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


当兄弟俩关了房门处理“私事“的时候,门外的三个人已经如同百爪挠心了,尤其是雅淑,尽管夏跃春已经把当年的真相和阿初的近况向她解释了一番,从阿初出现在自己眼前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一秒钟舍得从阿初的身上移开,他好像瘦了,眼眸更加的深不见底 ,掩饰得天衣无缝的情绪却让雅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和沉痛。一直以为,心既然已经死了,又怎么会痛?今天,憔悴疲惫的阿初却让雅淑再次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来,晓江体贴地握住她的手,安慰着:“别担心,他们俩,每次吵架都雷声大雨点小。别管他们,咱们自己开饭。”说着便引着雅淑岳春向餐桌去。

雅淑有些痴痴地望着晓江:“阿初,他好不好?”

晓江暗暗叹息:“情”之一字,理智如自己,尚且泥足深陷,无力自拔,何况是眼前这个水做的女子,她细细思索阿初这些年的经历,实在是难说出一个“好”字,只能强作欢颜:“他啊,每天都想你想得狠,怎么好得起来?现在你来了,阿初可算能盼着好了。”

雅淑感激地望着晓江,心中阴云密布,随自己而来的任务,恐怕又要给阿初更多的压力和负担,怎么会是阿初盼着的“好”呢?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三人惊讶地看着互相搀扶的两人,阿次的腿伤复发可以理解,阿初也扶着腰,走路歪歪斜斜的是怎么回事?不过当事人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阿初的微笑依旧暖人心脾,看到雅淑红红的眼睛,他心里一紧:“怎么了?是谁委屈你了?”凌厉的眼神扫过夏岳春。

“才不是我。是佳人盼着和良人小别胜新欢,却被良人晾在一边这么久,佳人自然是生气的。”跃春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带他那张刻薄的嘴,也正是他的毒舌,让阴郁的气氛缓解的一些。

雅淑埋怨地撇了跃春一眼:“别听他瞎说,我只是担心你们。”

夏跃春却表现出一百分的严肃:“阿初,你恢复得怎么样了?雅淑带来了重要的任务,非你不可。”

阿次抗议了:“大哥明明还需要休养,又刚和,嫂子团聚,有任务的话,我也。。。。”

“又来了,看来是书还没有背够?“阿初威胁的眼神丢过去,阿次立刻闭嘴。

“阿次,我知道你能干,可是再能干,没读过医学院也不行。这件事,不要说你,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替代你大哥。雅淑带来的是共囘产国际的情报,日本人从来没有放弃雷霆计划。我们必须弄清日本人的计划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并且尽快制出雷霆细菌的疫囘苗。”

“现在世事纷杂,千头万绪,哪怕急如星火,也不是这一夜都能解决得了的,还得从长计议,今天先让他们休息一下。”晓江担忧地看着眼神已经困得涣散的阿次,和不由自自主歪倒沙发一侧的阿初。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7-30 05:39:00 +0800 CST  
影佐祯昭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如一团乱麻:刚为雷霆细菌出人意料的进展欢欣鼓舞没几天,就发生了变故。难道真是自己小看了中国这些不起眼的小老百姓吗?明明已经感染得这么严重,竟然也能利用看守的一点小疏忽,有组织的反抗逃脱。这种毫无征兆突然反抗的爆发力,到现在还让影佐祯昭毛囘骨囘悚囘然。更要命的是,一大半当天和病人接触过的哨兵,军医,都出现了被感染的症状,细菌变异后的传播速度和能力,已经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掌控,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武器,不要说拿到太平洋战场去,就是现在,都已经让自己焦头烂额了。没想到自己刚刚得到线索,部分逃跑的人在药水弄,派兵封囘锁,就被杨慕初逮了个正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庆幸还是恼怒。在上海能找得到的微生物专家,也只有这个杨慕初了,可偏偏这个人,自己摸不透,看不懂,控制不了,从军以来,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进退维谷的烦躁。中国这个国家,这里的人,真的半点也低估不得。

影佐祯昭硬着头皮来到药水弄的时候,阿初已经在“全副武装”的雅淑和阿四的帮助下,检查了几个相同症状的病人,把他们都集中在了小志的家里。影佐在翻译的引导下进屋的时候,正逢一个患者发病。病人抽囘搐着发出阵阵地怪叫,连在战场手刃他人从不眨眼的的影佐都不禁一阵发寒。阿初为病人注射了镇定剂,才回过身来,他满头的汗水,衣衫有些凌囘乱,看来是刚和病人纠缠过。“大佐先生终于有空大驾光临,我这里又几个患者比较特殊,正巧的是,他们与宪兵医院的几个特殊病例非常相似,先生一向爱兵如子,所以特意邀请先生前来和阿初共同参详参详。”说着便作势要拉着影佐祯昭往床边去,影佐祯昭心里一慌,急忙摆手,连着倒退几步:“不,不用了!”
屋里一阵静默,阿初的脸被口罩遮住了,看不清表情,但他目光灼灼,仿佛要直烧到影佐祯昭的心里去,影佐祯昭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暴露了他和此事脱不了关系,现在有求于人,只有叹了口气:“杨先生,能出去谈谈吗?”

