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起】★07-13★〖原创〗白浅祭钟文

我从妙慧灵境采来的灵露,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折颜早告诉过我这是无用功,只是我不死心而已。
浅浅大约还是听折颜说起了,让我不要再去,抱着我的手臂宽慰我说,解决了擎苍和东皇钟这样的大患,只睡了几百年和落下一个不痛不痒的眼疾,其实已经走了大运气。做神仙总不能太贪心,否则要遭报应的。
我搂着她,抚着她的眉眼,心想明明贪心的是我,为何要报应到她的身上。
大哥时有到九重天来,浅浅见到他总是很欢喜。她在外人面前,总免不了要端一端上神的架子,但在大哥面前,却十足一副少年人的活泼不羁的模样。我知道她在昆仑虚学艺两万年,大哥从未压抑过她的天性,护着她周全妥帖,不曾受过半分委屈。然而与我在一起的须臾数年里,浅浅却吃尽苦头,真正欢愉的时日,细数只怕不过寥寥。
有好几次她在晨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问我,天还未亮,为何屋内不点灯烛。我熄灭了所有的烛光,在一片漆黑中紧紧抱着她,告诉她时辰还早,她可以再多睡一会。我看着她在我怀中安然睡去,双目赤红,却不愿再流一滴泪水。
折颜说浅浅元神受损,伤了根本,所以身体状况时有反复,如果结魄灯始终修复不了,就只能看浅浅自己的造化。
浅浅告诉我大哥替她挡天劫的事。我才知道炎华洞原来是浅浅为她自己准备的葬身之所。
我对她说,你虽然不怕死,但你可知道,若你出了半点差池,我就会活不下去么?
浅浅愣了片刻,红着脸对我说:看你这个人平时不爱讲话,没想到这么会说情话。
我没有告诉她这不是夫妻逗趣的情话。她趴在我的肩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那你是不是生气我丢下你和团子去和擎苍打架?
我想沉下脸来告诉她,我很生气,生气得如今只想将她关起来,放在视线可及之处,时时刻刻看着才放心。
可是终归舍不得。我曾经为了保她的性命,在人前人后不敢给她好脸色,结果她的心死了,人也没了。
我抽出更多的时间陪着她。浅浅打趣我,说让我不要离她一丈以外只是玩笑话,难不成我去朝会也要把她揣上带着吗?
我不介意带着她,但是天族事务杂乱繁琐,连我这个闷葫芦一日下来也觉得头疼,又何必让她费神苦恼。
天族不比青丘,龙族一向好勇斗胜,各分支间时有争执,分支首领却是及其护短不讲理,要想他们安分守己,要么以利诱之,要么以势压之。
大哥说,对不讲道理的人,只能用拳头打到他懂道理。
我觉得颇有道理。
前几日天君问我,不知可有打算,何时承那八十一道荒火九道天雷以继大统。又担忧浅浅伤势难愈,不能与我一道承受大业。
我没有看他和几位分支首领的脸色,淡然道:夜华不才,此前独自在瀛洲斩杀四头凶兽,颇耗了些力气,其实现在也没甚把握承接大业。白浅上神两次孤身封印擎苍,救四海八荒生灵,伤得确实有些重,确实需要些时日调养。天君如今身体康健,又有帝君和分支首领鼎力协助,如今将政务皆交由夜华打理,不过是要磨练夜华罢了。眼下四海八荒太平无事,夜华以为继任之事大可不必操之过急,以免仓促反而易出纰漏。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天君都未再问及此事,底下呈上来的公文也少了许多呱噪。只是浅浅担忧问我:她现下的情状要和我一同承那荒火天雷确实有些勉强。难不成我真要做有史以来第一个继位时不立天后的天君么?
我笑了,说,那也不错,写在史籍中也算一桩美谈。
浅浅仰头看我说:夜华,你好会说情话。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19 02:34:00 +0800 CST  
小阿离听说他的三爷爷连宋殿下生了病,就打包了他表姐白凤九新做给他的一堆点心去看望他。
白浅上神抱着女儿从外面回来,正好碰上急匆匆走路的儿子。
“小团子,你做什么去?”
阿离抱着娘亲的腿说:“娘亲娘亲,听说三爷爷病得很厉害,阿离竟然都不知道三爷爷生了重病,阿离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白浅上神想了一想说:“义气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小阿离有些惴惴:“阿离又用错字了吗?你不可以跟父君说,父君会罚阿离抄许多遍。”
白浅上神因为受伤睡了几百年,醒来时儿子已经长得比蒜苗高,对着独自将儿子拉扯大的夜华君颇有些气短,在儿子的教育上就少了许多的发言权。不过虽然不好明着数落夜华将儿子管教得太严厉,私底下偏帮一下宝贝儿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拖着儿子的手十分爽快的应承道:“好,我不告诉他。”
小阿离被他的亲亲娘亲一路拖回长生殿,吃完点心吃果子,陪着娘亲和妹妹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才想起他还要去看望生了重病的三爷爷。
白浅上神抱着眼泪汪汪觉得自己十分没有义气的小阿离,直接用仙法将他送到了太辰宫。
泪汪汪的小阿离看着坐在棋盘边正在喝茶的连宋三殿下,打了个嗝,说:“三爷爷,你的病已经好了么?”
九重天上要开六十年一次的蟠桃宴,小仙娥和小仙官们来去匆匆,忙着为宴会做准备。
因为三殿下连宋卧病在床,太子殿下忙于政务,天君便将宴会的筹备交给大殿下央措神君打理。
“狐帝狐后,墨渊上神和折颜上神都已经接了帖子,你一定要用心准备,不可慢待贵客,丢了天家的颜面。”
虽然这万万年来蟠桃会也开了许多次,如何准备都有先例可循,但是却没有那一次的蟠桃宴上四海八荒的上古尊神会来的这样的齐全。央措殿下是九重天上最讲规矩最重礼数的神仙,细细地吩咐手下的仙官宫娥不得出任何纰漏,否则就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成玉元君向白浅上神诉苦:“要摘的桃子不能太小,不能太大,不能太生,不能太熟,太过生脆的怕吃了磕牙,太过绵软的怕吃了塞牙……我带着小仙娥日日在蟠桃园里打转,挑来拣去不过百来个桃子,哪里够用呢?”
白浅上神十分感叹:“你们天族不仅规矩多,吃个桃子也要这么多讲究,实在让人佩服得很。”又十分大方地为成玉解忧:“好歹夜华在洗梧宫种了那么多桃树,你明日也来挑拣挑拣,总能再挑出些十分讲究的桃子来。虽然比不得蟠桃园里几百年开一次花结一次果的桃子,但好歹也是长得像桃子的桃子,也不会有哪个神仙吃了会觉得自己吃的不像是桃子的吧。”
洗梧宫的桃子都是折颜上神精心培育,太子殿下亲手种出来的,平日里也没有哪个神仙能随便摘来吃,成玉元君觉得哪怕是吃起来不像桃子,来参加蟠桃宴的神仙也不会嫌弃的。
从太辰宫回来的小阿离看到他娘亲正在写东西,走过去扒着娘亲的手说:“娘亲娘亲,你在写什么,眼睛痛不痛,阿离来帮你写。”
白浅上神想到上次让阿离代笔给她的大师兄回了一封信,被圈了许多错别字送回来,送信的小仙童眼泪汪汪的抱着她的手说:“只听说十七师叔伤了眼睛,不想脑子也伤得厉害,连这许多字也忘记了,真是让人忧心得紧。”
白浅上神虽然不想拂了宝贝儿子的好意,但是总不好让大家都以为她伤了脑子,安抚儿子道:“这个已经要写完了,你的三爷爷要不要紧,你怎么不多陪一陪他。”
小阿离坐在他娘亲的腿上,晃着两只脚说:“三爷爷说他不要紧,只是想吃父君做的蘑菇汤,阿离答应给他留一碗。”
太子夜华走进来,十分轻快地道:“他的胃口倒是很不错,听说成玉最近种了许多蘑菇,不如让她多送一些来,等我做了给你三爷爷吃。”
小阿离陪着父君娘亲吃了晚饭,和奈奈一起去给三爷爷送蘑菇汤。白浅上神疑惑道:“成玉种的蘑菇不是拿来给药王配药的么?怎么舍得拿来给你做汤喝。”
夜华君十分和煦道:“三叔生病也没个生病的样子,给人看见了总不太好。成玉也是关心他,虽然给的有点多,但病个四五天也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20 23:25:00 +0800 CST  
蟠桃宴虽然名字叫做蟠桃宴,但是来参加宴会的神仙们吃的并不只有桃子。
比如折颜上神正在剥核桃,白浅上神正在剥枇杷,青丘女君白凤九正在剥花生。
喜欢热闹的天君捏着胡子,看到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正在讨论茶杯,狐帝正在和折颜上神讨论酿酒,狐后和太子夜华正在讨论育儿的艰辛,突然就觉得有些寂寞,连观赏起乐胥娘娘精心准备的赏心悦目的歌舞来也少了一些兴致。
酒过三巡,觉得有些寂寞的天君依照惯例,就要起身离席,以示他作为天君的威仪和风范。小神仙们纷纷站起来,向法相端严的天君行礼,目送他离开。天君一边庄严地迈着步子,一边听到小神仙们悄声议论见到东华帝君有多么难得,墨渊上神竟然如此丰神俊朗,折颜上神多么平易近人,狐帝狐后多么的风采卓然。
这一次的蟠桃宴虽然办得与往年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因为来了好几位平日里只能画成画儿挂在墙上顶礼膜拜的神仙,大家便觉得比往年的蟠桃宴更要圆满。央措大殿下因为辛苦操办了这样一次比往年都要圆满的蟠桃宴,心中也格外的觉得欢喜,连平日里总是板着的脸也和煦了许多。
脸色和煦的大殿下看到一位穿着十分鲜艳的女神仙拖着一个小仙娥的手,急匆匆地推开了拦着她的侍卫,脸色十分不和煦地站到了天君面前。
一位分支首领站出来说:“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穿着鲜艳的首领夫人直着脖子,一脸不和煦地向着天君行了个礼,说:“妾身虽然不常来九重天,但总归知道九重天是个讲道理明是非的地方,不然我们各分支也做不到心服口服,提着脑袋为天君卖命。”
天君虽然在蟠桃宴是觉得有些寂寞,但却不是很喜欢用处理公务的的方式来排遣寂寞,于是脸色也不怎么和煦地看着首领夫人道:“此话何意?”
