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天长】【美文】《谜踪》——逐洪荒续篇

承接上文,太晨宫有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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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父君什么时候能回来?”滚滚拽着她的衣袖询问,“儿臣好久都没见着父君了。”
“想他了吗?”她摸了摸孩子的头顶。
滚滚思索了片刻,还是点头承认了。
他已是将满两万·岁,照理父母将为他操办一场盛大的生辰贺宴,可如今四海八荒重回战乱,谁还有这个心思给孩子办酒席过生辰!凤九觉着挺对不起滚滚,每一万年才大办特办的生辰宴如今还要苛扣几次,也不知会不会给孩子留下童年阴影。
两万·岁生辰那日,一切如常,太晨宫没有张灯结彩,只凤九在后厨忙活。青丘来了人,算是给孩子办了一次小小的家宴。
傍晚时分,一只仙鹤落入太晨宫。它的脚上绑着一卷信纸,一个锦囊。它是从若水营地长途跋涉而来的。
皑皑冬雪中,细如玉簪的长脚一深一浅地行走着,扑棱着翅膀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太晨宫中的仙官最先赶到,帝后白凤九紧随而至。
“是不是帝君派来的?”她迫不及待道,“快!快看看它的脚!”
仙官将这只仙鹤带来的物件解下,还未脱手,便听闻帝后疾呼。
“捉住它,不要让他飞走!”
仙官不明所以,只得一跃而上,将那只大鸟扑倒压在了身下。鸟鸣声刺破夜晚的宁静,惊动了前来作客的白家人。
凤九颤·抖着双手打开信纸,果真见了熟悉的字迹。依旧三言两语,只道是孩子过生辰,他不能赶回来,所以让仙鹤带了贺礼。那个锦囊很精致,一看便知是太晨宫的东西。暗紫色的锦囊很轻,好像里头并没有放东西似的。凤九举起来晃了晃,又凑到耳边摇了摇,就是舍不得打开。她随手幻出又一卷信纸,往仙鹤那只胡乱踢腾的脚上一绑,似是有备而来。
“好了,放它走吧!”
仙官这才起身。解了束缚,那只仙鹤好似受了惊吓,野山鸡般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地就往天上飞,仙界圣鸟的优雅与端庄荡然无存。
凤九揣着锦囊回了膳殿,一家人正围在一起等她回来给孩子过生辰。她把滚滚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让他看起来和自己一般高,然后神秘兮兮地宣布道,
“你父君真是疼你,大老远地给你捎了生辰贺礼回来,娘·亲连半个字都没沾上边!”
看着孩子的双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凤九的心情也跟着明朗,遂就将锦囊拿到他眼前晃了晃,还坏心眼地捉弄了他几次。滚滚捞了几次没捞着,虽然心里着急,面上却无波无澜平静如常。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锦囊,道:“娘·亲你多大了,还要与我一个孩子争宠。”
闻言堂内一阵欢笑。
凤九不服,“你日日同我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去前线帮着你父君打强盗,怎今日又变成了个孩子?”
滚滚站在椅子上答得从善如流,“今日儿臣恰巧过生辰。”他伸出两根指头,一本正经道,“两万·岁。”
堂内哄笑一片。
敢情这孩子只是今日才是个两万·岁的半大孩子罢了。今日一过,他便就又成了个能顶天立地的小大人!
凤九笑够了也玩够了,便就将锦囊还给他,毕竟她一个十二万·岁的上神不能真同个孩子抢贺礼。
滚滚淡定地将锦囊收入墟鼎,直到深夜回了新殿才将其打开。里头是个草编的蚂蚱,除了栩栩如生外,瞧着并无什么特别。他瘪了瘪嘴,觉着父君这个贺礼挺敷衍。这是把他当成了三百岁的小娃娃吗?提着草蚂蚱的一根须须,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玩·弄了几下,遂就往书桌上一扔去睡觉。许是人逢喜事,这一晚滚滚格外精神。在床榻上翻了好几圈都没能让自己睡过去。目光悠悠落在了书桌上,淡淡月光从窗户撒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撒在了那只草蚂蚱上。滚滚眨了眨眼睛。那只草蚂蚱好似有什么法·力,吸引着他。于是滚滚从床榻上一跃而下,又玩起了那只无聊的草蚂蚱。他把它举起来,对着月亮,仔仔细细地瞧着。瞧着瞧着,便就叫他瞧出了点儿不对劲来。
细细的蚂蚱腿上,好像隐约刻着什么!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8 20:41:00 +0800 CST  
他像是盗墓人寻到了宝似的,开始动手拆蚂蚱。大卸八块后,复又将卷曲的草绳展开,细细捋平用砚台压着。这一番折腾下来,上头的字迹便就清晰可辨。字数并不多,可分布在草蚂蚱的个个部位,就像一堆零散的线索,叫人无从下手。滚滚的好奇心起了来,兴趣高涨地开始着手玩拼图。他本就没什么睡意,此刻更是睡意全无,一玩便就忘了时间,连天是什么时候亮的都不知道。
凤九来叫他起床时,见到他伏·在书桌前摆·弄一堆草绳,先是愣了一愣。遂见到边上肆意躺着的那只锦囊,便就凑上去看了看。滚滚玩得不亦乐乎,遂就没有搭理她。
凤九有些失落。这些年她这个当娘的辛辛苦苦一个人带儿子,怎就被个十几年没回来的爹用一只草蚂蚱便就俘获了!
越想越不甘心,她酸道:“你才多大就熬夜!赶紧收起来,去学堂!不然我把它们统统烧掉!”
滚滚不情不愿,却碍于怕他娘·亲当真说话算话,只得收了玩心。凤九担心他误了课业也影响休息,只准他在完成作业后才能玩那只草蚂蚱,且必须在子时前睡觉。学堂里的课业对于滚滚来说本就容易。为了不受干扰地玩蚂蚱,他花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把未来一个月的课业全部做完了。凤九无·言·以·对,也寻不到理由来责骂他,只得由着他去,只叮嘱他必须按时睡觉。滚滚懂事且老成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就把自己关在新殿里玩蚂蚱。他把草绳上的字拼拼凑凑,觉着他们像诀法,也试了几次,尚无果。同样的东西,普通的孩子玩个几次玩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自然便就失了兴趣。可滚滚委实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一只草蚂蚱一玩便是一个月,直叫凤九觉着那只草蚂蚱大约都快要被玩得成精了!落单的福来天天坐在新殿前的石阶上无精打采,直到有一日新殿内传来了欢呼声。
蚂蚱成精了!
这是福来的第一反应。他拔腿就往新殿跑,赶着看热闹,想瞧一瞧会不会变出个比自己还丑的来!可推门而入时,他却发现殿内根本没有什么人型的蚂蚱精。事实上,殿内空无一人。
福来挠了挠头,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小殿下?”
“这里!”
空空的寝殿传来了滚滚的声音。福来寻声望去,却不见其人。
“小殿下,你在哪里?”
“这里!”他又答道,“这里这里!”
福来的目光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了地上躺着的一只草蚂蚱上。
“小殿下?”
“嗯,是我!”
福来疯·狗似地大叫着跑了出去,“不得了了!了不得了!小殿下玩蚂蚱把自己玩成了只蚂蚱了!”
滚滚:“……”
他幻回了人形,望着福来跌跌撞撞的背影叹了口气,透着明显的嫌弃。
“出息。”


自那天后,滚滚的生活便恢复如常。按时上学堂,按时交作业,按时去习武台习武,按时上·床睡觉。那只草蚂蚱也渐渐被他遗忘。直到有一日仙法道术学的师傅教了他幻物术,并将口诀传授予他。眉头皱了很久,一直从学堂皱到了太晨宫。凤九以为他在学堂里受了欺负心情不畅,可转念又想,谁能让滚滚心情不畅?她这个儿子没叫别人心情不畅就已是谢天谢地谢佛祖保佑了!
滚滚一头扎进了寝殿,从犄角旮旯里又将那个草蚂蚱翻了出来。试了试数月前让自己变成蚂蚱的那个诀法,又试了试今日夫子教的幻物术,他垂了头。
是了,他还是把拼图拼错了……
可即便拼错了,那个诀法却还是成功了。滚滚忍不住琢磨了起来,父君捎来的这个诀法拼图会不会还有其他的解法?
