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天长】【美文】《谜踪》——逐洪荒续篇

承接上文,继续来说说福来给滚滚当书童一事。今日还要发生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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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帝后连拉带拽地拖着半残废状的福来去了学堂。
太晨宫的小殿下没事人似的,两条小短腿健步如飞,抱着课本的手也稳稳当当。福来连走路都不利索,更别提跑了。愁眉苦脸地被帝后娘娘推着走,他开始后悔自己昨日怎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给滚滚做书童这件事!
一路上,该跪的跪了一地。即便福来觉着自己这副尊容还被帝后赶鸭子似的模样让众人围观挺丢人,可他也委实有心无力来走得再快些。
紧赶慢赶地赶到了神族学堂,凤九把两个孩子往里头一扔便就自己走了。滚滚虽然才三百岁,却已是相当独·立。一言不发地就往学舍走,同卝门口那些拽着大人衣袖哭天喊地的小仙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滚滚叹了一声。
福来觉着他们家的小殿下挺烦这些爱哭鬼的。
“小殿下,这位是?”
一位白胡子老者弯着腰一脸慈祥地问他。
滚滚淡淡往福来脸上扫了一眼,道:“书童。”
夫子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呵呵一笑,“那便就与小殿下同座吧!”
老成地点了点头,滚滚迈开小短腿便入了学舍。福来是头一回来这里,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一路地东张西望,活脱脱一个没见过市面的乡野孩子。
“别丢人。”
滚滚忍无可忍。
“噢……”
福来低下头,稍微拉开了点距离继续跟在他身后,模样有些可怜卑微。
来到自己的几案前,滚滚将书册随意一放,又将脚边的小软垫往边上挪了挪,遂就坐了下来,算是留了小半张桌子给福来。福来已是有寻常小仙童两万·岁的模样,个子和体型都要比滚滚大上许多,而这处的学童又皆与滚滚一般大,是以几案也是低矮小巧。福来敦实地往那处一坐,委实相当得惹眼且不和衬。而更糟糕的是,夫子说的那些书,他一句都听不明白。福来如丧考妣,再一次觉着自己答应当学童一事实在是欠考虑。眼下不仅要被人嫌弃丑,还要被夫子和其他孩子嫌弃笨,鼠生大哀莫过于此!正当后悔莫及之时,他突然注意到滚滚手中卷轴下掩着的那张小·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两眼无神,目光涣散。难道……小殿下在开小差?小书童福来的使命感即刻澎湃汹涌,他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比他小得多的这个孩子,还凑近了他一点,低声提醒道,
“小殿下……”他复又瞥了一眼夫子,“小殿下,夫子正看着你这处呢!”
滚滚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放下了卷轴。与那老夫子对视一眼后,他便将《道·德经》倒着背了一遍,随后索性趴在几案上打起了瞌睡。
福来不明所以。
“小殿下为何倒着背?”
那老夫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滚滚已是睡迷糊了,随口答道:“父君说正着背太逊了,倒着背才拉风……”
言毕,人已经睡着了。
夫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握着《道·德经》的那只坑坑洼洼的老手抖了好几抖。可即便如此,老夫子也没敢把手头的卷轴飞出去砸醒这个堂而皇之在他课堂上睡觉的小祖·宗。这个年纪的孩子连大字都认不得几个,能把《道·德经》读利索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谢老祖·宗庇佑了。而太晨宫来的这位竟还能倒着背得一字不差,委实强悍到变·态!夫子抬头望着屋梁,心道不愧是东华帝君的孩子,果真不能待他和待其他孩子一视同仁。
后来,夫子忍无可忍。滚滚便就不太情愿地成了插班生,被直接插到了两万·岁的仙童级。福来在其中倒是不显得碍眼了,可太晨宫的小殿下却成了众仙童的焦点。同一个三百岁的小子同级,考·试还考不过,众生尚且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数十万年过去了,苍海沧田。不论是这群孩子自己还是他们的家长亦或是亲友,都不会想到自己竟还有这么一天,能重温他们祖辈在水沼泽受过的耻辱。
凤九为此感到自豪,而紫衣尊神则依旧心平气和,没当回事,好似这一切都是再理所应当不过了。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4-27 20:19:00 +0800 CST  
若说两万·岁的孩子可能还不太明白何为妒恨的话,当滚滚离两万·岁还差一十八年的时候,那些已是基本长开了的少年早已是对他又恨又怕。原因无外乎还是那个——考不过也打不过。
那一日,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半大孩子提着剑正行在学舍外的庭院中,他的身后跟着个青年,青衣白裤,一双绿豆大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随着他的年龄增长而变大。屈光不正的双目倒是端正了不少,若不仔细看,很难叫人发现那轻微的斗鸡。
头顶笼罩着九天祥云,清正的南风吹动着少年银发上的紫色飘带。他突然顿了脚步,望了望天象,抬手屈指一算,遂就叹了口气。
“你走得远些。”
福来一时半刻没能反应过来。
“远些!”他指了指东边的墙角,“去那处,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靠近。”
福来下意识地便听从他的命令,转身往东面去。还未及行出几步,头顶突然一声轰鸣,吓得他抱头鼠窜。待到蹿出老远,他才顿了脚步,惊觉不对。等他再回头时,便见着远处的滚滚已是就地打坐闭目调息。又是一连串的闪电将本就明亮的天空映得叫人睁不开眼,福来抬手在眉梢处搭了个棚挡了挡。此时周围已是渐渐聚·集起了些神仙,有夫子也有学子,皆都没有靠近,仿佛那个静卝坐的男孩周·身有个无形的结界将他们全都挡在了外面。
浓重黑云中突现一道异于寻常的闪电,带着赤红色的明光咆哮着从天而降,正正砸在了男孩略显单薄的背上。
“小殿下!”
福来急了,刚要迈步子便被一只大手拽了住。猛一回头,身后已是不知何时站了个东华帝君。
众人惊呼,声音整齐划一。
其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飞升·天雷!”
此话又引起了一阵倒抽气声。
随后又不知是谁跟了一句,“可他连两万·岁都没到!”
紫衣尊神抱着胳膊往墙上一歪,清冷的脸上淡定依旧,好似看的是别人家的小孩挨雷劈一样。
坐着的男孩身形未动,直至天色恢复如初,他都未有动作。周·身萦绕着银白色的仙泽,那是上仙的仙泽。围观众人未有散去,皆都目瞪口呆地张着嘴立在原地盯着那个半大的孩子。
众人之中,还是福来的反应最快,耗子似的就蹿了上去。还未靠近,便就见滚滚沉着地启了双眸。岁月流逝中,那双纯净无染的眸子已是有了几分它该有的神采,此时正遥遥往远处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眼望去。还没等福来靠近,滚滚已是自行站了起来。他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袍子、理了理衣袖,径直往父亲的方向去。他的衣衫已是有些褴褛,皆是被那道道雷电扯坏的,裂口处沾着刺目的鲜红,可身躯却依旧笔挺,步态也未见半分沉重疲乏。滚滚从福来身旁经过,无视了他的目瞪口呆,目光坚定地朝着他想去的地方前行。这孩子已是高及紫衣尊神的腿·根,银色长发也垂至半腰。只见他一掀衣摆,端端正正跪了下去,原地磕了个头。小·脸仰起时难掩的自豪与得意。
“父君,儿臣做到了。”
东华帝君浓眉一扬,显然也是一副高兴的形容。
“那父君答应儿臣的,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众人闻言皆都被吊起了好奇心。
紫衣尊神唔了声,遂递出了宽厚的手掌,“回去梳洗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发!”
滚滚的脸上现了罕见的雀跃,身形却依旧透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稳重。他握着父亲的手站起身来,便就紧紧跟在他身旁走了。东华遂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好似在给予赞扬。
福来赶紧跟了上去,好心地提醒道:“小殿下,后面还有四堂课呢!”
“不上了。”家长代为答道,“告诉夫子,请假一年。”
东华不屑,语气轻飘地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就领着儿子走了。
徐徐冷风中,枝叶轻摇,周遭静谧无声,偶有零星落叶飘零。紫色身形已是消失在了月亮门口,徒留一众夫子学子依旧呆立原处,惊愕凌·乱。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4-27 20:23:00 +0800 CST  
楼楼今天加班加大条了,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才会更~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4-30 21:39:00 +0800 CST  
楼主今天加班加得昏天黑地,但还是赶在零点前给大家来更文了~
本章分两次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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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云·游往东


滚滚衣衫褴褛的模样出现在凤九面前时,着实把她这个当娘的吓了个魂·飞·魄·散。心疼得紧又不敢贸然触·碰他的伤口,凤九好生为难了一阵。
“宣药君来一趟吧!”
“不要。”小上仙惜字如金地断然拒绝。
“这还流着血呢!”
滚滚不以为然,“一点儿皮肉小伤,才不要那苦瓜脸的老·爷爷来!”遂还嫌弃地补了一句,“他话太多了……”
“一点皮肉小伤?”
听着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凤九着急了,火气蹭蹭蹭地直冲天灵盖。刚想同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理论几句,便被一旁的紫衣尊神悠悠截了话头去。
“几道飞升·天雷罢了,的确不算什么大事。”他若无其事地拿话戳她心窝,驾轻就熟且精准无比,“本帝君小时候受过的伤可比这个多得多也严重得多了。”
后面一长串的诉斥被噎了个囫囵,凤九望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多少钱以至于这辈子一根筋非要以身相许的天敌只得缴械投降。可孩子身上的伤口依旧新鲜,皮·开·肉·绽的,触目惊心,也没有收敛结痂的趋势,就这么暴·露在外总不是个办法。凤九瞧着就觉得心疼加肉疼,为娘的心酸瞬间激出了她一包还未来得及纵横的老泪。
“那总得清洗一下再上点儿药……”
东华唔了一声,低头问道:“那父君给你上药可好?”
