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干嘛呢？”围在老杨身边的摊贩们愤怒地吼道。就在这时，老杨紧闭的双眼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
“哈哈，我就说这老头装死呢。”流氓把头凑过去，“起来啦，别睡了。”
“饿....”老杨喉咙里发出了好似石头摩擦地面般的古怪声音，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老杨的眼睛怎么变成灰白色的了？老杨晃动了一下脖子，浑浊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不断地扫视着包围他的人。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个致他于死地的流氓脸上。还没等大伙儿回过神来，他就猛地立起上半身，然后一口咬住那流氓的脖子。
流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呼噜”声，老杨的奋力一咬直接咬断了流氓的喉咙，人们立即上前把老杨拉开。这个年近花甲的小贩看起来年老体弱，可却在此时爆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体力，他如同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一样大吼大叫，横冲直撞，旁边的几个壮汉好不容易才把他制服。扭打中，又有几人被老杨咬伤。
“怎么回事？110,120全部占线？”一个小贩拿着手机不停地点着，“这到底搞什么鬼啊！”接着他回头看向其他拿出手机报警的人，他们也是摇摇头。
再看另一边，被老杨咬伤脖子的流氓躺倒在地上，几个同伴拿出纸给他止血。流氓的身子抽搐个不停，鲜血混合着白沫不住地从他嘴里冒出，他的手在地板上扑腾了几下，随后脑袋一歪，断气了。
“他死了...”流氓的同伴说道，他还没落音的“了”突然无限拖长，并最终转化成了尖叫。原本被他“确诊”死亡的流氓此时抬起了头来，一口咬住那个同伴的小腿，混合着鲜血的肉块在复活的流氓的口中不断的咀嚼着。被咬到腿的同伴因为惊恐和痛苦而倒了下来，流氓翻身爬了过去，抱着那人的腿继续啃了起来，旁若无人般地品味着这自行暴露在眼前的饕餮盛宴。
“感染者...是感染者！”一个围观者喊道，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开始四下逃窜。
......

地面上的圆形铁盖“哐当”一声翻转过来，露出了下水道的井口。欧阳凌探出头来，猛吸了几口空气。虽然他过去老是抱怨C市的汽车尾气和工业废气严重损害了他健康呼吸的权利，但是在有了这一次“下水道半日游”的经历后，他决定再也不对C市的空气质量评头论足了。
“你能不能先爬出去再来思考你的人生，我都在下面快憋死了！”脚下传来了张勇的不满的言语。
“啊，抱歉。”欧阳凌七手八脚地爬出井口，踏在了一片水泥地上。街道上灯火通明，周围都是步伐轻快的行人。
这些都是正常人，不是丧尸！意识到已经成功逃出军方封锁圈的欧阳凌不禁喜出望外，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脚下的地面踩起来感觉无比的坚实。抹掉脸上的污渍，欧阳凌抬起脑袋，仰视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回来了，我终于活着回来了！
“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你还是走我后面吧。”张勇爬上了地面，跺跺脚道，“你太能磨蹭了！”
“下一次，别再有下一次啦，就这一次就够我受的了。”欧阳凌和张勇相视一笑。能够成功地逃出生天，这对生者而言无疑是巨大的鼓舞和激励，之前的猜忌和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们现在是在新胜街，你来过这里吗？”张勇说。
“我和我女友来过几次。”说到了女友，欧阳凌不禁沉浸在了甜蜜的回忆里，“她特别喜欢这里的小吃。”
“喂。”张勇重重地在欧阳凌肩膀上拍了一下，后者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在地，“现在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这个地方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全呢。”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阵阵尖叫声，张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手枪，对准了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做好戒备姿态的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欧阳凌一眼。