随后的数月,太晨宫的小殿下又玩起了那只草蚂蚱。果不其然,他得到了更多的答·案。
秋去冬来,九重天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寒冷。冰雪覆盖中,仙鹤再次飞抵太晨宫。凤九得到了东华的回信,而滚滚则又收到了一只草蚂蚱。
这次的家信明显要厚上许多,叫凤九在拆信的时候心砰砰直跳。她有些紧张,想拆又舍不得拆。直到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她才躲在云被里掏了颗夜明珠来看东华的信。还是那铿锵有力的字迹,叫凤九觉着熟悉,仿佛东华就在身旁,触手可及。
“若水河畔风大,漫天黄沙,倒有些像冥界。时而去河畔散步,便忆起当年初见你时的光景。玉笛傍身,与被你骗去的那枚铜铃互置,恍如昨日。多年不见,也尤为思念。情长纸短,便不再多言。回信时,记得说你想我。”
凤九抹了抹眼睛,看着信纸笑了。遂就从云被里钻出来,起身去到案前取纸提笔落道,
“滚滚甚是喜欢你给他的草蚂蚱,玩了足有一年。可我一直思虑他玩心太重,恐误其课业。你若有心,便予他些有用之物。”末了,她头尾不接地加了二字,“想你。”
写完后,她浑身一颤,打了一个哆嗦,抖落了一身的疙瘩。
这一次,凤九并未等上很久。一月后,仙鹤便归,带来了紫衣尊神的回信。
“听闻滚滚很是爱玩草蚂蚱,吾心甚慰。遂又特意折了一只,捎回太晨宫予他玩去。”
凤九哭笑不得,遂叹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18 20:42:00 +0800 CST  
本文正式迈入第七十章,大家且看且珍惜~
本章分三次更完,以下是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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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僵持不下


这些年,魔族并不消停,时不时便要点上一把战火,烧一烧神族的根基,也烧得·人·心惶惶。
庆姜择了燕池悟的肉·身重登魔尊之位,煦旸辅佐身侧,为一统军师。
除了首战两败俱伤外,神魔双方还算得上客气。你来我往,好似相互串门。时而武力突袭,时而魔术偷袭。时不时的,还能见着兵法三十六计。对于东华而言,日子倒也算不得无趣。
这样你来我往的日子,一过便是百年。在一群老神仙眼里,这战事不冷不热,委实比不上上古时期,却足以叫后生畏惧。大多数时间里,神族皆由战神墨渊挂·帅,稍远一些的小部族闹·事便由东华帝君座下神将领兵镇·压。虽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可经验犹在,四处灭火的本事依旧炉火纯青。
紫衣尊神坐镇军中,鲜少露面。可但凡他出面,便定是一场恶战。魔尊庆姜不愧为上古洪荒时期最臭名昭著的一位异族首领,即便重生归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也便是短短几百年的功夫,就让若水河北岸寸草不生。自然,与之相较,紫衣尊神也省油不到哪里去,以牙还牙地把若水河南岸也踏了个稀巴烂。东华帝君磅礴的仙泽和魔尊庆姜深不可测的魔息在若水河上空相抗衡,一时间,若水河中的活物荡然无存。黄沙碎石的河堤上,时不时地就搁浅了些死尸,腐烂腥臭,叫人避而不及。浩瀚若水河,真真有了些忘川河的风范。
一只仙鹤落到了帅帐外,仰天不敢嘶鸣,细长的脖颈里咕噜咕噜地低吟了几声。随后,帐帘掀起,紫色云靴踏过碎石停留在了它身旁。仙鹤站得端庄,连爪子都不敢跺,直到腿上的书信被取走,方才又野山鸡似的撒丫子一阵狂奔,依旧半点都没见着仙界圣鸟该有的架子。远处的墨渊见了此情此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而他身旁的少绾则是一副痛·心·疾·首状。
“我们家好好的一只鸟就这么被太晨宫那一家子带歪了……”
将信纸展开,紫衣尊神细细看了一番,脸上猝不及防地就现了一抹温色。细细品味起来,还有些自豪掺杂其中。
信上言语不多,只道是滚滚又不听话,将学堂里数位夫子气晕了过去。又道那些夫子心胸委实太过狭窄,竟同一个半大孩子计较,醒来后便都去到她姑父那处闹着要辞官。姑父没有办法,只能直接将滚滚提到了四万·岁的组级。她言语中藏不住的自豪,道即便如此,滚滚依旧拿了各科第一,叫一众风华正茂的世家公子们很没面子。末了,她无一例外地落了那两个字。
他的眉心舒展,显然是高兴的形容。回了帅帐便就提笔,还顺带将前些日便做好的草蚂蚱一并搬了出来。正当此时,帅帐外传来天兵的声音。
“帝君,帝后娘娘命属下给您传句话,说她正坐在营地门口哭。”
紫衣尊神两手一顿。半晌过后,他突然大步踏出了帅帐。帐帘掀起得迅猛,直接砸在了那位天兵的脸上,叫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东华一阵风似的便到了营地入口,可那里哪有什么坐地大哭的帝后娘娘!
他的帝后,此时正立在眼前,冲着他笑。笑容灿烂,好似久违了的日月星辰,叫他挪不开眼睛。
“东华!”
他冲了过去,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手便设下仙障,还是个雾色的仙障,叫一众闻讯风风火火赶来看热闹的天兵天将败兴而归。
东华几乎将她揉进了怀中,吻得霸道又不讲·理,逼得凤九退无可退,头晕目眩,几乎瘫·软在他怀中。
“你怎么来了?”他气息不稳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啊!”她死皮赖脸地挂在他的怀里。
“知道还敢来?”
凤九点了点头,“太想你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温柔地蹭着她的鼻尖,语气却相当严厉。
“你也别生气。这次是带着滚滚去青丘小住,顺便就往南来瞧一瞧你。我瞧一瞧便走,没有入军营,也不会坏了你那严苛的军纪。”
凤九怕他真的动怒,遂就把路上想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岂料她那夫君闻言浓眉一挑,随即便在身后幻了张长榻。
“只瞧一瞧?”
……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21 20:12:00 +0800 CST  
外头围观的众将不明所以,只见到那雾色的仙障徒然增大了一倍有余。军中生活寂寞,也没什么可拿来消遣。于是众人便开始打赌,且不要命地赌东华帝君能在里头待几个时辰。可出乎所有人意料,不过半刻钟的光景,那仙障便就撤走了。紫衣尊神衣衫齐整且神情严肃地说了句什么,而他那帝后则抿着嘴缩了缩脖子,好似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训诫般不敢抬头。
难道帝君把仙障扩大不过是为了夫卝妻吵架?八卦之心裂了个粉·身·碎·骨,众仙顿感无趣,却又来不及散去,只得同帝后一样低着头站得端正。
“你们围在这处作甚?”
众将士皆不敢言。
东华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便独自离去。
众人抬袖拭汗,皆都为自己方才不恰当的臆断而觉羞耻。帝君到底是帝君,是浮于三清的尊神,又怎会同他们这些等闲小仙一样贪恋那一隅方寸的温柔乡!纵然几百年都未能相见,却也不姑息纵容妻子这胡闹的行为。众将暗叹,帝君如此正直刚介,实乃神族典范!一番发自肺腑的自我检讨和感慨过后,尴尬随至。于是,他们只得抓耳挠腮地当做什么都么发生,朝帝后作了一揖,尽数散去。
冷风斜斜,刮在脸上带来些许刺痛。凤九看着脚下的黄沙碎石,直到脚步声远不可闻才小心翼翼地抬了头。周围已是几乎空无,只两位天兵依旧驻守营地入口。她抬了两条麻惨惨的腿,几步过后便就化作一缕仙雾。云头上,她索性坐了下来,双卝腿不由地打颤,叫她回味起方才的那场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一直抿着的嘴终于松开,红肿异常,嘴角还破了一小块。东华说他施了个秘术,虽然他们在里头已是过了数个时辰,但仙障外头最多不过半刻钟的光景。又说军规不是儿戏,需得给外头的人做做规矩。凤九点头如捣蒜,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替他不耻了一番,却还是得配合他演一出戏。毕竟她是青丘白家的狐狸,即便不给东华维护清誉,也得顾及自己的脸面。
小云被猛烈的南风刮得飞快,好似后有追兵需得夺路狂奔。而就在此时,若水河畔却传来了号角。云头上的人浑然不觉,而若水营地则在一瞬间仓促一片。
魔族大军突然出现在若水河南岸,声势浩大。天兵天将迅速集结,启阵迎战。号角声淹没在凄厉阴森的鬼泣中,叫阵列前沿的东华帝君顿时敛了眉心。
竟是虚空鬼阵!
仓促间披上战袍迎战的紫衣尊神迅速做出反应在整个若水河谷上方拢上了一个巨大的结界。
虚空鬼阵由阴鬼所启,比妖族的恶灵阵更甚!因皆是些无门入幽冥轮回的魂魄,故怨气极大,三毒浊息由此而生。虽这些孤魂野鬼生出的三毒浊息有限,可奈何数量众多。此阵凶险歹·毒,阵中人极易受怨气与浊息干扰,轻则头痛欲裂,重则产生幻觉以致敌我不分。
东华心中倏尔一沉。他并非首次遭遇此阵,上古时期战事频繁,异族各类诡异阵法他亦是逐一领教了个遍。可此一时非彼一时,就连他身后的天兵都非上古时追随他南征北战的那一众来得修为高深。彼时他身旁还有年轻气盛的七十二神将,而今……他望了望身侧只有一条胳膊能动的孟昊和斑白了发鬓的剩余将领,开始思量胜算。
他们已是入了虚空一境,只有将这些阴魂焚尽方才能破阵。东华往迫近的魔族阵营一望,便见着地上行走的活人和半空飘着的阴魂。粗·粗一算,估摸约有十万活人和十万阴魂。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那十万活人被斩杀后因虚空一境的阻碍无法入轮回,还能变成十万阴魂再被利·用一次。活死人算作一堆,大约三十万兵力。而这个数字几乎是神族驻扎在若水河营地兵力的十倍。即便白止四条腿能跑得快些,将隐匿在青丘的十四万隐军和三万·民兵一同调来,总计二十万的兵力也与魔族相差甚远。
上古时期战事频繁,以少敌多的也不在少数,迄今为止东华帝君还未尝败绩。自然,他也并不打算让庆姜从他身上尝到得胜的甜头。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21 20:1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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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已展翅往北面去,援军不消半日便就能赶来。紫衣尊神算了算时间,觉着以这三万精兵应该也能扛到那时。
怨气扑面,委实叫人精神一震。修为高深如上古一众神仙战将,皆不受怨气与浊息干扰。可余下的天兵到底没有他们那么深厚的修为作底子,已是隐约泛起了头疼。
神族阵营中忽响起悦耳琴音,轻轻柔柔,好似拂棉拈纱,沁人肺腑。此阵能迷人心智,为防天兵迷失神志同族相残,折颜不得已在入战伊始便就祭出伏羲琴。伏羲琴所出琴音能控·制人心神识,即便修为薄浅的天兵受不住侵蚀而丢失神志,折颜也能操控他们,不至于为庆姜所用。
魔族以庆姜为首,攻势凶猛。紫衣尊神则带领一路天兵冲锋。东华并未与庆姜正面交锋,在与墨渊做了个精妙绝伦的配合后,他从侧方插·入魔族阵营,势·如·破·竹,一剑便就掀翻敌人千余。嫁人后倒戈入神族的魔族始祖神少绾此时已是化作凤凰原身,盘旋着专心对付那些半空中飘着的虚体。空气阴恻恻的,叫她觉着挺晦气。她喷·出了一团烈焰,直奔一群快速飘来的魂魄而去。鬼魂见不得光,更是畏惧明火。为首的几只猝不及防地被点着了,刺耳鬼叫响彻天际。其余阴魂四散逃蹿,却又好似受了驱使,即便害怕也还是回过头来一堆一堆地从其他方向朝她冲去。少绾是只火凤凰,口吐火球是她的拿手绝活,花样百出。一会儿喷个大的,一会儿吐了一连串小的,更有甚者如火花四溅般。场面蔚为壮观,好似她只是在喷着玩。
“祖·宗,打仗呢!”