首领夫人将拉着的小仙娥丢在地上:“这奴婢粗手笨脚,打碎了摆在藏珍阁的青罗盏,伤了我的全儿也就罢了,还不肯认错,反倒诬赖是全儿自己打碎了法器伤了自己。我好心让掌事宫娥领她下去轻轻罚过便是,不想掌事宫娥也和她沆瀣一气,说我冤枉她。”首领夫人愤愤从身后拉出一个蒜苗高的娃娃,小娃娃的额头上肿了一大个包,见周围那么多人都不太和煦地看着他,举起手掌捂着眼睛哇哇地哭了起来。
分支首领心疼地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夫人,痛心疾首地向天君道:“当年擎苍作乱,鲛人族为祸长海,北荒叛乱,我族虽不敢居功,但也实实在在殒了不少将士的性命。没想到如今天下太平,却连一个小仙娥也能欺负到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人身上了。”
央措殿下转头责备乐胥娘娘道:“从哪里选来的这样胆大妄为的奴婢。”又转头问:“掌事宫娥在何处?不守本分还包庇纵容,也该去了仙职,领受重罚。”
奈奈跪在天君面前道:“不是奴婢要包庇纵容这位小仙娥,只是这位夫人的小仙君和她各执一词,都没有人证物证,奈奈愚钝,只好请这位夫人来找殿下论处。”
首领夫人生气道:“难道我的孩儿还会来构陷一个小小的奴婢不成?分明就是恶奴仗势欺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罢了。”
白浅上神拉着太子殿下的手,将阿爹阿娘师父折颜哥哥侄女送出了南天门,正要回长生殿睡觉,没想到回来还能看一出热闹。
她觉得有些头疼,眼睛上虽然缚着白绫,却觉得今日这九重天上的日光似乎特别的晃亮,隔着白绫也扎得她眼睛十分的不舒服。
白浅上神站在奈奈旁边,说:“夫人说得很对,那青罗盏不过是岐山老母新炼的一个小玩意,趁着蟠桃宴送来给天君赏玩几日,打碎了便打碎了,岐山老母活了几十万年,难不成还要为一个玩意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不成。”
首领夫人挣开拉着她手的首领,向白浅上神福了一福:“太子妃娘娘一直在洗梧宫休养,这事不敢劳烦娘娘费心,全听天君处置。”
天君捏捏胡子道:“奴婢不懂事,冲撞贵客,理应受罚;掌事宫娥管教不力,也该担责。小仙君受了惊吓,去请药王来给他瞧一瞧吧。”
央措殿下道:“将这奴婢诛去修为,领四十九日雷刑,下凡历劫百年。奈奈虽管教不力,念其是受恶奴蒙蔽,就罚领三日雷刑,明日起自去领罚吧。”
白浅将太子殿下往旁边推了推道:“我听说今日蟠桃宴,天君收了不少新鲜的法器摆在藏珍阁。我一向在洗梧宫休养,修养了几百年,也是闷的很了,不知道能不能跟天君借一两样来把玩把玩。”
天君笑道:“上神何需客气。不知道是要借那两样?”
太子殿下一手扶着白浅,一手捏着法诀,片刻之后,手上出现一串玲珑可爱的铃铛。
“这也是岐山老母炼的一个小玩意,名唤伏音铃,能收五丈之内的人声。我记得这伏音铃在藏珍阁中就摆在青罗盏旁。”
分支首领沉声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白浅从太子殿下手中拿起伏音铃,手腕一翻,将它丢在空中,只听铃铛叮铃响了数声,就传来清晰的人声。
“今日蟠桃盛宴,乐胥娘娘说人手不足,你们几个就守在此处,明日再回洗梧宫吧。
“听说藏珍阁内有许多宝贝,没想到今日也算能亲眼见到了。””
“这算什么,你也太没见识。这些不过是大神们炼来解闷子的玩意儿罢了。真的宝贝都锁着呢。快走吧,趁着人还不多,先把打扫的功夫做了。”
小仙娥们的谈笑声和脚步声消失了。小娃娃的声音传了出来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22 22:47:00 +0800 CST  
小仙娥们的谈笑声和脚步声消失了。小娃娃的声音传了出来:“这是什么地方?摆了这许多奇怪的物件。”
绊倒桌椅的声音和小娃娃的惨叫声,还有器物碎裂的声音。
被惊动的仙娥走进来:“哎呀,你是哪里来的小仙君?这玉盏怎么摔破了?”
小娃娃说:“我,我,我,呜哇……”
小仙娥慌忙道:“唉,你不要哭,是不是摔到哪里疼?”
首领夫人生气地声音:“全儿!这是怎么回事?”
小娃娃一边哭一边喊:“她推我的!她推我的!她想偷东西!”
小仙娥辩解道:“我没有,小仙君,你怎么诬赖人呢?”
响亮的巴掌声和首领夫人的责骂声……
白浅上神偏了偏头,将折颜上神新送她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在鼻子上轻轻扑了两扑,道:“唔,果然十分有趣。天君,这伏音铃就借我几日吧。”说完将奈奈拉起来,客客气气地对诸位神仙道:“白浅近来体力不济,先回去修养了,失礼之处,不要见怪。”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22 22:48:00 +0800 CST  
大殿下最终还是免了我和那个小仙娥的刑罚,只是后来寻了个由头,将小仙娥罚到下界仙山去守林子去了。
成玉跟我说,那日娘娘将我带走后,首领十分生气,当着天君的面就要责罚闯了祸的小仙君,被他的夫人哭哭啼啼的拉扯住,很是闹了一场,结果就那么不了了之。
我和娘娘回了洗梧宫。娘娘似乎精神不好,独自在长生殿里坐了许久,才上床睡去。
我心中不安,跪在娘娘身边,请她责罚我的不谨慎。娘娘将我拉起来,说:怎么能怪你呢,又不是你的错。
我握着娘娘的手,尽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六百年前,娘娘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彼时她是个凡人,在天宫被人欺负陷害,自身尚且难保,却从不肯让我替她受过受罚。后来太子殿下终于要和娘娘成亲时,我心里不知有多替娘娘高兴,觉得娘娘受了那么多的苦,总算是熬出了头。不想娘娘却丢下小殿下,跳下了诛仙台。
后来天君下了令,要把洗梧宫中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罚下界去。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却独独将我留了下来,让我好好照顾小殿下。
我看着太子殿下在一揽芳华种下桃花,偶尔不忙于政务的时候,他会抱着小殿下坐在一揽芳华的院子里,让我翻来覆去地给他讲娘娘过去的事情。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问问太子殿下,为何不早一些来看望娘娘,为何不早一些告诉娘娘他会和娘娘成亲。
但我毕竟也不再是刚被太子殿下从下界仙山提上九重天的那个懵懂的小仙娥了,所以我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太子殿下,娘娘曾经最喜欢坐在那级台阶上晒太阳;娘娘曾经最喜欢闻瑶池里盛开的芙蕖的清香。因为被禁足不能出去,我便日日去为她采几支来插在房中,娘娘却惋惜采下来的芙蕖开不过一日便败了,从此让我不要再采。
娘娘说过,这花儿也是可怜,就让它好好地在枝头多开几日吧。
成玉是除了太子殿下以外,唯一还能和我谈及往事的人。她告诉我说,凡人有句话,说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心死了,大罗仙丹怕也是救不回来了。
可是娘娘毕竟不是凡人,她是青丘的姑姑,四海八荒敬仰的女上神。所以,那句话是做不得数的,对吧?