“你先别急着把枪掏出来，拿好球棍，我们向后退！”张勇的口气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
“吼...”一个丧尸在慌乱的人群中挤过，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活生生的猎物。他伸手一抓，一个倒霉的家伙便落入他的手中。无论那人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这为索命而来的饿鬼。丧尸将他扑倒在地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欧阳凌，你看着。”张勇举起枪，“砰”的一声，那个正享受着猎物美味的丧尸脑袋便溅射出几条猩红色的液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地上。丧尸的头向后一仰，不甘地倒在被咬者的尸体上。
“枪法不错。”欧阳凌呢喃着，紧跟张勇的步伐向后退去。
两人退到一个理发店门口，转身躲了进去。白炽灯依旧开着，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只是里面一片安静，显然已经人去店空。“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欧阳凌问道。
“我们绕后门出去。街上人太多，不安全。”张勇拉下了卷闸门，“在这之前，你先把你的枪拿出来，我来教你怎么用。”
“让我缓口气好吗？”欧阳凌从桌边随手拿来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我本来还指望在路边买点吃的解下馋呢，结果泡汤了。这可都是拜你的乌鸦嘴所赐啊，张警官。”说着他用打火机点燃嘴里的烟，顺带给了张勇一根。

“我不抽，戒了很久了。”张勇摆摆手，拉开一把带滑轮的椅子坐下，“时间不多了，我就简单教你开枪的步骤吧。”
欧阳凌一边抽着烟，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张老师”给自己传授手枪的用法。以前自己还是学生的时候，欧阳凌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椅上，老师站在讲台后面，向下面的学生教授知识，听或是不听全凭学生自愿。可现如今的这副师生上课的场景真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老师坐在座位上教学生如何使用暴力，而自己则像个愣头青一样站在一边，不敢不听，最滑稽的是，自己还边听课边对着老师吞云吐雾。
十分钟后...
“...就是这样，你自己来试试看。”结束了授课的张勇说道，“你对着那条走廊开一枪。”
欧阳凌思索了片刻，然后模范着之前张勇的动作，拔枪、上膛、开保险，然后对准幽暗的走廊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欧阳凌感觉自己的手臂狠狠地震了一下，与此同时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冒出了一个小洞，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嗯，作为一个初学者来说还不错。”张勇点点头，“一开始会有些不熟练，不过这很正常，多开几次枪慢慢就会熟悉了。这种手枪后坐力不是很大，但是对于你这样的新手而言，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你的准心。怎么样，第一次开枪之后，你最想说的话是什么？”
“阿嚏！”欧阳凌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嗯，这话说的真特么的有水平。”
“还好，还好。”欧阳凌擤了下鼻子，用袖子抹了额头，上面沾满了因为这特殊的“第一次”造成的紧张而冒出来的汗水。

“欧阳凌，我觉得你的体力还挺不错的，你练过么？”张勇说，“我见过的白领大部分都是文绉绉的。”
欧阳凌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那是当然。其实在我小的时候，我的体质很不好，老是生病，所以我父母一直帮我报名参加一些健身俱乐部和健身训练营之类的东西。久而久之，自然就练出来咯。”
“好啦，那就这样吧，我们的征途还没有结束呢。”张勇咧嘴笑了笑，站起身来，大步走到理发店后屋的一个小门前，抓住把手一扭，门便打开了。
门外通向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那里狭窄而又肮脏不堪。路边摆满了好多小饭馆用来丢弃剩饭剩菜的潲水桶，风一吹过，阵阵恶臭散发开来。欧阳凌捂住鼻子，拿出手机，在照亮巷子的同时顺带看了下时间。
2016年11月6日20点37分。
“已经晚上8点半了，真是漫长的一天呵。”张勇瞅了眼欧阳凌的手机道。突然，巷子深处传出了求救声。

“救命啊！前面的人快来救救我！”
欧阳凌举起手机，这才看清前面的状况。不远处，一个男人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朝两人投来求救的眼神。在他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一个丧尸正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就是这个机会，欧阳凌。”张勇一把拔出欧阳凌腰间的手枪，然后硬生生地塞到他的手里，“实战演练开始了。开枪干掉那个丧尸！”
你妹的张勇，你特么的就不给我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么？坑爹的家伙。欧阳凌心里一顿谩骂，举起手枪。内心狂跳不止的他哆哆嗦嗦地完成了一系列准备步骤后，把枪口对准了丧尸。此刻，它离那个男人的距离已经不到一米了。
“开枪！快开啊！”耳边张勇的吼声如同炸雷一般响亮。
欧阳凌扣下了扳机。他在拔枪瞄准的数秒时间里大脑已经经历过了飞速的运转，根据他在学校里学习过的概率论知识，大致可以判断出自己的子弹击空的可能性大约是百分之九十左右。但是抱着不迈出第一步就永远只能原地踏步的想法，他还是及时开枪发射出了子弹。