下方神族阵营里抚琴的另一只火凤凰实在看不下去了,忙里抽闲给她提了个醒。一声短促的凤鸣随至,鸣如其意。
“给祖·宗我闭嘴!”
折颜哎了一声,叹气摇了摇头,只好将心思挪回到伏羲琴上。
此曲名为《安魂》,即能安抚阴魂,也有清心醒神之能。于折颜而言,反噬力度也不大,算是伏羲琴解封后的小试牛刀。待到援军赶到投入地面作战后,兴许他还有余力能幻出原身也上天吐一吐火球烧阴魂玩。毕竟,烧阴魂这种事情委实可遇不可求。且折颜自认为是这天下的第一只凤凰。好巧不巧,和那位同他抢位次先后的魔族始祖神一样,他也是只火凤凰,岂有不与之争锋的道理!
头顶明光煌煌,惨叫一片。而底下,东华帝君已是带领座下一十七位神将杀出了一条血路,洞穿了魔族的侧翼,直·捣后方空虚。父神嫡子欲领兵与庆姜直面硬扛,为紫衣尊神争取时间。煦旸横刀杀出,刀剑相撞,震得双方各退了几步。也便是在这须臾一瞬间,庆姜调转方向抽身而去,直奔后方。
若说这四海八荒与魔尊庆姜积怨最深的,非东华帝君莫属。庆姜乃一代枭雄,除了在父神手上吃过几次亏外,也算得上是战绩辉煌。可自从那个碧海苍灵的东华涉世,他就没赢过。单挑打不过,群战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后来,二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上升到了两族交锋的层面上,便就更是一败涂地。庆姜此人争强好胜,也爱面子。毕生最大的抱负便是一统四海八荒,叫神仙臣服于他脚下。这个志向委实太过宏大。征途上先是拦着个父神,后又挡着个东华帝君。庆姜劈碎了第一块绊脚石,却栽在了第二块上,还栽得很彻底。他本该魂归幽冥司,可却因怨气戾气极重而被推入混沌。他入了恶界,日日受着混沌中戾气的剐割。二十余万年的折磨,叫他很透了东华帝君,恨不能将他凌迟万遍。这样永无止境的痛苦,又怎会是那一共才来过两次混沌的妖王能体会的呢!不过,即便不乐意,庆姜还是得虚情假意地感谢那位不可一世的妖王。若不是东华帝君将那妖王送来此地走了一遭,他们又怎会有机会合作一番!
终究,还是那紫衣尊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被锁在锁妖塔内几十万年的妖王对神族之人亦是恨·之·入·骨。即便将他关入那个暗无天日的陋塔的并不是东华帝君,可他依旧在混沌中与魔尊庆姜一拍即合。
妖王为不死之身,即便被送入混沌也可重回世间。最近的这一次“死亡”,让他又从中捞到了不少好处,首当其冲的便是术法穿透力又更上了一层楼。
……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23 20:14:00 +0800 CST  
孤影一剑扫开了眼前的障碍,敌友不分,直取紫衣尊神。
“帝君,这处交给臣!”
重霖大呵一声,东华心领神会,遂就转身反手一击。两道凌厉剑气相撞,腾起的气浪掀起河谷中层层黄沙碎石。一时间,二人被淹没其中,不见踪迹。
战场上混战依旧,而旋涡之中,两道身影持剑对立,一黑一白。狂风卷着他们的长发,撕扯着他们的衣摆。这是自上古洪荒时期那场最后的战役以来,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离得那么近。即便狂风四作喧嚣震天,他们依旧对谈如流。
“这么多年未见,你竟还是老样子。”
玄衣魔尊脸上神色莫测,嘴角的笑意却显得格外恶劣,已然不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燕池悟。紫衣尊神不为所动,即便方才经历了一场厮杀,脸上却依旧清冷淡漠。
“你座下七十二神将,死的死,老的老。如今就剩了这么几个还拖着一把老骨头跟在你身后拼命,实在是叫本尊看了都于心不忍。”他啧啧一叹,“东华帝君还真是一如以往得不近人情。”
“说重点。”
东华只给了他三个字,便就又不出声了。
“你这个人还是那么无聊。”
庆姜理了理衣袖,虽然身在这场沙暴漩涡中,这个动作委实挺多余。而对面的紫衣尊神周·身已是拢上了一层仙障,将风沙尘埃阻隔。他紫色的衣摆依旧在风中摆荡,银色战甲闪白如新,映得他那张冷峻的面容更为冷漠。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从混沌界出来的吗?”
东华帝君冷哼一声,依旧未作答。
“告诉你也无妨。你扯开混沌界的时候,让我逮个正着,偷得个天大的便宜。如此说来,本尊该先谢你一谢。”庆姜突然笑了起来,似鬼啸一般叫人不寒而栗,“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当年为了与本尊一战而自毁姻缘的东华帝君,竟也会为了个女人而犯·下如此大错!”他顿了顿,收敛了笑容,转而换了一脸的同情与戏谑,“还真是……可喜可贺!”他又道,“本尊该给你补一份贺礼才是!”
“不必。”
东华帝君依旧淡漠地看着他,仿佛眼前的庆姜不过是在唱着独角戏。
几句话换来了紫衣尊神总共不过五个字的回答,玄衣魔尊很快便就失去了耐性,意犹未尽得一个人涛涛不绝说了起来。
“那妖王你认识吧!”他指点迷津般伸出一根手指,“就是那个九万年·前被你一剑送来混沌界的妖王。你还不知道吧,在那之后九重天上的那座锁妖塔便就挡不住他的法术了。要不是父神在塔顶压着的那块缚魔石,他早就跑出来了。”遂又惋惜道,“只可惜你们为了个还没长开的小毛孩子,竟然把缚魔石也给取了出来。”
东华最不想看他那副嘴·脸听他叨叨不完,若是放在从前,他早就提着苍何叫他闭嘴了。可现在,在经历了这两万余年的困惑后,他倒是想听一听这件事情的始末缘由,看看是不是与他猜测的一致。于是,紫衣尊神索性收了剑,悬立在空中,抱着胳膊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说到那个孩子,他还真是与我有缘。头一回见面他竟然就敢动用法术来探我肉·身,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眉梢一颤,东华遂就对后头发生的事情有了更多的猜想。既然白烜在凡间动用法术,那便必遭反噬。就连少绾都被反噬成了个半废的无用之人,那么才五万·岁的上仙必定受到了重创。
“所以闵颢锁了他的主魂,而你得以在他神识不清的时候,便强行占了他的仙身。”
啪啪啪,庆姜把孤影往胳膊底下一夹,遂就拍起了手。
“你猜的不错。不过那小毛孩子可真是个倔脾气,很不好对付!”
煦旸与闵颢二人在那座山洞中的对话忽跃入脑海。
……
“没了主魂,那位仙君便就同个死人没甚两样。他是怎么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
他道:“白烜失了主魂,便该失去神识。可他还是逃回了仙界,想来便是因你的元神入了他的仙身所致。”
“可不是!”庆姜两手一摊,“本想着可以控·制他,孰料那两魂七魄还真是难缠。”
“石壁上的字迹,你可动过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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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注意了,下一次更新是周六上午!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23 20:15:00 +0800 CST  
承接上文,继续来说说这一场大战!大家以为大战结束了吗?不,这才刚开始!
晋江、简书同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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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上的字迹,你可动过手脚?”
又是一串诡异的笑声,那张曾经属于青之魔君燕池悟的脸上显了一丝阴险狡诈。他森然道:“让他写全了,岂不是太无聊了些。本尊给你们留点线索,也够你们这些神仙玩上两万年了。”
“你知本帝君早晚会亲手结果白烜的仙身,故你索性留下这些线索,便是要引神族之人去那一处凡世。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没人动用术法去探那口深潭,你便永远都不会暴·露。你费·尽·心·机混·淆·视·听,不光想要拖延时间吧!”
庆姜诚恳地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弄到了这么一具仙泽磅礴的仙身,自然要好好消受一番。”他遂有恃无恐道,“说不定还能捡到更大的便宜。”他忽而又大笑了起来,面容已是扭曲,“你们没想到吧,三毒浊息也能滋养本尊元神!你们还搞了个密封的罐子来,真是叫我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么个玩意儿可不是我们魔族人能弄得出来的!”
紫衣尊神眸色淡淡地看着他,依旧不为所动,只冷冷接了一句,“燕池悟的这具肉·身,你用不了多久了吧!”
肆无忌惮的嘲笑微微一僵,庆姜深色的瞳孔中透出了危险的杀意。
“也是,到底不是你自己的身·体,用起来自然不顺手。燕池悟的修为不过如此,怎能受得起你这个强大的元神。”
“你看出来了?”
东华指了指他的脖颈,“噬痕都露·出来了,你也未免太不小心了些。”
脸上瞬时杀意翻腾,庆姜周·身腾起黑色魔息,孤影入手,他血红的双目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若本帝君是你,便不会这么急于一时。”紫衣尊神继续好整以暇,“逞这几百年的威风又能如何?难道魔尊还指望煦旸会主动献出自己的肉·身来为你所用?”