“我来,我来!”凤九争先恐后。
滚滚看了他娘·亲一眼,眉宇间竟写着嫌弃,语气中也透着嫌弃,“你太慢了。”
紫衣尊神在旁应和道:“这种事情不比你平日里做女红,慢工出细活便是等同于活受罪。”
凤九咬了咬牙。
“娘·亲你会女红?”滚滚神色中显了几分诧异,“我以为这等秀气闺事只有像奈奈那样的姑娘才会做。”
凤九的嘴角抽·了好几抽,忍无可忍却不得不忍。她皮笑肉不笑,“那是你对我们女人的误解。”复又指了指身旁那个给这小崽子当爹的男人,不客气地揭·穿道,“连你父君都会行缝缝补补之事。”
滚滚的小·嘴张成了个圈圈,下巴都掉了下来,遂就不置可否地望向自己那端正清冷的父亲。眼睛眨巴了好几下,似是怎么努力都瞧不出他那张板正的脸上有一丝一毫透着“贤惠”二字。
东华不以为然,在帝后面前卖惨的本事信手拈来,“本帝君小时候一个人生活在碧海苍灵,也不得个人照顾,穿的皆是从野兽身上剥下来的皮毛,破了也……”
“停停停!”凤九赶紧打断他,“我照顾你,后半辈子我都照顾你!”她像是塞了颗糖给哭诉的孩子一般,边哄边拍着胸·脯发誓,“以后缝缝补补的事情,全都交给我。”
紫衣尊神欣然点头,厚·颜·无·耻地表达了感激之情,“那就有劳夫人了!”
凤九望天暗自悲鸣,突然觉着自己好像有两个儿子。
东华的手脚委实相当迅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连擦身到上药一并做了个妥当。滚滚趴在床榻上,也不知是累晕了还疼晕了,亦或是一点儿都不疼,竟就这么睡着了。可怜天下为娘心,凤九坐在榻边轻柔地捋着他的银发,心疼坏了。
“滚滚可比你出息多了。”他的声音压得低低。
凤九以为东华指的是滚滚的坚强,遂道:“你不心疼?”
他看了看那张熟睡中的小·脸,眼底柔波涌动,“心疼又能如何?他总是要长大的。”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涌·入,凤九忆起了自己的飞升劫·难。她历上仙劫卝难的时候已是三万三千余岁,也已是个少·女的模样,承袭东荒女君君位,也算是个大人了。她历的是幻梦浩·劫,凶险程度不知比雷劫要大多少倍,那时她的家人和帝君是不是也是这样心疼?滚滚好歹现在还好端端地躺在她的身旁睡大觉,而那时爹娘面对沉睡中的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凤九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养儿方知父母恩,她突然便很思念远在北荒的双亲。
可惜东华帝君无父无母,自然不能体会这样的心酸。他若无其事地给孩子盖上云被,开始发号施令。
“去准备些换洗衣物,也准备些吃食。我们会离开九重天一段日子,短期里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也安排一番,我们明日晨起便出发。”
收回心思,凤九讶异道:“你真的准备全了他的心愿?”
“有何不可?”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4-30 22:55:00 +0800 CST  
她忧心忡忡地朝床榻上的孩崽子望了一眼,“他还那么小,而昆仑虚那头……”
“他已是一位上仙了。”东华的语气中含了几分自豪,却稍纵即逝,“趁着现在还算太平,了却他的心愿……”
……时间不多了。他吞回了后半句。庆姜元神凝结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要快得多。本以为至少能有五六万年的时间留给妻儿,不想还未过半便就所剩无几了。失了仙泽滋养,又被碎了元神,照理说庆姜不该那么轻易地便就能自我修复。倘若真是那么容易能办到的事情,当初他又为何要占着白烜的仙身?东华觉着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是以庆姜才能在失了仙泽滋养的情况下还能快速自我修复。
上月初三,昆仑虚发生了一次异动,震得山脚下都震感强烈。山头有碎石倾泻,将北坡一带的林木折了个东倒西歪。墨渊领着弟·子在那半个昆仑虚外轮番作法七七四十九日方才压卝制住里头那个作威作福的残废魔尊。白止连发十三道军务折子上九重天向他汇报情况,而紫衣尊神则依旧留在太晨宫中未有前往亲自探查。原因无外乎只有一个,那便是滚滚的飞升·天劫将至。且这个飞升·天劫有些诡异,虽算得出是个雷劫,却无法确定准确日期。东华每掐算一次,所得结果皆会不同。不过这个变化倒并非全无规律,至少日子是在越变越近。变化生得如此频繁,以至于他不得不每日三餐一般掐算着,以及时更新自己的认知。
东华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同寻常,自他三百岁都不到便能举起枭逵的那柄铁剑时他就知道。那柄玄铁剑是魔族之物,工艺精湛,杀伤力巨大。可它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便是无魔元便无法执起,更无法掌控。东华与枭逵几十万年的交情,上古战事皆并肩而战,这位神族阵营里的魔族大将曾经亲眼见过紫衣尊神启用他那隐匿极深的魔元,亦在旁协助过无数次。东华到底是个什么,枭逵心知肚明。这样一位亦神亦魔的尊神,成佛成魔不过一念之差。有着这样一具肉·身和元神,想来诞下的子嗣多半也会承袭他至少一半的魔元,潜伏于血脉。当时枭逵以玄铁剑为贺礼,亦是在提醒东华帝君要留意这孩子。毕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像东华那样,有着极端的克制力和一颗仁慈的心。若魔元被恶者利·用,便会陷天下安危于水火。亦神亦魔也好,亦妖亦魔也罢,世间造物精妙,相生相克难控,还是小心为妥。
凤九闻言默了一瞬,却还是依着东华的吩咐开始为明日的出行做准备。
许是挨了天雷的确累到了,滚滚一觉便就奔着第二日晨起去。转醒之际望着天色还有些迷茫,等清卝醒后却又懊悔不已。他本是想打个瞌睡,可父君上药的手势稳准柔,趴着趴着便就叫他睡着了。耽搁了一天一夜,滚滚相当利索地便就爬下了床。背上的伤口已是结痂,也不及昨日刚被雷劈完的时候那样疼。他自己穿了衣裳便就提着玄铁剑往九华殿跑,半点看不出这颗小树苗昨日才刚受过天雷的摧·残。
天光依旧暗暗,几颗残星还未来得及隐匿。风斜斜吹着,顺着开启的门缝灌入了一阵寒冷。
床榻上瞬间便有了动静。紫色鲛帐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只大手。滚滚难得不稳重地蹬掉方才穿上去的小云靴,抓着他父君的大手就钻入鲛帐一跃上了床榻。身上有伤,滚滚便就没有如往常那样在他爹娘的床榻上滚一圈然后硬挤在他们的中间。此时他坐在东华的身边,抱着膝盖满眼期待地望着他,无声地催他起床。
东华大手一拉,掀起云被一角便将他塞了进去。遂有懒洋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乖些,再睡一会儿。”
滚滚自然不乐意,刚想抬头严肃地同他父君探讨一下早睡早起的养生之道,便就被往怀中一摁,依旧稚·嫩的小·脸冷不丁地砸到了个结实的胸膛上,顺带碍了他的呼吸。滚滚闷·哼一声,挣了挣,却又动弹不得。
“父君?”他出声抗·议。
“嘘……”东华给他掖了掖被角,“你母妃还睡着。”
昨日才历了飞升·天劫,滚滚却觉着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像之前那样由着大人揉·搓。于是,他再次手脚并用表达抗·议。
“再不老实,我就给你上捆仙索。”
在他怀中拧曲的孩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年幼时的记忆袭来,滚滚打了个哆嗦。被捆仙索捆着倒挂在树上的滋味可并不好受。
这个孩子,沉稳的时候像东华帝君,顽皮的时候又与他那娘·亲如出一辙。如此极端的两种性格集在一起,便就叫紫衣尊神更为担忧。这是克制力缺乏的表现,亦是仙元与魔元冲·突的征兆。被魔元控·制神识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东华还记得。而那样的自己有多少毁天灭地的本事,他亦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是以东华自懂事以来,便就一直尽力克制着自己,无欲无求才不会让魔元障了心智。时间久了,他便就硬生生地把自己克制出了这么个叫人恨得牙痒的性子来。
几十万年过去了,现在轮到了他唯一的孩子来面对这具异于常人的身·体和元神。东华不想让滚滚吃他吃过的苦,受他受过的罪。在给予宠爱的同时,他也做着必要的引导。可他究竟还有多少时间来做这件事?够不够在那一天到来前将这个孩子引入正途?
东华隐隐觉着一种急迫感和压·迫感,那是来自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深深的担忧。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4-30 22:58:00 +0800 CST  
承接上文,愉快的亲子游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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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将过,紫衣尊神带着妻儿牵着头雪狮便出了宫门。福来扒着门框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们。他被留了下来。
“这年头,耗子不如雪狮啊……”
他仰天长叹,遂又反应过来耗子不如雪狮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
有幸被选中带出去遛遛的那头雪狮驮着一家大小一跃而上,撒丫子踩着九天祥云就往南天门跑,模样竟与当年福来从笼子里被放出来时一模一样。
凤九忍俊不禁,可想到此时自己正骑在人家背上也不好肆意取笑,遂就憋笑憋得有些痛苦。滚滚不明所以,觉着坐在背后的娘卝亲今日有些莫名其妙。
雪狮背上的鬃毛长长飘飘,被急速袭来的劲风吹得花枝招展。远远瞧着,很是威风凛凛,光气势便能叫人自动退避三尺。九重天上以雪狮为灵宠坐骑的绝无仅有,紫衣尊神也极少会将它们放出太晨宫的后院,旁人自是无从得见其真容。眼下那庞大的长毛怪物突然在头顶狂奔,便叫一众没见过市面的小仙惊呼连连,竟连要下跪行礼都给忘了。
“规矩!规矩呢!”
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们一边对着头顶疾驰而过的尊神行大礼,一边朝着身旁咋咋呼呼的小辈一通训责。可惜等他们反应过来再跪下之时,紫衣尊神已经没影了。
滚滚年岁尚小,个子也小,此时被娘·亲圈在身前,便就冷风刮脸外加长毛扎脸,很是不好受。他忍了一会儿,终是忍无可忍,出声抗卝议。
“娘·亲,我要坐到父君身后去!”
凤九无视了他的恳·请,继续没心没肺地拿儿子而来挡风挡毛。
“娘·亲!”
