翊紧皱眉头,怎麽听起来有点面熟?可也不能太快肯定,毕竟有这种特徵的人不少。

「呃,我的新邻居好像符合这些特徵……」
「那个听到阿翊迷人声音的邻居……干嘛踩我?」

温尚翊不理会他,陈信宏咕哝低语,似乎在抱怨什麽,但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见。

「总之,我现在就回家问问他。」温尚翊佯装没事样,起身要走。
「那我再去石头的警局一趟,说不定街口的监视器有拍到。」

两人向刘冠佑告别,开始分头行动。

不过这到底在演哪出啊?因为被跟踪,刘冠佑向陈信宏提出委托,陈信宏因为这件委托提早下班,收工後的刘冠佑遇到了跟踪狂,而跟踪狂是唯一能证明他不在凶杀现场的证人。这是什麽可怕的巧合?成也跟踪狂丶败也跟踪狂,刘冠佑你要不要乾脆和跟踪狂交往算了?温尚翊一面想,一面朝自家公寓方向跑。

往警局走的陈信宏则往另一面向思考。以这些巧合看来,跟踪狂和事件息息相关,刘冠佑不在场证明的部分交由温尚翊处理,自己则是把抓到凶手丶破案当作第一优先。他决定把刘冠佑的委托与毒杀案连着一块办,有种预感,这阵子偷跟着冠佑的人和案件脱不了关系。

至於刘冠佑默默在内心发誓,若这起事件能平安度过,一定要店里装设监视器。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0 17:49:00 +0800 CST  
2-5




还没到警局,陈信宏便接到温尚翊打来的电话,声音听来无力,说他的新邻居不在家。
陈信宏本来就不抱持希望,毕竟符合刘冠佑描述的人不是只有温尚翊的新邻居一个。他期望街口监视器有拍到那位跟踪狂,但若跟踪狂不是从大街外就开始跟,而是在没监视器的大街里的话,到时就得转往其他方向着手了。

晚上十点不是石锦航的轮值时间,警局里都是不认识的警员。陈信宏早就先用电话打过招呼,他们也在他来到前就找出昨天的监视影带,并播放给陈信宏看。

画面日期是昨日下午四点二十分,刘冠佑的身影出现在萤幕上,他朝监视器照不到的金色大街走去,陈信宏等待着跟踪狂出现,但等了许久都没看见。
没有?不会吧,跟踪狂真的是在大街里才开始跟的?他把影带再倒回去看,敏锐地发现一个疑点。

16:20,冠佑走进大街。
16:21,毫无动静。
而16:22到16:24的画面,竟然不见了。
萤幕上的时间,从16:21直接跳到16:24,之间的监视画面全都消失了。

「有人动过这卷带子吗?」
「咦?没有啊。」

没有?他怀疑,警员只是紧张地摇摇头。

「那能把前天和大前天的影带给我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陈先生,为什麽……」
「办案需求。」

陈信宏又看了前天丶和大前天同一时间的带子,前天的影带没有任何异状,倒是大前天的下午四点半左右,一样有三分钟的画面消失。画面不可能凭空不见,一定是有人删除了这几分钟的画面。
陈信宏偷偷环视警局里每一个低头处理工作的警员,外人想拿到监视带的机率不大,想必是警局里的人做的。但这个人为什麽要把部分画面删除?他想要掩盖掉什麽画面?还是说,掩盖某个人的行踪?
他拥有天生的第六感及事件敏感度,如果他的预感没错,影带消失的片段和冠佑遇到的跟踪狂,有很大的关联性。

「陈先生?怎麽了吗?」那警员试探性地问,陈信宏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
「没有。谢谢,我先走了。」他起身往门口走,该警员跟在他後头。「还有事吗?」

警员往後看其他同事一眼,确定没人在看他们後,才压低声音说:「您发现了吧?影带里有点问题,有几分钟的画面消失了。」

「你知道?」
「请您体谅,我有不能回答的原因。」
「是你把画面删掉的?」
「是,也可以说不是。」警员说,「侦探先生,我不能透露太多,但这个『现象』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默然几秒後,陈信宏眯起眼,慢慢开口:「石头知道吗?」

「不知道,他不管监视器的,你问他也没用。」

陈信宏微微眯起眼睛,他有点头绪了。这个「现象」从半个月前才开始,代表消失的画面所拍摄到的人,是从半个月前开始在金色大街出入,这已缩小了很大范围。

陈信宏向警员道谢後前往大街,来到小齐哥开的赌场,赌场有个很侠客风味的名字,叫「任逍遥」。凌晨十二点正是它最喧嚣的时刻,一打开赌场大门,浓浓菸酒味扑鼻而来,赌客的喊声回荡在整间大厅,人们倾注於赌桌上的筹码和下注的棋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说实话,陈信宏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是不得不来,因为乐风酒吧停止营业,他要找的人就会回来这里。果然,视线扫了一圈,就看见一名少年窝在角落看书,陈信宏穿越赌场大厅,走到少年面前。

「嗨,严爵。」
「阿信哥?」

大街里孤儿不占少数,为了让这些孩子能在恶劣环境下生存,小齐哥的赌场和奶茶姐的酒店都承袭上一辈的传统,总会好心收留几个。
严爵还有六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想到这里,陈信宏无奈地笑了笑,不知为何那六个小鬼很忌惮他,倒是和温尚翊要好得很,老自以为是温尚翊的少年陪审团。

严爵领着陈信宏到赌场内部的小客厅,里头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套老旧破皮的黑色沙发。严爵把泡好的两杯乌龙茶放到桌上,与他面对面而坐。
咚!一叠厚厚的千元钞票被掷到桌上,把严爵吓了一大跳。

「阿信哥?」
「告诉我,这半个月里所有搬进金色大街的人的资料。」
「但是丶这个……」严爵困扰的看着桌上的纸钞。
「拜托你了,这对表面是服务生,其实是情报贩子的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吧?」

好似听见什麽关键字,蓦地,严爵单纯的眼眸转而炯炯有神。
在作为中立点的酒吧工作,能知道太多事情了,因此严爵除了担任服务生外,也贩卖情报。他的能力是已嫁到後段去的亲姊姊教的,平时用假名并以网路作为主要贩售门路,除非是内行人或像陈信宏等值得信赖的熟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毕竟做这一行的大部分都是活了半世纪以上的老头,没人会料想到会是个少年,严爵的年纪成了最佳掩护。

「但是阿信哥,你给的钱太多了。」严爵有情报必须等值於报酬的职业原则。
「没关系,你就当作是哥哥给弟弟的零用钱吧!需要多久?」
「现在就可以,我们这行遇到最多的,就是要买某人或某组织情报的顾客。加上会搬进大街里的人,大部分不是想做黑心生意丶就是和住民有过渊源才会搬来,所以我平时都有留意。」严爵说,随着话语,自信感变得唯唯诺诺,「不过……」

「不过?」
「最近搬来的住户里,有一个人除了名字,其他的我怎麽查也查不到,找不到他的任何资讯。」

这是非常奇怪的事,大街里隐藏过去的人不少,但再怎麽神秘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查到两三件事,例如生日丶家里人数等这种基本款。但只有这个人只能查到名字,其他什麽都没有。

就是他了!陈信宏的直觉告诉自己,刘冠佑遇到的跟踪狂丶严爵查不到的人丶和监视器消失画面中的人,一定是同一个。
没有足迹的人,状况和消失在监视器影带中的人很像。这个人的背景和行动都被抹去,就好像从前完全不存在於世间,没有留下任何过去的记录,不晓得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搬进金色大街有何目的。

「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吗?」

严爵颔首,表示肯定。

「那个人叫做蔡升晏,」他说,「就是怪兽哥的新邻居。」





来到非常熟稔的公寓,就发现温尚翊靠在自家外的门边睡着,几份文件档案散落一旁。竟然会坐门外等邻居回家?陈信宏不禁笑了起来,但温尚翊为了另一个男人守门,让他很不是滋味,他告诉自己温尚翊是为了解决刘冠佑的案子,才成功压下心里不悦。

他蹲下来,轻轻摇着温尚翊的肩膀:「阿翊,在这里睡,会着凉喔。」

「嗯……」听到陈信宏的声音,温尚翊咕哝一声,稍稍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累了,今天为了刘冠佑到处奔波,还得为明天开庭做准备,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全都是开庭要用到的。

陈信宏取出备份钥匙,将门打开,再小心翼翼地将温尚翊横抱起来,温尚翊没有被惊动而醒,头还不自觉得往陈信宏肩上蹭了蹭。唉丶要是阿翊醒着的时候,也这麽温顺可爱就好了。轻轻把温尚翊放到床铺上,陈信宏坐在床沿,愣愣地看着温尚翊熟睡的脸庞。那闭着的双眸里没有大街堕落人群会有的污浊,到了法庭上,还会闪着成自信的光芒,他深深为这样的温尚翊着迷。