庆姜的脸颊明显抽·搐了两下。他自然不指望煦旸什么,那个混账东西野心勃勃,给他挑的几具肉·身都不够强大。他存的是什么心,庆姜自然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他才恼·羞·成·怒地想要尽快结束战斗。从来都是他一届魔尊庆姜一手遮天,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他又岂会甘心被当做利器来利·用,受人摆·布!可他没有选择,他的元神需要一具肉·身供养,否则他便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四处躲藏,在漫漫的时光雕琢中沦为沧海一粟。他费经心机同妖王合谋逃出混沌,不是为了做一粒尘埃,也不是为了被人踩在脚下!
魔息与剑气在孤影周·身汇集凝结,一团黑色的浓雾中电闪雷鸣。苍何出鞘,以剑指天,顷刻汇聚起白色气泽,散着金色的光芒,引来滚滚天雷。
“天佑我魔族!”
庆姜一声暴呵,剑气砸向那紫衣尊神。东华帝君身形分毫未退,不避不让,以苍何剑气直直迎击。响声震天,震得结界崩裂。河堤崩塌,河水泛滥,若水河谷顷刻间汪·洋一片。天兵翻身而起,腾云驾雾堪堪躲过水流。魔族阵营一片混乱,非飞禽化身的皆都被卷入河水中。溺毙后阴魂不散,继续在这虚空一境中输死拼杀。
折颜抱着伏羲琴跃至半空。许是生疏所致,他弹错了一个调子。神族阵营瞬间兵荒马乱,修为尚浅的天兵一瞬之间便就命丧敌人的刀刃之下。空中阴魂突然咆哮,似打了鸡血一般冲过来。少绾一见形式急转之下,回头瞪着半空中的折颜差点直接朝他吐了个火球。
粉衣上神即刻止了琴音,也来不及稳一稳呼吸,便就手腕一转,在《安魂》中又插了另外一支曲子。琴音荡出,好似生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阴魂拦了下来。少绾一连喷·出一排火球,火光将天边浸染,淹没了刺耳的尖·叫·声。
正在此时,若水河畔背靠着的山谷中传来整齐划一的行进声,遂有白茫茫的一片往结界压来。白止狐帝带领的十四万援军赶到,投入战斗,捉襟见肘的神族得以喘息。
五日过后,若水河谷恢复了宁静。虚空鬼阵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泛滥的河水渐渐退去,留下了被冲毁的营地残骸。此战魔族十万大军俱灭,神族亦折损了八万有余。庆姜逃回魔族,虽是狼狈,却未有受太重的伤势。紫衣尊神下战场时亦是满身狼藉,衣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神族暂时退守至若水河后方的山谷,准备在那处安营扎帐,以作调整。
可当东华帝君带领剩余兵力进入山谷时,他委实一怔。原本空旷的谷地之上,已是立起了数不清的帐篷,整齐划一,仿佛在一夕之间将河畔的营地整个般到了此处。吐了太多火球伤及内里的魔族始祖神趴在墨渊背上睁大了眼睛,亦是怀疑自己的脑子也一并受到了波及。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25 10:24:00 +0800 CST  
崭新的营地外坐着一个女子,她一身红衣,脑袋埋在双膝之上,似乎已是睡着了。在她的身后,数百人以地为席躺得横七竖八,与一旁工整的营地格格不入,呼噜声此起彼伏。
覆满沙土的暗紫色云靴在她身旁停留,落日扯着他的影子将那个红色的身形挡了个严实。许是突然失了日头带来些许寒意,她受到了惊动。启眼见到身前那双已是看不出颜色的云靴后,凤九当即跳了起来。这一蹦委实突然,东华被她撞了个猝不及防。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头顶一手揉·着东华的下巴,很是抱歉。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半点歉意都没有。
“你也不知道要躲开!”
紫衣尊神莫名道:“你又为何要突然蹦起来?”
“在战地周边自然不能放松警惕,我没把陶·铸亮出来就已经算是反应快了……”
暮色中,凤九终于看清了东华的脸,口·中的抱怨戛然而止。眼前的东华,银发覆着薄灰,清冷的面容上溅了几道血痕。他眼中布满血丝,疲惫中却透着欣喜。她就着袖子给他擦了擦脸,心疼坏了。
“你瞧你,脸都花了……”
紫衣尊神微微一笑,“你说过,本帝君什么样子都好看。”
墨渊轻咳了一声,眼不见心不烦地背着少绾领着众将回营。凤九探出头去往那列队整齐的天兵望了几眼,心随之一沉。
“这次伤亡很严重?”
东华嗯了一声,却未有再深入这个话题。他领她到一旁的树林中,幻出长榻拢上结界,遂就拉她坐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她。
“我回到青丘就见着爷爷在整兵。十四万兵力悉数出动,说明若水这里出了大事。我不放心,便就偷偷跟来看看。”
“知道这里危险还过来,不知轻重!”
凤九慌张地为自己辩解,“东华你不要生气,我有分寸的。我带了几百个侍卫,一直躲在这个山谷中。”她垂下头,“我瞧见营地被水冲坏了,想着你们打完仗也需要有个休息的地方。这才领着侍卫又回了趟青丘,把帐篷都运来布好……”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头顶。凤九猛然抬头,正对上他注视的目光。
“东华……”
“本帝君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却忘了你也是个女君。”紫衣尊神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柔声道,“这次做得不错!”
凤九得了东华的夸赞,灿烂的笑容随机挂在了脸上。可她得意不过三秒,东华却突然语气一凝。
“以后不准再来若水。”
仰起的脸复又慢慢低了下去,笑容也逐渐消失。虽然知道东华此举是为了保护她,可凤九还是觉得失落难耐。
“贪念,世人皆存。我若放纵你,你便会越来越贪心。这处是战场,我无暇分心护你周全。凤九,你需得明白……”
“大卝义。”凤九打断了他,“东华,我懂的。”
相望两无言,沉默许久过后,紫衣尊神褪卝下了战袍中衣,拉她躺到了床榻上。温香卝软玉在怀,让他暂且忘记了神族方才经历的重大战事与惨重损失。他累坏了,也顾不得满身的脏污,只想搂着凤九好好睡上一觉。
许是劳顿数日倦乏难耐。这一夜,他们都睡得很沉。
黎明破晓之际,天边泛起了微红,可期望中的明媚却并未出现。淅淅沥沥的雨水渐渐磅礴,将山谷浇了个透彻。
凤九醒来之时,身旁已是空了。她身上盖着毯子,被角掖得紧实。坐起身来,她四下望了望。仙障里头很安静,只看见雨水砸在上面四散而出的水花,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凤九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幻梦浩·劫,还有他们在九嶷山上的那段往事。合衣起身,她准备听东华的话回青丘。绾起青丝,目光却被枕边的物件吸引。乌黑的长发随即又散落了下来,凤九伸手拿起了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那是一只草编的小蚂蚱。眼眶一热,两行热泪遂就淌了下来。她放任自己哭了一会儿,便收敛情绪,将蚂蚱小心翼翼地装入锦囊中。凤九不敢耽搁,滚滚还在青丘,她需得马上回去照看。
雨一直下着,电闪雷鸣,将幽暗的河谷之地映亮。雨雾中,一人疾行而来,跌跌撞撞得倒在了营地门口。天兵在帅帐外通报,而此时东华帝君正与麾下战将为出兵魔族一事周密布局。
“报!”
“何事?”
“九重天来报,昊天塔崩塌了!”
-TBC-
各位亲爱的仙友,由于楼主出游,本文停更10日,下一次更新为6/4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5-25 10:30:00 +0800 CST  
楼主归来,给大家奉上正文最后的三章!
本章分两次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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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重见天日


“什么!”
众人皆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两万多年……”少绾更是瞪圆了眼睛,不置可否地望向身旁的丈夫,“昊天塔不是你们神族的十大·法·器之一吗?”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墨渊当机立断,“帝君,我回一趟九重天,你镇守若水。现在是反扑的最好时机,若是十日内本上神未归,便不必再等了。”
紫衣尊神点了点头,“你回九重天后酌情处理。若有余力,让夜华从其他部族再借调几万兵力过来。”
“我有分寸。”
说着,墨渊俯首便是一揖,准备即刻上路。少绾见状赶忙跟了出去。
“我也同你一起去!”
“绾儿,不可胡闹!”
“我没胡闹。妖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既然昊天塔倒了,那么也不会影响祖·宗我什么。速战速决,我们才能早些回来。”
蓝袍上神默了默,却道:“你留在此处帮衬,帝君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说完他便要走,连头都不敢回。
“阿渊!”少绾再一次叫住了他,“你可是想要去开启九黎壶?”
身形一僵,墨渊即刻顿了步子。许久过后,他依旧未能转身。他知道自己若是回头,怕就再也没有这个勇气去做这件事。他与少绾之间隔着的是天下苍·生,他没有理由纵容自己自私妄为。他们这一众上古老神仙生来便就肩负使命,维护四海八荒的安宁。有人为此舍弃了妻儿,有人为此自毁姻缘,甚至有人为此魂·飞·魄·散。墨渊自诩这一生坦荡,为了苍·生他将轩辕扎入了少绾的胸膛,亦用元神生祭过东皇钟。若天命需要他开启九黎壶来换得万年长安,他也将义不容辞。
“既然知道,你还跟去作甚!”他语气严厉,不容置喙,“回去!”
“可……可我们是夫·妻。”少绾的声音越来越小,颤·抖得不像话,“成亲的时候你说过的……说……”
……
“绾儿,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同你分开。”
……
望着天边无尽的落雨,墨渊神色一暗。他自然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许过的诺。可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食言了。
“这种一听便知是花言巧语的鬼话都信,你几岁?”
“阿渊……阿渊,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他背对着她,语气又陡然冷了几分,“做你该做的事!”