太子殿下似乎被天君留下了,到了很晚才回的长生殿。他坐在娘娘的榻边,握着她的手。娘娘似乎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退出了寝殿,掩上门时,还可以看到太子殿下靠在床边,垂着头,低声地同娘娘说话。
小殿下没有回他的庆云殿。娘娘告诉我狐帝狐后要回青丘小住,因此将小殿下和小公主都接了去,过几日才送回来。
小殿下和小公主平日里总爱黏着娘亲,连太子殿下也忧心他们太过闹腾,扰了娘娘养病;现下一下子都不在洗梧宫了,却又觉得宫中太过清静,忧心他不在时娘娘无人陪伴,会闷得发慌。
娘娘打趣太子殿下,说他本来就一副十分少年老成的样子了,再时时不得闲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就不怕年纪轻轻就变成个老头子么。
太子殿下笑而不答,每日里除了忙公务,总是回来陪在娘娘身边。
折颜上神留下不少养神补气的丹药,要我瞒着娘娘,偷偷放在她的茶水里。我心中奇怪,娘娘并不是怕吃药的人,又为何不让她知道。
折颜上神说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些丹药有没有用,所以先不告诉娘娘知道,免得她嫌弃老凤凰拿没用的东西糊弄她。
我没有去过青丘和十里桃林,但是小殿下每次去青丘和十里桃林回来,总是同我说他在那里过得多么开心。凤九殿下也说青丘没有天宫里那么多死板的规矩,她的姑姑就算做了天后也不见得有多么快活,若是太子殿下对娘娘有半分不好,她便将娘娘接回青丘去,做回她的青丘女帝,将来小殿下和小公主长大了,就可以和她一同做青丘五荒之主,也不见得比做九重天的小天孙和帝姬差多少。
我端着放了折颜上神丹药的茶,看着正在院子里为娘娘描着丹青的君上,觉得凤九殿下不过是玩笑罢了。
是吧?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24 23:43:00 +0800 CST  
梦里一片茫茫的白雾,我听到奈奈在低声的哭。
是了,她被人欺负了,所以在伤心吧。
但是哭是没有用的啊,被欺负了,就要把欺负你的人打趴下,他们以后才不敢再欺负你。
有个讨厌的声音说,你觉得天上的神仙,要陷害你这个凡人?
嗯,虽然神仙一向不大招惹凡人,但是是不是神仙和欺不欺负人其实并没什么干系。以前经常欺负小巴蛇少辛的不也是神仙么?
奈奈还在哭。有人低声说:我在这里,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
我伸出手去,想把雾拨开一些,看看那个说话的人,眼前却突然漆黑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伸手胡乱地摸索,结果摔到了地上,把膝盖磕得生疼,也不知道肿了没有。
有人摔了东西,乒乒乓乓地一阵乱响。杂乱的脚步声一路过来,是奈奈。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一叠声地问:“娘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问了几句,也不等我应她,又咚咚咚地跑了,一边跑还一边说:“我去找太子殿下,我去找太子殿下。”
唉,平日里怎么看也是个挺实诚稳重的小姑娘,原来性子是这么着急忙慌的,还是太年轻了。
我定了定神,放出神识,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果然躺着遭殃了的碗碟,闻着味道,还是我挺喜欢吃的枇杷羹。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偶尔会有一次两次这样的情形,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不用神识视物的话,就成了货真价实的睁眼瞎。
不过也就瞎个个把时辰,最多也就小半日,慢慢的就又能看见了。
折颜也拿我的这个毛病没办法,除非给我换一双眼睛,或许就能把这个问题给根治了。只是去哪里找一双合宜的眼睛也是个问题,毕竟那不是个寻常的物件,想买便买,想拿便拿。总不能我平白拿了别人的眼睛,却让人替我做个瞎子不成。
起初我也有些心慌,但经历了两三次,也便淡然。看不见也没什么,把神识放出去便好了。虽然神识外放十分费力,久了免不了头晕脑胀,但总归时间不长。大不了我瞎的时候便躺在床上睡觉好了。
可是奈奈总是这么大惊小怪,仿佛不惊动夜华和药王我就会真的永远成了个瞎子一般。有一次她兴师动众把一堆人找了来时,我的眼睛偏偏好了回来,一堆人在长生殿里大眼瞪小眼,实在是尴尬得紧。
夜华来了。他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握着我的手,陪我躺了一个下午。
听说南荒传来消息,说最近魔族异动频频,驻守南荒边境的天族守军折损不少。天君在朝会上有意让夜华领兵前往一探究竟。
我很是担心。魔族自从他们的始祖身归混沌后,便一直内斗不休,斗了几十万年也没选出个四方拜服的魔君来,所以也没什么功夫出来惹是生非。如今竟然主动挑起事端,难道已经选出了一个像擎苍那般野心勃勃的魔君?但是如果魔族真的出了那样一个人物,阿爹和师父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此事必有蹊跷。
我将心中所想告诉夜华,他声音里带着丝笑意道:“有意让我去南荒的不是天君,而是帝君。”
“为何?”
“我昔日虽有长海和北荒之战的功绩,但只怕仍历练不足,难以服众。所以有心人才会胆大妄为,钻空子惹是非。帝君此次让我去,也有让我立威的意思。”
我知道夜华实力不凡,不然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诛杀四大凶兽还能全身而退。只是行军打仗比不得单打独斗,若是和魔族正经打一架也没什么,但如今看来,天族里边有不安分的人在背后作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夜华为了救师父,还耗了大半的修为炼了丹药。
脑子一热,我揪着他的衣领道:“我也去。”
他没有说话,我也看不见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我身上一紧,被他搂住。他在我耳边道:“你这样为我担心,我倒是欢喜得很。”
我老脸一红,想挣开来,却被他搂得更紧:“浅浅,你回青丘去吧,在那里等我回来。”
我说要和他去,也不过是句昏话。纵然我的眼睛没有问题,凭着如今身上这半桶水的修为,去了也不过是个拖累,还不如老实呆在洗梧宫里帮他看多几份公文来得实在。只是为什么要我回青丘去?
他沉默许久,说:“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虽然我一向嫌弃九重天死板的规矩多,没有在青丘般自在逍遥,但他这话说得奇怪,我一个上神,还是天族的太子妃,难道这九重天上还有谁会来找我麻烦不成?
夜华摩挲着我的背:“阿离很喜欢青丘,又十分舍不得你,你回青丘陪阿离和小七住几日,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我心中有些酸楚。师父为了四海八荒的太平,做了天族司战掌乐的战神;夜华如今做着天族的太子,肩上的担子也轻不到哪里去。他明明小了我九万岁,每日里忙完政务,还要时时处处反过来照顾体恤我,实在是不容易得很。
我摇头道:“天族的太子去打仗,太子妃却跑回娘家逍遥快活,这是什么道理?你不用担心,阿离和小七过几日就回来了。成玉也时时来陪我说话。哪里就能把我闷死了。”
他搂着我没有说话,我折腾了半日,睡意又汹汹然涌了上来,只当他同意了我的话,也搂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第二日夜华在南天门点齐了兵将,整装待发。我的眼睛还是不太好,趁着天君说话的功夫,模模糊糊的扯着夜华的手悄声交代,让他记得每日给我写信报平安,遇事不要死脑筋,打不过可以先跑一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26 21:38:00 +0800 CST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魔族也出了一个擎苍,夜华一根柴火烧不死,还可以添上我青丘白浅,还有师父和东华帝君。帝君说让夜华去历练去立威,他倒闲着看热闹吃瓜子,不就是仗着活了几十万年倚老卖老么?明日娶了我家小九,还不是要叫一声姑姑姑父。
夜华一脸和煦地听我唠叨,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天枢星君没忍住露出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夜华还是传信请了折颜来。折颜把我长生殿院子里的桃树摘了个精光,又把我师父捎给我的酒顺了两壶,唉声叹气地对我说,早知道当初就是拼了他这条老命也不要让我嫁到九重天来,不然现在也用不着被个毛头小子三天两头的折腾,连想去后山翻个两亩地也不得空闲。
我想问难道夜华当初娶我还娶得十分艰难不成?折颜却已经拎着酒壶和桃子跑得不见踪影,只丢下我敷着浸了药水的白绫,还有一个得了折颜嘱托不盯着我敷够两个时辰便不离开我半步的奈奈。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26 21:39:00 +0800 CST  
夜华走后的第三天,奈奈抱来一个锦盒,说是夜华吩咐拿给我的。
锦盒里是面铜镜,我拿在手中,冰冰凉凉,可以感受到上面附着的仙力。
这是夜华的法器?只是为何不当面给我呢。
把玩许久,铜镜也被我摩挲得有些温暖。正要将它放回盒中,镜面却发出柔和的光。
夜华的声音从镜中传来,说,浅浅。
我有些怔忡,看着镜子竟然发起呆来,直到夜华在那边提高了音量,甚是焦急地又唤了好几声。
原来是个传音的法器。这种法器炼制起来也不算难,只不过炼制者的修为不同,能传音的范围和距离也会差许多。要炼成像我手里的镜子这般的,少不得要费一番大功夫。这种法器平日里除了传个音讯也没甚大用,所以一般的神仙也不太费心思去炼制。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架朵云彩去找本人来得便利。
但现下这种情形,我不好说去找他就去找他,用这镜子和他说话,倒是不错。
我应了几声,问他现在怎么样,可有遇到麻烦。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说一切都好,作乱的魔军大约提前听到天族出兵的风声,蛰伏起来,如果分散兵力搜寻,只怕中了埋伏,所以如今暂且安营扎寨,再派斥候四围哨探。又问我好不好,眼睛痛不痛,吃饭香不香,今日又看了什么有趣的话本。
我想他刚到南荒,有多少事情要安排,却忙里偷闲来和我说话,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慰贴。论战力我不是十分担心,何况也有几位师兄同去。之前给在东南荒的三哥去了信,请他诸多照应。区区几个魔族,应不在话下。怕只怕真有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人,正如昔日钻了空子偷走阵法图的玄女。
又问夜华为何不早将铜镜给我。他有些迟疑,说,原本想着写信就好,但是忍不住,还是更想听我的声音。
这个闷葫芦,说起情话却真不含糊。本想说几句就好,免得妨碍他办正事。结果左一句右一句也不知说了多少,就那样抱着镜子睡着了。
梦里我把铜镜掉在地上,我想弯腰去捡,一个女人却把它拾起来,我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知道她穿着一身素衣。
我说,这是我的镜子,请你还给我。
她没有回答,低头对着铜镜哀切地说,你不要死,夜华,你不要死。
我打了一个冷颤,倏然惊醒。铜镜从我怀中滚落,一路咣当。我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夜华。
长生殿里静悄悄的。因为我的眼睛见不得强光,屋子里总是比较昏暗。平日里瞧着并没什么,现在我看着,却觉得太暗了,桌椅摆设在我的眼里都糊了影子,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的心跳得厉害。勉强定了定神,将铜镜捡起来,催动法力,唤了几声夜华。
没有回应。
我站起来,正要跑出去。铜镜里夜华应道:浅浅。
我瘫坐在床边,浑身都在颤抖。
夜华问我怎么了,我咬着嘴唇,眼泪从眼角淌下来,却镇定地说,唔,没有事。
阿爹阿娘将团子和小七送了回来。团子虽然喜欢青丘,但听说他的父君出门打仗,便一定要回九重天来,说是不放心我这个娘亲一个人呆在天上,要回来陪我。
我捏着他的鼻子问:你怎么不担心一下你的父君?