「唔……」
「什麽?」听见温尚翊略乾的唇瓣吐出几句梦呓,陈信宏伏下身,想听清楚温尚翊说了什麽,可惜只听得到模糊不清的低语。

他苦笑。呐,阿翊,你梦到了谁呢?我能奢求,在你梦中的人是我吗?
在温尚翊的唇上印下一吻,并为他盖好被子後,陈信宏依依不舍地起身,回去收拾温尚翊掉落在门口的文件。他才刚要弯下身捡拾纸张,电梯门就开了,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脚边还跟着一只白色的猫。

「晚安。」陈信宏礼貌地打招呼。
「……晚安。」
「你就是蔡升晏吗?」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否认,反而扬起看不出意涵的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名侦探。」

「你知道我?」
「那些报纸电视太轰炸式报导了,深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你一样。」蔡升晏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哈欠:「你就是我隔壁律师的对象?」

陈信宏挑起一边眉:「你真的听到了?」

「早知道墙壁这麽薄,他妈的我才不会租这。」
「那就搬走啊!我超想住这的。」不过温尚翊不同意,甚至还端出「这栋公寓有你就没有我!」的威胁作为抗议。
「租赁契约都签了,搬走多麻烦?小心我检举你们噪音污染。」

陈信宏冷哼,听到阿翊的声音是你赚到好吗。
蔡升晏不想再理睬他,走过他的身边,拿出钥匙打开自家的门。白猫先一步跑进屋内,就在猫主人也要跟进的当下,被陈信宏出声叫住。

「你是在半个月前搬来的吧?」
「嗯啊。」
「那我就直问了。」

陈信宏换上十足严肃的表情,语调也平得没有高低起伏。

「蔡升晏,你有什麽目的?」



TBC.



石頭生日快樂:)!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1 16:29:00 +0800 CST  
2-6




「蔡升晏,你有什麽目的?」陈信宏瞪着他,对方没有回避视线。

双方眼神里的意涵都不太友善,像在玩瞪眼游戏,彷佛谁先移开视线,谁就输了这场局。约莫过了一两分钟,蔡升晏最先失去耐性,不悦地发出啧的一声,将身体靠在背後的门板上,双手抱胸,一副高傲模样。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男朋友。」蔡升晏不愠不火,淡淡地说。
「你知道我不是在讲这件事。」陈信宏说:「街口警局里的有一个警员,是你的同夥?」

他发现蔡升晏微微皱起眉,接着竟然笑了起来,眼神转而锐利。那不是一般人会有的眼光。蔡升晏是聪明人,对被看破的事情,没有继续隐瞒的打算,大大方方地给了回答:「不算同夥,只是帮忙。」

「为什麽你要刻意抹去自己的行踪?那警员又为什麽会帮你这麽做?」
「你不是侦探吗?自己查啊!」
「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如果你被不熟的人问一些有的没的,难道不会不爽?」
「是满不爽的。」
「那你还问。」

蔡升晏耸了耸肩,不想再继续对话,况且菜头粿也坐在屋里喵喵叫催促宵夜了,要是不快点讨好猫大爷,床单就要变成它的磨爪板了。

「还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陈信宏赶在他进屋前又开了另一个话题。

如果蔡升晏不是唯一能证明刘冠佑无辜的证人,陈信宏完全不想和这个人有交集。先不论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人烦躁,明天蔡升晏以证人身分出庭後,温尚翊应该会很感谢他吧?这人都已经住在温尚翊隔壁了,一想到这里陈信宏便有些不是滋味。

蔡升晏不知道陈信宏的心思,只是一听到帮忙两字,好奇地别过头来。陈信宏不想浪费时间,一口气把刘冠佑卷进毒杀案的来龙去脉说了,期间蔡升晏完全没有插话,听完後也没问题想问,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了试探,他刻意用较为复杂的说法描述,但对方的思路竟能清晰理解一切。
这个人来头绝对不小。陈信宏暗思,待刘冠佑的案件侦结後,他决定偷偷调查蔡升晏,这种人住在温尚翊隔壁,不能放心。

听完陈信宏的说明,蔡升晏不禁捧腹大笑。

「那个四眼白痴居然被误认成凶手?也是啦,一脸呆样……」
「多亏你跟踪他,要不然他就死定了。」
「我才没那种兴趣咧,只是刚好捡到相机。」

蔡升晏吐了吐舌头,这倒让陈信宏有了新的思考方向:难不成跟踪狂另有其人?

没多久,蔡升晏从自家里拿出一台高级相机,直接抛给陈信宏:「我是有拍到你们朋友在四点半的照片,但除了那张,你最好看一下其他的。」

陈信宏狐疑地打开相机,第一个映在萤幕上的,是被强烈闪光灯刺激而遮了半边脸的刘冠佑,由於那被惊吓的表情很有趣,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再来是上一张照片丶上上一张照片丶上上上一张……照中主角也全都是刘冠佑,且都是偷拍,这个跟踪狂对他到底有多狂热啊?

「应该是真正的跟踪狂拍的吧。」蔡升晏说。
「既然你不是跟踪狂,那你干嘛不把相机拿去警察局?」
「本来要拿去的,不巧我刚好有事,一忙就忘了。」

藉口。陈信宏有这种感觉。真正的原因一定和蔡升晏的目的有关系。但他没戳破,目前还是先把刘冠佑的官司处理好再说,在这时候把事情越弄越乱,对谁都没有好处。
再次提醒蔡升晏明天的开庭时间後,他将地上散落的文件全捡起,头也不回走进温尚翊的小套房。
但这次换蔡升晏将他叫住。

「你知道乐风酒吧的案子吗?」
「不然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白讲?」

问这什麽鬼问题?才想说「你有健忘症?」之类的话调侃,没想到蔡升晏的下一句话,另他意外不已。

「我不是指这次,而是四年前的乐风酒吧枪击案。」

陈信宏不得不再次正视蔡升晏的眼。

「那起案件结案很久了,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查。」
蔡升晏摊了摊手,又问道:「听说死了很多人?」
「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陈信宏斩钉截铁丢下回答,便转身走进温尚翊的住家。

蔡升晏看着那扇被阖上的门许久後,才走回自家,一面为菜头粿准备宵夜,一面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他来到大街後,已经问了好几个住民同样的问题了,但他得到的都是像这般不太友善的答覆。难不成在这条大街里,这起案件是禁忌?若真如此,那又关陈信宏什麽事啊?他又不是大街住民。

对了,还没问过隔壁的律师呢。
找时间再来问问看吧。他心想。





温尚翊在某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抱着他的体温很舒服,让他不由自主地以头部摩娑,来回蹭着对方的胸膛,那人环着他的双臂也随之收紧。温尚翊很享受那种温暖的感觉。可等到惺忪的睡眼完全睁开丶看清躺在身旁的人时,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撞墙去死的冲动。

「陈信宏!你怎麽会在我家?!」挣脱陈信宏的双臂,温尚翊急忙起身。
「你睡在门口,是我好心抱你进来。」以侧躺姿势丶单手撑头的陈信宏咯咯笑着,「你很重,该减肥了。」
「靠杯,你最没资格说我!」他往陈信宏踢了一脚,陈信宏不痛不痒,这让他火气更加上升。

这时,某件闪过脑中的事瞬间平息了他的怒气。说不定能成为刘冠佑证人的新邻居呢?他在门外等待邻居回来,没想到最後自己竟然糊涂到睡着了!温尚翊跳下床,陈信宏在他起步冲到外头去前,抢先将他拦下。

「别急,我昨天遇到你的邻居了,冠佑遇到的确实是他没错。」
「那他……」
「他答应出庭作证,连同证物。」
「真的?!」

温尚翊一听,完全抛开对陈信宏的不满与对案件的焦急,漾开灿烂的笑容。可能是太过开心,温尚翊没其他心思甩开陈信宏抚上他脸颊的手。

「把证人带到庭上的任务就交给我吧。阿翊应该有其他事要处理吧?」
「还用你说。」

下午两点开庭,在这之前他要把所有开庭文件再看一遍,并做好完全的辩护准备,还要花点时间到石头那里,求得最新的案情报告及法医的鉴识结果。
温尚翊套上薄外套,把桌上那叠陈信宏昨天收拾好的文件丢入公事包里後,便往门口直奔。

「你昨天直接睡了耶,不用先洗澡?」陈信宏在他背後大喊。
「一天不洗又不会怎样!」温尚翊回喊。
「小脏鬼!」
「大胖子!」
「我BMI值很正常!」
「我也不脏,很乾净很香啊!」
「我不信,不然你回来让我闻闻看。」
「休想我会上当!」

门被温尚翊一手用力甩上,发出咚的巨响。随着那声巨响,陈信宏好像听见薄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一句脏话。噢,看来邻居蔡先生还没睡饱,就被温尚翊的甩门声吵醒了,这让他笑得乐不可支。