阿初跟着影佐祯昭来到屋外,摘掉了口罩:“看来大佐先生好像深知这病的内情?”
“杨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我们的确是进行了一点科学实验,但是,发生了一点意外,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只是意外而已”

现在还在欲盖弥彰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阿初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他强压怒火,态度谦虚地询问:“既然如此,大佐先生您一定已经有所安排,是阿初多心了。不过阿初还是多一句嘴,这病菌的确厉害,连我也生平未见,大佐先生自己,也要多加保重啊!
“杨先生,其实,我们最需要的,是您的帮助。” 影佐祯昭语气急切,
“这,”阿初踌躇着,“清明已近,阿初正计划回乡祭祖。“
“拜托先生了!” 影佐祯昭深深地躬下囘身去,““我们可以提供一切先生所需要的条件,请先生帮我们度过难关。”
“好!”阿初等的就是这句承诺,“现在当务之急,是建立隔离病房,将病人集中起来,这个地点,我要求在春和医院,他们有传染科,夏院长以及那里护士们和我的合作也比较默契。”
“这个没问题。”

“提供我所需的所有药物和器械,所有参与治疗或者隔离的人员要听我的指挥。”
“我一定尽全力做到。”
“这里要隔离没有问题,但不许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这里发病的患者,也必须送到医院进行救治。我会安排人定期来这里为他们检查。”
“杨先生,提供医药的都是日本军费,这恐怕有点为难。。。” 影佐祯昭面露难色。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我是医生,只管救治病人。没有只救一部分,不管另一部分的说法。如果大佐先生有异囘议,尽可以另选他人。不过,上海的人口密度这么大,最适合疾病传播,如果不想这里变成一座死城的话,大佐先生可要抓紧时间了!”
“我不能保证,但会尽力争取,这样行吗?”杀人灭口的事尽可以以后再说,影佐祯昭还是决定先稳住阿初。

“大佐先生,看来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和这种细菌的较量,不是谁输谁赢,而是你死我活。您熟知战争史,应该知道军队中疾病流行会有什么后果。1812年俄法战争,法军声势何其浩大?可是因为伤寒流行后大量减员,最后也只有铩羽而归。到今天,仅仅是普通的破伤风杆菌感染,也已经导致德军超过两万人的非战斗减员!如果您还想这里的日本军人多几个留下性命回国的话,还是按我说的办比较好。若还心存侥幸,想对这里的病人放任不管,上海的每一个人,包括您自己都会在威胁之下,散布出去的细菌可不认得哪一个是日本人!”
“好吧,我们一切按先生的安排做。” 影佐祯昭咬牙下了决心,心里却莫名的恐惧,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恐惧,是来自雷霆细菌的威慑,还是今天这个与往日迥异的杨慕初?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7-30 05:48:00 +0800 CST  

“给我一个解释。有什么理由让我们在病菌面前退缩,放任病人被疾病折磨?是你在失败面前脆弱的自尊心,还是恐惧死亡的懦弱?”在阿初眼中,夏跃春一直是斗志昂扬的战士,也许,激将法最能激起他的斗志。

“阿初,我不是一时心血来囘潮,是认真考虑的。就算你的疫囘苗生效了,那又怎么样?救得了这些人一时,还能护得了他们一世?他日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下,也不过转瞬间的事。更何况,我们救的也包括这些日本人,研制成功的疫囘苗更是在武装这些魔鬼。阿初,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疫囘苗研制成功,投入太平洋战场,战局又会如何?那里的气候温暖潮囘湿,最适宜细菌传播,到时又会有多少无辜的平民受害?阿初,我们的研究不能助纣为虐!”
阿初有些惊异地看着夏跃春,原来这些日子超负荷的工作从来没有让“战士”中断思考战局的思路,倒是自己单纯的拘泥于医生的角色了,他自嘲地摇摇头:“跃春,我是个医生。自始至终,我都是个医生。”

夏跃春看着他,明白了阿初拒绝的坚持:“阿初,我说过,如果有的选,我也愿意就做一个纯粹的医生。可是,国囘难当头,我们早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会有办法的。跃春,你也喜欢那些孩子。你再看看那些孩子。我们怎么可以因为魔鬼而放弃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孩子?”

夏跃春沉默着,烟抽的更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冷不防被一口烟呛到,一阵猛咳,甚至咳出了眼泪,“果然是临时找来的劣质烟,一股怪味!”

