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夜，刘阿四带着好酒好菜邀请所有的日军伪军看守共度“佳节”,阿次也紧张地联络劳工布置计划。

“雷团长，牛政委派我来的。我是飘风。”阿次清明的声音让面前憔悴的汉子一个愣神，随后浑浊的眼睛一下子神采奕奕起来。雷熊自团长谢晋元牺牲以来，就一直履行着代囘理团长的职责。每一天，他都强迫自己挺直脊梁，打起精神，鼓励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们不是战俘，我们依然依然是中国的军人，我们的血还是热的！每一天，他都殚精竭虑，希望能把身边的这些年轻人带回自己人的部队里，让这些好样的小伙子们能得偿所愿，就算为国捐躯，也要牺牲在自己的战壕里！今天，终于盼来了来自友军的帮助，这是第一次，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来自同胞的支持，第一次真正深信不疑，“孤军营”里的士兵从来不是“孤军”，从来没有被抛弃！他很想伸出手狠狠地握一握这位深入虎穴来帮助自己的年轻的战友，犹豫了一下，却又把乌黑的手缩了回去，在身上使劲地来回蹭着：“一直盼着你们来，又担心你们被我们连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还是这样光明正大不费一兵一卒地混进来，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阿次则一把握住那双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就这么用力地握着，这双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让他心里一寒，喉头发紧：“是我们来得太晚了！”

“小兄弟，说说你们的安排吧。我们完全服从指挥！” 雷熊将几名骨干召集在一起。

“我们的人已经把大部分日军和伪军绊住了，现在要解决的就是哨兵。这个我来负责。。。”

“三个哨兵，你一个人？行不行啊？”阿次尚未说完，就被旁边一个年轻人怀疑地打断。阿次转眼，正是早前配合自己用废料填在好的煤矿下糊弄日本人的年轻人，还没说话，雷熊便生气地制止他：“小萧，胡说八道什么？”阿次则对他很有兴趣：“我该称呼你小萧？怎么？不相信我？你之前不是还很配合我吗？”

“那是玩点骗人的小伎俩，现在是真刀真枪地和小鬼子干！你们行吗？”小萧颇不服气。

“我们敢混进来，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行？”阿次笑的很开心，这小子，对脾气啊，活脱脱一个刚进特训班的自己。

“你们平时都小打小闹，游击游击的，根本就是游而不击，不像我们正规军，和小鬼子都是正面干仗！”小萧是藏不住话的，索性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疑虑倒了出来。

“好！”阿次胸中豪气顿生，轻轻击掌，“今夜就让你看看，游而不击的我们到底行还是不行！”

夜色之中，战俘营里的各人都“难得轻松“的坐在自己的床上，心里的弦却紧紧的绷着，各自反复默念自己的岗位，等待约定的信号，使得本就寒冷黑暗的长夜更加的难熬。
一声哨响让众人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速集结。早就在狙击点潜伏已久的阿次砰砰砰三枪，一枪一个，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三个哨兵，看的小萧瞪大了眼睛，合不拢嘴巴，激动地就要向外冲。

“小萧！”阿次一看不好，甚至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跃起扑到了小萧，手上不停，向黑暗中又放了一枪，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小萧惊魂未定，声音有点颤：“怎么回事？！”“你这冒失的小子！日军有设流动哨的习惯你不知道吗？！”阿次的声音在暗夜寒风中格外的低沉。

劳工们一涌而出，阿次事先安排的人领着他们按预定的路线撤退，阿次，小萧，雷雄等几个有武器的骨干则在后面殿后。长期的折磨使得大部分人面黄肌瘦，体能极差，撤离的速度很慢。阿次不住地向裕溪口方向望去，日军在附近是有驻军的，如果得到消息前来应援，那今天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几声枪响划破天际，果然！阿次的心里一沉，端起抢来，语气很是决然：“雷团长，我老实说，我们的实力和他们差得很远，今日只能背水一战，结果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若是连累了诸位的性命，我只有事先说声抱歉了！反正黄囘泉路上，我一定作陪！”

“痛快！”雷熊笑得豪爽，仿佛浑没在意自己是身处绝境，“可以换命的兄弟之间，谈什么连累不连累，今日若真能和小兄弟你同赴黄囘泉，是我的荣幸！就是我们一群大老粗陪着你，没有什么绝代佳人，小兄弟你风流倜傥，可别遗憾啊！”
不知为什么，听到绝代佳人，阿次心中竟然闪过晓江囘的身影，竟然划过一丝不舍来。都什么时候了，阿次摇摇头，强迫自己镇静：“前面有个废弃的村庄，可以作为临时工事，有武器的留下，用火力吸引住敌人，掩护其余的人撤退。小张，小于，小风，你们几个把队伍分开撤，目标分散，日军短时间内能调动的兵力也有限，无法兼顾。他们的犹豫也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二先生，这？！”这等于是将阿次留在绝境，几个人犹豫了。
“没时间了，服从命令！”阿次吼着，也许是天气太冷，也许是战斗的烟火的熏到了嗓子，阿次的声音很是嘶哑和虚弱，反而让人更不忍心拒绝。
“二先生，你多保重。”几个年轻人散去执行任务去了。