小团子抱着我的膝盖说:虽然也担心父君,但是父君说了,四海八荒能伤得了父君的人并没有几个。父君不怕打仗受伤,最怕娘亲生病受伤,所以阿离要替父君看顾娘亲妹妹,父君就什么也不用怕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打趴下。
阿爹捏着胡子道:倒不知道夜华是这么傲的性子,只是话好说事难做,且走着瞧吧。
我抱着阿娘的手问:你们是不是又要出去游历?
阿娘戳着我的额头道:昔日在昆仑虚做墨渊的弟子,心里只知道有师父,爹娘也不要了。如今嫁了人,又只知道有相公了。这夜华若真连几个魔族也对付不了,你也不要做什么太子妃了,随阿娘回狐狸洞去吧。
我摸着自己的额头,不晓得为何阿娘对夜华有那么大的气性。不过阿娘历来是嘴硬心软的性子,话虽然这么说,到时总会顺道往南荒走上一遭吧?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28 16:50:00 +0800 CST  
小阿离在庆云殿等他的朋友成玉。他们约好了要一同去天河边采玉茯苓的花,这种花做成的药粉是疗伤的圣药。
阿离的父君不是第一次离开他去打仗。以前父君外出公干不能带着他,小阿离就和奈奈呆在庆云殿里,三爷爷和成玉也会来陪陪他。
乐胥娘娘也会来看他。可是那时阿奶身边总跟着素锦,奈奈不喜欢素锦,小阿离也不是很喜欢。
小阿离呆在庆云殿里,把手指头从左边数到右边,再从右边数到左边,觉得有些寂寞,就让奈奈把娘亲的丹青拿来挂在床边,数着手指头睡着了。
娘亲在长生殿睡着的几百年,他的表姐白凤九和四舅舅白真上神常常来看他。折颜上神和墨渊上神也会来。小阿离若是觉得寂寞,他们就会带他到处走一走。父君总是很忙碌,却不放心阿离同别人出去玩耍。但是父君说了,外公外婆舅舅表姐大伯和折颜上神不是别人,是亲人。阿离有了许多亲人陪伴,就算父君不在,娘亲睡着,也不会觉得寂寞孤单。
阿离的好朋友成玉元君虽然是一个十分喜欢八卦的神仙,但是做起事情来一向很认真谨慎。她答应了要和阿离去采玉茯苓,就不会说话不算话。
可是阿离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娘亲的枇杷也吃了许多,妹妹的口水也擦了许多,成玉也没有来找他。
阿离决定去他的三爷爷那里走一走,看看成玉在不在。
成玉没有在三爷爷的元吉宫,她站在洗梧宫外面的莲池边上,摇过来晃过去,好像喝了许多的酒。
阿离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成玉,你怎么了?”
折颜上神在太辰宫喝了茶,打算去洗梧宫走一趟,然后再回十里桃林翻他的几亩地。
一个小仙娥在洗梧宫的门口对守卫说:“乐胥娘娘让我来给小殿下送点心。”
守卫点点头:“我认得你,你是乐胥娘娘跟前的绿袖姑娘。”
折颜上前用扇子拍拍绿袖的肩膀,说:“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
绿袖抬起头,露出一双和她的名字一般绿莹莹的眼睛。
三殿下连宋来洗梧宫找白浅上神。白浅奇怪道:“夜华和小九都不在,你来蹭谁的饭菜?”
连宋抹了抹头上的汗说:“成玉没有来?”
白浅想了一想,说:“成玉没有来,团子去了元吉宫找她。”
连宋哭丧着脸到:“他们两个我一个也没有见到。”
白浅上神站起来,她手边的一面小镜子发出青色的柔光。
这是白浅仿照夜华的铜镜给儿子做的小玩意。传音的范围十分有限,出了洗梧宫所在的三十六天,就没有用了。
白浅上神对着镜子说:“团子,你在哪?”
镜子里面传来呼呼的风声,小阿离在镜子里气喘吁吁地说:“娘亲,娘亲!”
白浅上神食中二指并拢,在镜面上一划,化成一股青气消失了。
连宋拍着大腿说:“哎哎,等一等!”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8-31 00:05:00 +0800 CST  
要说龙族善战,凤族善医,狐族善魅,妖族善器,则魔族善蛊。
听折颜说过,魔族的蛊术可操控人心,凡心志不坚者最易受蛊惑,最终会被自己的欲念吞噬,坠入魔道。
但按理说九重天乃天族圣域,灵气最为充沛,魔族在九重天会受绝对压制,蛊术应该施展不开才对。
但这一个又一个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绿眼睛是怎么回事?不说这拿着刀枪剑戟的兵士,看那些平时娇滴滴的小仙娥,竟都吃错药了一般,不怕辛苦不怕疼,打趴下了又站起来,站起来又打趴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折颜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张古琴,往我边上一坐,说:“来来,都扔这里来。”
我手里拎着的是一根从桃树上折下来的桃枝,桃枝上还挂着几片叶子。本来想抢把剑来使一使,但我好歹做了他们天族的太子妃,怎么好意思随便要这些天族人的脑袋。所以拿着桃枝左扫一扫右扫一扫,把他们尽量扫到折颜这边来。
折颜抬手在琴弦上一抹,琴音嗡的一声荡开来,被我打趴下的绿眼睛们开始抱着脑袋翻滚,不久又抱着肚子哇哇的吐,吐出来一条条恶心的黑虫子,我真担心我得用桃枝扎了笤帚去扫这些虫子,但幸运的是这些虫子一被吐出来就化成黑烟消失了。
原来还真是吃错了东西。
我不再理会折颜,一边继续把绿眼睛震晕一边往团子所在的方向赶。
越往前走,身子就越重,眼睛也越疼。初初我以为是打斗使用法力的缘故,但是不是的。
是诛仙台。
诛仙台下有万千戾气,可敌万千刀兵,神仙跳下去,诛尽修为;凡身肉骨下去,就是灰飞烟灭,死得不能再死。
诛仙台附近,仙力受戾气压制,术法施展不开,只能老老实实的和绿眼睛真刀真桃树枝的打架。好在本上神在昆仑虚学艺两万年,别的本事没甚么长进,剑法拳法倒是学了几套,且学得十分像样,应付起来倒还不至于困难。
远远望见团子正在前面蹦来跳去,若不是现下情况紧急,那情景看起来就仿佛他在和那些小仙娥在玩躲猫猫一般。
这小子倒颇有几分聪明,知道神仙在诛仙台附近施展不开法力,就把这些绿眼睛引到这里来。他一个蒜苗高的小娃娃比法术肯定只有被人家下锅炒的份,但在此处用不了法术,只要跑得快就不会被抓住。
可惜赶来搭救的他娘亲我虽然是个上神,但这半桶水的神力被诛仙台的戾气一冲,也只剩下了那么一咪咪点儿,这眼睛没了神力加持,被九重天上的漫天金华晃得瞎了九成九。在这里打架,于我也没什么好处。
我听音辨位,上前左拍右打,将围堵团子的绿眼睛都引开,团子焦急地在一旁喊:“娘亲小心!”
