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昆仑墟停课外加封闭不允许外出，少绾已经在家呆了一个多月，昆仑墟上上下下能走的地方都让她走了个遍，能折腾的人都让她折腾了个全。
昆仑墟的弟子们这段时间过的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活体验极差，向墨渊明里暗里直接间接的投诉也越来越多。
“师傅，请您一定要约束一下师娘，我们都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大弟子令羽领着一众弟子朝墨渊行了一礼，诚恳地道。其他弟子在后面一致地点头。
被一众弟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的墨渊摸了摸自己被撸地快掉光了的一头长发，和被少绾强行剪头发时耳朵上留下来的伤口，心道你们再折腾还能被折腾地有我多？
“的确是应该约束约束……”墨渊沉吟道。
弟子们眼中一亮，十分热切地看着他。
墨渊想了想道：“昆仑墟后山那有个院子，虽多年不用却也能住人，离这里有一些距离。”
弟子们眼中光亮更甚，这是不是意味着，师娘搬进去以后，就再也不会折腾到他们头上了！他们终于可以摆脱悲惨的命运了！！
正憧憬间，墨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拍板道：“过两日你们就搬进去吧。”
众弟子：“……”

想到此我忍不住又朝墨渊那边望去一眼，这一眼望去只见我这位同桌依然保持着端正挺拔的姿势，同刚才我看的时候仿佛一丝一毫都不曾动过，手头的书也只翻了寥寥数页。看来文史课果然令人头大，连门门课傲视群雄的墨渊都感到了艰难，这么说来我背不过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夫子他老人家在前面讲的激情澎湃，全然投入在浩瀚的远古洪荒史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下面睡了一大半的学生。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原本趴着睡的学子们刷地一下坐起，齐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夫子，饶是夫子他身经百战脸皮厚比城墙也禁不住这么多人异常热情的注视，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下教尺，一手抱着书本一手背在身后踱步离去。

远目夫子的身影化作一个墨点消逝在云雾中，三三两两的学子也相继结伴离去，我正准备叫醒前排的东华一块回去，突然从折颜处得知了一个消息，此消息乃是关乎四斋会试的。
此次四斋会试，乃是水沼泽中众学子们切磋比拼的一次比试，分为文试武试和艺试。顾名思义，文试是为文事斋学子们准备的，比试内容为书画礼乐等，武试自然是武备斋学子参加的，比的是书法营战射御之类，而艺试则是艺能斋学子的天下，他们学的都是各种不常见的杂学，比如种植厨艺锻造泥塑等等，神族最擅长种植的掌花神女就是出自艺能斋，据说还有的同学扫地扫的特别快人称扫地小天才……总之艺能斋是一个群英荟萃无所不有的神奇的地方，他们所展示出来的才艺总是格外地特别，令人谜之沉默。

至于为何只有这三项比试而没有理算斋的单独比试，则说来话长。

据入学前东华提供给我的资料来看，水沼泽四大学斋当中，西斋文事斋女学子较多些，南斋武备斋则以男学子为主，其他三大学斋均各有所长，而我所在的理算斋，据传课程深奥枯燥，课业繁多，位列四大斋中最不受待见之首。据说父神最初建立它乃是为了分级教业，为有潜力能吃苦的精英学子提供一个更高要求的环境，不成想学子们中有潜力的不少，能吃苦的却没几个，此斋建成之后一度无人报名，显然大家都没有体会到父神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纷纷敬理算斋三字八尺之远。久而久之，东斋就成了父神处理那些不好管教的刺头学员的地方，但凡有爱惹事不服管的，统统往里一扔，世界就清净了。
因此大体来说，在理算斋的，基本上都是非自愿，被父神以强迫手段的形式扔进来的，比如我，再比如折颜。不过也有例外，例外只有两个，一个是墨渊，一个是东华。墨渊他做出这种事并不稀奇，这很符合他神族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众学子楷模的身份和光环，至于东华，外人都猜测他报这个乃是因东君他勤奋好学，勉励上进，但作为这世上除了他本人以外最了解他的存在，我可以明确地说，这厮纯粹就是图理算斋人少，清净。也是继这两位主动报名之后，这一届报名理算斋的女学子人数迅速飙升，其中不少都是神族的，如今粗粗一看，人数已经不下于男性学子，理算斋一时盛况空前。