“阿渊……”
少绾已是哭花了脸,她知这一别便可能是永别。墨渊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若有一日妖王要破九黎壶而出,墨渊定要与他同归于尽。他没有可能会同妖王一起出来,他的自尊心和信念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在他活着的时候发生。
熟悉的身影决然离去,她抹了把脸,渐渐平静了下来。墨渊做出了选择,而少绾也已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是夜,在那遥远的二十七天,一场血·腥的屠·杀正在蓄势待发。两万年·前的噩梦重演,雄伟塔身轰然坍塌,塔基凹陷,在二十七天的地上形成了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暗之中,妖王赤红的双目凝视着头顶的一线天空。咆哮声荡在残垣断壁间,仿佛是在嘲笑神族那个弱不禁风的法·器。
二十七天已是被·封·锁了起来,天兵天将把那处围得水泄不通。空中电闪雷鸣,厚重的黑云遮天蔽日。这异常的天象预示着一场浩·劫即将降临。
结界之外,不见真皇,连个神君的影子都没有,只一位粉衣仙子焦急地守候在那处。她面色青白,不见一丝润红,眼巴巴地望着里头,惊恐万分。
九重天上的兵力不足三万,主力皆都被派往了若水前线。天君夜华带着数位上神一并入了结界,这已是神族当下能凑到的最强阵容了。
塔基深坑周围拢着又一层仙障,暂时将危险阻隔了开来。
……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04 20:25:00 +0800 CST  
昨夜昊天塔突现崩塌之势,塔身白石开裂,碎石崩落。原本没入九天祥云之中的塔顶现了真容,却是昙花一现。昊天塔从塔顶开始崩塌,乱石从高处落下,将原本平整的玉石地砸出了无数深浅不一的坑洼。
守塔小仙摭舍仙官赶往三十六天将此事通禀至洗梧宫。天兵天将连夜集结,二十七天剧烈的地动天摇将睡梦中的九重天惊醒。
昊天塔的崩塌对于神族来说是个噩耗,可对于夜华和成玉来说却还有着另一层意义。
天兵火速赶往二十七天,夜色中他们银袍加身,行动迅速。在经历了两万年·前那一场残酷的血·洗后,天君夜华便就整顿了天宫的禁卫军。日以继夜严苛的训练,为的便是面对今日这样的局面。
此时,昊天塔已是损毁近半,立在天门口便能见到那不断凹陷坍塌的残破塔顶正有滚滚黑烟冒出,仿佛塔内正在燃着熊熊烈火。可那处,却寒得彻骨,阴恻恻的,仿佛八荒大·陆的极寒之地,叫人畏惧。
整装抵达的三万天兵不敢靠近,却也没有谁敢后退一步。夜华翻手施诀探向那座半毁的高塔,还未触及塔身便被浓重的怨气和戾气掀了回来。他望着昊天塔一语不发,心中却腾起了强烈的不安。两万年·前的那场浩·劫,他只来得及看了个结尾。可就今日这开场的局面,夜华隐隐意识到这一次的劫·难非同一般。
“天枢,速去太晨宫取九黎壶。”
“是,君上!”
这便是神族最后的筹码了。
众将在昊天塔上筑起仙障,企图拖延时间。可夜华知道,那妖王破塔而出不过是早晚罢了。昊天塔既已崩塌,便就再也关不住他了。此时,也许结界外的成玉元君还能关心一下连宋神君能否活着回来,而夜华却已是顾不上那么多了。此事关乎神族根基,他已无力管顾三叔和妻子的安危。
远处传来又一轮轰鸣声,震得脚下大地颤·抖着发出了呻·吟。黑色气焰越来越嚣张,狰狞着填满了仙障,企图撕·开裂口鱼贯而出。不多时,原本耸立的高塔便就被夷为平地。可崩塌之势仍未停歇,人们惊恐地发现,塔基已是呈了个深坑,且仍在不断塌陷。
究竟是在何时,昊天塔把二十七天的地面都蛀空了?
这过去的两万余年,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深坑上方的仙障爆裂,黑烟四起,直奔神族阵营而来。黢黑深坑中,缓缓升起一抹红色,稠得似血,明得似焰。如血如焰中赫然现了异样,人形八足,烈焰拢身的正是那个两万年·前被连宋神君锁入昊天塔的妖王。滔天的怒气,仿佛地狱的鬼火,要一把将九重天焚烧殆尽。
身后三万天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神族未战先衰,在气势上已被那妖王压过一头。
“不准退!”夜华一声呵令。
可两万年·前那场大屠·杀并不是什么秘密,妖王那叫人畏惧的实力早已是深入人心。如今亲眼见得昔日恶·霸再临,说不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隆隆雷鸣伴随着漂泊大雨倾泻而下,竟与当年墨渊上神一行入锁妖塔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夜华沉了良久。他知道打从自己默许他们取缚魔石起,便错了。一错再错,非但没能杀出一条血路来,还凭白断送了数万天兵的性命。都是人生父母养,他又有什么资格拿他们的命去换白烜的命?
一白衣上神闯入结界,回到阵列最前沿。来者正是奉命去太晨宫的天枢。
“君上,九黎壶。”他双手奉上那个法·器。
夜华垂目,目光落在了法·器之上。凝视片刻后,他眼中神色倏尔坚定。
不能一错再错了!
他接过九黎壶,在身后设下又一重结界,飞身便朝那个深坑而去。
“君上!”
“天君!”
“天君!”
……
呼喊声此起彼伏,而夜华只下了一声号令。
“尔等在结界外待命,不得跟来!”
夜华明白,这一战胜负堪忧。即便他们殊死一搏将妖王伤得体·无·完·肤无力作威作福,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将是惨烈的。而在那之后呢?他们并没有另一座锁妖塔来囚·禁他。南荒战场依旧硝烟弥漫,身后的三万天兵不该浪费在这处为他的自私与错误承担后果。他们应该去往若水,为了四海六·合八荒的安宁而战。既然九黎壶必启,他又何必做无谓的抵·抗?阿离已是成年,这些年代·理四海的政务已得心应手。由其暂担天君之责也较为稳妥。等战争平息后,若帝君对这个临危受命的接·班人不满意,还可像从前那样,另择一位明君代之。神族还有东华帝君和战神墨渊,只要他们还在,神族便就还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妖王的笑声忽远忽近,却刺耳依旧。八足在空中跺着,好似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一处血迹个干净。夜华无意与他拖延,口·中即刻诵出诀法,翻手施诀。华光一转,金光四射,尘封了几十万年的法·器渐渐苏醒。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04 20:26:00 +0800 CST  
承接上文,大家惦念的连宋神君来了!
晋江、简书同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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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06 20:26:00 +0800 CST  
倒数第二章,也是本文的高·潮部分,分三次更新。
下周的这个时候,正文就迎来大结局了!我这篇裹脚布似的文终于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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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决一死战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地·震?”
“不会是魔族又打来了吧!”
“快!快去禀报帝君!”
“慌什么!军纪!”
……
一阵兵荒马乱中,紫衣尊神闪身步出营地,正欲仙遁却被人拦了下来。
“可是那妙义慧明境?”
“墨渊?”
东华见了来人似乎有些惊讶,他当即收了诀法。
二人对视之后,父神嫡子答了他没问出口的后半句,“妖王被收拾进了九黎壶,少绾也……”
东华面色一凝,默了片刻后,他神色清明道:“伤亡几何?”
“折损一十四位上神,无天兵阵亡。”
“单打独斗?”他冷冷哼了一声,“自不量力!”
墨渊沉了沉,抬眼时已是目光犀利,“帝君与三殿下相交甚笃,怎么不问一下他的情况?”
东华的眼中亦是没有一丝温度,淡淡道:“墨渊上神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须再问。”
“你即已知道,又为何不同任何人提及此事。”
“无·能为力之事,提也无用。”
“帝后,夜华,甚至是成玉元君,他们有权·利知道。”
“难道提了便能入昊天塔给他们收·尸吗?”
话虽如此,可父神嫡子依旧对此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他怒目圆睁盯着那位冷面尊神,片刻后却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中满含·着悲愤与讽刺,叫人听起来挺不舒服。
“东华紫府少阳君,还真是一如既往得冷血无情。”
“你有资格批·评本帝君?”他浓眉一挑,神色更危险了几分,“重情重义的墨渊上神惹下多少祸事,需否本帝君一一提醒?”
墨渊黯然失声。是啊,他此生重情重义,又得到了什么!若不是他一意孤行要取那半块缚魔石,兴许妖王·还在锁妖塔里,白浅和连宋也不会无端命丧昊天塔,少绾更不会被吸·入九黎壶。还有那些枉死的上神与天兵,甚至是当下南荒的战局……
这便是三生石上无缘的结果,注定了情路坎坷爱而不得。为此,他与少绾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那紫衣尊神,亦是为此疲于奔波,还得替他收拾烂摊子。墨渊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与立场来批判他人?
“我去吧……”父神嫡子说道,“我去处理妙义慧明境。”
“就因为少绾入了九黎壶,墨渊上神便赶着去殉情赎罪?”东华的声音更沉了几分,“你有什么资格!”