配合着夏跃春的掩饰,阿初为他拍着背顺气:“我们有办法做疫囘苗对付细菌,也一定有办法将它毁掉。即使这一辈子已经不可能,那就专注地做这几天的医生,做我们能做到的,怎么样?”
夏跃春沉默地点了点头,阿初甚至没来得及松口气,护士尖锐的叫声几乎穿透跃春和阿初的耳膜。

一间病房里,小志的父亲手握着玻璃的碎片挟持了一名护士,小志跟在他的身边,似乎吓得都哭不出声了,不太结实的肩膀上下抖动着。
“怎么回事?“循声赶来的阿初和夏跃春神色严峻,小志的父亲是最早感染的病人之一,这几天病情一直在恶化,哪里来的力气做出这么大动静的动作?阿初和跃春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词:“回光返照”?他们对望了一眼,忧虑地摇头。
旁边另一个护士哭着解释:“他,他突然打碎了药瓶,我们在看别的病人,没注意。。。”阿初安抚地摆摆手,“好了,别担心,你去做你的事去吧。”
“先生,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商量,何必这样呢?“阿初慢慢地靠近小志的父亲。
“我,小志,离开这里!”男子因为面部肌肉的抽囘搐,说话已经不清楚了。

阿初理解了他的意思,心里一沉,父亲对孩子的执着才是让他积蓄力量不顾一切的动力吧?只可惜即使自己尽了百分努力,恐怕也无法改变这对父子悲剧的结局:“你的病很严重,必须留在医院里治疗。而且,这种病已经传染给了小志。如果不治疗的话,小志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你,汉囘奸,骗子!帮日本人,害我们。”夏跃春听到这话心里一凛,担心地望着阿初:如果失去了病人的信任,医生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阿初的神色不变,只有夏跃春看到了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深藏在眼底的痛:“我没有骗你,你的病有多严重,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如果不是治疗,发病有多快,想必你自己也清楚。把人放了吧。你都吓到孩子了。”阿初看了看小志,突然焦急地问:“小志,你怎么了?”
小志的父亲一听果然紧张地回头,阿初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上前紧逼一步,把小志挡在身后,一手死死钳住男人的胳膊,一手把玻璃碎片夺了下来。

“你,你,会遭报应!”男子恨恨地挤出这句话,呼吸愈发困难,完全脱力,靠在身后的墙上,慢慢地倒了下来,夏跃春一步上前,检查男子的状况。阿初也拉过小志:“你有没有受伤?哪里疼?”
“阿初,你照顾小志,把他交给我。”夏跃春迅速做了安排。
小志的眼泪让阿初一阵心慌,仔仔细细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新的伤口,再次确认之后,才松了口气:“别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着便把小小的还在颤抖的身躯拥入自己的怀里,用右手轻轻的拍着孩子的背:如果,自己和雅淑也有一个这样的孩子的话。。。。阿初的眸子一冷,恐怕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如果了。
“叔叔,爸爸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会死在这里,是不是?”小志怯怯的声音让阿初一愣。

阿初把孩子扶上了床,缓缓地说:“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健康地长大,沐浴每一天明媚的阳光,欣赏每一天灿烂的繁星。你会有一个比我们更美好的将来。有机会追求自己的梦想,爱自己爱的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上天不会这么残忍,放弃你这么可爱的孩子。你自己也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们拉钩,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健康地走出去为止。”阿初的声音温柔而笃定,小志不安定的心渐渐沉淀下来,在阿初的温暖的怀里进入了梦想。阿初小心地为他盖上被子,轻轻地擦去他眼角的泪痕,从不相信神佛宿命的他想起跃春的话:如果说所有的苦难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宿命的话,就请到我们为止吧。这些孩子,他们真的是无辜的啊。

阿初转身走出病房,正看到从抢救室出来正摘掉口罩的跃春:“他怎么样?“阿初问,尽管已经知道答案,却总还存着一丝侥幸。夏跃春垂下眼摇摇头,也问道:“小志呢?没事吧?”

“就是受了点惊吓,没事。可是,有一件事,我要先告诉你一下。”阿初摊开自己从刚刚就一直握紧的左手,“跃春,答应我,你一个人,一定要冷静,不要放弃。”
阿初鲜红的血液在乳白色的橡胶手套下晕染开来,直刺得夏跃春的眼睛发疼。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7-30 05:54:00 +0800 CST  
阿初并没有马上出现感染的症状,两个人都知道,潜伏期总还是有几天的。夏跃春每天提心吊胆,恨不能把体温计绑在阿初身上实时监控他的体温。当事人自己却淡定得很,索性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专心写实验计划和操作规程。看他整夜不睡觉,天天跟交待后事似的架势,夏跃春更是心惊胆战。