理算斋的发展可以说连最初建立它的父神都没有预料到，至于为什么当初父神要将东斋的主要学习内容定为理算……大约是因为理算是所有课业中公认难度最高最挑战发量也最能折磨人的神智的，十分符合他老人家将刺头们扔进去的初衷，但经过后续的发展，理算斋又不只有理算一门课了，还加了诸多如文史之类的课，因此理算斋的总体学习内容就显得很是杂乱，既不是武，也不是文，更不是艺。因此这次报名，东斋的学子既可以选择文试也可以选择武试或者艺试。我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报了武试。

但四斋会试其实还在筹备当中，目前只建了一个武试用的万兽园，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令我兴奋了。

于是我迫不及待地问折颜：“万兽园建的如何了，何时开放给我们比试？”

折颜摊了摊手：“这我就不晓得了，这事你应该去问问管这事的。”说着朝我旁边示意。

我这才想起来此次四斋会试似乎是由墨渊全权负责的，想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事的进程。于是我敲了敲右手边的桌子，问墨渊万兽园的武试何时开始。

墨渊淡淡地道：“至少等到圣乐诞过后。”

我有些失望地收回手。

墨渊几不可见地瞥了我一眼，“不过圣乐诞也快了”，说完又特意强调似的道，“在此之前不可以私自前往。”

我转了转手里的毛笔，不私自前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白浅视角】
东海之东，十里桃花林。

正是花开的时节。小茅棚旁边的碧瑶池，一池碧水波痕荡漾，池子边上开着几树烟霞似的桃花，桃花后面连着桃花，灼灼花叶将十里桃林染成了一片花海。

挨着碧瑶池的一株桃树上，白浅提着酒壶躺在树干上，水中映出一个一下一下喝着酒的身影。

此时鬼族之乱结束没多久，阿娘费了半数仙力将将把为了喂墨渊心头血而几乎丧命的她救了回来，即便如此，她也没能从那些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墨渊的仙体还躺在炎华洞中，她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墨渊祭钟时红莲业火遮天蔽日的景象，偶尔也会忆起从前在昆仑墟时的情形，十多个性情各异的师兄弟，沉默寡言的师傅，以及师傅手里时常摩挲着的那块紫玉。两种记忆反反复复交替，像埋在心间的刺，想起来就疼一下。

呵，从前。

她从不是一个多么顽强的人，难过了，便一直灌酒，灌到迷迷糊糊失去意识为止。只要不清醒，便不会感到疼痛。

这一次，意识朦胧间，她仿佛回到了昆仑墟时的少年时光，大师兄拿着梆子把她从床上敲醒，硬生生在上课的钟声响起之前将半醒不醒的她拉扯到了授课的地方，墨渊已在那等候些时。

似是想起了什么，挨着酒壶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时她未经世事，很有些不懂事，将课业看做老天爷对她最大的磨难，恨不能天天躲掉才好。殊不知跟真正的磨难比起来，这些其实根本都算不得什么。于是她不情不愿地走进去，坐下，勉勉强强地把书支起来做个遮掩，就开始继续她未完的清梦。大师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座上的墨渊则没有瞧见似的，全然不做理会。

他总是这样，无论他们师兄弟做出什么混账的举动，他都鲜少在意，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凭心而论，墨渊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师傅，不论是她上课打瞌睡，不做作业，还是偷喝他酿了多年的酒，亦或是打碎了藏宝室里的贵重物品，他连呵斥一声都不会有，有时她都忍不住想，他到底是对他们这群弟子太过纵容宠溺，还是只是不在意。不在意酒窖里的酒，不在意宝物，也不在意他们。

或许因她是女子，要更敏感一些，其他师兄们未察觉的，她却隐隐觉得墨渊更偏后者。她觉得他其实不是很在意他们，不在意他们如何混账，不在意他们如何不上进，只要不威胁到他们性命的，他通通都表现地很淡然，似乎他们在他眼里，还不如他手中那块紫玉重要。这也是她初始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连瑶光那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隔三差五便来挑衅，给了他们师兄弟那么多气受，墨渊他也不说要替他们撑一撑腰，报复回去什么的，而是不甚在意地叫他们容忍，那段时间她简直要气炸了，于是墨渊没用的小白脸的印象又在她心中加深了一道。