这一枪打出去的结果对于欧阳凌而言，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这一发子弹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打空；不幸的是，子弹击中了错误的目标。
在欧阳凌开枪的下一个瞬间，那个拼命躲避丧尸的男人脑袋上猛地蹦出一片血花，随后他的整个身子都歪倒在了地上。张勇叹了口气，抬手对丧尸补了一枪，后者立刻倒了下去，没了动静。再转过头看去，只见欧阳凌呆若木鸡，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充斥着震惊和恐怖。
“我...我杀人了...”欧阳凌呢喃自语。
张勇走到死去的男人身前查看了片刻，然后走了回来，拍了拍欧阳凌的肩膀：“算了，别放心上。那个男人已经被咬了，就算你现在没开枪打死他，后面也是迟早要对他开枪的。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的责任，对不起。”
“张勇，你杀过几个人？”沉默了许久，欧阳凌突然说道。

一阵强烈的秋风顺着巷子呼啸而至，仿佛趁夜出没于世的邪灵一般隐在四周的阴影中，用无形的双眼漠视着巷子里的两人。温度似乎正以肌肤能感觉到的幅度不断下降，张勇挠了下头发，若有所思地品味着欧阳凌的这句话。片刻后他解答了对方的疑问，只是话语的音调变得格外的冰冷。
“这辈子，我一共杀过三个人。两个穷凶极恶的逃犯，在追捕的过程中被我开枪击毙。至于第三个，你是知道的，李奇。”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的感觉是什么？”欧阳凌继续追问。
“我当时的感觉？”张勇语气低沉，但紧接着又陡然上扬起来，“当时我也只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是为了维护正义而杀人，无需愧疚和难堪。第二次是如此，乃至杀李奇的时候，我依然是这么觉得。”
“所以说你觉得杀人不难，只要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就行了么？”欧阳凌低着头，他表情平静，内心却早已被数不尽的情绪搅成一股股的乱麻，那个潜藏在内心深处代表着暴力和杀戮的野兽此刻再次破笼而出，对着眼前这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人愤怒地咆哮着。
“可是，你明白我的感觉么？你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害死无辜的人是什么感受么？这里没有借口，这里只有逝者不甘的怨怒！”短暂平静后迎来的是狂怒的暴风骤雨，欧阳凌的脸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突然变得通红，眼睛因为情绪的失控而瞪得浑圆，他抓住了张勇的衣服，大声地咆哮了起来。这一天以来所遭受的痛苦、愤怒和不满，在这一刻在他心中通通化作烈焰，如同沉眠已久的火山一样猛烈地爆发出来。
“现在我只知道，我已经杀过人了。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再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我的家人和女友。”欧阳凌摇晃着张勇魁梧的身体，脸部的肌肉古怪地移动着，变出了一副无奈和痛苦的笑容。

张勇没有应答，也没有任何动作，任由这个年轻人抓着自己的衣服大力地摇晃，让他在自己身上宣泄着混乱的情绪。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欧阳凌松开了抓住他的衣服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直到这时，张勇才冒出了一句话。
“你发泄够了么？”
欧阳凌轻声“嗯”了一声，向巷子外走去。即使背对着他，张勇依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此时此刻这年轻人内心正承受着怎样的激荡。
杀人难吗？
杀人不难。
杀人真的不难吗？
原来，杀人真的不难。
张勇注视着欧阳凌的背影许久，在他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过去在警校的时候，我也和今天的你一样，为了该不该杀人而迷茫过呢。只不过，你恢复冷静的速度比我快的太多了。想着想着，张勇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走出了巷子，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霓虹灯光扑射过来，将欧阳凌和张勇浑身照地透亮，全方位安装的街头灯光使得两人身上几乎找不出阴影的死角。商业街灯火通明，马路上的车辆停着一动不动，一批又一批的人群在街道上的各个角落聚集，他们交头接耳，神色充满了愤怒和敌意。
那些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人，在和同伴交谈的同时都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他们或者捡起石块，或者拿着从别的地方搞来的棍棒，对着周围紧闭店门的商铺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一些大型超市门口大开，人群不断地从中出入，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一副狂热和兴奋的表情，手里还捧着一大堆的商品。原本整洁的大街布满了掉落在地上的商品，以及商店被打破的碎玻璃。一群无所事事的青年站在路边，一边说笑，一边拿着石块投掷路边的车辆，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极具破坏性的竞赛。还有一个带着口罩的人举起了一个塞着被点燃的棉花条的瓶子，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警车扔了过去。瓶子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恰到好处地掉在警车半开的窗户内。“轰”的一声，马路上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警车剧烈地燃烧着，汇集在街道上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火焰激化了这群人的破坏欲，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到骚乱的队伍中，没过多久，商业街便陷入一片火光之中。
“这是...”张勇看着眼前的一切，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挥出一拳，重重地打在身边的墙壁上，“警卝察呢？警卝察都跑哪里去了？”
欧阳凌哀叹一声，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一眼，上面的信号格依旧一片空白。
现在的时间是21点整，商业街开始出现暴乱，没有警卝察来维持秩序。亦或者本来有，但也无力维持，路边那辆正在燃烧的空荡荡的警车就是证据。当作为法律和秩序的维护者的警卝察都无能为力时，这座城市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呢？欧阳凌不愿再多加想象。
这个让C市所有人都无法安宁的夜晚终于到来了。而它的到来，意味着C市秩序的全面崩溃至此拉开了序幕。