“学以致用。”紫衣尊神给他支了个四字简招。
眼睛溜溜一转,滚滚翻手调动仙泽便掐了个指诀。一个小小的仙障挡在了他的面前,狂风和狮毛撞在仙障上,方向一转径直扑向了他头顶的凤九。突然被风毛砸了一脸,凤九瞬间便就有些懵。待到反应过来给自己也加个仙障并将祸水扔给身后的始作俑者后,她才有了余力开始对方才发生的事情稍作分析。
敢情这小崽子是故意的!
而东华打从给滚滚支招的那一刻便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是以祸水自然便就泼不到他的脸上。
一头雪狮背上同时出现了三个仙障,大小不一,却排列整齐,简直堪称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比百鸟朝凤还要稀罕。一路招摇过市,叫人看得瞠目结舌!
白色毛团一路向东疾驰,不消半日便就抵达了东海边。
这趟举家云·游便从这东海旁的十里桃林开始了。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02 20:14:00 +0800 CST  
十里桃林避世而隐于东海之滨,自上古时期便就鲜少有人能涉足。滚滚长到这么大,却也是头一回来这处。此时那双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四周满目的樱粉与氤氲,表情倒还算镇定,不至于将太晨宫的脸面丢到这十里桃林来。
“稀客!”
老凤凰背着胳膊迎了出来。
“贵客!”
头顶又飘来了个熟悉的声音。滚滚抬头一望,礼貌地叫了声人。
“四叔公。”
白真闻言举起手中酒坛仰头便灌了一口,纳闷道:“我有这么老嘛……”
折颜俯下·身·子,将孩子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遂就起了歹念想占个便宜。
“那你要叫我什么?”
滚滚想了想,语气坚定道:“折颜爷爷。”
劈头盖脸被糊了一声爷爷,和东华帝君同辈的折颜没趣地抹了一把脸,觉着今日自己大约是吃错了药,才想起来要去寻东华的儿子来讨这一脸的没趣。心中默默记了一笔,不服老的粉衣裳老神仙遂也只能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不同这小崽子明着计较什么。他将人迎了进去,做足了待客之道,免得日后落人口舌。
太晨宫那一家子在这处一住便是十多天,滚滚将此地地形摸了个透,也玩了个够。直到玩腻了,才寻东华问何时离开。
折颜欣喜若狂,又不好摆在面上。于是,他眼巴巴地望着紫衣尊神,向他投去了诚恳的目光,求他放过他这十里桃林,带着儿子赶紧走。东华眉心微挑,透着一丝意犹未尽,恶劣地勾起嘴角无声地回应他。老凤凰心头一沉,暗道不好,赶紧盲羊补牢。好话说尽,还主动殷勤地奉送了十坛桃花醉,并答应了日后年年将当年酿制的极品进贡,这才终于将这一大家子送走了。远远望了一眼那渐渐消失的紫色身影,折颜叹了叹,遂就听闻背后传来了一句问。
“昨日·你与帝君关起门来说了些什么事?”
“自然是要事。”他敷衍道。
“看来是大事。”
白真挑了挑眉梢,装作若无其事,转身离开。


自十里桃林而出,紫衣尊神便直接入了东海。他曾是这天地的主人,统领四海六·合八荒,自然对地形熟门熟路。老水君是个白了头的老者,却未曾有幸得见帝君仙姿仙容,只是从祖辈们口口相传中了解了些关于东华帝君昔日在东海平定麟族祸·乱的事迹与英姿。如今尊驾突然驾临,差点把老头儿吓得当场去见列祖列宗。
老天爷,那可是活的东华帝君,活的祖·宗神明哎!
老水君浑身僵硬,连舌·头都直了。
“层……层层层见过帝君……”
一语掷出,龙宫门口瞬间黑压压跪成了一片。
滚滚眉头一皱,遂就抬头看向东华,将声音压得细小,不确定道:“父君,这位水君是不是舌·头有点问题?”
紫衣尊神面不改色,“大约是这样。”
凤九一个踉跄,抬手去擦额头上徒然冒出的三排汗,替老水君心酸了一把。
这天地本就是紫衣尊神的,他去别人家做客仿佛就像在太晨宫散步一样,委实没叫他想起来什么是为客之道。他空着手去了东海龙宫,出来时还带走了不少奇珍异宝。期间东华还带着妻儿去了趟东海海底的麟族王城,顺道也带着孩子在城中及周边玩了几日,将那处的食人海蛟打得四处乱蹿,生无可恋,恨不能自绝于世。麟族子民虽不亲近神族,可神仙来给他们除害虫,还是叫他们感激涕零了一把。
滚滚生于九重天,长于九重天,除了青丘和碧海苍灵外,他几乎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这一个月他在东海跟着父君云·游,见到了许多从未见到的奇珍异兽,委实叫他大开眼界,好奇心收都收不住。东华见他意犹未尽,遂就带着他越玩越大。打斗场面激烈凶险,围观群众个个拍手叫好,直叫在一旁插不上嘴也插不上手的凤九心惊胆战。
离开东海,提心吊胆了几日的凤九已是觉着身心俱乏,想要打道回府。可那玩疯了的爷俩却依旧兴致勃勃,一路往东荒去。
东荒可以算是凤九的地盘。然而作为东荒女君,其实凤九对那处也并不是太熟悉。女君的职责无非是处理子民递上来的折子,而折子上的内容也多为些鸡零狗碎家长里短的琐事。再加上她常年居太晨宫,深居简出,以及祖辈遗传下来不认路的老·毛病,凤九自然就对东荒的地形不太熟悉。一路上,都是东华带着他们在走,翻山越岭,教他们识些草木斗兽,顺便也寻些合适的凶兽给滚滚玩。
滚滚玩得不亦乐乎,凤九遂也就起了玩心,同孩子一起把神·兽当活靶子玩。遇到凶猛的便就屠之,权当是为民除害。若是碰上些温顺的,逮来玩一玩也就放走了。
东荒大泽地大物博,他们玩得面面俱到自然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过数月,转眼冬雪皑皑,冰霜覆盖。大地入眠,生机归于暗处,难觅其踪。
没有新鲜的事物,连活物都难得见着一个,滚滚便就渐渐失了兴致。雪狮再次跃上云头,破开寒冷北风,迎着一缕温暖往南面而去。
越往南,便就越温暖。可眼下毕竟是冬日,即便温暖,也还是化不开冬雪。他们片刻都未休息,雪狮在紫衣尊神仙力的驱使下一路狂奔,似在赶时间。
冬至之日即将过去之时,暗夜中突然闪现出一双人影,定定地立在了南荒符禹山上一处不起眼的裂隙前。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02 20:18:00 +0800 CST  
愉快的亲子旅行继续~
本章分两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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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云·游往南


怀中的孩子已然入睡,安静地伏·在母亲的肩头。东华手执苍何往那道裂隙处猛力一劈,力度之大,叫山头都跟着颤·抖。寒光一闪,破开夜色,脚下大地开裂,溢出四散的金光。
熟睡中的比翼鸟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灯火渐渐亮起,将入夜的王城点亮。
这一任比翼鸟族的君王其实并不识得东华帝君。他是从王族旁支过继来的,从血脉上追溯也非王室正统。说来,这件事情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往上数不知道多少代,有一任君王名为相里萌。为人和善,心慈仁厚,却是个断·袖。虽担着一族之君,却终生未娶,自然也未能承袭血脉。这才被族中旁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虽现任比翼鸟族的君王从未见过东华帝君,但见了眼前这位紫衣银发气度非凡且仙泽磅礴到叫人不敢靠近的神仙时,他自然就把传说与真人挂上了钩。
带着族人规规矩矩跪下磕了个头,比翼鸟王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去瞻仰尊神的仙容。时值深夜,即便已是点上了灯,周遭却依旧昏暗。煌煌灯火映照下,东华帝君那头夺目的银发散着光辉,叫他周·身拢上了一圈朦胧,让人不由地心生虔诚,想要在膝盖和额头上都蹭点儿灰。
“帝君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鸟王嗫喏道。
“三毒浊息。”紫衣尊神答得简单精准。
鸟王低头屈指算了算日子。许是理算学得不好,他来回算了好几遍,还是不确定地再次望向那位尊神,问道,
“这还未到十年吧?”
东华不以为然,“本帝君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净化一事又不挑时间。”
鸟王低头连连道是,复又嘶了一声,道出了疑惑,“那墨渊上神?”
“明年不来了。”他淡淡答道。幽幽夜色下,神情冷漠。
鸟王收了嘴,这才往他身旁一望。只见一红衣女子身披红色斗篷,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正安静地站在一旁,容貌实乃八荒绝色。
这一任比翼鸟族的君王虽然平庸了些,但好歹还算是个有眼见的,也不算太笨。只一眼便确定东华帝君这次是拖家带口来的。他谄媚地拱了拱手,客气道,
“祖辈相传十万年·前帝君每隔十年便要驾临梵音谷,为我族净化三毒浊息。后由墨渊上神及其弟·子代劳。帝君从前惯常住的那座院子一直保留,日日有专人打扫,以供族人瞻仰。不想今日竟能得幸再迎帝君亲驾,实乃吾辈之荣幸。”
凤九闻言觉着那处大约还供奉了香火且说不定香火还挺旺·盛,遂就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怀中熟睡的孩子许是受到了惊动,往她怀里拱了拱。凤九轻柔地抚着他的背脊,哄他继续睡。
东华朝她怀里看了两眼,便接了鸟王的话,“能住人否?”
“住得!住得!”他赶紧差遣了一队卫兵,“快,给帝君和帝后带路!”
紫衣尊神遂就转身领着妻儿没入夜色,似乎并不需要人来带路。卫兵不敢怠慢,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这一队卫兵身后,还尾随着比翼鸟族的君王以及他的亲卫队。一串人足有一条大街那么长。这排场,简直堪称比翼鸟族史上之最。
簇拥之下,他们来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院内有一方冰封的池塘,池塘旁的凉亭上已是积了厚厚一层冬雪,台阶上亦是白乎乎的一层,看起来松·软·绵密。一直不近不远跟着的雪狮一下子便蹿了上去,留下了一路深浅不一的脚印,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平日里看起来挺凶神恶煞的上古神卝兽,此时看起来不过一头温顺的长毛猫,叫人忍俊不禁。
卫兵到了院门口便不敢再往里走。他们分列两侧,为身后款步而来的鸟王让出了一条道。
“天色不早了,还请帝君帝后先行歇息。一日三餐自会安排妥当。若还缺什么,便与下人说。”
紫衣尊神唔了一声,并未多答一个字。鸟王觉着帝君大抵是在赶他走了,于是便就俯首行礼告退。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04 20:30:00 +0800 CST  
院落冷清了下来,凤九这才抱着孩子往身后的寝殿去。
“这排场,比我们在九重天还大!”