但另一方面，他对他们又确实很好。每次师兄弟们渡劫，他虽然默不作声，却回回都亲自坐镇，确保不出现任何意外，师兄们都很争气，没给意外出现的机会，唯独她修为不精差点渡劫失败，全靠墨渊出手才捡回一条小命。他们闯了祸他也二话不说替他们摆平了，外人都传她是最受墨渊喜爱的小弟子，其实她并未觉得墨渊待她同师兄们有何不同，只是她闯的祸格外多一些，惊天动地一些，于是看起来墨渊就对她格外宠溺纵容一些，其实换作是其他师兄，他也会这么做的。

但总的来说，他对他们这群弟子还是颇为维护的，完全尽到了一个师傅的责任，只是她因初始就对他带了个小白脸的印象，加之瑶光一事，始终坚持最初的看法不动摇，哪怕她已经见识了他酿酒的技术比折颜好，发现了他的藏书甚至比八荒史册还要丰富。譬如八荒史册中失去踪迹的上古尊神少绾神，若不是在墨渊的藏书室内阁中看过那单独摆满了一整个书架的册子，她都不晓得原来魔族曾有过这么一位叱咤八荒的女君。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坚定不移地认为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徒有虚名不堪大用的小白脸。直到瑶光把她绑了关进水牢里。

按他从前对瑶光容忍的做法，她以为他哪怕怀疑到瑶光头上，奈何没有证据也不会如何，却没料到他竟二话不说直接提剑打上了瑶光的府邸。估计瑶光也是这么认为的，以至于都没有特地将我藏的多么隐蔽。

墨渊连门带锁一掌振开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地奄奄一息一副看起来随时要死的样子，她至今都记得当时墨渊看到她的模样时眼底骤然腾起的滔天怒火――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师傅，大抵是从前墨渊他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发火的态度让他们都忘记了，他们的师傅，乃是上古时期声名赫赫威震八方，手下亡魂无数的冷面战神。瑶光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显然也是吓到了，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其实也不怪瑶光，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没搞明白墨渊如此大的怒气从何而来，她明明注意到，墨渊刚出现的时候，只是脸色有些冷，还说不上多么可怕，然而一看到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瞬间怒不可遏。仿佛只要不涉及他们的性命，他都无甚所谓，而一旦涉及到他们的性命，墨渊则会变得极其重视，不容半点有失。渡劫如此，这次亦是如此。

不过她没有来得及想这些便已昏过去了，醒来后大师兄感叹地说师傅除了去同瑶光上神打了一架并将她打的完败之外，其余时间一直皱眉盯着她，深怕她有什么闪失。她一心只觉感动并后悔自己的冲动，正感动时听到大师兄说“对了，你既然醒了便把师傅交代的任务做了吧，不然师傅回来怕是要不高兴的。”

是了，师傅虽然平日里对他们任何事上都是放纵的，唯独有一个任务，是他们不能不完成的。

其实那个任务具体是做什么的他们也不晓得，只知师傅让他们每个月各到一个他划出的地方用灵血绘制一个图案，她最初只当这是一个平常的作业，并不如何上心，甚至压根懒得跑这一趟，却没想到一贯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墨渊这次竟格外地严肃，直接把她捆过去，一身战神威压竟压的她生不出反抗的心思。那个时候的墨渊，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第一回感到了可怕的感觉。此后她便每个月准时完成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即便是如此，墨渊也依然每个月都要亲自检视一番，确保不出现任何问题。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墨渊对于某件事的重视，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认真这两个字。

他们做这件事做了这么多年，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通晓奇术的二师兄猜测说这可能是一个阵法，像是某种具有聚魂作用的大阵，他们绘制图案的地方应该就是十七个阵眼所在，不过他不曾在书上看到过这种阵法，因此并不确然。

他们也曾问过师傅这是做什么的，然而墨渊却只是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紫玉，什么也没有说。然后便再没人问了。

说起那块紫玉，白浅连同她的十六个师兄都曾经无数次在墨渊手中看到过，那是一块上品的好玉，因为时常被摩挲而泛出白润的光泽，但再好它也就是块普通的玉，远远不如寒冰玉这些稀世玉石值钱，以她短浅的眼光恕她实在看不出这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玉到底哪里值得这样珍视。

而且更为致命的是，这块玉石上头还有一条明显的裂痕，这种玉说实话放在她的狐狸洞里连做个垫桌角的都不够格。不过她一向很明白，尊神之所以为尊神，就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若是他们的作为同一般人一样，那他们同一般人又有什么分别呢？因此她虽然感到不理解，但她自动把这种不理解理解成了合理的现象，并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据她四哥教给她的知识来看，能让一个男人牵肠挂肚耿耿于心的，只有两种可能，女人和权势。依墨渊自己选择退隐的行为来看，他显然不是为了权势，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女人。