发完睡觉去

第十一章
一家又一家的商铺被人用武力强行打开，街头上随处可见趁火打劫的人群。街头的骚乱逐渐扩大，整条街道顿时变成了无政卝府主义者们狂欢的乐园。一群人聚在一起，将停放在马路中央的车辆掀翻过来，这些平时生活在社会底层却又无处呐喊的人们，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发泄途径。破坏和毁灭成为了他们一切活动的唯一主题。
“警卝察都哪去了？难道任由这群人渣在这捣乱吗？”张勇愤怒中更多的是震惊，即使是从警二十余年的他，也从未见过这般混乱的场面。
“你看，有警车过来了！”欧阳凌的目光投向不远处。
一辆警车绕开了随意停摆着的汽车和仓皇奔跑的路人，七拐八拐地开了过来，车顶上的警示灯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此刻暴动的人群早已将马路彻底堵塞，迫使它只能慢慢减速，然后停在了路边。
“嘿，大家快看，有个条子过来了！”
一伙人立马将警车团团包围。警车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警卝服的男人走了下来。他面不改色地环顾着眼前这群虎视眈眈的暴徒们，拿出了喇叭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们的警队正在赶来的路上，马上就会对这里施行强制清场，请你们尽快离开此地！否则，后果自负！”
“梁局？”看清了那位孤身闯虎穴的英勇斗士的脸后，张勇有些诧异的说道，“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
“啥？那人是你们的局长吗？”欧阳凌问。
张勇点头，同时在原地踱了几步，神情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突然说道：“不行，我要去阻止他，他一个人在那很危险！”
欧阳凌走到张勇面前，伸手一拦：“你既然知道危险，那你去干什么？你们两个人就能斗得过那群暴徒么？”
“混账东西！”

身后传出了一声暴喝，欧阳凌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个男子，指着梁局就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群警卝察是怎么当的？我爸妈今天上午还在平和街逛街，结果一直没有回来，到后面直接就没消息了！你们能不能给我们广大市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倒是说话啊！”
其他人纷纷大声附和。梁局的脸紧绷着，即使隔着一定的距离，欧阳凌还是隐隐看出他的脸上流满了汗水。
“请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知如何解答这个难题的梁局只得说起了官腔，“但是首先请你们离开这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是他不愿意说完，而是围着他的人不再给他机会说话了。人群里冲出一人，抄起根铁棍就打在了梁局的头上。梁局痛地闷哼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赤卝裸卝裸的暴力彻底激发了这群人内心的兽性，他们对着跪下的梁局就开始拳脚相加，更有甚者直接捡起石头和砖块对准他的脑袋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艹你MD！”张勇骂了句，径直就要冲过去，但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冲动的怒火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恐惧感所浇灭，眼前这一幕惨无人道的暴行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那种眼看着和自己亲近的人被施暴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背过身去，双手紧握成拳头，不断地砸向一边的墙壁。欧阳凌清楚的看见张勇的手在击打墙壁之后已经开始流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暴徒们停止了行凶，四处散开而去，只留下梁局那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尸体。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脑袋被殴打到完全变了形，除了偶尔经过的人对他踹上两脚来泄愤以外，再也没有人理会这个曾经在C市风云一时的警卝察局长。
“梁局是个好人。”张勇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他在维持C市的治安上可以说是兢兢业业，而且对我们这些下属的警员也挺好的，从来不摆官架子，我们私下里都是以哥们相称的。我以前就提醒过他，因为他总是对自己对别人太有信心，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什么事都要一个人顶最前面。最终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不过，最令我感到痛心的，还是我自己。”张勇又补了一句，“我本想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也要去救下他，可是在关键的时刻我害怕了，退缩了。做警卝察二十多年来我竟然会临阵脱逃，以前我总是斥责现在的年轻人缺乏勇气，可是现在呢？”他注视着欧阳凌，“到头来我自己践踏了自己的底线。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做警卝察了，因为我不配。”说罢他脱下了警卝服，往地上用力一甩。