我冲他笑了一笑,说:“嗯,不用担心。”
折颜的琴音远远传来,但琴音上附着的仙力被戾气冲散,对这些绿眼睛已经不痛不痒。可惜折颜已经将他的伏羲琴封在昆仑虚下,不然此时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我原以为这诛仙台我没有来过,要把这些绿眼睛引到折颜那里怕是不太容易,毕竟本上神是个四海皆知眼神既不好又十分爱迷路的上神。
但是身体好似也着了魔般,往前几步是台阶,往左几步要转弯,竟是丝毫不差,不过须臾,就已经回到了莲池边上。
清风徐来,芙蕖飘香,折颜的琴音嗡的一声荡开,震起我的衣袖,脸上缚着的玄光白绫应声脱落,我在九重天的漫天金霞中闭上眼睛,喧杂的人声由远及近,然而我在风中只听清了一个女人柔软的声音。
她说:夜华,我要走了。

驻扎南荒已有五日,不见有魔军犯境的任何消息。
据守此处的分支首领引兵来援。将士们每日轮班巡逻,渐渐有些松懈,不知谁起的流言,说边境守军胆小怕死,不过几个小小魔族就把他们吓得屁**流,所以才虚报战况,让九重天出兵。
分支首领倒是十分殷勤,巡防守卫,吃食酒水,安排得十分周到妥帖,仿佛我不是带兵来打仗的,而是出来巡视游玩的一般。
我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在乎他打什么主意。我唯一确定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浪费时间。
没有时间等对方露出马脚,那就创造机会让对方露出马脚。
我开始放手将排兵布防之事全然交给分支,自己每日里只带着几个士兵四下乱转,说是搜寻魔族。
但军中有传言,太子殿下镇日里无所事事,便出营狩猎,打算抓几只南荒特有的角狸给太子妃赏玩。
角狸这种灵兽,行迹十分隐秘,但胜在毛色靓丽,一旦认主,便十分乖巧懂事,确实是不错的灵宠,若真遇到,抓上一两只给阿离小七也不错。
浅浅每日用铜镜和我说话,告诉我今日阿离如何,小七如何,三叔如何,成玉如何。
她其实是喜欢热闹的活泼性子,从前是素素时,便很爱说话,连跟着山里捡来的小猫小鸟也能说上许多。只是虽然给了她铜镜,却无法陪她说上多少,每次听她在铜镜那头唤我,总让我心如刀绞,却又心满意足。
本不想再用上这对铜镜,但我想听她的声音。也想让她知道,我时时记挂她。
素锦大约因为受不住雷刑,有一段时日总是疯癫痴狂的模样,断断续续说了不少往事,我才知道,她究竟对素素做了什么。
可是我后来也曾想过,就算素锦没做什么,素素也是对我很失望的吧。当初我不也对躺在炎华洞中的大哥介怀忧虑,忐忑不安么?
今日出营,可以感受到周身一股躁动异常之气。我将铜镜贴身收好,若无异变,黄昏之前此事便能有个结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02 21:54:00 +0800 CST  
角兽没有遇到,遇到的是埋伏。
因为是预料中的事,我没怎么抵抗,就被魔族的首领用刀抵住了脖子。
听说近年来魔族出了几个颇为了得的人物,明争暗抢魔君之位,此番这一位若能立下斩杀天族太子的大功绩,只怕确实能收服不少人心,拥立他登上宝座。
也不知他们之前究竟如何协议,但就在这魔头要将我和手下带回魔界时,分支首领出现了。
他当然不是来救我的。他是为了我的青冥剑而来。
原来他们约好魔头取我性命,分支首领拿我的青冥剑回九重天交差,只说太子夜华轻敌中伏,身死道消,分支首领虽拼死相救,却只抢回太子的本命兵器青冥剑。
但魔头起了贪念,要将青冥剑据为己有,只让分支首领随便拿个什么贴身物件就可。
吵了几句,就要撕破脸动起手来。我虽乐得白捡便宜,但若都死光了,回去说起事情始末来,怕没个对证。只好发了讯号,将预先埋伏好的兵将招了来。
这场仗打得也不算艰难。收尾的事交给天枢去做,我看着被绑成粽子的魔头和分支首领,还是忍不住问:“就算你们真能合谋害了我这个太子,天族也还有墨渊上神和帝君坐镇,魔族不会坐大,分支也夺不了九重天的帝位,如此做有什么意义?”
分支首领脸色惨白,却还有几分硬气,梗着脖子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原本你做这个太子,将来继任天君也没什么。但如今你既是父神嫡子,又娶了青丘白浅,愈发不将我们分支放在眼中,将来继任天君,只怕我们这些人就要被夺了兵权,贬到犄角旮旯里去守河道水池子去了。既然如此,不如把你除去,让天君回位,我们这些分支还能多过几年好日子。”
我其实已隐约知晓他的答案。天君登位以来,分支势力日渐脱离掌控,若不是大哥和帝君压制,只怕四海八荒已被各势力割地封侯,纷争不断。但大哥和帝君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一直在寻找适合的储君,才好坐在这个位子上整顿天族内务。
但如此一来,各分支必然不能再如之前般对九重天的辖治阳奉阴违,在各自领地上逍遥快活,所以才对我十分戒惧,甚至动了心思,欲除而后快。
然而除了我又如何?天族难道就不会再有比我更好的储君人选么?即便是阿离,日后也难说不会继承我的位置……
阿离。我踏前一步,手按青冥剑,提起分支首领的衣襟:“你们在九重天做了手脚?”
分支首领尚未答我,那魔头倒是一阵怪笑:“他没做什么,只是帮我把我炼了几百年的蛊虫送上了九重天。天族太子,打架我输了你,但说到蛊术,我认第二,天下怕没人敢认第二。”他咳了口血,又说:“其实我也很好奇我那些宝贝蛊虫能在九重天惹出什么乱子来。太子殿下,你杀我之前,烦请一定要好好说给我听啊。”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05 23:03:00 +0800 CST  
太子殿下回到九重天的时候,我也清醒得差不多了,就是全身没什么力气,只能在我的百花苑里打坐调息。
连宋来过一回,远远就站在门口,用扇子挡着半张脸说:“你确定你身上没虫子了么?我还是不过去了。食盒里是你喜欢吃的莲子酥,我好不容易从东华那里抢下来的,别糟蹋了啊。”
我不糟蹋吃的,我把我的鞋子给他扔到了脸上,哼。
虽然很丢脸的中了蛊,但本女神……仙好歹心地纯善,没起半点害人心思,相对来说岂不是十分难能可贵十分值得嘉奖表扬?你看连乐胥娘娘和央措殿下都着了道,差点没去找天君和太子妃娘娘的麻烦呢。
可惜我那时不甚清醒,也没能听得清楚详细,等本女神……仙恢复好了,再去找司命打听打听好了。
这一次的事情,幸亏有折颜上神在,以琴音驱杀魔蛊,事后又和药王一同调配了什么杀蛊剂,将九重天的上上下下边边角角都喷了好几遍,天君才放了心,念着佛回去睡觉了。
真是奇哉怪也,折颜上神修的是道不是佛,天君念佛做什么呢。
小阿离来看我,也带了莲子酥,说他的表姐晚些也过来,但是现在正忙着跟帝君吵架,哦,不是,是相互学习交流,所以还不得功夫过来,只让阿离先捎来她做的莲子酥。
我听说白浅上神在三十六天用一根桃枝大杀四方,将我和小阿离从中蛊被控的杀手中救了下来,真是心中仰慕得紧,感激得紧。只是上神她打完架又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太子殿下风尘仆仆的从南荒赶回来,守在长生殿中寸步不离,也不许人随便去探望。
小阿离有些忧虑,但他说折颜上神说了,白浅上神只是睡着,也没什么大碍,所以也无需过度担忧。虽然阿离担心他的娘亲,但目前看来,这份担心还不足以撼动他对折颜上神的盲目崇拜和绝对信任,所以他比太子殿下要好得多,尚且能帮凤九下厨做了莲子酥过来和我一起吃。
其实洗梧宫有太子殿下的禁制,蛊虫没能进洗梧宫。只是阿离出来寻我,才遇了危险。所以我欠小阿离一份大人情,要想一想怎么还上才好。
小阿离吃着莲子酥,想了半日,也不知道要我为他做些什么,决定暂且把这人情存着,以后想到了再说。
凤九过来的时候,莲子酥已经被我们吃光,还好她带了包瓜子,不然我们聊天的时候就没有零嘴吃了。
听说帝君此次十分生气,九重天被魔族的蛊虫搅得天翻地覆,天族的脸面从来也没丢得那么惨过。帝君当着天君的面,问也没问天君一声,就把一堆人都给重重地罚了,连央措殿下都被罚了下凡历十世情劫,说是心志不坚,道行有缺,才会如此轻易被蛊惑,差点坠入魔道,望他历经十世情劫,能有所体悟,提升修为。
凤九拍拍我的肩膀道:“如此看来,成玉你倒是蛮厉害的呀。”
我点头道:“过奖,过奖。”本女神……仙可是立志要修成太子妃娘娘那样的女上神的,自然要比别的仙长进一些。
小阿离把瓜子堆成山,又把它们推倒,说:“阿爷阿奶又被罚了,一定很难受。”
凤九拍拍他的脑瓜道:“历劫也是修行的一种,历了劫,方知人间六苦,方可参透生死天道,修得正果。这既是罚,也是机缘。”
小阿离嘴里咬着凤九塞给他的瓜子仁,说:“阿离也要下凡历劫么?”