“从前并不是这样。”他给她开了门。
殿内干净整洁,古色古香,没有香火只有烛火,看起来还算不错!凤九安了安心,遂就抱着孩子上了床榻。
“这孩子越来越沉了。”她嘴上抱怨了一句,手却不自觉地去拂他的一头银发,感慨道,“再过个几千年,怕就不能再这样抱着他了……”
“你也抱不动。”
紫衣尊神的一句话瞬间便将刚起头的哀伤氛围打了个七零·八落。凤九不服气,即刻怼了回去。
“就算你抱得动,滚滚也不会让你抱!”
“这么大的孩子,还让人抱着,成何体统。”
东华帝君居然知道要讲究体统了,凤九觉着挺新鲜。
“赶紧睡吧!”东华催促道,“一路奔波劳顿,累死我了。”
回想白日里的狮不停蹄,凤九不解,“为何如此赶?云·游不该是悠哉悠哉,游到哪儿便是哪儿的吗?”
“今日是冬至。”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饶是博古通今之人,此刻大约也要做出一副抓耳挠腮摸不着头脑的形容来。于是凤九便问他,
“什么意思?”
“冬至之日此处裂口会扩至最大,比较好找,劈·开也容易些。”
凤九哦了一声,觉着东华紧赶慢赶差点把雪狮累得翻白眼,不过是为了入梵音谷方便些罢了。她把孩子放到了里侧,遂脱了衣衫也躺了下来。这几个月在东荒,他们皆是露宿林间,虽夜夜伴着风声月影入眠,挺有卝意境,却不及在屋内就寝来得舒服安稳。梵音谷虽是个与世隔绝之地,却也生活得有滋有味,床榻也松·软舒适。凤九刚沾上·床榻,睡意便就来势汹汹,挡都挡不住。她侧身朝滚滚的地方挤了挤,给东华留了个空来,遂抵着孩子的侧脸闭上了眼睛,嘴里含糊道,
“床榻不错,挺舒服的。快些来睡,我也累死了。”
紫衣尊神无声地靠了过去。从前他来梵音谷的时候,皆是独来独往,这床榻虽大,却也只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此刻上头躺了三人便就格外拥挤。留给东华的地方不大,他只能侧躺着。一床锦被三个人盖,也显小了许多。他伸手拉了拉被子,跃过凤九给孩子掖实了被角,自己后背却漏了风。凤九被挤在中间,怀里搂着滚滚背后贴着东华,很快便就睡得沉沉。
梵音谷只有冬季,一年四季皆都银装素裹。生活在这处的比翼鸟族早已习惯了这永无止境的寒冷,是以殿内并没有火盆之类的可以用来取暖。凤九平日里除了蛇外,最怕的便是冷。于是这一夜,她缩在东华的怀里难得地没有踢被子。
挤在一处将就了一夜过后,第二日东华帝君便就一点都不客气地差遣人去王宫里告知鸟王重新置办床榻,并要求单独给滚滚收拾一间屋子。鸟王不敢怠慢,当日便就将置办一事完成。遂还派人询问是否可以请帝君像十万年·前那样再为族中学子授业解惑。紫衣尊神想了想,便就答应了下来。鸟王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从王宫专程而来给他磕了好几个头。顺便将自己的安排也作了一番陈述。说是讲学时间安排在三日后,届时族中精英皆会前来受教,希望帝君能抽·出半日空闲。紫衣尊神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容置喙地给了四个字便就将他打发了。
“一个时辰。”
才一个时辰!能授多少业,解多少惑?族中人才济济,这点时间怎么分得过来!
可事实上,当那一场讲学真正进行的时候,东华帝君并未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自然,他便也无需解惑。他已是近十万年未来过梵音谷,这一任比翼鸟的君王当然不知道当年他在这处讲学时究竟是怎么讲的。
东华随意翻了一下课本,翻到哪一页便从哪一页开始讲,讲得晦·涩难懂,叫人想提问都无从下手。滚滚坐在前排支着头百无聊赖,觉着父君是在故意为难这群扁毛鸟人。而在滚滚的身旁,额间有朵凤羽花的女子已然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佛理学,那真真是一门能要了她命的课业。
东华紫府少阳君不想守时的时候便不守,想守时的时候,也能掐得分毫不差。整一个时辰,他到点便收课。滚滚合上了课本,推了推身旁陪读还打瞌睡的家长。
“娘·亲,走了……”
凤九迷迷瞪瞪抬了头,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四下望了望,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完了?”
“完了。”
东华总结了一下当下的情形。
凤九依旧有些迷糊,昨天虽然她睡得很好,可到底数月未曾在床榻上入眠,积压已久的倦乏一下子倾泻而出,堵都堵不住。她打了个哈欠,念及此时身在课堂上,她收敛了性子没有配上一个舒坦的大懒腰。理了理发髻,凤九对后半日的行程提出了疑问。
“那我们后面要去哪里?”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04 20:3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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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后面要去哪里?”
“四下走走。”东华的回答依旧简单。
滚滚好奇道:“这里有什么妖怪可以玩吗?”
刚站起来的凤九一个踉跄,差点直接砸回课椅上。不过两万·岁都还没到的孩子,竟整日里想着要逮妖怪来玩,真不愧是东华的儿子!大约再过些年,这爷俩能围在一起拆上古神器玩了。凤九遂又忆了忆自己两万·岁时的光景。那时候她在干什么?摸了摸下巴,记忆的长河遂在眼前铺展开。
那个时候,她还隔三差五就追着灰狼弟·弟后面喊打呢!而一条筷子大的泥鳅便能将她吓得魂·飞·魄·散。凤九觉着自己挺没出息的。
回过神来,那对父子已是要消失在学舍门口。凤九赶紧跟了上去。
滚滚在不足两万·岁便飞升上仙,已是创造了神族史上的一个新记录。这个记录一直由天君夜华保持,他飞升上仙时的年岁是两万·岁,而这在当时也是一桩轰动整个神界的佳话。众仙家子弟皆以其为楷模,卯足了劲却无人能及。不想时隔十多万年,这个记录在一夕间便被打破了,还又被生生提前了十八年。新纪录叫人汗颜,后生皆畏,苦·不·堪·言。
东华帝君的儿子,还真是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人留条活路!
“父君?”
“嗯?”
“这处除了鸟人,还有没有其他可以玩的妖怪?”
神族史上最年轻的上仙滚滚复又问了一句,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比翼鸟可不是妖怪。”凤九更正了他的童言无忌,“咱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生活,不能口无遮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学你父君那样……”
话说到一半,她便把后头半句堵死在了心里。紫衣尊神闻言唔了一声,幽幽看了她一眼,便低头教·导自己身旁的孩子。
“世人皆有一心,恃强欺弱。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才不畏惧他人欺凌。即便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也能叫人畏惧胆寒礼让三分。”
凤九觉着这话听着不怎么对,刚想插嘴,便被东华后面半句堵了回去。
“自然,光以武力是不足以叫人信服的。”他牵起了孩子的小手继续往前走,“神魔之所以有别,正是因为神族以礼待人,以德服人。暴·虐嗜杀并不能叫人诚心屈服,只会让怨恨积压,终有一日会引来仇·恨烈焰,玉石俱焚。”
滚滚不明所以,抬头问道:“那为什么洪荒时期父君还要带领神族打仗?”
紫衣尊神答得从善如流,“圣·人和强·盗说理,那是对牛弹琴。”
凤九又是一个踉跄。
“可见对于强·盗,还是只能动手打架。”滚滚琢磨了一下,又问,“那么,神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眉心微挑,东华勾了嘴角,“乱世之时,其实并无太大区别,因为都是为了抢地盘。”
凤九差点给他跪下了。
紫衣尊神顿了顿,“不过,地盘上主事的是个圣·人还是个强·盗,结果就很不一样了。圣·人会让生活在那里的人安居乐业,而强·盗则会把那里的人当做奴·隶,肆意凌·辱驱使。”
滚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要记住,行·事不能只看眼前利弊得失,需得将目光放远些放大些。”
凤九跟着点了点头,感激他终于在孩子面前说了句人话,遂受教一般应和着,“所谓大·义。”
“正是!”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07 20:07:00 +0800 CST  
可惜滚滚的思想却还在原地打转,“但是父君方才还说神族以礼待人,以德服人。最后却还是要靠拳头才能叫强盗臣服。可是以武力又不能叫人诚心屈服,依旧会让人心生积怨,最终还是逃不掉遭人嫉恨寻仇的结果。”
“所以光会讲道理是不够的,拳头也必须过硬才行。既然说不通,那就斩草除根。倘若除不干净,那就闹一次打一次。对付强盗,下手需得毫不留情,即便他当时怀里正抱着个满口道理的圣·人做要挟,也不能有丝毫犹豫。记住,神族的江山并不是靠一张嘴打下的,六卝合的安宁也不是靠圣·人几句话换来的。再厉害的嘴也敌不过敌人一剑封喉。给他们喘息机会,便等同于助纣为虐。打得狠些,他们才能多消停一段时间。”紫衣尊神做了总结,“所以为仙之本实则在于拳头。”
听了最后一句总结凤九差点又是一个踉跄。可仔细一琢磨,她却如梦方醒。所以上古洪荒战乱时期,东华才会以战止战杀伐决断,便是为了身后六·合的安生,不惜牺牲小义来换得大·义。是以那一次在冥界,他才会说那样一番话。魔族终有蹦起来作乱的一日。当那一日到来之时,东华大约还是会重新踏上征程,以命换命。那些被他拿去做交换的鲜活生命,也许是寻常的六·合子民,亦或是天兵天将,更或者……是他们白家的什么人。白烜不就成了牺·牲·品被舍弃了吗?凤九身形一僵,这才意识到那时东华恐就已是下了决心要放弃白烜。可白烜一事却一直拖到了她临盆之后。凤九明白,若是东华下定决心要去做什么事,即便前头挡着的是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他也能毫不犹豫地一座一座铲平。他没有当机立断地去做这件事情,原因只能是她。凤九突然觉着自己变成了一道束缚,绑着东华的手脚,让他成了敌人的活靶子。她一阵后怕,额上瞬间布满冷汗!所以那时候的东华才会亲手抹去了自己的姻缘,因为他不能有任何羁绊。那是在拿六·合的苍·生做赌注,他必须让自己无懈可击。所以,在昆仑虚的时候,墨渊和折颜才会由衷地说他是个伟大的男人!