至於对温尚翊,他俩分明处在扑朔迷离的关系,有时的斗嘴却给他一种活在以前时光的错觉。
唉,不想了。越想越苦闷,还是算了吧。
陈信宏决定把苦恼转放在午餐要吃什麽。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3 20:28:00 +0800 CST  
2-7




前往警局前,温尚翊伫立在乐风酒吧门口好一会儿。
案发现场早被整理完毕,但因老板成了嫌疑犯无法营业,门口的封锁线也就没拆下。那些东西很刺眼,一阵寒意窜上温尚翊的脊梁,他有些反胃,甚至想吐。

他想起了不愿回想的回忆。
四年前的那一天,乐风酒吧的门口也被众多封锁线缠绕。当时的老板是刘冠佑的父亲,温尚翊都叫他刘伯,在那场案件里丧生了。酒吧因此歇业整整一年,直到刘冠佑决定继承父亲的生意,才重新开张。
四年前的乐风酒吧枪击案,总共死了五个人,凶手被判死刑,已在两年前实行。这场案件也成了住民们共识的禁忌话题,至少温尚翊从没看过眼前有人提起。

深深吸了口气,想整顿被往事勾乱的心情,这时好几道黑影缓缓覆了上来,一群黑衣人正从背後接近他。现在还是大白天,怎麽会有一个小团体出现在大街上?温尚翊迅速回过身,约莫十个左右的黑衣人表露冷峻的盯着他不放。
他一看就知道了,这些人是後段的某个帮派。

「你是刘冠佑的辩护律师?」
「……是。」

其中像是领导者的黑衣人一听,弹了弹手指,身旁的另个人便把一个小箱子置放在地上,打开後里头是满满的现金和钞票。温尚翊蹙起眉,他不是第一次遇到相同的情况,过去也曾有人想要贿赂他,要他配合促成官司的败诉。

「抱歉,我不收。」温尚翊说。

黑衣人们显然对他的回答深感不满,带有威吓地以人数压力朝他逼近,其中几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温尚翊吞了口口水,一面缓缓向後退。说不怕是骗人的,以前遇到这种状况时,大多选择逃跑,後续只要交给握有中段大势力的小齐哥或奶茶姐就行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拔腿就跑,一个开门声,正确来说是踹门声突然响起,夺去温尚翊和黑衣人的注意力。几个人从乐风酒吧旁的赌场走出来,站在最前方的是赌场老板小齐哥。

「那边的,当中段没人啦?」

温尚翊还来不及想到底是怎麽回事,就有几个女孩儿抓住他的手臂,一回神人就被拖进奶茶姐的酒店里了。迎接他的奶茶姐对他笑了笑,严爵站在她旁边,一脸担心。

温尚翊一见严爵,立即表现长辈的姿态:「笨小孩!来酒店小心被大野狼吃掉!」

「真没礼貌!什麽大野狼,我们对小男生可是很温柔的呢!」
「拜托几咧,奶茶姐,严爵是大街的下一个希望,不要带坏他。」
「那现在大街的希望是谁?」
「我啊!」
「真敢说呢。」

眼看奶茶和温尚翊吵了起来,严爵急忙澄清:「怪兽哥你误会了!是我要小齐哥和奶茶姐帮忙留意……」

「留意?」
「Sandy是後段帮派老大的女儿,他们一定不会希望冠佑哥赢得这场官司的,那就可能会找怪兽哥的麻烦。」
「本来想在你经过的时候提醒你,小齐也打算派几个保镳的,没想到我们还没行动,他们就出现了。」奶茶姐无视外头正在打群架发出的乒乓声响,一派悠闲地倒好茶水,端给温尚翊:「话说回来,你的白马王子侦探先生呢?」

奶茶姐总喜欢闹他, 温尚翊差点没把刚饮下去的茶水吐出来。他已经懒得回话了,哼,看在妳是长辈的份上,拎杯就宽宏大量不计较。
喝完最後一口後,外头的纷争差不多平息,小齐哥打开酒店大门,对他们比了个赞的手势,他们也竖起大拇指回应。
温尚翊道了声谢便再度出发。

他离开後,严爵立刻拨了通电话:「阿信哥,这边处理好了。」

电话那一端的人,扬起满意又感谢的笑容。

昨天陈信宏向严爵要了情报後,要他联络小齐哥和奶茶姐。Sandy的家族势力庞大,千金被毒杀,不可能默不作声,如此一来该帮派可能会有两种行动,一种是拜托温尚翊找出真正的凶手,另一种是收买或威胁温尚翊,要他打败诉官司。
但是第二种,要处在某种状况才成立,那就是帮派认定刘冠佑就是凶手。目前检警同样认为刘冠佑是凶手,帮派会这麽认为也没什麽不对,不对的是,既然检警都羁押刘冠佑了,数个迹象也指向他,那帮派要行动也是等定案後最後才行动,而不是在开庭前现身收买温尚翊。
除非他们心里有鬼,他们清楚刘冠佑不是凶手,但想把罪名嫁祸给刘冠佑。

这个可能性在陈信宏的设想中,发生机率算小的,但它确实发生了。陈信宏算了好几种可能发生的状况,这只是其中一种,而每一种可能的状况,他都想好了不同的应对方式,也全部交待给严爵。





下午两点,准时开庭。
披上黑色律师袍的温尚翊与法官丶检察官对峙,他们的问话咄咄逼人,一口咬定身为金色大街住民的冠佑是凶手,温尚翊不慌不忙提出见解。刘冠佑坐在他旁边的被告席上,看着温尚翊专注在辩护上的侧脸,心情意外平静。既然温尚翊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他就相信没问题。
果真,一切按照温尚翊的设想顺利进行。到了传唤证人的时候,蔡升晏依约来到庭上,他们已经先对过发言丶彩排过一轮了,只是正式来的时候,温尚翊还是差点傻眼。

喔,对啊,我是遇到他了,可是这北七把我误认成跟踪狂,我不爽就用相机的闪光灯攻击他。

四点半?谁会去注意时间啊,自己去看相机上显示的时间不就得了。

猫?我哪有带猫进来……干,菜头粿!谁允许你跟的,出去!

虽然中途法庭上演几分钟的抓猫闹剧,证人还当众爆粗口,但总算还是圆满结束,刘冠佑获得当庭释放。听到法官的宣告後,他们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刘冠佑和给了温尚翊一个充满感谢的拥抱,本来也想给蔡升晏一个,却收到一记狠瞪。温尚翊忍不住大笑,因为那时刘冠佑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被丢弃的小狗。

刘冠佑的嫌疑洗清了,但这宗毒杀案还没有结束。
真正的凶手是谁?为什麽要杀害Sandy?又为什麽要嫁祸给冠佑?
陈信宏还在调查,温尚翊有一种预感,或许事情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复杂,却还是有些不安。


TBC.


我知道BUG很多,但这不是推理小说,就请无视它吧(抱头)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4 22:35:00 +0800 CST  
2-8




刘冠佑被裁定无罪释放的几天後,陈信宏宣布破案了。温尚翊不是不知道他的能力,但速度还是比预想中的还快。陈信宏对此的回应是:「真相很简单,之前大家都想得太复杂了。」

在乐风酒吧重新开幕的第一天,约了石锦航丶温尚翊来说明案情原委。奇怪的是,原本温尚翊想叫刘冠佑一起来听,但陈信宏摇头阻止他。
石锦航最先切入正题,拿出鉴识组的报告,道:「这台相机上,除了捡到相机的蔡升晏,和碰过相机的阿信和冠佑外,还有死者Sandy的指纹。」

「难不成……」温尚翊一惊,陈信宏颔首,肯定他的猜想。
「没错,Sandy就是真正的跟踪狂。」
「什麽?」温尚翊无比震惊,不由自主放大音量,陈信宏将修长的手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温尚翊慌忙吧台方向一瞥,对上正在调酒的刘冠佑满脸疑惑的脸,他才紧忙挥挥手表示别太在意。

再来的全都是陈信宏的推测,可应不会与事实相去太远。
Sandy其实跟了刘冠佑好一阵子了。案发当天,Sandy尾随刘冠佑来到街口,以防被监视器照到,她很聪明的没有踏出街外。
大概三丶四点时,她发现刘冠佑提早下班,陷入了是否该赶在刘冠佑前面回到酒吧的犹豫,最後她还是决定赶回去,匆忙之间弄丢了偷拍用的相机,而这台相机正好落入路过的蔡升晏手里。

蔡升晏打开相机,发现照片里的主角,就是刚离开警局丶正往大街走去的刘冠佑。刘冠佑将他误认成跟踪狂,让蔡升晏气到用闪光灯报复,以结果论来说,幸好他有这麽做,毕竟这张照片成为洗清刘冠佑嫌疑的重要证物。
担心蔡升晏会再追上来,刘冠佑特意绕了路,多花了比平常好几倍的时间回到酒吧,但Sandy早已喝下加有毒素的饮料,死在酒吧里。