于是自觉发现了真相的白浅在听说墨渊要同人结亲之后，更觉自己果然明智。自我感觉果然明智的白浅上神隔日便找上了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妻――灵虚之境的主人灵虚神女，并带着一脸隐秘的兴奋问她是不是就是那块紫玉的主人。

美丽强大的上古女神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笑微微一滞，脸色微白地道：“他竟还留着……”

总是看到有人纠结墨渊对白浅如何如何好，本官配党十分不爽，于是写了这篇长长的以白浅为视角的番外，祖宗跟白浅，我虽然更喜欢祖宗的性格和设定，但也不反感白浅，她不过是一个，不经世事，在天真的年纪里突然遭逢大变的，被过度宠爱的幺女，以墨渊数十万年的经历和心性，而且他又不同帝君一样没有开过窍，寂寞了几十万年就想找个人谈谈恋爱不然人生太过无趣，所以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也不可能是有些书友认为的那样，因为她和少绾有些相似就对她偏爱啥的。这一点我觉得墨渊跟慕言是相似的，他们只在乎那一个人，她若是走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墨渊只会比慕言更清醒，更痛苦。既然唐七写了这些情节（不收女弟子唯独收了白浅啥的），那么我觉得以墨渊的性格，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因此我擅自加了一些情节，使得逻辑说得通一些。
这就是我对于墨渊和白浅的看法。

是夜，孤月清悬，草木花叶在月辉中吐出个尖尖来，正是夜黑风高适合作奸犯科的时候。

我拖着从方才起便一直死死抱着我的大腿试图阻止我惹事然而没有成功的硕大的奉行牌拖油瓶，一路轻车熟路地潜行到了万兽园的门口。我一边感慨自己拖着奉行还能这般敏捷一边深深地觉得奉行果然是上头派给我最大的磨难，而上天之所以派给我这么一个磨难，乃是因上天它觉得我资质卓绝堪当大任，每一个资质卓绝的人在担大任之前都得历一番阻难。

站在结界外抬眼张望一圈，只见一层浅浅的光晕环绕在入口处，在夜色的掩映下若隐若现，正在我数次尝试进入均失败，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把奉行砸过去看能不能砸出个口子的时候，斜后方的一簇茂密叶丛中传来一阵花叶轻动的声响，这声音只响了一下便随即沉寂下去，似是有谁躲在树丛中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奉行一惊之下连抱着我的腿哀求都忘记了，安静地愣了一下。奉行虽然平时对我各种不认同各种阻拦我闯祸，但到这种祸已经闯到一半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他还是完全向着我配合我的行动的，他愣了愣，随即迅速起身就准备去树丛中一探。

我阻止了他。脚下一点，以迅疾不可捉摸之势飞身探入那一片树丛，三两下将叶丛中隐着的人压制，手已经放在了靠近他的要害处。

拂开丛丛花叶，稀疏的月色照下来，将此人的面容显现出来。意料之外地，竟然是个熟人――妖族少君，昊诚。

我蹙了蹙眉，放开手：“怎么是你”

昊诚也很惊讶，一瞬的惊讶过后，恢复常色坐了起来，四处看了看，方才压低声音朝我道：“我最近打听到了一个极大的消息，今日来”

我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继续。

他又将声音下压了个度，沉声道：“你一定不晓得，父神他竟将千花醉藏在了这附近的酒窖，”顿了顿得意地道，“我也是最近才晓得的。”

我眨了眨眼，缓缓道：“唔，千花醉啊，千花醉是个好东西”，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可惜，你来晚了，千花醉已经被我糟蹋完了。”
他得意的神情一滞，极其缓慢的转过头来：“你说啥。”
我摊了摊手，“我说，父神的千花醉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我搬完了”，比了比道，“父神的酒窖现在差不多应该已经差不多空了”，又道，“你想要应该早点动手的嘛，你行动力太差了同学。”
昊诚：“……”他不死心，“千花醉父神酿了那么多，你特娘的就一壶都没给老子留？”我同情的看着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表示，“真的一壶也没了。”
昊诚面无表情的抽出剑来，“别说了，一诀死战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也抽出长剑，“行啊，等下别像上次一样求饶就行。”

突然发现有一句没打完整……明天再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