凤九道:“不下凡也可以,你以后都不要吃零食吧,你父君还同我抱怨说给你吃的零嘴太多,怕你牙齿也蛀了,身子也变成皮球了,到处滚来滚去,一不小心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找不到了。”
小阿离苦恼的给他的表姐剥瓜子,觉得不吃零嘴的劫实在太可怕了,如果他从现在起就跟着他的三爷爷一起减肥的话,他的父君是不是可以考虑就不用他去历不吃零嘴的劫。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05 23:03:00 +0800 CST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君上从南荒回来后,几乎寸步不离洗梧宫。那日我将分支首领押回九重天,因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君上去了朝会,与天君,帝君一同主持审判大局。
南荒的数万将士亲眼所见,分支首领里通魔族意图杀害太子的罪名辨无可辩,其他分支大佬虽然面色难看,却并没有出来替他求情。
帝君判了一个斩监候,顺着由头收了各分支十万兵权,归于君上之手。
我从君上三万岁开府建衙后,便跟随他的左右,几经沙场,每次君上出战,那些手握重兵的分支大佬总有理由各种为难,直到君上带着我们浴血拼杀拼出一身战功,才在军中站稳了角,少受许多白眼。
这些分支首领连天君也不放在眼中,何况一个初出茅庐的储君。
回洗梧宫的路上,我和伽匀兴高采烈地打趣分支大佬们难看的脸色,君上却似乎没有半分欢喜。
洗梧宫外,宫娥们往来穿梭,脸色惶然。见了君上回宫,俱都伏地不起,全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娘娘不见了,小公主哭个不停,奈奈走不开,着我们四处去找……”
我来不及看清君上的神色,他已然消失在原地。
君上曾说,洗梧宫里,至始至终只有一位娘娘。
曾经的凡人素素,如今的白浅上神。
远处似有雷声,环绕着九重天的金霞腾跃翻涌,一点一点染成了漆黑的墨色。
有多少神仙似我这般,茫然失措地抬头环顾?
在这不分四季,不分昼夜的九重天上,乌云和雷声向来只意味着一件事。
雷劫。


我知道我没有在做梦。
心口疼得厉害,眼前一片漆黑。屋子里静悄悄的,可以听到孩子的摇床摇动时摩擦地板发出的咯吱声。
我伸出手,摸到了那张小摇篮,里面的被褥还有余温,暖暖的从指尖传来。
有个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阿离,娘走了。
我站起来,有微微的风拂过脸颊,带走一声叹息。
我慢慢地走着,甚至不用伸手摸索。这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才让我记得那么的清楚,就算看不见也不会迷路。
有人说,娘娘。
我点点头,没有停下脚步。唤我的人衣料簌簌,似是行完礼,恭敬地离开了。
芙蕖的清香弥漫在空中,我扶着莲池旁的栏杆,停了一会儿。
其实我没有说谎,我真的,真的还是很喜欢闻这一路的花香。
花香的尽头,是诛仙台。
夹着戾气的风打在脸上,有一些疼。我站在诛仙台上,仰起头,感觉到发丝纷乱的擦过脸颊和脖颈,听到了隐隐的雷声。
雷劫。
我两度飞升,都没有被雷劈过。
第一次师父替我挡了,第二次被擎苍封印成了凡人,老天爷估计劈不下来,于是历了个情劫。
今日,总也该尝一尝这被雷劈的滋味,才不枉我自两万岁起,就给自己攒的棺材本。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10 01:12:00 +0800 CST  
九天之上,风聚云涌,漫天金霞被乌云遮盖,只有青白的电光夹着沉闷的雷声在黑云间穿梭,宛如一条光之游龙在兴奋的寻找着它逃跑的猎物。
玄衣的天族太子夜华,比任何一个神仙都更早的赶到了诛仙台前。
九重垒土之上,他挚爱的那个女子迎风而立,一身素衣在戾风中烈烈扬起,宛如随时会折翼飘零的一只白蝶。
夜华全身颤抖不已。他握紧了双拳,血珠从指缝间渗出来,却仍然止不住身体在发抖。
他红着眼眶,向前迈出一步,说:浅浅。
白浅微微侧过头,苍白的脸上缚着白绫,似在看他,又似没有在看他。
她说:有人在哭。
夜华又迈了一步,说:是小七。她找不到娘亲,一直在哭。
白浅往前踏了一步,诛仙台下的戾风卷起她的衣角,她转过脸去,点点头,说:嗯,劳烦你,替我照顾好她。
夜华目光胶着在白浅身上,又往前踏了一步。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说:你不能走。
一只有力的手攀住了他的肩膀。墨渊上神站在他的身后,仰起头,看着他唯一的女弟子。
他说:小十七。
白浅低下头。戾风吹落了她脸上缚着的白绫,露出她紧闭着的双眼。
她笑了一笑,想象着夜华和师父站在一起的情景,虽然两张脸是那么的相似,但她却完全不会弄错。
雷声越来越近。白浅仰起头,喃喃道:师父,弟子不孝,这次先不给您行礼了。
墨渊一手按着夜华,一手虚结法印,往前踏了一步。
金色的闪电划破墨染的天空。夜华挣开墨渊的手,冲了上去。
青色的光晕从白浅脚下荡开,迎着落下来的第一道惊雷,轰然撞在一起,爆出刺目的白光。
隔着仙障,白浅嘴角噙着一丝鲜血,似有所感,冲着夜华的方向,伸出手来,仿佛要摸一摸他的眉眼。
炫目的白光中,她柔声说:对不起。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10 13:53:00 +0800 CST  
继任天君天后,必承九道天雷,八十一道荒火。向来天君天后的继任大典,需祭拜四海八荒,向天祈告,以全其礼。
虽然自父神以下,九重天上继任的天君也没有多少位,十个手指头便可以数得过来,但要像这一任的天君般,不经祈天祭地,那天雷荒火便呼啦啦不要钱似的劈下来的,那真是四海八荒有史以来的头一遭。
受命于天。四字说来轻巧,那天雷荒火若是扛不过去,这位子不但坐不成,命也得丢了。所以开天辟地漫漫数十万年,敢逆天夺位的实在没有。
天定的储君,天定的天君。
九重天上雷电交加,乌云罩了整整一日夜。修为低的仙娥仙官们战战兢兢,躲在自家君上罩了仙障的府院中不敢动弹,唯恐老天爷不小心错了眼神,把那天雷荒火在自己身上擦上那么一星半点,那几百几千年辛苦修得的修为便烟消云散去了。
直到雷声远去,乌云散尽。九重天上金光大盛,东方烟霞冉冉铺开,八十一只彩鸟穿云而来,昆仑虚的钟声响彻九霄,被雷声震得晕头转向的大小神仙们才走了出来,向着彩鸟盘旋飞舞的方向行礼参拜,恭贺他们新任的君主。
诛仙台的戾气可敌万千刀兵,寻常神仙轻易不敢靠近。即便是天族的战神墨渊在此,能施展的法力也不过一成。
当耀眼的白光散去,诛仙台上只有玄衣黑发的夜华,散着一头长发,脸色苍白,仰头看着盘旋飞舞的彩鸟,许久没有动静。
跌坐在地上的老天君,扶着连宋神君的肩膀站起身来,注视着站在戾风中的黑衣青年,最终整理了衣衫,行了君臣的大礼,说:恭贺天君。
他的身后,之前到场的神仙纷纷行礼,齐声道:恭贺天君。
夜华低下头,缓缓转身。过了许久,方抬起头来,一双眼中尽是血色。
他望着脚下翻腾的金色云海,呵呵冷笑:天君?
东华帝君厉声喝道:抓住他!
两条黑龙腾空而起,在云海中翻腾飞舞,龙吟声震慑九天。飞舞盘旋的彩鸟被惊散,啾鸣着向东而去。
连宋顾不得要在众人面前讲究尊卑礼仪,扯着东华的衣角道:夜华要干什么?