她顿了步子,而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依旧长身玉立。他们越走越远,传来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东华时而低头,时而望着远方,而滚滚则一直仰着脖子在看他。
凤九扪心自问:“我到底做了什么……”
她让那个肩负六·合苍·生的男人有了软肋,还不顾他的阻拦给他生了个孩子来束缚他的手脚。若是战乱再起,有了羁绊的东华帝君还能否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凤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老天爷,那可是臭名昭著的庆姜啊!
“你愣在那处作甚!”
东华顿了步子回身等她,见她神色有异,随即便拧了眉心,“怎么了?”
凤九立在那处没动,与他遥遥相望,竟觉恍如隔世。
紫衣尊神牵着孩子退了回来,抬手拭去她额角滚落的汗珠,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不舒服?”
滚滚亦是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娘·亲,你怎么了?”
低头看向那个与东华七八分像的孩子,凤九喉头一紧,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遂开始觉得从前九重天上的仙娥在背地里叫她狐狸精是对的了。
“九儿?”东华又喊了她一声。
“娘·亲?”滚滚拽着她的衣袖又晃了晃。
“……没事。”她艰难说道。
“方才父君说明日要带儿臣去解忧泉玩,还说那处有个很稀罕的妖怪!”
显然,滚滚对这样的安排非常兴·奋。
凤九抬头看向东华,不确定道:“缈落?”
“不过是浊息的化形,有本帝君在,不必担忧。”东华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区区浊息的化形,东华对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倘若他对上的是千军万马的魔族大军,且阵前立的是庆姜呢?凤九不敢再想下去了。
“要不要一起去?”东华问她。
凤九不置可否。
“从前我就与你说过,那妖女最拿手的一门术法便是摄心术。本帝君瞧你今日心神不宁,觉着有必要让你经受一番历练。若是有一日·你受妖族之人加害,也不至于毫无防备。”
东华已经开始为日后做打算了……凤九心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决心已暗暗落定。她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快速得强大起来。这样她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孩子,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让东华少些牵挂,安心对付强大的敌人。
正如紫衣尊神所言,解忧泉的缈落化形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他教给他们摒除杂念的口诀术法,守住心智以防受摄心术的干扰。滚滚的接受能力很强,而凤九则迫使自己快速学会了这套心法。
净化一事由东华一人完成,滚滚在一旁看得如痴如醉,缠着要学。可紫衣尊神却没有如他所愿,只道是他年纪还小,学不得此类高深的术法,等他再大一些自然会教他。
滚滚追问,“要到何时?”
东华想了想,“等你飞升上神之后。”
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在过于年幼的时候就触·碰这类术法,让他在心智尚未成熟且火候欠缺之时便就自不量力地想要证明自己。
他们在梵音谷一住便是小半年,待到出谷时已是春意融融。温差起伏让尚且年幼的孩子一时无法适应,随即大病了一场。
东华领着他们就近住到了枭逵留下的那座四面漏风的老宅里。留守府邸的家丁都认得来者,应家主生前的嘱托费心照应了一阵。待到滚滚痊愈,一行人准备再次踏上云·游之路时,已是即将入夏。而就在临行前的那一晚,深山中的府邸却现了个黑影,潜入了破败的老屋。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07 20:11:00 +0800 CST  
这一更是解答很早很早就埋下的一些伏笔的,大家看了也许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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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云·游往西


来者尚未靠近床榻,便有冰冷剑气向他扑来。他一个闪身堪堪站定,便就僵立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个指诀,屋内亮起了烛火。凤九抱着孩子惊魂未定,陶·铸也已紧·握在手。而被人摁在怀里的滚滚,手上竟也是玄铁剑横握于胸前。
四个人三把剑,气氛剑拔弩张。
“冰块脸,有话好说……”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凤九回忆了一番,对着蒙面人不确定道:“小燕?”
燕池悟垂眼看了看肩膀处架着的苍何,浑身紧绷,举着两只空荡荡的手,很是无辜。
“是老·子。快同你男人说说,老·子没恶意,让他收剑!”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她不敢放松警惕,遂就举着陶·铸把孩子往身后一挡,下了床榻往燕池悟靠近了几步。燕池悟见她手里举着凶器朝他的脸而来,忍不住想要后退。然而苍何还架在脖子上,他迫于紫衣尊神的威慑,不敢迈腿。凤九用刀尖挑落他的面布,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露了出来,却不及两万年·前那样年轻俊秀。岁月已是留下了印记,刻上了难以磨灭的沧桑。
“天哪!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凤九情不自禁的一句感慨,让青之魔君当场黑了脸。好不容易沉淀了两万年积攒下来的那么点儿修养瞬间化为灰烬。
“你·他·奶·奶·的让人追着屁·股后面打两万年试试!”他啐了一口,“你这小娘整日里躲在九重天上享清福,怎知外头世道险恶!又怎会懂得老·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猪狗·日子!”
“我瞧你挺人模人样的呀!”凤九往东华身后迈了一步,从他宽厚的肩膀处探出头来,伈伈问道,“你到底干了多大的缺德事,让仇家追杀你两万年?”
燕池悟暴跳如雷。若不是肩头压着苍何,他大约真能一蹦而起将头顶那年久失修的屋顶捅个窟窿。
“还不是你男人干的好事!”
凤九看了看东华,又将目光挪回到了燕池悟的身上,“同我夫君有何干系?”
“呸!”他又啐了一口,“要不是你那冰块脸的男人宰了聂初寅,我们能为了那块地盘抢得你死我活?”
她啧啧一叹,“你们自己贪念作祟,怎还怪起我夫君来了!”
半天没说话的紫衣尊神赞许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那块地盘被煦旸占了,他哪有这个底气一个一个来收拾我们五君!”
“那也是你们自己抢不过造成的。”
“放着空地不抢,白送给别人?老·子·情·操没那么高尚!”燕池悟如花似玉的脸蛋憋得通红,“原本七君鼎力,你们倒好,招呼都没打就宰了一个,这是要坐视魔族内乱重回一君独霸局面!这到底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你当真以为聂初寅不死,煦旸便会甘心维持鼎立局面?”紫衣尊神打量了他一番,冷笑一声便收了剑。
脖颈命门处的冰冷之感倏然褪去,燕池悟愣在原地打了个哆嗦,遂开始认真考虑那老神仙的话。煦旸之力的确在他们六君之上,若非怕他们合力反扑,魔族早早便就该重回一君独统的局面了。
“本帝君且问你,当年你是如何压过煦旸之头,让他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燕池悟结巴道:“胜胜胜……胜败乃兵家常事……”
“所以煦旸阴·沟翻船还就栽在了你的手上?”他冷哼一声,“这么巧!”
青之魔君无·言·以·对。
“本帝君再问你,你是如何识得上九重天的路?又是如何知道一十三天的方位?”
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巧。他们魔族之人多少都会行些拿不上台面的路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年他取胜煦旸后,便扬言要去九重天寻东华帝君干一架,给魔族涨脸一雪前耻。当然,他当时不过就是这么一说,过一过嘴皮子瘾,也没想着真要去。因为他本就入天无门,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寻那老神仙干架。燕池悟那时正是心气旺·盛的时候,自信心与虚荣心都达到了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有一日他路过魔尊祠堂,忽听闻两个小生正在交头接耳,好巧不巧,他们谈论的正是当年魔尊庆姜打上九重天直·捣神族老·巢的光辉历·史。自然,故事的最后还是以魔族大军全军覆·灭收场,只庆姜一人逃回魔族。燕池悟闻言灵机一动。庆姜祠堂里常年供奉香火,当年族人整理他的遗物时,光就各类图纸卷轴便堆满了两间屋子。那么,作为唯一一位活着从九重天回来的魔族人,他会不会记下了九重天的方位?是夜,燕池悟便就干起了偷**狗之事。挖祠堂密室等同于掘人祖坟,是桩在魔族都算是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情。他一堂堂魔君说干就干,还觉着自己运气挺好。因为事情还就是这么巧,他几乎没怎么花费力气,便在祠堂密室里寻到了那张九重天的地形图。现在细细回想,燕池悟才惊觉其中有诈。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09 20:19:00 +0800 CST  
“冰块脸你的意思是?”
“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青之魔君呆愣了片刻,喃喃道:“他图什么?”
“少了一个聂初寅还是少了一个燕池悟,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无论少了哪一个,七君鼎力的局面都会被打破,那么煦旸就有把握逐一击破一统魔族。可这不能算是利·用,应该说叫借刀杀·人。
“你说他利·用我,还图到点什么?”
“栽赃嫁祸,亦或是转移视线。”
燕池悟一头雾水,“栽赃老·子什么?嫁祸老·子什么?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找老·子作替死鬼?”
紫衣尊神没有答他的三连问,反而问他,“魔君深夜潜入此处,所为何事?”
一直·插不上嘴的凤九这才见缝插针地插了一句,“对啊,小燕你半夜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池悟捏了捏鼻子,寻了个椅榻坐了下来,喝了几口凉茶压了压惊。踌躇了半晌,遂才开了口。
“煦旸最近在用秘法炼制不知道什么东西,听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半夜他府邸后院总是传出些鬼哭狼嚎。老·子本来也没往心里去,我们魔族人使些鬼魅伎俩就像一天要吃三顿饭一样。照理说煦旸也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家常便饭的事情斩探子,还一个不留地斩。我手头就这么点亲信,全被他斩干净了。于是我就亲自去探了探,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这么见不得人。”
凤九听故事的兴致起了来,觉得小燕后头要讲的定是个惊险刺·激的故事。于是她挪回到榻上,抱着滚滚,下巴垫在孩子的头顶,准备听故事。
燕池悟见了她这副形容,痛·心·疾·首道:“你这小娘,天下都要大乱·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抱着娃子听故事!”