「这不对啊,她为什麽犹豫要不要赶到酒吧?当时冠佑还没回去,酒吧不会营业啊!」温尚翊提出矛盾点。
「因为Sandy等这个机会很久了,」陈信宏先小啜了一口咖啡,继续道:「她是自杀。」

当陈信宏语落之时,一股寒意涌了上来。温尚翊不由自主地往酒吧里某一块区域看去,现在那里坐着一群喝酒嬉闹的年轻人,但在几天前,就是少女的陈尸处。
温尚翊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想起那天陈信宏曾这麽说过:「说不定凶手一直在等,等待可以把罪嫁祸给刘冠佑的时机,『提早下班』只是一个催化剂,让凶手决定在昨天下手罢了。」

「酒吧的钥匙丶吧台下的毒药罐要怎麽解释?」

陈信宏似乎就在等他问这个问题,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从他的手中掉落在桌面上,袋子里装着一把银色钥匙。「别想得太难,Sandy可是後段帮派老大的女儿,这种小技巧还是会的。」陈信宏顿了一下,又说:「阿翊,你也看过Sandy的资料,应该知道她有窃盗前科,不留痕迹地撬开门锁……我不相信她不会。」

「我们警方也在她的口袋中,发现一条手帕。」石头低声说。

我靠,就这麽简单?温尚翊有些不可置信,他本来以为会有如推理小说那样,有复杂的计谋丶策划,这桩密室杀人案才能成形,没想到从头到尾就只是个小孩子的把戏!完全就是即使没有陈信宏出马,再过几天警方也能顺利侦破的程度。
真的太傻!但她又是为了什麽?他回忆起第一次知道她时严爵还曾透露,她说自己就要得到幸福了,既然都要得到幸福了,又是什麽原因让她选择结束一生?

陈信宏从大衣里拿出一张纸张,递给温尚翊和石头。温尚翊接过纸张,石锦航也凑过去看,那是Sandy留给她父母的遗书。

「你怎麽弄来的?」石锦航疑惑,陈信宏事前没告诉他有这份遗书。

陈信宏耸耸肩,说他有认识的门路,是Sandy父母交给那个人,之後才转交到他手上的。温尚翊眯起眼睛,很是怀疑,Sandy的父母可是帮派的头头,怎麽可能拱手让出遗书?难不成陈信宏的那个「门路」,比Sandy的家族势力还大尾?
温尚翊很想掐住陈信宏的衣领好好问清楚,不过身为警察的石锦航都没问了,他也不好说什麽。他大概可以猜到,石锦航不问是要袒护陈信宏,那门路一定不是什麽正规路线,要是戳破,有麻烦的就是他们自己了,反正只要能破这宗案件,谁还管证据是哪来的呢。

不再纠结於遗书的取得,他们开始阅读内文,越看越不对劲,到了最後几段,两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遗书内容太过偏执疯狂,若非有陈信宏的笃定,他们完全想像不出是那笑容可掬的女孩所写。

我看得出来,他只把我当小孩看,没有想爱上我的意思。

如果我死在他的酒吧里,他会有罪恶感吧?他永远不会忘记我对吧?

听说,杀人,会被判死刑噢。

如果我死了丶他也死了,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呢。

亲爱的爸爸妈妈,请帮我完成心愿。

……

「死亡就是那女孩所要的幸福。」陈信宏说,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於是Sandy的父亲发现女儿留给他的遗书後,命令手下去威胁温尚翊,要他打败诉官司好成全女儿最後的心愿。
竟被有如此疯狂思想的少女迷恋上,温尚翊为为刘冠佑感到难过,所以当陈信宏问:「你还是认为要告诉冠佑真相吗?」温尚翊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摇头。弥漫在三人间的空气变得低迷,要是刘冠佑知道,他会自责一辈子的,哪怕他完全没有错。

「那就这样吧!我会告诉冠佑,Sandy是因为家庭压力才会寻死……这宗毒杀案结束了。」陈信宏将咖啡一饮而尽,再把视线瞄向酒吧角落的某个人。

现在只剩蔡升晏的谜了。

严爵找不到蔡升晏过去的资讯,可要消除一个人的过去谈何容易?除了警局,还有户政事务所丶学校丶各个机关等等,只要人活在世上,几乎不可能消除曾留下的所有足迹。蔡升晏说删掉录影画面的警员不是同夥丶只是帮忙,难道以上那些机关,都有这麽一个人暗中帮忙吗?
蔡升晏背後应该有个强而有力丶有权有势的组织在撑着,这个组织的势力大到能在所有地方放眼线,又或许早就与政府暗中勾结,警员说「有不能回答的原因」也是因为如此,里面的水太深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但如果是那个可能,他就得尽快想出下一个对策,否则他一直以来隐瞒着的秘密将会受到威胁。

他并不晓得,酒吧的一处角落,这个谜题正在解开。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5 20:22:00 +0800 CST  



刘冠佑一面将精心制作的招牌调酒放到托盘上,一面婉拒严爵伸来想接过托盘的手,无论如何他都想亲自道谢,严爵明白後,也跟在他後头来到酒吧最角落的一桌。
蔡升晏一身轻便的休闲穿着,帽T搭上短裤,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翻阅过期杂志,再一脸无趣的打了个哈欠。直到现在,他还没习惯大街日夜颠倒的作息。

「蔡先生?」刘冠佑试探性的问。

蔡升晏只看了酒吧老板与服务生一眼,又低下头看杂志。刘冠佑当然不会因对方态度冷漠而退缩,「关於这次事件,真的很谢谢你!」他把那杯调酒放到桌上:「这是请你的。」

「喔。」摆了摆手,然後继续翻杂志。
「以後蔡先生有什麽事情需要帮忙,随时可以跟我们说!」
「喔。」

蔡升晏冷淡的反应让两人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看来他们乐风酒吧的救命恩人,不是很好相处,两人只好声音交换想法。

「该不会还在生冠佑哥你的气吧?因为你把他误认成跟踪狂……」
「咦?是这样吗?那我该怎麽道歉?」
「直接说对不起?」
「这样会不会太没诚意啊?」

就在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的猫叫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酒吧怎麽会有猫?定神一看,他们发现有一只毛茸茸的白猫,从蔡升晏颈边钻了出来。正确来说,它一直躲在蔡升晏帽T的帽子里,它是从那儿爬出来的。

「说过好几次别窝在那里,重死了!」
「喵。」
「你下去啦!」

蔡升晏想把猫甩下来,猫却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一人一猫竟「吵」了来。对於主人和宠物都很有个性的组合,刘冠佑和严爵想帮忙又不知如何出手。
此时蔡升晏手臂一挥,口袋里的皮夹被甩到地面,几张证件散落一地,他还来不及伸手阻止,刘冠佑和严爵已经弯下身帮他捡起证件。
刘冠佑敢发誓他不是故意看的,只是不经意瞥了最上面那张证件一眼,竟一时反应不过来,严爵见状,抵不过作为情报饭子的好奇因子也探头来看。下一秒,两人反射性地僵直身体,像个机器人一样缓缓往蔡升晏望去。

蔡升晏迅速从刘冠佑手里抽起那材质精美丶护背起来的证件:「看到了?」他露出绝称不上是善意的眼神。
「没看!」「看了!」
「看了!」「没看!」

想装作没事的刘冠佑和诚实小少年严爵,发现彼此说词不对,他们互望一眼,又紧张地改变说词。在蔡升晏眼里,有其老板必有其员工,这两个都是蠢蛋。
耍笨啊你们?蔡升晏感到不耐:「既然看到那就没办法了,要是你们敢说出去就死定了,刚好,我也有话要问你们。」他故作威吓,两人都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不起!把丶把你误认成跟踪狂,你一定很生气……」刘冠佑讲话开始结巴,震惊过度,话都说不好。
「不是那件事!酒吧的老板和服务生,不可能不知道四年前那件案子吧?」
「你是说……」
「四年前的乐风酒吧枪击案。」

刘冠佑和严爵都默不作声了,让蔡升晏有些意外。这宗案件真的是大街的禁忌?自己也满讨厌逼问的,可不问又不行,事到如今无他法可想,於是他挥了挥手中的证件,刘冠佑才面有难色地叹了口气。

「我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就当作是我的谢礼和抱歉,但拜托你别去问怪兽……问温尚翊。」刘冠佑恳求。

这起案子发生时,严爵还没在酒吧上班,只知道不提它是大街所有人的共识,因此刘冠佑要他先回去工作,接着在蔡升晏面前的位置坐下。大街里没人想再忆起那一晚,它留下来的伤口直到四年後的今天,都还没愈合。他思考着该从哪里说起,四年前酒吧老板还是他的父亲,他自己不在现场,所了解的同样不多。

「那场案件有五个人丧生,一个是我的父亲。」

发现自己揭了人家的疮疤,蔡升晏的眉头揪在一块。

「不要紧,你别太在意!」刘冠佑连忙表示,又继续说:「其他四个人中,一个好像是前段的有势金主,还有一个是外国人……」
「我知道那个外国人。」蔡升晏说,「剩下两个呢?」
「……剩下两个,是怪兽的亲人。」