“并非为此。”墨渊神色平静得可怕,“妙义慧明境崩塌,于神于魔皆非好事。上一役魔族损失巨大,如今横遭天灾,必是雪上加霜,正是我们反扑的最好机会。以神族现在的情况,我们拖不起,唯有速战速决方能求得一线生机。有能力与庆姜一战的,只有帝君。你不能分心,专注对付庆姜,其余的交给本上神。”他俯首浅浅一揖,“事不宜迟,就此别过。”
“墨渊!”东华叫住了他,沉默片刻后,他叮嘱道,“现在的缈落恐不好对付,小心。”
蓝袍上神回过头微微勾了嘴角,泰然望向他,“贼首穷·途·末·路,帝君也需谨慎。”
微微颔首,二人别过。紫衣尊神调转方向回河谷营地整军部署,而父神嫡子则即刻往东荒大泽。
当年少阳君在九嶷山结果了妖族公主缈落,并在冥界开启妙义慧明境将其元神囚·禁其中后,便将此境搬到了东荒一方华泽外。如今妙义慧明境已崩塌,源头便也在那处。
墨渊单枪匹马地往东荒赶。一路上的景致已是破败不堪,昔日壮美山河在风雨飘摇中夷为平地,倒灌的海水无情地侵蚀着大地,所及之处生灵涂炭。他抵达华泽之时已是黎明时分,可本该从东海地平线上升起的那轮光辉却迟迟未现。伤痕累累的东荒大泽之上笼罩着黑·暗,而昔日璀璨的繁星仿佛在一夜之间湮灭陨落,杳无踪迹。天地几乎融为一体,三毒浊息源源不竭地涌·出,横行无阻,这一方华泽在一夕之间便就沦为了人·间·地·狱。
亲眼得见此情此景,父神嫡子的心猛然一沉。他沉眸凝视片刻,目光倏尔变得坚定。指尖华光流转,一个巨大的结界渐渐拢住了这地狱一般的大泽,星光点点,好似天河落下了所有的璀璨,聚·集在此,映亮了这片不毛之地。蓝袍上神立在结界的中心,耐心地等待着。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08 20:55:00 +0800 CST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08 21:19:00 +0800 CST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10 21:42:00 +0800 CST  
手机端比较难搜,搜索“两重生+逐洪荒+谜踪”,会跳出来。电脑端搜任意一个文名都能跳出来。预售截止日期6/20,6/25陆续寄出本子。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11 10:27:00 +0800 CST  
承接上文,有些谜底今天就能解开了!
更文前再提醒一次,预售已经开始,某宝搜索文名或者店名“易企印”,三本全部有做,预售20号结束。结束后统一印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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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那妖女把话说明白,墨渊也将后头发生的事情猜了个七八。妖王的摄心术控·制了白烜,将他当成了个传话筒。他们密谋窃取连心镜,企图开启妙义慧明境。或者,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在妙义慧明境上。开启术法只有东华自己知晓,而一旦连心镜消失,那么东华便不能探查境内浊息的情况。这两万余年来,他们都只能坐以待毙,等着妙义慧明境出现崩塌之势。而此次妙义慧明境毫无征兆地直接崩塌,此刻看来更像是精心蓄谋已久。
“你让白烜直接把连心镜毁了,便是为了这一日吧!”
啪啪啪,掌声传来,缈落巴结道:“不愧是父神的儿子,聪明!”
“你是得了便宜,可妖王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那是他和庆姜之间的事。”
墨渊心中一沉,庆姜与妖王的那些勾当,在去九重天之前他听东华提起过一二。今日听闻缈落的这一段,事情的始末便就更为清晰了起来。
七万余年·前,东华帝君斩杀妖王于锁妖塔内,致其回归后法·力大增。妖王的术法穿透锁妖塔,先是引·诱白烜去撬塔门,不成后便一直潜伏·在他体·内,直至白烜去梵音谷净化浊息时,同族术法间的联·系一触即发。白烜受了妖王的摄心术,便更容易受到缈落的摄心术影响。随后便有了白烜偷盗连心镜一事。这么多年来,他们四处寻找无果,想来这连心镜多半已是被摧毁。而煦旸将燕池悟引上九重天,怕也是他通·过大祭司闵颢与妖王和庆姜密谋好的。为的便是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燕池悟和妙义慧明境上,如此一来众神便无心去留意一介凡世发生的异样。至于究竟是哪位倒血霉的神仙在那处被人夺了仙身,也将成为一个深埋在潭底的秘密。
彼时,梵音谷的三毒浊息皆由白烜处理。他年轻气盛,过于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无论是他自己想要去的北燕国还是被妖王引去了北燕国,皆都有因可循。而在那处深潭,庆姜定是故意漏出风声,诱他使用仙术来一探究竟。在凡界动用术法是禁忌,那样严重的反噬即便是少绾也承受不住,遑论白烜不过是个上仙。是以,闵颢才能用锁魂玉锁住他的主魂。而主魂掌管意识与记忆,白烜失了主魂后,庆姜的元神得以在未征得本尊同意的情况下便占了他的仙身。白烜体·内剩下的二魂七魄定是竭力排斥入侵的元神,所以他在神识不清的情况下凭着本能从闵颢手里逃脱。兴许当下白烜失了主魂后,剩余两魂七魄还有些残留的意识,因此他回到仙界与子阑会合,并留下了只言片语和一条用仙术遮掩的模糊线索。
但这些已无从查证,父神嫡子也不过是推测罢了。
那时,闵颢定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哪位仙君。且他还锁住了白烜的主魂,更让这件事情迷雾重重。本该即刻倒下的仙身逃脱,煦旸以为事情出了岔子,因此才有了当时在山顶洞中祭坛上发生的一幕。殊不知庆姜早就留了一手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并且如愿以偿地得了个天大的便宜。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白烜的仙身就这样被带回了九重天。而他们这一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神仙偏偏就如了庆姜和妖王的愿,去锁妖塔取了缚魔石。
墨渊的脸色铁青,额上的青筋已是快要爆裂的形容。东华说的不错,有情有义换来的不过是敌人肆意的利·用。他的重情重义致使妖王逃脱锁妖塔、庆姜如愿重生再掀战火、甚至是妙义慧明境的崩塌。他为了一个白烜害了无数天兵天将,害得连宋与白浅在大好年华断送性命,也又一次害死了少绾。
浓重浊息在他身旁围绕徘徊,将他的心智扰得混沌不堪。他本该意识到自己中了缈落的计谋,可他却无法将自己从悲愤绝望中抽·离。
红色的绣鞋再次停留在了他的身旁,缈落笑得肆无忌惮。
“上神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她仰天大笑,“殊不知今**在这处的,只有你自己罢了!”
身上的衣袍早已被冰冷的汗水浸透,蓝袍上神努力维持着一线澄明,一掌击在她胸口将她推出了三丈远。这一掌,委实没有任何杀伤性可言。缈落依旧站得稳稳当当,仿佛刚才受的一击不过是隔衣搔·痒。她继续嚣张道,
“星光结界又如何?连妙义慧明境都有彻底崩塌的一日,你以为这星光结界能拖住本座几时?”
四下漆黑一片,静谧无声,父神嫡子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脸上现了一片了无生趣的灰白。
“自责吗?后悔吗?是不是很想一了百了?”
鲜艳的红绫现在了缈落那双皙白的手上,仿佛那上面沾染了数不尽的血·债,万般饥·渴地逼近了蓝袍上神。
……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11 20:21:00 +0800 CST  
南荒令丘山上火光冲天,山火漫延迅速,焦臭刺鼻,直冲云霄,将此处融为一座烈火炼·狱。
东华帝君身着银色战袍,银冠束发。他坐在雪狮的背上,朝着那处遥遥一望,片刻后便淡漠转身。神族大军将那座注定焦黑一片的高山抛在了身后,朝着魔族腹地继续进发。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数个洪荒之前,睚眦必报的神族至高统帅秉承着他那一贯叫妖魔都闻风丧胆的恶劣作风,履行了当年要血·洗令丘山谷为孟昊神君报断臂一仇的承诺,还变本加厉地在那处放了一把火。他绝尘而去,面色清冷依旧,紫色衣摆在铠甲下肆意摇摆,却有一派脱俗的风雅,拂风拂云,与他方才所做之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身后跟随着十八神将,皆是自上古便追随他征战八荒的悍将,此时亦是神情坚定。花白的鬓发掩不住流逝的岁月,却无法撼动他们亘古不变的必胜信念。而这样的信念,是身前这位上古尊神给予他们的。
再跃过一座山便就到了魔族的腹地——招摇山。
自魔族始祖神少绾复生震断了章尾山的山脉后,魔族便将都城迁移至此。这处曾经是赤之魔君煦旸的地盘,如今王城扩大了一倍有余,昔日魔都城的风采隐约可见。
是夜,雾色浓重。方才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的南荒大地一片狼藉。仍有零星乱石从山坡滚落,碾压着根茎外露的杂草,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一景象,竟同若水河谷的遭遇别无二致。
“帝君,需否扎营一晚?”重霖低声询问。
“不扎。”紫衣尊神答得斩钉截铁。
“若是城中有埋伏……”
“庆姜若要设埋伏,即便是白天,也依旧会在暗处偷袭。”
白止点了点头,不在状态道:“我们现在也是在偷袭。”
东华睨了他一眼,一如既往地没给他好脸色看。白止狐帝脖子一缩,若是他此刻是原身模样,大约已经牢牢夹卝住了自己珍贵的九条尾巴。
山脚下的城门大开,城墙已是倒塌了一角,破败之景从城内一路漫延而出。紫衣尊神横出一臂,止了行进脚步。城里很安静,出乎意料,不同寻常。他沉目聆听了片刻,只闻得呼啸的夜风灌在耳畔的声响。
“小心有诈。”孟昊提醒道。
招摇山山脚下的这座都城,仿佛成了空城,荒无人烟。
“臣愿前往城中一探。”
对于孟昊的提议,东华并未应允。他瞧了瞧他的左臂,又将目光挪向了白止。微不可查地沉了口气后,东华最终把目光落定到了身旁的重霖身上。
“孟昊左臂还未恢复,你去跑这一趟吧!”