东华仰头望着缠斗的黑龙,沉声道:他被心魔所摄,若不制止,恐坠魔道。
连宋大惊:那,那白浅上神……
东华摇了摇头:白浅跑来这里承那九道天雷和八十一道荒火,就是算准了这里没人能施法替她阻挡。她自己却耗尽神力,替夜华接了他的雷劫。
连宋呆愣半晌,苦笑道:好极,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狠,倒是配得很。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10 15:56:00 +0800 CST  
新任天君和墨渊上神打了一架,从九重天上打到东海海底,又从东海海底翻上三十六天,龙行九天,风云变幻,天地失色,凡间百姓纷纷烧香祭拜,唯恐老天爷不开心发了脾气,降下什么了不得的天灾人祸来。
最后墨渊上神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新天君扛回了紫宸殿,自己则脸肿鼻青的回了昆仑虚。
连宋神君对着可以堆到紫宸殿的屋顶那么高的奏折公文,心里算计了一下如果他和东华帝君打上一架会有个怎么样凄惨的下场,最后决定还是牺牲掉自己的十几根头发就好了。
夜华君在紫宸殿躺了七天,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折颜上神。
折颜上神是个洒脱的上神,他啪的一下把手里的扇子收起来,说了第一句话:“小五还活着。”
夜华君红着眼眶盯着他。折颜上神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的寒毛刷的一下竖了起来,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小五的星象虽然黯淡,但确实一直亮着。她承了天雷荒火,一身都是伤,也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我们都在找……”
夜华君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架着云,一路不眠不休,从北荒找到南荒,从东海找到西海,最后再没有力气,落在一个开满桃花的山头,化成小黑蛇的模样,蜷在桃树底下睡着了。
梦里白浅穿着粗布做的素衣,一如初见时的素素的样子,温柔地抱起他来,说:小黑蛇,跟我回家吧。
他提醒自己,不可以沉醉在这个美好的梦境里,他必须醒来,去把他的浅浅找回来。他总是照顾不好她,怎么还能懒散地躺在这里,做着被她温柔相待的白日梦?
可是身体不听使唤,任凭清晨的微风拂过皮肤,风里有桃花的微微苦涩的香气,还有晨间湿润的水汽。
翠鸟的啼声婉转,有人用湿布轻轻擦拭他的额头。
有个声音轻轻叹息,说,幸好,当初没把你烤了。
良久,又喃喃道:唉,为什么当初没把你烤了呢。
他猛然挣开双眼,看到的是草屋疏漏的屋顶,青竹榻上挂着粗布制成的床帐,身上盖着曾被他嫌弃颜色过于鲜艳的大红锦被。
那是俊疾山的草屋里唯一看起来还能值个几文钱的东西,是他的素素为了怕他冷,用玉清昆仑扇换来的。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喘息着,转过头去,离着竹榻一步之遥的地方,素衣的女子趴在摇摇欲坠的桌椅上,睡得正沉。
她的臂弯里是一个竹枝编的鸟笼,鸟笼里有一只瘦小的翠鸟,正歪着头,打量着他。
阳光从草屋的墙隙里漏了几缕在那女子身上。她的面色苍白,粗布麻衣,一头乌黑秀发却束得十分好看。
时间仿佛也静止了,夜华痴痴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他深吸一口气,从竹榻上轻轻下来,小心地走到她的身旁,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她似有所感,动了一动,喃喃说了句什么,却没有醒来。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13 17:38:00 +0800 CST  
夜华定住身形,良久,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放到竹榻上,盖好锦被,躺在一旁,握着她温暖的手,就那么不错眼的看着她的眉眼。
日影西斜,白浅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白浅迷糊了一会儿,倏地坐了起来。
“你,你……”她抱着被子,你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咳了两声,最后说:“嗯,你醒了。”
夜华慢慢坐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她。
寂静良久,白浅只好又把被子往怀里搂紧了一些,咳了一下,说:“嗯,那什么,你躺了三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我还说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但凡人也看不了神仙的病……”
她顿了一顿,回转视线看一眼还在定定看着她不说话的太子殿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点,可惜竹榻上就那么一点子地方,不过缩了一下脖子,就已经退无可退。
她又把视线转开去,咳了咳,说:“嗯,你现在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了。”她一边说,一边改变方向,打算横着挪一挪。
“嗯,你的仙障做得不错啊,这草屋都这么久了,保存得挺好的。”又挪了一挪,看夜华一眼。这木头太子还在盯着她,也不说话。她咽了口口水,低下头,一鼓作气挪到床边,正要伸脚下床,却被夜华猛地抱了个结实。
“你,你……”白浅挣扎了一会,慢慢停了下来。
夜华搂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她可以感觉到肩头被温热的液体渐渐濡湿。
身体因为被搂的太紧而有些疼,但是白浅没有说话,她带着些许的迟疑,最后还是将头轻轻靠在夜华的肩上,收回双手,慢慢摩挲他的脊背。
相拥良久,白浅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我只是,想去烧点东西吃。”
夜华把她放开一点。白浅摸摸鼻子:“虽然不吃也死不了,但是饿得久了,也不是很舒服。我现在半点神力都没有,也没法回去找你们……”
没有说完的话被夜华贴紧上来的唇封在了口中。

他知道这不是好的时机。但是他没有办**制自己。单单是看着她在眼前说话、走动也好,能够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也好,都不足以证明这是活生生的事实,而不是他臆想的梦境。
白浅起初抗拒得厉害。夜华放开她的唇舌,抵着她的额头,四目相对,气息纠缠。
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他重新揽紧她在怀里,封住了她的唇。
他不知餍足地一次次索取,直到她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他才将脸埋在她温暖的肩颈间,告诉自己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厨房里有一点点的米,还有些采来的果子和野菜。
他在天上躺了七天,她在凡间的俊疾山上过了七个寒暑。
春去冬来,她和六百年前一样,布衣粗食,和山中的鸟兽虫鱼做伴,唯一不同的是,她心之所向,知道自己的来处和归处。
好歹,不会那么的寂寞。
白浅醒来时,桌子上放着热气蒸腾饭菜,十分简单,却香气浓郁。
夜华一身黑衣,坐在床前,仍是定定的看着她。
如果她还有些力气,说不定可以揍他一顿,但是她实在没有。
夜华伸手来扶,她挡了挡,看他脸色不好,没挡到底。
他为什么脸色那么差?难不成被师父打得很重?可是能把她折腾成那样,好像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她如今没什么神力,虽然饿不死,但饥寒暑热都感觉得到,跟个凡人差不多。为了恢复体力,必须吃点东西。
夜华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给她夹菜。吃一口夹一口,就差没喂到嘴里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吃下去。她放下碗:“嗯,我们……不回去么?”
夜华给她夹了一筷子山菌,说:“我已经给大哥和折颜去了信,说找到你了。”
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笋,说:“半个月后,九重天要办新任天君天后的承位大典。在那之前,我们先住在这里。”
白浅瞪着他:“承位大典?”
夜华伸手擦去她嘴角的饭粒:“你承了九道天雷八十一道荒火,是上天择定的天后。浅浅,你这一生,注定都是我的妻子了。”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14 23:11:00 +0800 CST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九重天上为新君新后继任的大典忙翻了天,俊疾山上的我们只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过着平淡的日子。
三叔自然有诸多的怨言,满腹的牢骚。但我答应他过完这一阵,可以放他三年大假,他总算闭了嘴巴,唠唠叨叨的替我坐在紫宸殿里批阅公文。
浅浅的眼睛还是见不得强光,在俊疾山的这七年里,她白日出门的时候不多,只在清晨傍晚出去拾柴和寻些吃食。
我和大哥打的那一场架,她说正好那时她用摘的果子换了几文钱,在山下小镇子上买了壶浊酒,坐在山头就着那酒看两头黑龙在云里翻进翻出,喝完了酒,龙也不见了,只好回来草屋里睡觉。
六百年前俊疾山因被金猊兽霸占,没有什么人敢进出。后来我把金猊兽赶走,又在这里做了仙障,山下的百姓渐渐的上得山来,打猎砍柴,还建了一座小庙,庙里也不知拜的哪个神,浅浅有时路过,还停下来仔细琢磨过一番,只是也没琢磨出个结果来。
那日吃完早饭,我拉她出去散步,走出仙障时,却看到林子边上站了个人,正往一根树枝上挂一只山鸡和几串山菌。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一脸喜色,见了我之后又敛了笑容。
浅浅倒是一副见怪不该的模样,说:“又是你呀。我说过了,不用拿这些给我。你家里也不宽裕,快些拿回去孝敬你的老母亲吧。”
那男子对着浅浅揖手道:“许某虽是个粗鄙之人,但家母一向教导我知恩图报的道理。姑娘既然对许某有救命之恩,这个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的。这些许山货野味,姑娘拿回去补补身子也好。日后但有差遣许某的地方,许某定会为姑娘赴汤蹈火……”
我抬了抬手,那男子从我们面前消失了。
浅浅讶然:“你做什么?”
我拉着她离开,说:“只是送他回去而已。你很担心他么?”