阿次望着他们的背影，反而一阵轻松，干脆和从刚刚起就一直紧跟自己的小萧开起玩笑来：“待会儿是可是场硬仗，轮到我看看你们正规军行还是不行了！”
“看就看，谁怕谁啊！我们524团从来都没有孬种。”小萧傲气地回敬阿次。
雷熊看着眼前两个充满生气的年轻人在生死关头还不忘斗嘴，心里很是惋惜，如果不是生逢战乱。。。。算了，哪有这么多如果呢！

“你也不赖！”阿次看着小萧抡圆了胳膊将一捆手囘榴囘弹扔向日军。
“那是。等到了那边，我们继续比！”小萧嘴上不肯认输。

突然，周围的山峰上同时传来几处冲锋号的声音，一阵机关枪哒哒哒地响，紧接着，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静。阿次松了一口气，看来，援军来了。
“牛政委，不是说部队来不及调动吗？！”望着熟悉的身影，阿次自到安徽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新四军大都在江北集结，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大规模转移到这里是有困难,不过，为了你，特意转移，呃，几个哨兵，再加上区小队的配合，还是没问题的。“政委老牛一直爱开玩笑，行囘事却很沉稳，”疑兵之计毕竟不能长久，天亮以后敌人若是反应过来了，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们还是要尽快撤离。“

“牛政委，您来了，我就放心了，这里的人，就，全交给你了。”政委老牛尚没有来得及明白阿次话中的深意，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敬的年轻人便眼睛一闭，软倒了下去。

“阿次！“老牛撑住阿次，才发现阿次全身滚烫，好像一个小火炉，手上也摸囘到点液体，很粘很腻，老牛知道自己摸囘到的是什么，心里一沉：“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在新四军卫生所昏暗的灯光下，众人才看到阿次真实的情况，都倒抽了一口气，左臂被一枪命中，看来他自己找机会临时包扎了一下止血，可是剧烈的活动让血流不止，把衣衫都浸透了，衣服黏在身上，只有靠小护士叶子枫一点一点小心地将衣袖剪开。被从被窝里叫起来的医生齐小七原来还睡眼惺忪，可阿次一身的伤痕和高的吓人的体温惊得她立刻睡意全消，尽管是在寒冬，额头上却全是细密的汗珠。

半晌，老牛望着孤军营里几人齐刷刷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再也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小七，究竟情况怎么样啊？是死是活，你给个准信儿！”
“不许乌鸦嘴！”小萧的眼睛红红的。
齐小七抬起头，示意护士给她擦了擦汗，无奈的很：“他手臂上的伤不重。”众人还没来得及顺气，她又补充，“可是！”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竖起了耳朵。“这伤拖了太久，失血过多，他似乎旧伤复发，身体太虚弱。好在现在是冬天，感染的几率不大。总之，我们尽力。”

屋里的几个人听着小七大喘气的“可是，好在，总之”，内心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脸色时青时白，最后还没个明确的结论，简直想给这个医生跪下了。
“所以，他，究竟什么状况？”老牛知道小七起床时的脾气不好惹，小心翼翼地问。

“所以我会给他缝合伤口，但是我们的条件有限，我们能做的也不多，能不能活，全靠他自己的意志。好了你们先出去，不要打扰我们抢救病人！走走走！”小七干脆地把屋里的人赶了个干净，抽了抽有点发酸的鼻子，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叶，我们开始吧。”

屋外，老牛政委安排完孤军营里的战士吃饭休息，天色也差不多亮了。他忙了一大圈天回来，发现卫生所门外刚才那个抢白他的小伙子还孤零零的站着，从背影就看出一股子倔强的劲儿来，竟然有一种他就是阿次的错觉。

“小伙子啊，别站了。飘风同志有九条命，跟猫似的，你不用担心。”老牛过去逗他。
“你瞎说！”小萧的鼻子上还挂着鼻涕，眼圈红红的。“喂，男子汉流囘血不流泪，可不许哭鼻子。”老牛最怕看见眼泪，连忙安明告示。

“你才哭了呢！我就是有点冷。”小萧说着说着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冷了就去屋里休息吧，别在这儿冻着。我们可就屋里一个医生，脾气还不大好，你要病了，她可照顾不过来。”老牛实在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太有意思了。

“阿次。他的名字叫阿次，是吧？”小萧话题一转，差点让老牛也接不住茬，“你扶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虽然你的声音很小，但是我听见了。他不是普通人，对吧？”
“他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怎么不是普通人？”老牛打着哈哈，心里讶异于他的细心。

“在夜色里，一枪一个鬼子，例无虚发。他做的事，说的话，我听都没听过。”小萧一直在自责，“要不是我这么鲁莽，他不会受伤。他受了伤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恼我，还跟我开玩笑。他怎么还能开囘枪，枪法还怎么还能那么准？”