欧阳凌沉默了，对于张勇内心的愧疚和自责他完全能够切身地体会到，他不禁联想道，如果自己也陷入了张勇这样的局面，他会怎么样？
“对了，欧阳凌，你饿了没？”张勇非常突兀地蹦出了这个问题。
说到饿，欧阳凌自己还没说话，就感觉肚子以咕咕叫的方式回应了这个问题了。回想起来，除了中午在李奇的办公室里吃了些零食以外自己还没吃东西呢。
“不用说我也猜到你饿了。”张勇无力地笑了，“走，去超市弄些吃的，脱了这身警卝服，那些暴徒也不会刻意针对我们的。”
“你是去超市买，还是直接从超市拿？”欧阳凌扬起眉毛，“从警卝察变回一个普通人，你倒是转变的挺快的啊。”
“呵呵。”张勇转身便走了出去。
大街上的暴动呈现出了愈演愈烈之势，一些人为了抢夺财物甚至相互间大打出手，到处都是叫骂声，吹口哨声，欢笑声，哭泣声，不绝于耳。欧阳凌和张勇两人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超市，那态势像极了抢劫犯。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来打劫的，只不过此时在超市里进出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抢劫犯。
超市里所有的货架间都挤满了人，大家正在尽自己的全力拿走想要的东西。欧阳凌随手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就喝了起来。
“说实话，张勇，咱们这样会不会给抓起来啊？”欧阳凌咽下一口酒后说道。
“不会，放心吧。”张勇咬了口面包，“疫情如此严重，再加上市民们这么一闹，C市完蛋已经是迟早的事了。所以咱们先吃饱喝足了，再多带些干粮回去，准备迎接末日的到来吧。”
“末日？”欧阳凌嘴里的啤酒喷了出来，“你也相信末日要来了？”
张勇囫囵吞下面包，然后喝着矿泉水把面包咽了下去，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他打了声响嗝，继续说，“你有重要的人在C市吗？”
“有啊。我女友就在C市，她家在接近市郊的别墅区，不大会受到暴乱的影响。”欧阳凌一脸的惆怅，“唉，出身在有钱人家就是好啊，家都在安全地带。爸妈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在挪威度假，那里可以算绝对安全了。就我，待在这过着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