白止愣了片刻,不确定地问道:“为何不叫臣去跑这一趟?臣的原身是狐狸。”他比划了一下,“就这么点儿大,行·事更为方便。”
东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假思索,“你太白了。”
白止狐帝又是一愣,脑回路七转八弯,半晌才反应过来帝君的意思是他那一身白得发光的狐狸毛在夜间行动委实太惹人注意。白止原本还以为帝君是顾念小九才不派他上阵,不想竟是这么个叫人啼笑皆非的因由。他低头瞧了瞧自己,颓了肩膀。神生活到了这个岁数,白止头一回嫌弃了一把自己那人见人爱的毛色。
重霖披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即刻隐入浓得似墨的夜色中。头顶黑云厚重,遮星蔽月,暗得叫人心慌。城中没有一点烛·光,俨然一座空城。他不死心地在夜色的掩护下穿行于角落中,所到之处皆是沉沉死气。望着眼前景致,重霖拧了浓眉。妙义慧明境崩塌造成的破·坏确实不小,可也不至于叫此处遭遇灭·顶·之·灾。不过一日罢了,这处的子民便就撤离干净了?连只耗子都不剩?
不对,这不寻常。
诡异至极!
复又观察着街边的景致,重霖觉得蹊跷。虽然有部分房屋倒塌,可依旧有不少还屹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叫生活在这处的子民放弃了自己的家园,远走他乡?即便是魔尊庆姜亲自下令带领族人迁移,也断不可能在短短一夕之间带走全部人,外加耗子。垂目沉思了片刻,一个恐怖的猜想浮了出来。
他们中了庆姜的计谋了!
此处是招摇山脚,是山谷腹地,四面皆是高山环抱,有的是地方设下埋伏。
思及至此,重霖即刻转身,火速往城外跑去。
这一城的人并不是在一日间撤离的,他们很早便就离开了这处。也许是在上一次庆姜开启虚空鬼阵之前,亦或是更早。他料定了一旦此战落败,神族便会借机反扑,直·捣魔族腹地,是以将这座城池清空,放神族进来,施以围剿。魔尊庆姜,早就为今日的一战做好了准备。
神族是来围剿魔族的,竟反被魔族围剿。玄衣上神懊恼地攥紧了拳头,恨不能一拳砸在石墙之上。他越跑越急,恨不得立刻出城面见帝君。不知是心急还是神慌,重霖跑了很久都没能跑出去。他发现自己一直在城中打转,来时做的记号也不见了踪影。
他寻不到城门了……
焦急之时,周围却渐渐有了动静。重霖一惊,迅速闪身将自己贴上了一面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聆听着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很轻很细,零零碎碎,仿佛是许多人在远处低语。
额上滚落了冰冷的汗水,他的右手已是握上了腰间的剑柄。这是灵魂的窃窃私·语,在他周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片。
又一个虚空鬼阵!
……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11 20:23:00 +0800 CST  
承接上文,今日这一更是几个战场战况的不断转换。这章过后,大事也基本结束了。周六大结局!
晋江、简书同步更新。
*********
轩辕剑当空一劈,如闪电般的几道剑花后,红绫被斩为数段,洋洋洒洒得自空中飘落,若有似无地挡在了二人之间。
“一了百了?”
父神嫡子正盯着她,眼底已是恢复澄明,好似三毒浊息从未对他产生过影响。
“你……你不是……”方才还自鸣得意的红衣女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多亏了公主的一剂猛药,叫本上神彻底死了心。即已心死,又何惧三毒侵扰?”
轩辕在他手上熠熠生辉,剑气逼人,令人畏惧。
红绫碎片还未落地便化作虚无,每消失一片,缈落手上握着的那一条便就伸长了一寸。虽然舌·头打了结,她却半步未退,只是将红绫拽得更紧了些。
“你方才说今**在这处的,只有本上神一人?”他冷哼一声,“你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说出如此轻狂之语?”
此时的父神嫡子已然不再是平日里那个仙风道骨的神君。他眸色极深,那处仿佛有一个漩涡,要将这星光结界里的一切秽·物卷净。杀气与斗气在他身侧聚·集,叫人胆寒。
强大的气场逼向红衣女子,压卝迫感让她一口气憋在了胸中。若方才她还胜券在握,此时大约已是胜券全无。可她退无可退,摆在面前的唯有拼死一搏这一条路。
“不打上一场,上神又怎知本座是否真轻狂?”
红绫再度出击,直奔父神嫡子喉间命门而去。
……


“启阵迎战!”
“迎战?”白止大惊,“帝君,敌人在何方?”
苍何剑气凝成了一个银白光球,紫衣尊神将它抛向了半空,暮色下的招摇山谷在一瞬之间亮如白昼。这团剑气并不能维持很久,可这足以让东华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看清周围群山上的情况。
身后神族大军一阵慌乱,只剩余的十七神将除外。这样的场面,他们在上古时期已是不知遭遇过多少回了。
“重霖还在城中!”孟昊回身朝那处望,“帝君……”
东华咬了咬牙,“他只能靠自己了。”
苍何一挥,阵法开启。十七神将紧随其后,布阵迎敌。
“突围。”
紫衣尊神下达了命令。他早已为身后的天兵天将留好了退路,在令丘山烧出了个缺口。即便此次进攻不成,他们也可从那寸草不生的令丘山撤退,不必担心会遭遇另一波埋伏。
魔族迅速收拢包围圈,将神族大军困在山谷中。黑色羽箭划破幽暗夜空,齐齐射·向谷地。
神族大军上空迅速拢上了一层结界,将第一波箭雨挡了下来。随后结界内腾起了一股巨浪,爆破声响彻天际,又将第二波箭雨反弹了回去。魔族也是有备而来,前排士兵筑起屏障,将那些被气浪震回来的羽箭挡了下来。
几波来回之后,魔族羽箭耗尽,而东华帝君也折损了两成的法·力。
“帝君,不可再用仙法硬扛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孟昊分出了一队精兵,指了指身后,“臣开道,白止断后。”
“不退。”
“帝君……”
“庆姜已是强弩之末,他这次算是拼尽所有殊死一搏了。”紫衣尊神依旧冷静,“庆姜势必要引本帝君出阵,那就如他所愿!若是没猜错的话,煦旸可能在一开始还能装装样子,但最终他不会与庆姜并肩。那么煦旸一定会寻机会退到外围指挥,坐收渔翁之力。你趁着这个时机领天兵突围,从外部撕·开他们的包围圈。”
“帝君的意思是?”白止不确定道,“庆姜与煦旸各怀鬼胎?”
紫衣尊神冷冷一笑,“若同心,庆姜何至于如此着急?”
天边透出了一缕光芒,东华帝君眸色深沉地望着前方。这一仗,胜负难料。他已是不想去观什么天象,大吉也好大凶也罢,打仗靠的又不是老天爷!
魔族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庆姜的身影在黑卝暗中已是隐约可辨。
“他身上有伤,不难对付。”神族统帅沉稳下令,“突围后,派人从令丘山退回若水,往九重天报信,搬援军。”
军令如山,孟昊领命,即刻带着人马朝魔族侧翼薄弱处冲去。
招摇山谷上方的结界消散,两族阵营厮杀在了一起。半空中不断有尸体落下,腥红浸染了战袍,格外刺目。大地之上,遍野的尸骸,已是分不清孰神孰魔。混战之中,两团烈焰腾起,一黑一金,抵死相抗。
……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13 20:32:00 +0800 CST  
东荒大泽之上,星光结界依旧散着光辉。结界内已是一片狼藉。父神嫡子的衣袍交领处早已被鲜血浸透,蓝色外袍也已是血·迹·斑·斑,凌·乱残破。俊秀的面容上溅洒了几道血痕,让他看起来更冷漠无情,仿佛化身成了那个正在南荒战场上与庆姜决一死战的尊神。他依旧站着,稳稳地站着。而他身前,缈落已是化为了三头蛟原身。娇卝媚的容貌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丑恶狰狞的嘴·脸。黑色信子在那三张血盆大口·中吞吞吐吐,毫无规律可言,发出的声响叫人作呕,厌恶至极。
墨渊手执轩辕立在那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蛇尾卷曲盘旋在身前,浅色的蛇腹上亦是血·迹·斑·斑。三头六目,黄·色的眼睛里已是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更加凶·残。她暴躁得在地上蠕·动着身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蓝袍上神,恨不得一口咬住他,将他撕碎生吞。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凶!”
墨渊被她丑得眼睛疼,不愿看她也不愿给她多一刻喘息的机会,提着轩辕便就要给她致命一击。
缈落的这副身躯本就是元神在浊息中化成的幻象,流·出的鲜血也不过是元神的精力。此时,已是被墨渊砍得精力横流奄奄一息,身上的蛇皮也没一处是好的,鳞片更是落了一地,破破烂烂的,即便是个幻象也相当不体面。见了银色剑光袭来,缈落便下意识地张·开三张嘴又是一通泼·妇撒泼般的乱咬。
拼死抵·抗中,她被砍掉了一个头。“鲜血”从躯干上喷溅而出,糊了墨渊一脸。异物入侵眼睛,父神嫡子眨眼的瞬间便觉着自己的左臂被牵制住。他心道不好,闭着眼便顺着气泽流动的方向当空一剑砍了下去。一声凄厉的嘶鸣,他顿觉左臂一阵剧痛,可牵制感也随之消失。迅速后退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想要抬起左手抹一抹眼睛,可他那双被缈落精力侵蚀的双眼却什么都没等来。父神嫡子一愣,遂抬起自己执着轩辕的右手背抹了一下。
视线依旧模糊,他先朝远处望了望,依稀见着地上躺了条蛇形的东西。他猜那是缈落。
那条蛇形的东西已是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透了。
墨渊这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果然,那处已是不见了整条衣袖。他收了轩辕,扯了发带,咬着另一端在残肢上扎得紧紧,打了个死结,算是粗·暴地将血止住了。他的眼睛依旧模糊,好似在眼前蒙了一层薄纱。重新拿起轩辕剑,他小心地靠近了缈落。走到近处后,他才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不过是一具没有头颅的残骸罢了,而那三颗头颅去了哪里,墨渊也已是不关心了。他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面色依旧平静,仿佛断了的那条左臂和受创的双眼也与他毫无关系。将轩辕剑收入剑鞘,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右手生出诀法,金色的上神仙泽四溢,将结界内的三毒浊息缓缓吞噬。
从此,他不必再看这四海八荒的沉浮。
……


“坏哉!”