凤九赶忙捂住了滚滚的耳朵,好似他要说的是鬼故事一般,能把孩子吓尿。
“好了,你说吧!”她催促道。
无语望房梁,燕池悟这才开始将他所见一一道了出来。
那日他潜入煦旸府邸,依着之前所得不多的消息摸·到了府邸南面的一处假山,屏息凝神后果真听闻山底隐约传来哭喊声。煦旸的府邸他还算熟悉,家将何时巡逻何时交·班,他也摸得一清二楚。趁着交·班之际,他闪身贴着假山摸索了一阵,结果什么机·关暗道都没摸出来。他花了几日尝试了好几次,依旧无果。正当他欲放弃之时,假山正对着的那座屋子却从里头被打开了。走出来的人正是煦旸。那是间破屋子,看样子是间柴房。煦旸一代魔君身份尊贵,怎会去柴房,且还要关门!燕池悟当即就起了疑心。他又花了几日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那间柴房一探究竟,却总是寻不到机会。只见每隔十日,子时时分便会有侍卫抬着几个人形的长条进去,不多久后便就有哭喊声从假山底下传来。抬进去的人都再也没出来过,皆有去无回。
凤九听着听着,寻到了一处破绽。
“你怎么知道煦旸在用秘法炼制什么东西?”
“因为气味。”
紫衣尊神幽幽唔了一声,意味深长,“那煦旸真是太不小心了!”
“老·子要是说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他索性拿起茶壶灌了一大口凉茶,就着衣袖豪迈地一抹嘴,接着道,“老·子好歹也是个魔君,邪门歪术懂得自然不少,老·子一闻就知道!”
“那你闻出几何了?”
燕池悟被那老神仙问得一懵,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显然,他没能闻出几何来。
“这件事情,你又为何要告知本帝君?”
“我们魔族一直有那么一个传说,说是魔尊庆姜回归之际,必将踏平供奉香火的祠堂,血·洗神族。”他顿了顿,两手一摊,“前几日,那魔尊的祠堂塌了。”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09 20:21:00 +0800 CST  
仙友们,10点左右更新,楼楼还在回家的路上!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1 21:25:00 +0800 CST  
承接上文,继续来说说我们可爱的小燕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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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魔族一直有那么一个传说,说是魔尊庆姜回归之际,必将踏平供奉香火的祠堂,血·洗神族。”他顿了顿,两手一摊,“前几日,那魔尊的祠堂塌了。”
“许是年久失修了呢!”凤九给她分析了一番,“地·震所致也有可能。”
“那祠堂香火旺·盛,隔二·十·年就修缮一次,比老·子的行宫还他娘的结实阔气!”
“也可能是有人故弄玄虚呢?”凤九再次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说了你们也不信,反正老·子就是觉着这事合上煦旸近来的动作,有蹊跷。”
紫衣尊神坐在榻上身形未动,神色也未动,只淡淡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本帝君在此处?”
燕池悟又灌了口茶水润了润快要冒烟的嗓子,“老·子现在落魄了,大片的地盘就剩了这么点儿,还不得看紧咯!”
“你看得确实挺紧!”
眨眼一瞬,一道寒光破开黑色交领处那片皙白的脖颈,留下了一道红色血痕。凤九失声尖·叫,捂住滚滚耳朵的手来不及挡到他的眼前。青之魔君的喉·咙里随即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咳咳声,似是被自己的鲜血呛得喘不上气。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喷·涌着溢出,很快便就凝成了一滩血泊。
“东东东……东华……”
“穿衣裳!”东华肃然命令道。
凤九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便给孩子套·上了外袍,慌乱中将二人简略收拾了一番。紫衣尊神仅抬手掐了个指诀,床尾的衣袍便就听话地“咻”一下跑到了他的身上。凤九将孩子的头揽在怀里,不让他看眼前血·腥的场景。
血泊中的燕池悟还在抽·搐着,吊着最后一口气怔怔地望着他们。凤九别开眼睛,不敢去看他。她还记得燕池悟在妖族地界护她的那段情义,也一直惦记着要寻个机会还上。不料后来便一直没有机会碰面。而今,东华竟亲手杀了他。
“九儿,回头,看看眼前的这个人!”
东华的命令,凤九向来言听计从,尤其当他用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出的时候。她咬了咬牙,勉为其难地朝那血·腥的地方望了一眼。随后,她睁大了眼睛。那里躺着的,哪里是燕池悟!
“魔族的移魂幻容术。”苍何依旧握在手中,他警惕着四方,“魔族之人一旦中了此术,必死无疑。真正的燕池悟甚至是煦旸,正通·过这双眼睛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暴·露行踪了。”
凤九望着血泊中的府邸家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怎么知道是……”
“燕池悟没有佩剑,也未有带斧,可能吗?”东华将她挡在身后,“此地不宜再留,我们走!”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陶·铸剑一路往殿外退去。行至前院时,空气中的血·腥渐浓,黑黢黢的暗夜里,充斥着弑杀的恶意,令人毛·骨·悚·然。远处躺着两个人,凤九猜测他们正是看家老妇。遂就意识到这座宅子已是遭到了血·洗。依着她对小燕为人的了解,虽然他是魔族之人,却还算是个朴实有良心的魔族之人,断不会滥杀无辜。如此看来,在幕后操纵的人应该是煦旸了,而燕池悟大约也已是被他所囚,甚至遭遇不测。
“九儿!”
凤九回了神,雪狮正朝着她这处狂奔而来。东华已是稳坐背上,朝他伸出了手。
“来!”
电光火石间,她抓·住了他的手。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大,紧紧·抓着她,将她连人带孩子一起拉到了雪狮上,牢牢禁·锢在胸前。
雪狮头也不回地一跃而上,冲入幽暗黑云,绝尘而去。
他们一路往西,跃过妖族地界,途径西海也未作停留。凤九一语不发,而滚滚似乎吓傻了,因他自降世以来还未见过血流成河也没领教过世道险恶。此时,他们已不能算作云·游,而是竭力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那便是墨渊所在的昆仑虚。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1 22:09:00 +0800 CST  
待到紫衣尊神拖家带口策着雪狮气势汹汹地落在昆仑虚前时,已临近正午。门口扫地的小徒·弟呆愣了片刻,连扫帚条子都脱手落到了地上。
“叫墨渊来见我!”
东华帝君丢下一句话便朝着正殿去。
凤九见着自己那夫君把别人家的小徒·弟吓成了个哑巴,赶忙上前安慰了几句。小徒·弟回过神来,这才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去学舍请师傅。依着东华路上的交代,凤九带着孩子去厢房做休整。这件事情,远远超出了她力所能及的范畴,她半点忙都帮不上,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照顾身旁的孩子。
“娘·亲。”
滚滚拽了拽她的衣袖。
“怎么了?”
“父君杀的是个强盗吗?”
东华在梵音谷说的话跃入脑海,凤九摸了摸·他的头,坚定道:“是个被强盗撸去作威作福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你父君助他解脱了。”
滚滚沉思片刻,又问,“娘卝亲,那强盗呢?父君会去收拾他吗?”
“会!”她蹲了下来,平视入孩子那双清澈的眼睛,“滚滚,你父君是这四海八荒最了不起的神仙。你长大之后,一定要像你父君那样,英勇果决,让恶·人闻风丧胆,守护苍·生安宁!”
滚滚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
正殿内气氛紧张,墨渊带着少绾入了正殿便就封了殿门,遂有仙障加持。紫衣尊神将前一夜的事情大致说了一说,叫父神嫡子当即皱了眉头。
少绾沉了沉,便道:“用活人炼制的秘法,祖·宗我倒是知道一个。”她顿了顿,“看来煦旸放弃庆姜的肉·身了,打算给他重塑一个。”
“你说得仔细些。”
魔族的始祖神喝了口茶,开始给他们详述这个魔族的秘法。
要重塑肉·身,首先他们需得找一副强大身·体,市井小民那样的肯定不行,等闲的文员武将也不行。大祭司会把那具身·体主人的魂魄抽·离出,这一步最艰难。既然这具肉·身很强大,那么肉·身主人的魂魄必定也很强大。大祭司需要一点一点将灵魂从肉·体上剥离开,而灵魂一旦脱离肉·体便就意味着肉·体的死亡。一具死了的肉·身显然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庆姜元神还在我们这里,煦旸可不想让这具肉·身腐·败坏死。”
墨渊点头,“继续。”
“他们每剥离一点,便就需要用其他东西填进去,这样才不会让肉·身察觉到。”少绾略微顺了顺思路,继续道,“剥一点填一点,填进去的自然不能是棉絮,也不能太水。所以他们用精炼过的活人魂魄去填。”
一个寻常活人的魂魄足以填满一具肉·身,可这对于那副给庆姜准备的身·体来说却太大了,因为大祭司无法一下子把这么强大的魂魄整个剥离出来。但大祭司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普通魔族之人的魂魄抽·离,而要让这些魂魄缩小,那便需要用到秘法炼制。炼制完成需耗费十日时间,这与燕池悟说的时间契合。
“若没猜错,他们为庆姜准备的肉·身,便是燕池悟那小兔崽子的。”少绾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煦旸为人细致,定不会只准备一具肉·身,说不定准备了好几具给庆姜挑。燕池悟可能是夜探时被人逮住了。失了自己的肉·身,大约还不知道自究竟遭遇了什么。魂魄在外飘荡,恰巧你去了南荒,他这才上了那家将的身。兴许他还以为自己活着呢!也是可怜……”
“照你这么说,肉·身已是准备妥当了?”紫衣尊神问道。
她点了点头,“若是这种情况,至少有一具肉·身已准备妥当了。”
“那么,他们缺的便仅仅是隔壁那个元神了!”父神嫡子末了不说话了。
东华摩挲着茶盏,若有所思,“看来隔壁那个元神也差不多了,所以煦旸才这么着急地弃了庆姜原来的肉·身,另辟蹊径给他重新做一个。”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大战将至了。
“近日那个罐子很不太平,压都压不住。拆东墙补西墙也不是个办法……”少绾敲了敲茶几,去引东华的注意,“石头,你准备怎么办?”