“得了吧，放开心点，至少你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面对着一个曾经的警卝察肆无忌惮地吃着霸王餐。”张勇笑了，但很快脸色一变，“枪还在你身上吗？”
“在呢。”
张勇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逛超市”的人说道：“现在该去收集我们需要的物资和粮食了。不过要小心的是，来这里的人都抱着和我们同样的想法，这样一来难免会有冲突的发生。把枪带好，就算你打不中人，至少也可以用来威慑一下。我去这头，你去那头，半个小时后我们在超市门口汇合。”
欧阳凌还没回话张勇便急匆匆地走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怀疑这位张口就说不干就不干了的警卝察先生是否又坑了自己一把。不过此刻的怀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欧阳凌将喝干净了的啤酒罐往地上一扔，捡起一个篮子就加入到了这场疯狂抢货的活动中。
“这个必须要带...这个...嗯...不需要...”欧阳凌一边从货架上拿东西一边念叨着，平时那些好吃但又因为太贵而没有买的食品一个接一个被他送入自己的腹中。不一会儿，原本无比饥饿的肚子就被彻底塞满了。
虽然这样做很疯狂，但是白吃白喝的滋味还真不赖呢。欧阳凌心里美滋滋的想道。
不经意间，欧阳凌走到了角落的一个货架里，这里摆满了罐装和腌制的食品。欧阳凌大呼：“这些一定得多带些，保质期长！”说罢，他把篮子往地上一摆，伸出双手开始了大扫荡。
“嘿，把那些东西都放下，它们都是我的！”
一声不怀好意的话语从身边传来。欧阳凌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就站在货架的另一头，他的脸紧绷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不好意思，哥们。”欧阳凌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人规定这里的东西就一定要是谁的，大家各取所需，难道不好么？”
男人猛地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冲着欧阳凌比划着：“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要不识相的话，不妨试试看啊？”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眼见对方居然开始用凶器来要挟自己，欧阳凌的脸色瞬间一冷，“咱们平分了它们，然后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少特么废话，赶紧滚！”那人大骂，“别以为我不敢动手！你最好想想看，连抢超市都可以大摇大摆地抢了，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的？”
“好吧。”欧阳凌摆出一副无奈的笑容，耸耸肩道，“看来和平协商是不能解决我俩的矛盾了，那就这样吧。”说罢，他迅速地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要挟自己的那个男人。

映照着“自己”的镜子突然开始破裂，变成了数不尽的碎玻璃渣。随之而来的，是那个容貌古怪瞳孔灰白的家伙。它从后面一跃而出，举起一双惨白的手牢牢地抓住女孩的肩膀，将她扑倒在地。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吧...”女孩大声哀求，可扑倒自己的那家伙丝毫没有理会。它喉咙发出一声非常人能发出的叫声，然后一口咬在女孩的脖子上。
超市负一楼的角落里传出了一声模糊的惨叫声，这叫声非常的急促，很快就被超市抢劫的人潮声给淹没了。大家都忙于抢夺物资，没有人留意那扇虚掩的门后正在发生的惨剧。正要走楼梯去二楼的欧阳凌停了下来，他感觉隐约自己隐隐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叫声，于是下意识地朝着刚刚和女孩相撞的那个角落瞄了一眼。
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事呢。欧阳凌撅了下嘴巴，继续向着一楼走去。
估计又是谁为了抢东西而打起来了吧。

第十二章
庞大的超市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变得喧哗无比，杂乱而又没有秩序。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奋力抢夺着商品，为了一瓶普通的矿泉水而发生口角甚至动手的大有人在。陷入崩溃的秩序让人们变得疯狂了起来，唯独张勇在这燥热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一路逛到三楼的他在商品架之间漫不经心地走动着，自己也不知道该拿什么东西回去。往常张勇总是在外面执行公务，一年到头没多少时间待在家里，超市购物这种在他看来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他都是全权交给妻子来处理的，结果真的轮到张勇亲自来选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跟个迷路的五岁小孩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瞎转了多久，张勇感觉自己的膝盖正隐隐作痛。人到中年真的是体力不行了。他心想，把才装满一半的篮子往身边一丢，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围观者一样看着超市里发生的一幕幕荒唐的闹剧。
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感漫步全身，张勇打了个哈欠，从脚边的架子上拿了瓶水喝了一口。习惯了吵闹声后，张勇内心突然感觉无比的平静，一阵阵对往事的回忆涌上他的心头。
......
“中了！又射中了靶心！勇哥，你真是好厉害啊！”
周围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鼓掌声和欢呼声。张勇得意地放下枪，环顾身边，每一个同事都对他的打靶成绩赞不绝口。
十靶全部命中靶心！
那时的张勇还正处于意气风发的年纪，这样的成绩不禁让他飘飘然。他兴奋到了极点，对着围观的同事们大声吆喝了起来。
“还有谁？告诉我，还有谁？”
“勇哥，你简直是无敌了！”旁边一个青年警员立刻借机开始溜须拍马了起来，“这成绩，只怕连我们梁局都比不过了，看来下一任局长非你莫属了，哈哈！”
“你说什么呢？”
“局长！”
围观的警员们纷纷让出一条道，一个魁梧的男人从中间走了过来，他乐呵呵地说道：“你们真的不用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对了，刚刚是谁说我比不过他的？”
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青年警员此刻早已躲进了人群里，一声不吭了。
“没人承认吗？”梁局一脸严肃，然后突然开始放声大笑，“其实我还正想表扬他说了句实话呢！老实说，我打靶的成绩就和我老婆做的菜一样——简直是一塌糊涂！”
尴尬的气氛在梁局的自嘲下终于烟消云散，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梁局走到张勇面前，认真打量了番，问：“你叫什么名字？”
“局长好，我叫张勇。”张勇羞愧地低下了头，脸憋得通红。心想，刚刚那番“豪言壮语”只怕早被局长给听到了。
“我都看见了，你的枪法的确很棒。”梁局投来了肯定的目光。