所以才要我别去问温尚翊吗?蔡升晏喃喃自语,但刘冠佑听得很清楚,他摇头给予否定。

「那是怪兽当上律师後的第一份工作,他为凶手辩护。」
「他为凶手辩护?凶手杀了他的亲人不是吗?」
「怪兽坚持凶手另有其人,他认为被告是无辜的。」
「但那名被告,还是被判了死刑。」
「对,所以这也是怪兽唯一输的官司。」

蔡升晏陷入沈思,消化刚收到的讯息,并和自己所知的隐情结合在一起。菜头粿攀上他的肩膀爬回他的帽子里,途中猫掌蹭上他的脸颊,好似要他别那麽纠结一般。而刘冠佑不时战战兢兢地往温尚翊那一桌看,希望他们别注意到这里的话题才好。

「还有其他的资讯吗?一点点都行。」
「你知道阿信,就是陈信宏,第一件侦破的案子是什麽吗?」刘冠佑反问。

蔡升晏曾在报纸上看过,当时媒体闹得沸沸扬扬,想忘也难,陈信宏也是因为那个案件才声名大噪:「记得,两年前某个议员办公室的密室杀人案。」

「那个密室杀人案是阿信以侦探名义的第一件没错,却不是他所有侦破案子里的第一件。」

陈信宏在两年前,因为密室杀人案打响知名度,开始以「侦探」名义活跃。但早在四年前,他还不是所谓的「侦探」的时候……

「……乐风酒吧枪击案,才是阿信第一件侦破的案件。」

刘冠佑说完後,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完全忘了那是他特地给蔡升晏送过去的那杯。而应该要喝那杯酒的人则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乐风酒吧枪击案是温尚翊的第一场官司,打了两年得到败诉的结果,同时,这宗案件还是陈信宏成名前,所侦破的第一件案子。温尚翊坚持被告无罪,而陈信宏就是咬定被告就是凶手的人,也就是说,他们在那宗案件里处在对立关系。

最後,是陈信宏赢了。
那麽现在,他们又为什麽……他们不是情侣吗?那半夜亲热害隔壁的他睡不着觉的混蛋情侣?

他往温尚翊那桌看去,陈信宏正好因为偷吃了一口温尚翊的餐点,被温尚翊赏了轻轻一拳。蔡升晏烦躁地抓抓头,帽子里的菜头粿被他惊动,转而跳进他的怀里。

妈的,这条街到底怎麽回事啊?蔡升晏暗骂。
局里的探员明明这麽多,为何偏偏要派他来调查这种诡异的案件?

他妈的国家调查局!




──案件编号002,结案。





TBC.


大家好,在这里向大家说明一下:

如果有看过金色大街初版的同好们应该有发现,修订版中的玛莎身份变了。
初版是「FBI探员」,而修订版改成了「国家调查局」。
会这麽修改其实有些考量,主要是因为:

1.FBI太外挂,以故事里玛莎亚裔的身份和年纪,不太可能在FBI工作。
虽然FBI听起来很帅气,但想了想,这系列已经超级不合理了,又多一个不合理的话就太悲哀了,我想尽可能让这篇故事合理一些(虽然做不太到XD)。

2.这是架空世界,可以说金色大街不在「地球」上。它位於的是一个架空的世界,幻想出来的国度。既然不是在地球,那就没有美国,哪来的FBI呢?

3.其实FBI我不是很熟,老实说他们可以干嘛不可以干嘛,我都是从电影看来的(喂)
如果有同好们之前有看过案件六,应该知道玛莎会来到金色大街的真正原因。
这个原因乍听起来合理,但放在FBI身份上就太扯了,FBI这麽正经严肃又重要的组织,是不会让底下探员这麽乱来的,就算会也不会只派一个(对,我是爱打自己脸的作者XD)
因此如第一点所说,我想让故事合理些。

其实我也考虑了一段时间,决定修改玛莎的身份,是先前在写修订版的时候。而这次搬文我又再考虑了一次:「是否还是改回FBI比较帅啊?」不过最後还是让他在国家调查局。

另外说明一下,这个国家调查局的概念有点类似台湾的法务部调查局,是负责犯罪侦查与情报的机构,不过只有概念一样啦!毕竟架空国度的调查局,想怎麽写就可以怎麽写XD
玛莎的位置隶属於秘密特别小组,调查局大部份的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这小组的人主要做的是特殊任务,至於是怎样的特殊,以後会提到,有点偏向电影里FBI或CIA出任务时的感觉(其实是看我开心怎麽写(诶))

所以请放心!
就算FBI变成了国家调查局,玛莎依然是本系列最帅气最牛逼的角色。(陈:呃,我呢?)
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也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爱你们:)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5 20:23:00 +0800 CST  
3-1




喂,你干嘛每天都坐在这里?
对啦,我就是看不惯你那看似活腻想自杀的表情,连我这个路过的都想代替你跳下去了。
你啊,别想不开啦,人生还是有很美好的事情啊。像我家乡的人,每天都像活在地狱,但是大家都很努力地活着。
有在听吗?有人在跟你说话你却看别的地方,很没礼貌耶!夕阳?嗯,是很漂亮没错,但没比我家乡的还要漂亮。

夕阳是金色大街最引以为傲的景色。

……真稀奇。你是第一个听到我的出身却没表现出厌恶的人,不知道这样算正常还是不正常。
你明天还会来这对吧?我还能来找你说话吗?以前在大街里都有人听我说话,这里每个人看到我,不是轻蔑就是害怕,好不习惯。这样好了,作为交换,你也可以说说你的事,看你这样心事一定很多。
这个?没事啦,小伤口而已,毕竟我的出身不是很好,难免会有人找麻烦。
我是法律系的温尚翊,你呢?


「……陈信宏。」





──案件编号003。




叮咚。下午一点钟,蔡升晏被门铃声吵醒。
来到金色大街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也差不多习惯这里的生活模式,人们都在傍晚开始活动,早上睡到下午才算是正确的生理时钟。因此他感到困惑,谁会这麽「早」来?半夜来按门铃才符合常理好吗?

揉揉惺忪睡眼,顶着一头乱发下床,菜头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黏到他脚边要食物。蔡升晏没理睬它,走到门边开门。门外的人是位戴帽子的年轻人,一身快递小哥的打扮。

「蔡升晏先生吗?有你的包裹。」
「啥?」

快递人员指向後方有一台滑车,上面放置了个大箱子。
这三小?他可不记得自己有电视购物。今天也不是他生日,就算是,更没看过这麽大的蛋糕。况且他可是被秘密派来的调查局探员,过去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绝对不可能是熟人寄来的。

「你是不是弄错了?」
「上面确实注明,是要给蔡升晏先生的喔!」快递小哥答道,并径自将那箱子推进屋里,当沉重的箱子放到地上时,一边的菜头粿吓了一跳,白色的猫毛竖了起来。

快递把签收单递上请他签名,收件人确实是他的名字,寄件人的栏位则写着「陈信宏」三字。
妈的,原来是那个混帐侦探,寄了什麽鬼东西来啊?箱子很重,寄尸体什麽的才符合陈信宏侦探的身份,但若真如此,那一定要去警局带一批人马闯十三号事务所,然後指着老板说:警察杯杯就是这个人。

快递离开後,蔡升晏打量起那莫名大的箱子,几张五颜六色的纸贴在箱子四面,都是在大街营业店家的广告宣传单,这种以赞助方式,换取快递公司代为宣传的商业行为并不少见。他看着不顺眼,把那几张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放入口袋。

接着开始拆箱子上的胶带,把里头的东西搬出来,那是一台昂贵品牌的黑色立体环绕音响。
平白无故干嘛寄一台立体音响给我?还挺高级的。不对,陈信宏不会那麽好心,其中必有诈!蔡升晏再看了看箱子里头,除了音响外,还有几张CD,都是浪漫的交响乐,最上层的那片还贴上一张纸条。他才要看,隔壁忽然传来动静,先是开门和关门声,而後是温尚翊的声音。

「你来干嘛?拎杯难得休假!」
「就是知道你有空才来的啊。」
「至少也先打个电话⋯⋯喂!」

而後温尚翊气愤的声音消失了,蔡升晏并不想知道陈信宏是用什麽方法让它消失,也不想了解接而传来的暧昧声响是因为什麽。他也明白陈信宏送来音响的目的了,简单来说,就是隔壁在滚床时,把音响开到最大声就是了。

低头看看那张纸条,上方是陈信宏写下的留言:蔡先生你好,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请好好利用这台音响,不要打扰到我们喔。陈信宏。

干,是谁打扰到谁啊?连时间都算的这麽准!
隔壁开始响起微弱的喘息声了,这里一秒都不能多待!蔡升晏匆匆抓起外套,决定跑一趟街外的唱片行,管他是分手快乐丶失恋阵线同盟还是再会啦心爱的无缘的人都好,等到下回他们又在办事时,他要把这台音响开到最大声,让他们听听什麽叫秀恩爱死得快。

「菜头粿,出门了!」

喵的一声,猫没动,似乎在抗议他还没喂食。

「会买罐头给你吃啦,不然你要看家也行啊!」

菜头粿微微歪头,依然不动。蔡升晏皱起眉,以往菜头粿都把自己当狗,超爱跟,今天怎麽耍起脾气来?还宁可在这里听隔壁嗯嗯啊啊也不愿意和自己出门?