白止惊呼出声,即刻转身朝那一团搅和在一起的烈焰冲去。
“兄弟们,你们顶一顶,我去帮把手!”
烈焰中电闪雷鸣,二人定是在阵中斗·法斗得正激烈。
若头顶那一团还是黑金相间,白止也不至于如此大惊失色地扔了底下的战局便往上跑。东华帝君是个半路神仙,亦神亦魔四海八荒皆知。正常情况下,帝君的仙泽一直是金色。可与上神的金色仙泽不同,他的仙泽金中带着点红。而一旦他启了魔元,仙泽便会陡然变为赤红色,红中却又带着点金,与他体·内流淌着的赤金血一样。而此时,头顶那团纠缠在一起的烈焰正是黑红相交,已是几乎看不出金色。
一条黑色的铁链从烈焰中袭出,试图将红色的那一团击溃。而然几道寒光突闪,也不知是苍何的剑气还是霹雳,那条铁链瞬间便断为数截。随后无数条铁链生出,看得白止心惊胆战。寒光横飞,将灰暗的天空映亮,亮到白止根本睁不开眼睛。他本就打了两天两夜的架,一把老骨头已是精疲力尽,刚一闭眼就有睡意袭来。白止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勉强保持灵台清明。眯着昏花的老眼,他逆光前行,却觉得自己离那团烈焰越来越远,仿佛永远都不能靠近。
“狐帝!是阵中阵,快回来!”
底下传来疾呼,正是突围成功后带领天兵反围剿的孟昊神君。
白止如梦终醒一般,转身便要从这幻境中逃离。
方才头顶那两位大佬斗·法,生出了幻影,俗称阵中阵,极易影响神识不清之人。白止年迈,加之经历了一场恶战,又担心帝君出事,便就不慎中了招。
可还未及他落地,身后便袭来一阵迅猛气浪,将他掀翻在地滚了好几个跟头。
“帝君!”
阵中将士惊呼出声。
漫天扬尘中,渐渐显了二人的身影。
紫衣尊神的束发银冠已是不见了,长长的银发散在肩头,随风飘扬,有一种不羁的狂放。他双目通红,握着苍何的手正在淌血。赤金色的温热鲜血顺着剑身滴落,砸在脚边的泥土之中。他身上的战甲也已是不知去了何处,露·出了底下的暗紫色中衣,也是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一身玄衣的魔尊正立在他身前三丈远,除了衣衫褴褛外,似乎并无异样。他手中的孤影指向地面,剑刃沾着赤金血,一看便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帝君……”
孟昊双·腿打颤,几乎要站不住了。
战场之上突然便就变得安静了下来,喧嚣声沉淀,只有谷中冷风刮着黄沙侵入四肢百骸。
黑色的身形突然毫无征兆得轰然倒地。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叫人以为他们依旧受着阵中阵的影响,做着不切实际的黄粱美梦。
神族也好魔族也罢,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呆立原地,久久未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直至紫衣尊神身形晃了晃,径直朝地上跪了下去。
“帝君!”
……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13 20:34:00 +0800 CST  
大结局来了!本章一次更完~
感谢仙友们一年来的支持,鞭策着楼楼写完了这篇56万字的文!
**********
第七十三章 后世


当晚,天君夜华率领从各部族紧急调来的又一支援军赶到,加入战局。魔族失了魔尊庆姜后,溃不成军。夜华手刃赤之魔君煦旸,将南荒战场收拾了个干净。
众将协力将伤者带离了那片血·腥的屠场。那其中,有东华帝君,还有白止狐帝。
狐帝被直接送回了青丘。他被气浪掀翻后,头部落地遭受重创,两日后便就不治而终。噩耗传出,神族哀叹一片。
东华帝君被暂且安置在了若水河谷营地,他伤得极重,生死线上来回徘徊。折颜一刻都不敢离开。他的苍何被放在了身旁的被褥上,而边上则挨着一只草蚂蚱。这是孟昊从他紧·握的左手里刨出来的,上面已是血迹斑驳。
下了战场后,夜华未作停留,立刻带了一队亲卫赶去了东荒。
璀璨夜空下,星光结界已是化作头顶苍穹中的繁星,为来者指引了前行的方向。
蓝袍上神依旧端坐在那里,腰背挺拔好似寻常打坐调息。只是,他的头低低得垂着,了无生气。
夜华通红着双眼,跪在他身前无声地落下了眼泪。他的兄长,神族的一代战神,竟死得如此悲壮。墨渊的左臂无踪,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七窍流干了他的鲜血,面容枯槁,只剩了一具残缺的骨架。若非那一席蓝袍,他大约也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夜华收殓了他的尸身,将他带回了九重天,归葬无妄海。
七日之后,留守招摇山的天兵在城中瓦砾底下寻到了重霖的尸骸。他们七拼八凑地将他收殓起来,却还是寻不到他的右手和佩剑。
一月之后,紫衣尊神方归,却是被人抬着回到了太晨宫。他身上的伤依旧触目惊心,叫凤九当场泣不成声。折颜神色凝重地告诉她,东华伤及仙元,恐要沉睡很长一段日子。至于还会不会醒来,也是个未知数。
白奕夫妇办完了自家的白事后便赶到了九重天,陪着凤九渡过这段艰难的岁月。
她整理了东华的墟鼎,取出了许多东西。有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些调料,皆是他们往昔出游时必带的。众多物件里,有一箩筐的草蚂蚱。这些草蚂蚱被分别装入了许多布袋子里,每个袋子上都写着数字。凤九猜测这些数字代·表的是滚滚的年岁。东华的墟鼎里,还有一封未来得及送出的书信。凤九舍不得拆,只平静地将书信收好,又按照滚滚的年岁把对应的草蚂蚱送去了新殿。
白奕看着她那故作坚强而隐忍的神情,也是心疼不已。
“你若想哭,便哭出来。爹不打你。”
“爹,女儿没事。东华只是睡着了,睡够了便会醒来。没事的……没事的……”
最后那六个字,仿佛是凤九的自我安慰。东华的强大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一直相信他能醒来,即便那将花上几万年的时间。
光阴荏苒,物转星移。时光便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流逝。
许是这天下所有的祸事都由那一众上古的老神仙扛了去,而后的几万年,神族过得风调雨顺。四海八荒也在经历了战火洗礼后慢慢复苏。
滚滚在将要成年还未成年的年纪里便顺利地飞升了上神,也将“神族史上最年轻上神”这一纪录提升至了无人能及的高度。他的术法高深莫测,剑法诡异难辨,浑身上下·流淌着清冷的贵气,宛若昔日意气风发的东华紫府少阳君。然而,即便滚滚成年及冠,他依旧没有名号。凤九说要按着九重天的规矩来,等东华醒来给孩子定名号。众神唏嘘不已,只得回家各自卝焚香祈求老天爷发一回慈悲之心,莫叫好端端的一个上神连名字都没有。
然而天命无情。
滚滚九万·岁那一年,成玉元君突然失踪。凤九带着天衢宫的宫娥一阵好找,最终在空置多年的元极宫寝殿内找到了她。她们找到她的时候,红莲仙子的仙身早就凉透了。她已将上一世和这一世亏欠连宋神君长达八万年余年的痛苦,连本带利地一并还清。
成玉元君在天宫没有什么朋友。即便是送葬的那一日,也只有凤九和司命外加一个继任四海水君到场。她被安葬在了长依那口棺椁的边上,却孤苦伶仃。
当年昊天塔崩塌后,他们没能在碎石瓦砾中找到连宋和白浅的尸身,只能在往生海边和晖耀海底给他们各自立了一个衣冠冢。成玉在遗书中说自己不想和一件衣裳埋在一起,让他们把她放在无妄海里,这样至少还能离连宋近一点。如果可以,也可将她往二十七天里一扔了事,权当是天卝葬。
凤九曾经和姑父夜华商量了一番,想将成玉埋入二十七天,也算是让二人合葬。可惜九重天上规矩实在太多,除了三十六天的无妄海外,其余地方禁止掩埋尸身、立碑设墓。说是老祖卝宗立下的规矩,不能破。凤九委实心有不甘,觉着若是东华此时醒着,规矩不规矩的,也就是他的一句话罢了。
福来劝她,“墨渊上神的媳妇也在二十七天,而墨渊上神不也得躺在无妄海。重霖上神甚至连个媳妇都没有,也是孤零零地躺在无妄海里。比上不足,比下总还是有余的。帝后,您安了吧!”
凤九仔细想了想,倒也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些道理,遂就渐渐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九重天的辉煌重现,而天君夜华在忙于政务之余,还在做着另一件事,那便是竭力隔绝二十七天的隐患。就好像当年父神做的那样,他在那个被填补的深坑上又建了一座高塔,而滚滚则在上头加持了法·力。年轻的太晨宫小殿下将那些从草蚂蚱上头学来的术法拆分融合,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也将那两半缚魔石重新融得天衣无缝,塞·进了那座高塔的塔顶。也许这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却至少能保得神族万年的太平。
太·平·盛·世一过便是七万余年。
当又一个洪荒过去,八荒大·陆也已是变了一番模样。
东华帝君沉睡了十五万年后,终是在一个清冷的午后睁开了双眼。在滚滚的搀扶下,他坐起了身,银色长发从肩头泄下,映着他苍白的脸颊,尽显憔悴病容。
“你母妃呢?”他问道。
滚滚默了默,没作声。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6-15 20:39:00 +0800 CST  

楼主:conniesilvia

字数:459961

发表时间:2018-05-30 04: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6-27 10:35:08 +0800 CST

评论数:2851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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