“没有的事，哪能和局长您比...”张勇感觉自己都语无伦次了，此时的他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千万别说这些客套话，听着腻歪。”
张勇抬起了头来，对上了梁局的视线。在局长的眼里，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盛气凌人，有的，只是一个前辈的关怀和问候。
“你打靶的成绩很好，这是好事。”梁局说，“但是你也要注意的就是，我们干警卝察这行的，难免会陷入一些危险的境地。这个时候，心态很重要。在危急情况下，任何人都很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进而出现一些诸如开枪打不中人的情形。刚刚你的表现体现出你在稳定情绪方面还有待提高，我希望你能够牢牢记住，冷静！无时无刻都要保持冷静！无谓的情绪很可能会害死你。我可不想失去在座的每一位战友，这会让我很伤心的。”
“局长所言极是。”张勇小声说道。
“行啦，放轻松点。”梁局再次恢复了笑容，拍了拍张勇的肩膀，“加油，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可算的上是我们局里数一数二的神枪手啊！”
“梁局...”张勇轻声地念叨着。神枪手这个称号是他的局长送给他的，他后来的表现也充分证明了他没有愧对这个殊荣。无数次和罪犯的对峙中张勇都靠着自己的枪法而成功扭转了局面，为此，他快乐过，也骄傲过，可他从来都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因为他清楚，若是没有梁局的教诲，他很可能都活不到现在。过去种种的功绩在他脑海里浮现，但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对不起了，梁局，我还是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张勇自言自语着。拿出手机一看，现在已经是9点50分，离和欧阳凌说好汇合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他拍下了裤子上的灰尘，慢慢站了起来，向楼下走去。
......

负一楼的方向爆发出了阵阵尖叫声，充满了恐惧的声音让正埋头抢商品的欧阳凌顿时感到一阵战栗。他猛地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令他心头一紧。从负一楼上来的自动扶梯不知何时已经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带着恐怖的神情向上面涌来，死亡的阴影自下而上地弥漫开来。扶梯缓慢的上升速度催化了人们的恐惧感，他们相互推搡着，拼尽全力想要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一些人成功地跑了上来，而更多的人则被挤在狭窄的扶梯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异变陡起！
因为承载人数严重超过了扶梯的承受能力，原本缓慢上升的扶梯突然迅速地向下滑去，堵塞在扶梯中的人也顺势摔了下去，绝望的呼叫声刺激着欧阳凌的耳膜。此时，他终于听到了，那是来自地狱的呼唤，是死神的勾魂镰刀斩破一切生灵的索命之音！
“吼！”
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嘶哑叫声，疯狂地撕扯着超市里每一个人的神经。楼下开始发出啃咬肢体的声音，听起来扶梯底下的人正不断地遭受着痛苦的蹂躏。透过人群的空隙，欧阳凌看见一只带血的手用力地按在了一楼的地板上，一颗脑袋慢慢地浮现在扶梯通往一楼的尽头，那死灰般的瞳孔里写满了饥饿感。
丧尸，已经到一楼了！
之前所有的犹豫都被求生的欲望所取代，欧阳凌拔腿就往超市大门跑去。饱餐一顿后欧阳凌对自己的体力非常有信心，他相信，上午在平和街被挡在门内的悲剧不会再重演，命运之神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戏弄他！
离大门越来越近了，没有拥堵在门口的人，看来一切都畅通无阻。“逃出去了！”欧阳凌说道，大步跨出了超市的门。
外面警笛声大作，欧阳凌胜利的笑容顿时凝在了嘴角。门外的马路上已经停满了警车，至少有几十个持枪的警卝察围在了外面。街上的暴乱者大部分都已不知去向，而从超市里逃出来的人则个个都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