老牛拍了拍小萧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阿次的隐忍老余曾跟他说过太多，他一直觉得是老余爱才心切，夸张了吧。再怎么优秀的年轻人，毕竟只是年轻人，又有点才气，毛躁是难免的，怎么可能只活了三十岁不到，就能磨出四五十岁的成熟和心胸来。这次合作，他信了，昨晚看了他一身的伤，竟然心疼的恨不能把他搂在怀里。老牛突然格外思念地下的老余，想跟这位老战友说说话，告诉他，我错了，你说的没错，你真是有个让人嫉妒的好学生。只可惜，斯人已逝，好多心里话，尽然都不知道还能跟谁说去了，突然生出些“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感慨来。

正在老牛独自感慨的时候，卫生所的门开了，医生小七和护士叶子枫，都顶着堪比兔子的红红的眼睛。

“他怎么样？”老牛问道。
“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是他高烧不退，恐怕是肺炎，我手头什么都没有，连退烧药都没有一粒。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斗，打赢了，活；打输了，死。旁人也插不了手。”小七的直接常常其他人接受不了。可是，老牛知道，见惯生死的她看事情比很多人都透彻，真相常常因为透彻而更加残酷。她必须用这样的理智和冷静来武装自己，每个人都需要保护色赖以生存。

“总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吧？”老牛心有不甘
“有！最土的办法，24小时给他的额头不断敷冷毛巾降温，要不然，这样烧下去，就算活下来脑子也会被烧坏。”
“我来！”两个人的声音同时蹦出来。

“嗯？”老牛和小七又同时望着叶子枫和小萧，这两个小家伙正等着铜铃大眼睛互相怒目而视。
“你什么都不懂，护理的事你能干的了吗？别反而害了我们的同志。”叶子枫向来牙尖嘴利。

一句什么都不懂正戳中了小萧的痛处，想想又是在人家的地盘，里面躺的又是人家的同志，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我。。。。”

“好了，小叶子你一天难道还能不吃喝拉撒地守在他身边吗？你们一人负责半天，不许吵架！”老牛明白小萧此时的心情，替他解了围。

两天过去了，昏迷中的杨慕次并不安稳，时不时蹦出几个“大哥”“老师”之类断断续续的词。叶子枫为他换过毛巾，望着阿次俊朗瘦削的脸，望得出神，从第一次见到阿次开始，她就被这个人迷住了，仿佛全天下就没有什么能比眼前的这个青年更加吸引人的了。她轻轻囘握着阿次温热的手，自言自语着说：“你还舍不得醒吗？这几天你错过了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再睡下去，岂不是连十五的汤圆都吃不到了。”他的手里有薄薄的茧，修长的手指也那么好看，叶子枫握着阿次的手，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睡过去了。

“大哥！”杨慕次一声惊呼，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着。叶子枫也在第一时间惊醒，她满是喜色，试了试阿次的温度，高兴的直叫唤：“行了行了，总算醒了。这下不会错过汤圆了！”

汤圆？什么汤圆？这姑娘是谁？阿次想掐自己一下，试试自己是不是清醒，臂膀的剧痛却阻止了他的举动。直到几分钟后，被姑娘叫过来的小七，小萧和老牛才终于让阿次确定自己是清醒的。

小七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把情绪激动的阿次重新按在床上，没少跟叶子枫和小萧丢白眼：“我说了，要绝对卧床，绝对卧床是什么意思不懂吗！”政委老牛进来的时候，看到正是小叶子和小萧灰溜溜地站在一边挨训的样子，叹一口气：“小七，也不能全怪他们，大姑娘家的，没事别发那么大脾气，当心嫁不出去啊。”
“我还没说你呢！你不是老说，用人之道，一张一弛，敢情平时说兵法说谋略都是纸上谈兵啊。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让他好好休养。都像你们这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他们自己就算没意见，可是身体三天两头的出状况，是要累死我吗？我也早累死早好，这活没法干，干了也白干！”

老牛原来是想劝架的，反而自己成了靶心，心里有点冤枉，再说，这个“一张一弛”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啊，可小七姑娘的脾气，他可是不敢辩驳的。再看看阿次惨白的脸色，也心虚地觉得小七骂得确实，呃，不算错，只有好生好气的安慰小七：“是我们工作的疏漏，向你道歉，下次我们一定改进。今天能让我们和他先谈谈吗？”

“不行！”小七很干脆
“一个小时？”
“不行！”
“30分钟。我保证，对他的病情有百利而无一害！”老牛觉得自己这个首长当得真是窝囊透了。
“嗯？就30分钟！我掐表的！”
“没问题！”老牛忙不迭地保证。

众人退了出去之后，老牛吩咐身边的年轻人：“你去警戒。”
那人点点头，走了出去，阿次本来一直深思不属，却被此人吸引了目光，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子，害得我们一起挨骂。”老牛拉过一张凳子在阿次的床边坐下。
“我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检讨。”阿次低下头，强迫自己收拾自己的情绪，战斗依然残酷，现在不是任性自怜卧病修养的时候。

楼上这些凶残的SF党，一溜的全是SF，就木有别的点评论啥的咩

这是为小师妹做寿给逼出来的番外。（谁发明的番外，我要劈了他！！！！）可素番外也得未完待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续，最近Final,考完再说。。。。）

祝小师妹生日快乐。老牛姐姐，兔兔姐姐天天开心。谢谢你们的照顾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