「不来就算了。」反正买张CD不会太久。

菜头粿发现蔡升晏真的要丢它在家,连忙抬起猫腿追上,不过他的主人没注意,早就关上门。它只得停下脚步,在门前缓缓坐下,等待主人回家。

这一等,等了好几天。





晚上十一点,乐风酒吧喧闹吵杂,温尚翊一如往常,整理好明天要打的官司资料後来到酒吧想喝一杯。由於明天的官司是陈信宏和石锦航经手的案件,两人也同行。

「玛莎不见了?」

温尚翊不单只是来闲聊,还带来蔡升晏失踪的消息。刘冠佑惊愕地停下手边工作,严爵也把一盘酒送到某桌後,迅速凑了过来。

「嗯,只留下它。」温尚翊说,用下巴朝自己抱着的那团白色毛球点了点。

菜头粿从他怀里钻出头来,叫了一声喵,好似在自我介绍一般。坐在温尚翊旁边喝可乐的陈信宏则以不悦的眼神瞪着那只猫。

「阿信别在瞪了,我知道你很羡慕它啦。」另一边的石锦航打趣道,被温尚翊狠狠踢了一脚。

严爵把话题拉回来:「怪兽哥,你说玛莎哥不见,究竟是?」

自从Sandy自杀案件过後,蔡升晏时常来到乐风酒吧。一方面冠佑将他视为救命恩人,特别优待不收钱,另方面酒吧是收集情报和资讯的好地方。不过他暗中调查四年前的酒吧枪击案一事,只有刘冠佑和严爵知道。

温尚翊和蔡升晏也处得不错,刚认识不久就熟到可以用彼此绰号「怪兽」与「玛莎」相称。两人都很健谈,天南地北都能聊,尤其蔡升晏那张嘴实在厉害,讲话劈哩趴啦不断气,相比之下电视上那群名嘴弱爆了,温尚翊不禁为政论节目错失人才而深感痛心。

话转回来。蔡升晏失踪要说到三天前,当天温尚翊把陈信宏赶回去後,就收到蔡升晏传来的简讯:菜头粿麻烦顾一下,钥匙在鞋柜倒数第二层的夹缝里,我今天不回家。

温尚翊揉了揉菜头粿的软毛,怀里的猫享受般地眯起眼,「他只说当天不回家,可是今天是第三天了,他都还没回来。」

「会不会是回调查ㄐ⋯⋯」刘冠佑猜想,话未完严爵便小力的踩了他一脚,当初蔡升晏可是恶狠狠威胁他们不准说出去的。

陈信宏不以为然:「都是大人了,出外几天不足为奇啊。」

「可是他会把菜头粿放在家里不管吗?不会吧?菜头粿每天都望着电梯门好久,一定是在等玛莎回家。」菜头粿又喵了一声,彷佛肯定温尚翊的说法。
「它是猫,又不是忠犬。说不定它是看到什麽不该看的⋯⋯」

温尚翊瞪他一眼,脸色有些发白。据说猫眼能看见超自然的东西,偏偏他最讨厌那些超自然的灵异物体。

「阿信,不是我在说,跟一只猫吃醋实在有失形象。」
陈信宏没好气地回道:「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建议啊,石警官。」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旁刘冠佑和严爵还沉在为蔡升晏的担忧当中。尤其是冠佑,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蔡升晏,如果真出了什麽事,即使他处在事件外,也会感到自责的。

「会不会真的出了什麽事?」刘冠佑压低声音问严爵。
「可是玛莎哥是探员,很难会出事吧?」
「但玛莎只说会离开一天,今天都第三天了。」

严爵想了想,道:「那麽,我来调查好了。」

最後这句话,他刻意提高音量。让本来还在打闹的温尚翊等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这位年轻的情报贩子。




TBC.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8 08:53:00 +0800 CST  
3-2




金色大街的中段与後段的交界处,有个名叫「铁笼区」的地方。
铁笼区并非原本就叫铁笼区,而是外地客人给予的称呼。与中段挂满霓虹灯的情景大不相同,它不在大街主干道,而是藏身在崎岖小巷内,只能靠闪着黯淡灯光的路灯,以及从「铁笼」里透出的些许橘红色光亮照明。

所谓的「铁笼」,其实指的是铁窗。
几名男女坐在铁窗後方,对路经的人们搔首弄姿,吸引人们流连驻足。再看过去,有些外来客正和那些男女商讨价钱,有些大声嚷着「他是我先买下的!」而与另个男人吵起架来。
这里几乎都是价格便宜丶标榜想怎样就怎样的娼寮,没有中段的高级妓院那麽多规定,也不像酒店须经过小姐和妈妈桑的双重同意才能带出场,因此吸引不少只想用小钱度过一夜春宵的客群。

由於娼寮的收益不少,铁笼区也成为後段黑道争抢的地盘,因此治安比大街其他地方更加败坏。前丶中段的一般住民,多有别太常来或索性不来的共识,更别说是中段贫民区出身的温尚翊了,他从没踏进这里。

在今天以前。

「那边的小帅哥,要不要来玩玩?」
「可以算你便宜一点哟!」

温尚翊以为自己习惯这种场面了,毕竟奶茶姐酒店里的小姐也喜欢这样闹他,但闹归闹,却从没像这些人一样,用彷佛找到猎物的眼神看过来,让他很不自在。
他低着头一路往前走,不管铁窗後有多少人向他挥手或叫喊,一没不注意撞上一个路人。

「对不起,我⋯⋯」他连忙抬头道歉,又停下未说完的话。

那人身材壮硕高大,臂上刺了百花撩乱的图腾刺青,脸部看来更是面恶凶煞,脸颊上还有一道刀疤,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
会是来自後段的黑道吗?天公伯啊我没那麽衰吧?温尚翊心道,脚步偷偷往後方踏,这里是他不熟的铁笼区,要逃可能有难度。他已经做好被勒索些保护费或被揍个几拳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那流氓一把擒住他的下巴,硬要他仰起头与其四目相对。

「哪家店的?」流氓问。

我靠!温尚翊整个火都上来,想骂却还是忍住了。
竟被流氓误认成铁笼区的「商品」,有没有这麽好笑?他当然没有不识相地与流氓争执,反倒担心会连累到这里的娼寮,如果这混蛋不由分说地到处砸店泄恨,他会很过意不去。

「你认错了,我不是⋯⋯」
「算了,哪家店都无所谓,小子,你多少钱?」

蛤啊?温尚翊稍微愣了一下。这麽听来,流氓的用意似乎不是要问出店名去砸店,而是打算⋯⋯?温尚翊被自己的想像吓到,背部窜起一阵恶寒,他看见对方脸上浮现可说是猥亵的笑。
逃吧,管他逃得逃不掉,总比现在就被人拖进暗巷里好!温尚翊挥开流氓掐着自己下巴的手,以最快速度转身往後跑。

「喂,小子!给我站住!」
「笨蛋才会站住!」

其他路人纷纷看过来,没人伸出援手,只会当作是「铁笼区的日常」,不就某间娼寮的人逃了丶雇主或客人在追之类的吧?因此选择冷眼旁观。温尚翊在心里大骂这些路人的祖宗,额间已冒出冷汗。
没跑几步又撞上某个人的肩膀,该死!不会遇到另一个流氓吧?还是说刚刚那个流氓有同伴?
那个人没将他推开,而是拉过他的肩膀,让他更靠近自己。温尚翊想挣脱,但动作一会儿後,觉得这个体温和触感好像有点熟悉。

流氓追了上来,恶狠地道:「喂,他是我先看上的。」
「不好意思。」那人说,「他是我的。」

温尚翊看见那天杀的陈侦探信宏先生,偷偷将几张钞票塞进流氓的手里,後者瞪大眼睛望着手里的钞票,随地吐了一口痰後,就带着脏话离开了。

「妈的,你怎麽会在这啊?」温尚翊稍仰起头,对上努力忍笑的陈信宏的眼。
「你才是,想玩成人游戏的话,打电话给我就好了啊,何必跑来这里⋯⋯阿翊,很痛欸。」

陈信宏放开温尚翊,抱着肚子微微弯腰,刚刚温尚翊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肚子揍了一拳。