紫衣尊神默了许久,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该怎么办?上一次昆仑虚的地动山摇中,墨渊便就探到从罐子里溢出的是三毒浊息。浊息如此膨盈以致于冲破阻碍时差点将整个昆仑虚摧毁。这种情况下,庆姜的元神回归已是成了必然,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他还能怎么办!
“放他出来。”
东华帝君冷静地给出了指令。
“帝君……”墨渊不禁失声。
“保昆仑虚!”他将茶盏放回到了茶几上,“区区一个庆姜元神罢了,就算他回归,用的不是自己原来的肉·身定也不能完全契合。神族尚有余力可以与他一战,犯不着凭白送个昆仑虚给他当贺礼!”
“石头,这可是放虎归山!”
“是虎是猫,放回去了才知道。”
墨渊已是记不清上一次东华这样平淡森冷地给予作战指令是什么时候了,那是遥远的过去,模糊得叫人无法拼凑。可记忆里,却一直有这样一张沉稳的面容和冷静的声音,叫人不由得便放下内心的恐惧与担忧,抛开一切去执行。
“三日后本帝君会回来。你们且先顶一顶,别让他操之过急。”
当日,紫衣尊神便就带着妻儿离开昆仑虚。雪狮没入九天祥云之中,将脚下的昆仑虚越抛越远。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1 22:12:00 +0800 CST  
本章一次更完,剧情越来越紧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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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云·游归来


雪狮跃过南天门直奔一十三天。后院里,正猫腰躲在后厨门口偷闻油腥味的福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浪吓得原地打了个哆嗦。
“小……小殿下?帝君……帝后……”他眨了眨绿豆大的眼睛,纳闷道,“不是同夫子请了一年的假……”
“提前回来了。”
紫衣尊神淡淡答着,将妻儿牵下了坐骑。
“让后厨准备晚膳,你带孩子去歇息,我去一趟洗梧宫,不必等我。”
东华简单交代了一句,遂就转身化作一团仙雾不见了。司命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见着凤九便就行礼作揖。
“司命,重霖现在在何处?”凤九问他。
“该是在碧海苍灵。”
“劳烦你跑一趟,请他来。”
灰袍星君顿了身形,“重霖只听从帝君号令,怕是……”
“你便说是东华让你去请的。”
司命不再多说,转身便去办事。凤九收敛了心中的慌乱,低头给了身旁的孩子一个笑脸。
“让福来带你去玩会儿,娘·亲给你做饭!”
这个年龄的男孩,都喜欢舞刀弄枪,但杀伤力却大多有限。然而滚滚算是个例外,即便他还未满两万·岁,却已是能与比他高出一倍的成年男子相抗衡了。这些年来,福来一直跟在他身旁,被他追追砍砍、打打杀杀,也愣是练出了一身不容小觑的本事。这两个孩子玩在一起,是动真格的,过去也时常发生一些小型的流·血·事·件。滚滚虽小,却还是能拿捏住分寸,只是福来喜欢小题大做,经常捂着头发·丝细的伤口哭天喊地。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玩得相当默契。
数月不见,两个孩子一玩起来便就收不住,太晨宫里鬼哭狼嚎一片。待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圆月高悬,星河璀璨,晚饭飘香令人垂涎欲滴之时,他们才消停了下来。
许是太久没吃凤九做的饭菜,福来吃得又快又急,一边吃还一边嚷着好吃。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很是讨凤九欢心,于是便也起了些食欲。她带着两个孩子吃饭,依着东华的吩咐没有等他。复又忙活了一阵,将孩子们安顿好后,她便独自去往衔天泉。
要变天了。
凤九望着头顶的宁静祥和,忽然觉着有些虚幻缥缈。
都是假象。
她一掌便就拍散了落在水面上的月影,激起无数涟漪。
九重天的安宁,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凤九知道东华很快便会奔赴战场。这一去,也许便是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是几万年。她曾经心存侥幸,奢望着老天爷能打个瞌睡,放过他们。她一直抱着这样的侥幸过了两万年,可现在,该来的还是来了。
起身披着外袍回到九华殿,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安眠。这一夜东华没有回来,而孩子们则依旧做着甜甜的美梦。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4 20:08:00 +0800 CST  
重霖赶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午后。紫衣尊神恰巧从洗梧宫归来,见着他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招他入正殿议事。东华帝君同他大致说了说事情的经过,便就下达命令。
“除了驻守昆仑虚的白止和若水的孟昊,将其余大将召集,在若水河营地汇合。”
重霖领命,即刻出发。比起两万年·前的那场异族联合暴·动,这次召集七十二将要容易许多。因为时至今日,尚存于世且还能打得动的神将也不过就剩了不到二十位。就这么点儿人手,一两日便也就召集齐全了。
东华出了正殿便往中庭去。这个时辰,滚滚已是去学堂了,他能见着的也无非只有凤九。他意欲如此,因他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她。凤九猜他还没用膳,执意要给他做。东华没有过多地去阻止,只倚在后厨门口看她忙活。他还记得凤九第一次给他做饭时的情形,那个时候他们在水沼泽,那第一口凉拌蔓荆子差点把他咸得元神再次出窍。可即便是那段不真·实的回忆,他也牢牢记在心里。
“我明日去一趟昆仑虚。”
拿着锅铲的手顿了顿,却还是在眨眼一瞬便就继续着手头的动作。
“去几日?”她平静地问道。
“不知。”
她又顿了顿,“还回来吗?”
东华踱步过去从身后搂住了她,俯身在她耳畔低语,“自然会回来。”
“那便好!”她取了筷子,从锅中夹了根嫩笋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给了东华,“好吃吗?”
他细嚼慢咽后嗯了一声,紧了紧揽着她的臂弯。
“你安心去,我带着滚滚在九重天等你,不乱跑。”
“这次我可能会去很久。”
凤九默了半晌,却道:“能回来就好。”
他又重复了那句话,“自然会回来的。”
他们在后厨围着灶台吃了顿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迟来的午膳。虽只有简简单单的两道菜,他们也吃得有滋有味。末了凤九给他切了些新鲜瓜果,坐在中庭莲池的凉亭里慢慢享用。清风拂面,伴着淡淡荷叶清香。他们聊着聊着便就睡着了,凤九靠在他的怀中,他们相互依偎着,度过了这浮生半日闲。
晚上,他们成了一次鱼卝水之欢。东华又叮嘱了她几句,亦交代了些孩子课业方面的事情。
第二日清晨,当凤九还在睡梦中不知疲倦地抱着孩子四处逃难的时候,东华已然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是以当凤九满脸泪痕抱着胸口的云被猛然坐起惊魂未定时,她茫然失措,见不到枕边人的影子。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白檀安眠香的气味,可掺杂在里头的那缕属于东华的气泽已是散去。她望了望空荡荡的寝殿,心中难掩失落。
云头之上,紫衣尊神衣袂飘飘,背着东升的太阳,赶去了昆仑虚。
那头的情况并不好,山峦震荡中,那半个昆仑虚再次裂开了一道口子。浊息喷·涌而出,撕扯着牢·笼的破口,将它越扯越大。
东华帝君来得正是时候,若是他再晚到几个时辰,怕是这半个昆仑虚便就成了一堆废墟。他们合力压·制了一阵,将那个裂隙硬生生地维持在一人宽。三毒浊息虽然磅礴溢出,可这些浊息扩散到外界却并不能构成多大威胁。至于这三毒浊息的来源,东华揣测它来自于庆姜元神的怨气。凡界地广,浊息难以聚·集到能滋养修补元神的程度,而这半个密封的昆仑虚却恰巧可以快速将浊息浓度集至他需要的程度。这也许只是个意外,却也可能是庆姜的阴·谋。但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太疏忽了。
“他出来了!”
少绾一声暴呵,瞬间便逐着元神而去。东华和墨渊翻手施诀填补裂隙,三日后方才将其堵上。境内已无三毒浊息的来源,而经过四日的泄·漏,境内浊息的浓度也已不足撑·爆此境,致使崩塌。紫衣尊神留父神嫡子在昆仑虚善后静待差遣,自己则一路往南荒去。行至妖族地界,他与归来的少绾恰巧相遇。二人交换了一下讯息,便就各奔东西。魔族的始祖神径直回了昆仑虚,而东华帝君则调转方向归了九重天。
然而,即便风尘仆仆地归来,紫衣尊神却并未在九重天上逗留,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回一趟太晨宫。
天兵天将在南天门集结,预示着大战一触即发。
东华帝君从三·十·六·大罗天的青云殿取出封印了数个洪荒的战甲。二十余万年·前,他便是穿着这一身战袍斩杀了一代魔尊庆姜,奠了神族的根基,还了四海八荒一个太·平·盛·世。
凤九听闻东华回归,又听闻他即将领兵出征,当即锅铲一扔,跑到学堂揪着正在打瞌睡的滚滚的衣领便抱了起来,一路往南天门赶。
滚滚睡得迷迷瞪瞪,半梦半醒之际只觉冷风刮脸,耳畔回荡着整齐铿锵的脚步声。凤九往人群中挤,赶来送行的神仙一看是帝后便都自觉地给她让出了条狭长的道来。凤九咬牙卯足了劲儿将滚滚托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被冷风吹了一阵,复又颠簸了一路,滚滚已是恢复了灵台清明。加之突然坐在了高处,他顿觉视野开阔。怔怔望着远处那白花花的一片战甲,他瞪大了双眼。
十万天兵倾巢而出,为首的那一位骑着一头雪白的神·兽,英姿飒爽,王者之风昭·昭。无论是那神·兽还是神·兽背上的那个人,滚滚都认得。
“父君!父君!”