浅浅呆怔道:“你做了天君,怎么气量反倒小了许多,和一个凡人计较什么。”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的气量一向不大,只是揽着她坐在树下,问她:“你怎么救了他?”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砍柴时跌了一跤,滚在山坡底下,头破了,脚也崴了。我不过是给他敷了些草药,包扎了一下,他就总是说要给我报恩……”她顿了一下,偏头看看我,说:“嗯,和某人倒是很像。”
我抚着她的头发说:“团子不是闹着也要来这里住么?我捉了只刚下了崽的母鹿,小七来了就不怕没有奶吃了。”
浅浅高兴地点头:“嗯,还是你想得周到。若是小七的奶娘也跟来,这草屋也住不下。”
我们一起伐了竹木,给草屋扩建了一间屋子,又搭了一个棚子,安置捉来的母鹿和小鹿。
阿离十分开心,每日里不用法术,自己动手去割草喂鹿,挤鹿奶给妹妹喝。奈奈十分不放心将小七交给我们自己照顾,没想到浅浅拾掇起孩子来却井井有条。
“奈奈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好歹凤九也是我带大的啊。”
奈奈终归恋恋不舍的回九重天去了。浅浅颇为自得地跟我说:“我也就不会做饭罢了,带孩子也不会比你差吧。”
我搂着她,说:“是啊,一点也不差。”
她将我推开:“唉,好好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17 10:52:00 +0800 CST  
小阿离坐在草屋前给母鹿挤奶。
小鹿已经吃饱了,正在啃他父君做的竹篱笆。小七坐在他父君做的摇篮里,正好奇地盯着它看。
小阿离觉得这次天道他老人家总算讲了一回道理,没让他的娘亲再不见个几百年或者睡个几百年再回来,虽然父君说娘亲的眼睛还是不太好,但只要有娘亲在,小阿离就觉得什么都很圆满。
今日的太阳大得很,父君便不让娘亲到处走动。他的娘亲现了真身出来,趴在小七的摇篮边打瞌睡。
娘亲说幸好父君做的仙障还在,寻常的凡人进不来,不然她刚掉到俊疾山的那段时间,因为没有力气维持不住人身,恐怕是要被进山打猎的人抓去做了狐狸皮大衣了。
小阿离听了这样的话,后怕得好几个晚上都做了恶梦。娘亲不会对阿离说这样的话来吓唬他,这是阿离偷偷听到娘亲和四舅舅说的玩笑话。
不知道父君是不是也听到了。父君说阿离如今长大了,不能再赖着要和娘亲一起睡,所以阿离也不知道父君是不是同他一般,晚上做了恶梦醒过来,后怕得很久很久才会再睡着。
他的四舅舅捏着他的脸蛋对他的娘亲说,你们到底会不会带娃娃?小阿离跟你们住了才几日,眼圈就黑了。
阿离连忙说是因为睡着父君新做的床才有些睡不着的。又担心父君把他和妹妹送回天上去,又说睡了几天,已经睡得很习惯,再让他睡别处去,只怕又要睡不着了。
娘亲摸摸他的脑袋,说,原来你是在装睡么?我半夜里去看你有没有踢被子,你都一副睡着了的样子呢。
阿离抱着娘亲的腿,怕娘亲生他的气。娘亲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说,我知道阿离最乖,不过以后有不舒服的地方,不可以因为怕娘亲担心就瞒着娘亲,不然阿离哪里出了事情,娘亲只会更加难受。
阿离搂着娘亲的脖子,觉得有娘亲在,果然什么事情都很圆满。
在俊疾山的日子过得十分开心。但是父君说了,阿离是父君的长子,是父神的长孙,若不好好用功,将来会被旁人笑话不似父君娘亲的孩儿。所以等回到了九重天上,阿离还是要用功读书,不可丢了娘亲父君的脸面。
小阿离虽然觉得用功读书也没什么,但是被父君时时地催促他的课业,也颇为苦恼。他的三爷爷收到了他诉苦的信,回信给他出个主意说,如果他的娘亲能给他添个聪明伶俐的弟弟的话,他的父君也许便不会那么着紧他的课业了。
阿离想想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再想想又觉得这个主意不那么好。虽然他是很想娘亲可以多生几个向小七这么可爱的弟弟妹妹,但是奈奈说娘亲生阿离的时候便很辛苦,生妹妹的时候更辛苦。如果添个弟弟妹妹那么辛苦,不知道娘亲愿不愿意再给他添呢。
既然娘亲让阿离有什么问题都不要瞒着她,阿离觉得这件让他苦恼的事情就应该同娘亲讲一讲。
娘亲正坐在屋檐下摘野菜,父君正在院子里劈柴。阿离走过去爬在他娘亲的膝头说:“娘亲娘亲,能给阿离再添个弟弟么?”
他的娘亲被自己咽的口水呛到,咳了好一阵。他的父君丢了砍柴的斧头,过来扶住娘亲道:“阿离,做什么突然问这个?”
阿离攀着娘亲的脖子说:“三爷爷说只要娘亲再给阿离添个弟弟,父君便不会日日着紧阿离做功课了。”
他的父君给他的娘亲倒了杯茶,说:“看来批阅公文也没有三叔说得那样的辛苦,放他三年的假来休息是不是太长了一些,不如改成两年好了。”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17 22:56:00 +0800 CST  
我其实曾经想过,等到身上的伤好一些,就离开俊疾山,找个地方呆上一段时间,等过个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或者几万年,那些恩怨情仇也就淡了,夜华也好,白华也罢,总有放下的那一日。
但是转头想一想,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脓包。
六百年前,我铁了心去跳诛仙台。夜华没有一丝喜欢我,他心之所系的是素锦,为了她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挖了我的眼睛给她用,等素锦嫁进洗梧宫,我一个瞎了眼的凡人要如何自处?九重天上的神仙看不起凡人,小阿离跟着我这个凡人娘亲能如何?夜华能为素锦挖了我的眼睛,会不会也为了他和素锦的孩儿伤了阿离?我走了,成全他们,看在我这么识相的份上,素锦总不好再跟个娃娃过不去。
等跳了诛仙台,我喝了忘情药。我是青丘的女君,夜华是我飞升上神的劫,这笔债真要讨起来,青丘天族都讨不到好处,何况还有师父的事。我想着夜华终归是要娶青丘白浅的,到时我的阿离还是我的孩子,总不会让他被人欺负了去,忘了那些过往,青丘白浅还能嫁给天族太子,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爱他的素锦,我疼我的儿子,也算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可惜老天爷爱跟我开玩笑,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真真假假,猜来猜去,搅成一团乱麻,想护住的反而被伤了个底掉,也是可笑可叹。
天雷劈下来的时候,我又觉得是真是假不重要了。我总归是爱他的。他瞒着我挨了斩魄刀,断了一条胳膊,耗了几万年的修为,如今我替他挨那几道天雷荒火,他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都得受着,这也算是礼尚往来,现学现卖。
可惜实力不济,雷是扛完了,荒火却只扛了一半,就顶不住被打下了诛仙台,半死不活的掉在了俊疾山上。有些丢人……
跑题了。当年丢下儿子是脓包打不过人家,如今虽然似乎还是有些打不过,但把阿离连带小七再丢下一次,我这娘亲当得不只脓包,还实在可恶得很了。
这么思来想去,等回过神来,俊疾山上已经过了几个寒暑。
龙吟声划破天际的时候,我坐在山头喝着有些涩的浊酒,心里想的是夜华是不是又犯了傻,才被师父这样追着尾巴揍一顿。
四海八荒都说天族太子是个英明神武的英才,其实不过是个三不五时就犯傻胡来的闷葫芦。
不过,其实算起我闯的祸来,他做的那些傻事还差得远。
山上的日子过得简单,我不缺外物,只是难得有酒喝,有时思念亲人,不免觉得寂寞。
重新做起修行的功课,神力多少在恢复,只是慢得如剥茧抽丝,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让我有力气爬上云头,爬回青丘去。
四哥若在这里,只怕免不了要敲我一顿,跟着他和折颜为祸四海八荒多年,结果落得这样窝囊,实在对不住他对我的一番教养。
我胡思乱想了许多,只没想到会那么快再见到夜华。
他变成小黑蛇就那么盘在树下睡了,若不是那一身仙泽护体,怕早被什么鹰啊鹫啊啄了去,成就一顿美餐。
我转过身去,又转回身来,将自己转成一个陀螺,最后打了自己一巴掌,叹了口气,将小黑蛇装在篮子里,带回了草屋。
我坐在床头,看他窝在大红锦被里睡得不省人事,心想当初我为什么没想过把他烤了。
夜华睡了一日,便恢复了人身。我松了口气,知道他约摸只是累了,没什么大碍。
我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他似有所觉,喃喃梦呓。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下好奇,附身想听他说些什么,却被他揪住衣袖,扯到怀里搂了个结实。
他说,浅浅,浅浅。
翻来覆去,只有这两个字。
我愣怔许久,回过神时,眼眶已经湿了。
我抚过他的眉眼,说,嗯,我在这里。
他安静下来,慢慢又睡得沉了。
日影婆娑,我握着夜华的手,想起曾经在凡界读过一句诗,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我低下头,将手小心抽了出来,为他盖好了锦被,自己伏在桌子上,合上双眼,慢慢地也睡着了。

楼主 落鸦  发布于 2017-09-19 09:14:00 +0800 CST  

楼主:落鸦

字数:71608

发表时间:2017-07-14 00:2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4 00:50:37 +0800 CST

评论数:1184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