「你以为我喜欢来?」温尚翊白了他一眼,「我来调查玛莎失踪的事情。」





时间拉回昨天,在乐风酒吧内。

温尚翊和石锦航来喝酒,这次陈信宏有工作所以没跟来。当温尚翊正和窝在腿上的菜头粿玩瞪眼游戏的时候,特地请假出外搜集情报的严爵,带回蔡升晏的消息。

「透过奶茶姐店里的小姐的恩客,找到一位前段住民,他说四天前看见一个外表符合玛莎哥特徵的男性往大街後方走。」
「往大街後方?」温尚翊疑惑,再来想到大街後段的情况,一惊:「他一直往後走?没停下来?」
「玛莎他该不会迷路了吧?後段是黑道帮派的聚集地啊!」刘冠佑也惊慌道。
「不可能迷路,大街就这麽一条!他也应该了解後段很危险⋯⋯」

严爵连忙打断他们的猜测:「怪兽哥丶冠佑哥!你们先冷静下来,我还没说完!」
温尚翊和刘冠佑才闭上嘴,两人的双眉都揪在一起,不停摆出手势催促严爵说下去。

「上一个消息来源的另个友人说,看到玛莎哥没有走进後段。」
「然後?」
「然後差不多在中段与後段的交界处,他拐进一个小巷里。」

中断与後段的交界处?小巷?那不就是⋯⋯?
温尚翊和刘冠佑愣地互望了一眼。

「呃,对,玛莎哥走进了铁笼区。」

严爵语毕,现场陷入一片沉寂。
几秒过後,温尚翊率先出口大骂:「搞屁啊!玛莎根本是去玩的嘛!那我们在这里担心干嘛,搞不好他现在爽得很咧!」

「怪丶怪兽,我不这麽认为耶。」刘冠佑提出疑虑,道:「就算玛莎他要去铁笼区,也不会这样无消无息。」

况且蔡升晏的真实身分是国家调查局的探员,一定有什麽原因才会去铁笼区。严爵也赞同刘冠佑的想法,脑子里还飞过蔡升晏接到调查局通知任务後,再帅气地拨头发往铁笼区奔跑的画面。
菜头粿彷佛听得懂他们的话,也叫了一声当作应和,它在温尚翊的肚子上蹭了蹭,再用那双圆眼仰望他,好像在劝说他似的。喜欢猫的温尚翊,对这哪有什麽抵抗力?暂且不论蔡升晏去铁笼区的原因,这麽多天都没回来,一定发生什麽事了。
大街本来就危险,蔡升晏可能遇到什麽不堪设想的情况,加上还是在治安比中段差太多的铁笼区,走到半路被劫走还是被卖掉,都不足为奇。

「我去找找好了!」刘冠佑很不安,就算蔡升晏是调查局探员,但人口贩子丶暴力集团都是结夥行凶,真要碰上,刘冠佑连想像都不敢。

严爵立即阻止:「冠佑哥,还是我去吧!你是中立点的老板,要是你去了亲近黑道的铁笼区,可能会出事。」

「可是⋯⋯」
「冠佑,严爵说的没错,後段黑道早就看你很不爽,中段和前段的人也会不信任你。」温尚翊烦躁地说。真是的,大街的派系真麻烦。接着他转向年轻後辈道:「严爵也不能去,去了百分之百会被卖掉。」

刘冠佑和严爵还想辩,但温尚翊不打算妥协。最後才想到有石锦航可以拜托,这时才发现,石锦航从一开始就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会不会有关联呢⋯⋯」石锦航摇晃着手里已空的酒杯,面有难色。

温尚翊听见石锦航的喃喃自语,问:「什麽有关联?」

「最近有不少人失踪,我本来以为和玛莎没关系,毕竟大街天天都有人不见嘛!但听到严爵说铁笼区⋯⋯」

最近那些失踪的人,他们的家属或朋友都说最後一次见到他们是在铁笼区,或是那人说要去铁笼区。铁笼区的治安不好,有人失踪并不罕见,罕见的是最近在铁笼区失踪的频率超高过以往。
其实上星期石锦航就有派人去那里调查,但都一无所获,最後只能依「巧合」来说服自己。

「那我会再派人过去看一次。」石锦航说,「只希望真的是巧合就好了⋯⋯」

不然事情发生在黑道势力盘踞的铁笼区,很难办啊。





後来石锦航调派警方再去查了一次,依然没有收获。
蔡升晏失踪来到第五天,不能再拖了。温尚翊猜大街居民对警方一定都有提防,所以才查不到任何线索,於是温尚翊决定自己去查,心猜可能会得到不同结果。
起初他还想找小齐哥的帮忙,可又想到小齐哥是中段的有权者之一,无论是他本人来还是派人来,都可能会被黑道视为挑衅,最後只好单枪匹马,瞒着大家自己偷偷过来。

哪晓得会遇上陈信宏?他跟陈信宏是天生注定的孽缘不成?
遇见温尚翊,同样出於陈信宏的意料之外。他是接受石锦航的委托,来调查最近的失踪案是否和铁笼区有所关联。

两人绕进一条更小的巷子里,确定附近没有人後,温尚翊问:「不是不办失踪案?」

「一个人失踪叫无聊,很多人失踪就有蹊翘。」陈信宏答,表情有些冷淡:「阿翊,你没必要为蔡升晏涉险。」
「就算不是玛莎,而是冠佑丶严爵或任何我认识的朋友,我都会去啊。」
「我说过,你太把大街放在心上。」
「我也说过,关你屁事?」
「蔡升晏一定有问题,最好别和他相处太深。」
「我当然知道他有问题。」温尚翊没好气地回答,「突然搬进大街来的人一定有什麽目的和秘密,可是这里谁没有秘密。」
「对,谁没有秘密,但如果他的秘密对你有危险呢?」陈信宏撇了撇嘴:「要是最後被背叛了,我担心你会受伤。」

「全世界就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这次陈信宏没有回话。
包围两人的空气蔓延着沉默,在几乎没有灯光的暗巷中,他看不清温尚翊的表情。

静默一阵後,对方才缓缓开口:「刚刚你塞给那混帐流氓的钱,回去後再还你。」
「不用了,除非你想挑战半年吃泡面的纪录。」
「你到底给他多少钱?」
「先不提这个,既然你要查,那就跟着我一起查。」陈信宏说,他可不想把温尚翊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
「可以啊,给我理由。」温尚翊冷哼,「我是要查玛莎的事,又不是要查你的案件。」

陈信宏摊了摊手:「你要查蔡升晏失踪,我要查很多人失踪,你要查的人和我要查的人,失踪地点都在铁笼区,很有可能是同一件事。」

温尚翊先是狐疑地看着他,最後终於缓缓点头。他被说服了,这两件事的关联性确实很巧,加上他现在又没有调查的着手点,不如就跟着陈信宏看看,再视状况想想下一步。

「你有线索?」他问。
「失踪人数突然激增,是从半个月前开始。」陈信宏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而半个月前铁笼区变化最大的,是这个。」

温尚翊接过那张被摺了好几摺的纸,拿出手机将手电筒打开,好看清楚上头写着什麽。

──Happiness Hotel新开幕。

这是一家旅馆开始营业的宣传。温尚翊记得这个消息,一个月前,他曾经从陈信宏口中得知过这间旅馆要开幕的事,那时陈信宏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开房间⋯⋯不丶正确说来他没问,而是自己中了对方的计,劈头就说「别肖想我会和你去开房间。」

Happiness Hotel,幸福旅馆。

你想获得幸福吗?
你曾拥有幸福吗?
你想追回幸福吗?

宣传单的最後,这麽写道。




TBC.

以下我平常的出没地点,欢迎大家来找我玩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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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最近都在刷EXO(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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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金色大街已贴到案件四,如果不介意繁体字的话可以去不老歌看看。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9 05:00:00 +0800 CST  
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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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根据有关部门要求,整理用户及主题内容,所以暂时停止新用户注册,由此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还望大家能够理解!何时恢复另行通知。




等到重新開放,會在這帖告訴大家。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19 19:05:00 +0800 CST  
3-3




菜头粿一直望着外面。
唔,其实也不算吧,刘冠佑一边擦拭手中的玻璃酒杯,心想。酒吧的门关着,除非有客人出入,要不然蔡头粿也只是盯着门板看而已。
菜头粿是只聪明的猫,坐在门边宛如一尊雕像,好似在等待失踪好几天的主人及还没回来的温尚翊。通常这个时间,温尚翊早就结束一天的工作把菜头粿接回家,今天却迟迟没见到人影。刘冠佑能猜到温尚翊去了哪里,他太了解那位年轻律师的个性,思虑周全这个形容呢,只能用在公事上,一遇到私事,就被温尚翊丢得远远了。
唉,不只玛莎,连怪兽都不见了。
他很担心,已经联络石锦航和小齐哥帮忙找人。带着忧虑与烦恼,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猫食倒进碗盘,来到菜头粿身边。

「你很担心他们吗?」他轻声问道。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盘子放到地上,发出扣的一响,菜头粿竖起耳朵丶慢慢地回头,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刘冠佑看。他觉得这猫的反应有趣,却有不太妙的预感。
猫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眨也没眨。

「喵!」
「呜啊!」

白猫全身的毛忽地竖起,凶狠地对刘冠佑张牙舞爪进行威吓。他被吓得退缩一步。
为什麽啊?这只猫给温尚翊顾的时候,明明超听话的!