许是意识到了什么,那孩子扯着嗓子大喊,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呼喊有没有被父亲听见。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伸手便摸·向腰间。
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一柄小巧的黑色铁剑突然从人群中闪现,高高地直指苍穹。银袍战甲的尊神即刻被引去了目光。他那才不足两万·岁的儿子,正骑在母亲的肩膀上,手执佩剑,嘴里还说着什么。他们离得很远,东华觉着自己即便说上几句,孩子大约也听不见。于是他拔卝出苍何,一剑指天,给予了无声的回应。
这一无心之举让身后不明所以的十万天兵瞬间气势高涨。呼声震天,仿佛当年东华帝君带领神族在九重天血·洗魔族八万大军,将魔尊庆姜赶出南天门踢回章尾山那样荡气回肠。
赶来送行的神族人都沸腾了。
欢呼声中,东华帝君策狮奔腾,带领神族大军踏出了南天门。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4 20:12:00 +0800 CST  
大战开始了,大家是不是很期待呢?!
本章分两次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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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挥师南下


“帝君!”
重霖作揖,他已是做了一副军中人的打扮,银冠束发,战袍傍身。他身后站着两列战将,皆是花白了头发,昔日戎马英姿再不得见。这些曾经的座下大将,东华已是又有两万年未曾见过了。遂暗暗感慨岁月无情。
快速扫了一眼,他问道:“孟昊呢?”
“回帝君,南荒突现异动。孟昊已带着一队亲兵跃过若水河前去探查。”
“十万天兵驻扎,尔等各司其职。该怎么做,无需本帝君多说。”
昔日东华帝君座下七十二神将是何等骁勇善战!大战前期该做什么,要如何做,他们早已是驾轻就熟,如同血脉中流淌的鲜血。
“是!”
众将领命。
“帅帐已收拾妥帖。”重霖跟在帝君身侧,为他引路。
若水河营地不比九重天,因是军事重地,一切从简,自然比不上天宫的奢华安逸。即便是帅帐,也是落灰不尽,喝不上一口热茶。东华帝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衣摆一挥便就坐了下来,再不得见他那挑东挑西爱干净的老·毛病。
重霖道:“墨渊上神和白止狐帝来信,打算率昆仑虚的四万天兵奔赴此处,还请帝君定夺。”
东华思考片刻,“传本帝君的令,由白止领着天兵驻守核心之地青丘,作为援军。招墨渊上神来若水。”
重霖领命,遂就退出帅帐去做部署。
两日后,父神嫡子赶到。与他同行的,还有魔族的始祖神。紫衣尊神见了她,浓眉一挑,显然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可知你来此处意味着什么?”东华问她。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这一句话,引来了身旁父神嫡子的侧目。少绾意识到这句话说得不太妥当,遂就盲羊补牢了一句。
“祖·宗我嫁给阿渊,就是神族的人了。”
紫衣尊神唔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向蓝袍上神,“你若早点娶了,也没上古那件事了。”
墨渊脸色明暗难辨。他知东华对于昔年少绾之死一直耿耿于怀,前些年也经常换着法子来戳他伤处。可说到底,那一剑的确是他给的,也不好为自己辩解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希望事情能就这么过去。后来,少绾回来了,墨渊便就以为此事定已是过去了。可眼下看来,东华这个人依旧相当记仇。
少绾左右一望,打了个圆场,胳膊肘不往里拐也不往外拐。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作甚!”
三人在帐内叙旧。三言两语后,便有天兵来报,说是孟昊回来了,且是被人抬回来的,伤势严重。紫衣尊神收了话即刻便往孟昊的军帐去,还未行至营帐便就见了一路漫延的血迹。
“去十里桃林请折颜上神!”
他将心腹重霖派了出去。
此时,营中军医已在着手处理孟昊的伤势。他伤得很重,左肩下的衣袖已是空荡荡。
“胳膊呢?”
东华帝君的语气隐隐透着一丝危险的信号。
孟昊的亲卫上前一揖答了话,“探子来报,魔都兵力集结,保守估计约有二十万。孟昊将军觉着其中有诈,领我等去探虚实。不料路上遭遇突袭,末将拼死将孟昊将军救出,却还是给敌人留……留下了条胳膊。”
“谁?”
紫衣尊神的语气已是冷到了极点。
亲卫低了头,小声道:“末将惭愧……逃得慌忙,没来得及看清……”
少绾在一旁劝了劝,“这笔账早晚能讨回来,还得加倍地讨回来。你先别急着动怒,救人要紧。”
东华冷冷睨了她一眼,遂就将目光挪到了亲卫脸上,“在哪处遭遇的突袭?”
“回帝君,令丘山山谷。”
“记住那处,下次路过之时,血·洗!”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6 20:48:00 +0800 CST  
紫衣尊神一字一句,显然是动了怒。待到他转身离去,少绾才凑到墨渊的身旁。
“东华他打起仗来就是这样的?”
墨渊面无表情道:“冰山一角,不足挂齿。”
魔族始祖神打了个激灵,“说杀就杀?还杀光?”
“屠个山谷不算什么,屠·城之事他都干过好几次。”父神嫡子见她目瞪口呆,遂安慰道,“乱世当前,做不得放虎归山之事。孟昊在令丘山遭遇突袭,那处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帝君没有立刻带人去屠山便已算是理智了。”
少绾语塞良久。上古那会儿她死得早,就算是还没来得及死那会儿,她也是被人软·禁在章尾山的府邸内。是以东华打仗时是个什么样的作风,她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魔族之人本就记恨他,自然不会挑好听的说。可少绾也没料到东华竟真是这派与庆姜不相上下的狠·毒作风!
是夜,仙鹤高飞,往九重天带去了一份书信。
在代·理四海水君白辰的调配之下,四海进入备战阶段,以南海为甚,严防死守,戒备异族中的分支部族司机作乱。
折颜上神在第二日黎明时分赶到,面容略显疲惫,显然是赶了夜路。他一头扎进营帐,一忙便又是一日一宿。孟昊的断臂留在了那个山谷,没能带回来,是以折颜也就弃了给他接上断臂的念想。他依着当年救治夜华的老路数,派人去荷塘里挖了十几个莲藕来。时间仓促,若水河又物质匮乏,折颜只能从中挑了个最合适的给孟昊安上。可即便是这十里挑一的义肢,也还是不那么完美。
“以后他的左臂都会比右臂短了那么两寸,”他比划了一下,“有总比没有强些,聊胜于无。也还好是左手,无碍他拿剑杀敌。”
紫衣尊神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折颜仰仗着上古时期在他手下当军医时期磨出的厚脸皮,决定当做没看见。
医治完孟昊,他抽空去了趟昆仑虚。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触·碰眼前这个东西,是以他将它封印在了昆仑虚脚下。吹出一口仙气,古琴上的厚厚灰尘散入空中。指腹触·碰琴弦,传来一阵阴冷寒意。
折颜叹了叹,心道几十万年过去了,这伏羲琴的戾气竟还是这么重,日后拿它上阵难免又要遭罪了!
而后的十多年里,魔族传来的战况越来越多,异族各方部族也趁乱引出了几场小规模的打斗。东华将退守青丘的援军重新调来了若水河,并命白止组一支青丘民兵做应援以备不时之需。东华帝君座下大将悉数挂·帅领兵,神族已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然而,魔族那传说中的二十万大军却迟迟未见,若水河畔十多万天兵常年驻扎又耗资巨大。东华心知魔族是有·意拖延,因魔族在自己的地盘上拖得起而神族在若水营地这样物质匮乏的贫瘠之地却拖不起。
思虑一夜过后,次日清晨东华帝君下令撤退十万天兵。自然,这一步只是佯装。天兵撤退至青丘地界处便就按兵不动了。若水河营地仅剩七万天兵,突然叫这漫天黄沙的不毛之地空旷了许多,似乎连说句话都能听到河谷间的回响。
预料中的魔族探子随至。依着紫衣尊神的吩咐,天兵天将全当没看见,让那几个探子偷偷摸·摸地来,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少绾叼着馒头立在帅帐旁·见到这一幕啧啧称奇,问身旁的墨渊,“他以为庆姜傻?”
“聪明人容易反被聪明误。”父神嫡子负手而立,脸上现了一抹笑意。
啃着馒头,少绾将这句话来回琢磨了好几遍,直到一个馒头下了肚才讷讷道:“难不成东华使的是计中计?”
随后的一段时间,果真如紫衣尊神算计的那样,魔族不敢轻举妄动。一年后,又有一部分天兵撤出若水河畔。营地驻扎兵力恢复到了太·平·盛·世时的数量,三万天兵神族还是养得起的,也耗得起!
四海八荒看似一片太平,前线并未传来任何战报。可就当九重天上的神仙以为这一仗不过是魔族虚张声势,打不起来的时候,战火却突然跃过若水河直逼神族营地。
神魔大战一触即发,魔族还是被·逼到了主动出击的地步。神族自诩以圣·人之道感·化妖魔,自然不能主动出兵攻打魔族。魔族这一场突袭来得迅猛,势·如·破·竹,殊不知却正中东华帝君下怀。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说是魔族先侵犯神族领地,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打过若水河去收拾庆姜。
魔族志在必得,直·捣若水营地。三万天兵节节败退,隐入身后的山谷。庆姜带领二十万大军趁胜追击,想要寻到死对头一雪前耻。然而他还没看见那一身紫袍的银发尊神,便闻得山谷中突然号角声如雷鸣,神族大军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兵力竟毫不逊于魔族。庆姜这才意识到自己落了东华帝君的诡·计中了埋伏,慌忙调转方向突围。一场硬仗过后,双方伤亡惨重,不可谓不是两败俱伤。可若细细算来,从这一仗中获利的却还是神族。
第一道捷报传回九重天,不知情的神仙振臂欢呼,可天君夜华却高兴不起来。
这一仗神族折损了五万天兵,这个数字几乎是那一年二十七天遭受灭·顶·之·灾的两倍。修养生息了两万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军力在一夕之间便就毁于一旦,夜华开始做起了最坏的打算。
送捷报的天兵亦往一十三天捎了一封书信。薄薄一张纸上也仅写了一句话。
“安好,勿念。”
凤九对着这四个字来回看了无数个日夜,这是她这十几年来收到的第一封家信。
“娘·亲,父君什么时候能回来?”滚滚拽着她的衣袖询问,“儿臣好久都没见着父君了。”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6 20:49:00 +0800 CST  

楼主:conniesilv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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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5-30 04: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6-27 10:35:0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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