「冠佑哥,怎麽了?」严爵注意到这场小骚动,连忙跑来看看状况。没想到菜头粿竟然静了下来,迈出优雅的步伐到严爵的脚边,蹭了蹭表达友善。

「喂!这是差别待遇吧!」为什麽在温尚翊或严爵面前就这麽听话!

只见自家服务生轻柔地将蔡头粿抱进怀里,一面抚着柔软的漂亮白毛,一面露出无可奈何的模样对他说:「冠佑哥,我想你应该是被菜头粿讨厌了。」

「我什麽都没做啊!」

有什麽办法?猫嘛,本来就是任性的动物。





陈信宏和温尚翊循着广告单上的地址,在某个小巷道内找到这家名为「幸福」的旅馆。
旅馆没有招牌,只用黄色油漆在大门上喷上「Happiness Hotel」的字样,十分阴森,才刚开幕却像是已废弃多时。若不是他们照着地址寻路,这栋在乌漆抹黑的建筑,很容易被忽略。

「你的猜测是,失踪的那些人都来过这间旅馆?」温尚翊问。
「要进去才知道。」陈信宏回答,「我查来查去,铁笼区近来有变化的,也只有这间旅馆开始营业这件事了。」

应该不会这麽诡异吧?温尚翊看着眼前旅馆的老旧大门,皱起眉头。是啦,看起来是满像鬼屋的,他的脑海开始回响着某首西洋经典名曲的旋律,有些却步。
旅馆开在铁笼区非常少见,大多都在中段较为繁华的地带营业。会在这一区住宿的客人,通常只有两种情形:第一种,是嫖客嫌娼寮太小太乱,带着男娼女妓来开房间;第二种,旅馆内可能隐藏毒品或其他夸张的俱乐部举办派对或活动。

「我们中段那边,老一辈的常常恐吓小孩子,说不能在铁笼区过夜,不然隔天会在铁笼里醒来。」
「铁笼?指娼寮的铁窗?被抓去卖身的意思?」
「不是,」温尚翊起了鸡皮疙瘩,道:「是被装在真的铁笼里,带到拍卖会场给人叫价竞标的意思。」

陈信宏顿了一下,几秒过後才道:「这麽重口味?那你觉得玛莎可以叫价多少?」
「黑白讲啥!说不定他根本没来这家旅馆!」

踌躇好一阵,温尚翊还是决定跟着陈信宏走进旅馆一探究竟。都走到这儿来了,怎麽能打退堂鼓。走进旅馆後大吃一惊, 里面和外头简直天壤之别,陈设和格局相当豪华,与中段的高级酒店相去无几,地上铺着红色地毯丶天花板挂着水晶吊灯,照明采明黄色,塑造出欧式豪宅的格调。
哪招啊?外面像鬼屋,里面像皇宫?难道这是现在最时尚的style?温尚翊滴咕,跟在陈信宏後头,来到柜台前,整个大厅的只有他们两人汗一个柜台小姐。

他们当然不会单刀直入问「有没有一个留着半长发的男人来过这里?」,那只会引来怀疑。在危机四伏的铁笼区里,一个错误的念头都可能成为带来一连串後悔的导火线。

柜台小姐的素质与高贵装潢不符合,她叼着一根菸,不耐烦地斜眼看他们:「要休息?还是住宿?」
「住宿。」陈信宏回答。
「你要住这?」温尚翊一惊,他以为只要用短短两三个小时丶偷偷把旅馆搜一遍就行了,哪里料到陈信宏竟打算过夜?
「是我和你。」
「蛤?」

我自己回家住就好了,干嘛来这里住!温尚翊想回话,又担心柜台小姐起疑,只能用眼神表达抗议。陈信宏理解他的意思,微微低下头来,低声在他耳边道:「阿翊,难道你担心那个会在铁笼里醒来的传言?」

「就是因为真有其事,那些老头子才会这麽告诫啊白痴!不要小看老年人的经验!」

陈信宏正要回答,柜台小姐突然丢了一本红皮封面的目录过来,上头列满房间种类与价钱。陈信宏直接翻到最後一页,指着某条价目,并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柜台。
柜台小姐瞄了一眼陈信宏所指的地方,一抹方才无礼态度,急忙站起身子微微鞠躬,还换上灿烂笑容。

「这就帮您拿钥匙卡!」

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怎麽回事?温尚翊好奇地凑过去,陈信宏所指定的双人套房的价位栏里,几个密密麻麻的数字黏在一块儿,他数了一下,差点没晕过去。

一二三四五六⋯⋯六耶!六位数!
开头还是五!五十万!

陈信宏那张卡的额度到底有多少⋯⋯不,这不是他现在要关心的重点,这个价钱能吃好几年的泡面?也不是,有五十万何必委屈自己以泡面果腹?这房间的价钱贵得离谱,连六星级饭店也不可能这麽高额,难不成马桶是镀金的?

陈信宏注意到他发白的脸色,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揍我,然後大骂『该死,又浪费钱』。」
「该死,又浪费钱!」
「让你免费住五十万套房呢,很棒吧!」
「我还没说要在这里过夜。你究竟有什麽打算?」
「这是必要的。」陈信宏的语气很认真,听不到刚才的玩笑意味。温尚翊见他如此,纵然不解,也选择沉默下来。

陈信宏从柜台接过钥匙卡,无视他的不悦,抓着他的手腕就往楼梯方向走。
看着陈信宏的侧脸,温尚翊开始思索花费那五十万的理由。他得承认,和陈信宏一起办案时,他很享受这样解谜的乐趣,先活动脑细胞思考案件的过程和陈大侦探的用意,破案时再核对自己想的对不对。

他看见了,陈信宏眸中闪过一丝自信,那是捕捉住事情开端的自信。

在等待电梯的同时,陈信宏将某个东西扣在他的右腕上,那是一个暗蓝色的手环,陈信宏的手腕上也挂了一个。

「这是什麽?」
「VIP,有些非法或可疑的饭店丶旅馆里,都会有类似的隐藏制度,要买下VIP特权,必须一大笔金钱。」
「你花五十万,就是为了买这个?」

陈信宏点点头。VIP不会大方写在价目表上。但内行人都知道,最贵的房间,尤其是价钱极为不合理的那间,就是VIP的伪装。并不是房价贵,而是特权的价钱贵,这也是为什麽陈信宏一拿到价目表,便直接翻到最後一页找最贵房间的原因。

「那你为什麽要买VIP?」每次一起办案,温尚翊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不停问老师一样。
「有些地方只有VIP能去,出入比较方便。」陈信宏说,把包着房门钥匙卡的纸撕开,勾起一抹笑容,「还有这个。」

温尚翊接过,包装纸里头写了一串文字。

X月X日 23:00 五楼宴会厅
X月o日 23:00 五楼宴会厅
X月o日 02:00 六楼中厅

⋯⋯等等以下略。下方还有诸多类似的讯息。

看到这些他就懂了,这是某些俱乐部或非法组织集会的时间和地点,想要参加,必须拥有VIP的身分。如果失踪案真与这间旅馆有关,肯定和这些秘密聚会脱不了关系。搞不好其中的某个聚会场次就是拍卖会。他忍不住想到陈信宏谈过的话题,希望不要看到玛莎出现在台上的铁笼里。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了进去,陈信宏按下三楼的按钮。
温尚翊偷偷哼了一声,什麽啊,才三楼而已?那还坐什麽电梯。
陈信宏没有馀力关心节能的重要性,继续说:「阿翊,还有一点很重要,只要戴着这个手环,包括其他VIP在内,所有人都会认为你背後有很大的权势,他们就不敢随意碰你。」

「那,不小心弄丢了会怎样?」
「可能真的会在铁笼里醒来喔,毕竟阿翊这麽可口。」

我该吐槽前面那句,还是後面那句啊?
没心力跟陈信宏拌嘴了,温尚翊转过身面向镜子,拨了拨快盖住眼睛的浏海。透过镜子,他能清楚看见角落丶正在发光的楼层按钮。

二楼的灯亮了,熄了。
三楼的灯亮了,熄了。
电梯停在三楼,开门。

这日常生活常见的场景,平常他不会多看,可不晓得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走出电梯前又禁不住再望了楼层按钮一眼。

一楼丶二楼丶三楼丶五楼⋯⋯嗯?怎麽少了四楼?
这个问题才刚浮现,便立即被自己脑中的常识解答了。

喔,差点忘了。
医院和旅馆,本来就不会有四楼。



TBC.





律师先生的内心吐槽是不是越来越多了(扶额)
噢对了,五十万是台币。




楼主 蒼野Aono  发布于 2015-12-22 00:15:00 +0800 CST  

楼主:蒼野Aono

字数:172646

发表时间:2015-12-04 11: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0-10 22:54:5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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