“跃春,我头晕了。”阿初抬起头看了一眼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悠的夏跃春。
“是发烧了吗?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夏跃春拿着温度计和听诊器就要冲上来了
阿初叹了口气:“是你每天在我身边绕的我头晕!”
夏跃春摇摇头,刚想靠近阿初,就被阿初拦住:“没防护好就离我远点。你可不能再感染上。而且我现在好的很,有什么症状一定一早通知你,行了吧?”
“阿初,我想是时候让阿次进来了,你当时也是这么考虑的,对吧?”夏跃春认真地看着阿初。

阿初无奈的点点头,日本人内部的争执的态度从影佐的言语之中也听出一些,如果自己真的倒下。放弃所有的患者包括自己的士兵这种事,日本人不是做不出来。隔离病房里的气氛本来也已经格外的紧张,主治医生临阵生病,恐怕患者的不安情绪真会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尽管千方百计地不想让阿次卷进来,不得已,也只有让他进来代替自己了,可是这一次,要是真出了事,自己也没有抢救他的能力了。阿初不敢再想下去,只有再次拜托跃春:“阿次他有的时候,容易冲动,你代我看着他点。若是有什么顶撞你的地方,你多包涵。”

“你这口气,跟阿次的爹似的。其实你们俩都差不多,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你热血的时候,比阿次更昏头。”夏跃春故作轻松地教训着阿初。
夏跃春迅速以病人增多人手不足的名义安排了一批新的医生和护士进了隔离区,阿次便也混迹其中顺利地进了病房。当他守在阿初的身边时,阿初出现了感染最初的症状,烧得面颊通红:“大哥一向很谨慎,对传染病又这么有经验,怎么会感染呢?”阿次焦虑的眼睛一秒钟也舍不得离开大哥,但语气里满是对夏跃春“当初我要进来不让我进,现在出事了吧”的责备和埋怨。

夏跃春看着担心的阿次也格外郁闷,心中禁不住吐槽:到头来又都是他的错,自己是上辈子欠了这俩兄弟的债了吗?不对,一定是上辈子,上上辈子,积累了几辈子的债了!但终究是正事要紧:“我要继续阿初的实验,你乖乖帮我抄记录。”自从阿初出现感染的症状之后,就留宿在以前阿次染病时住的地下室,既隐蔽又靠近春和医院的实验室,有什么事方便就近处理咨询。

阿次望着眼前厚厚的实验记录本,眼前已经蹦出一个个金星:“都研究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实验了,你怎么都没有什么进展?“
“哪有那么容易?要尝试不同的办法减轻这些细菌的活性,再注射囘到兔子的体内,看能不能产生抗毒素。免疫系统要识别这些病原是需要时间的,产生应答和记忆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作为一个专业特工,这点耐心都没有,难怪你大哥老说你毛躁。”

“免疫系统也有记忆?和我们的大脑一样吗?我以前学过的东西要重新记起来就快一点,那是不是感染过细菌的人对细菌的反应就快点?”阿次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
看不出,这小子真有这方面的天赋啊,不愧是阿初的弟弟,只是,生在乱世,俩兄弟的才能恐怕都只有被埋没了,可惜了:“理论上是,不过实际情况比较复杂。。。。。”惊觉自己讲起专业来就滔滔不绝的夏跃春苦笑了,纯粹的医生,阿初,果然我也是对这些纯粹的医学知识更感兴趣呢,“好了,今天不讨论这个,跟我出去看病人去。”说着便要拉着阿次出去

“啊?我不懂看病啊?”阿次懵了。
“看病有我,让你去看人的。”跃春不容阿次拒绝,拖着他就往病房走。

陪夏跃春转了一大圈病房巡视完所有的病人之后天色已晚,阿次虽然只是跟着夏跃春后面不用做什么,但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没事的。放轻松。”他第一次体会到大哥的工作需要多少的耐心和多大的忍耐力。回到办公室的他终于可以摘下口罩手套,防护服,一头钻进了厕所。出来后又端起一缸水,咕咕咕的猛灌。夏跃春看着都有些好笑:“慢点喝,要是被呛死了,我跟阿初也不好交代。”
“今晚我去守着大哥吧,你快去做你的实验。你这个速度,再没结果病人都撑不住了。”阿次嫌弃地望着夏跃春。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7-30 05:57:00 +0800 CST  
“尽力?尽力之后的结果呢?”阿次的眼睛爬满了血丝,每挤出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阿次,对不起,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夏跃春的声音在阿次的耳朵里变的很阴森,丝毫没有真实感。

“是你告诉我,你正在研制对抗细菌的疫囘苗,有了上次的经验,会尽快成功。也是你告诉我,大哥发病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可是,为什么,现在,大哥发病这么快,你又跟我说,你只能听天命?”

夏跃春沉默,其实一直以来,在感染类疾病第一线工作的医生们一旦染病,总是发病最快也最严重的。因为超负荷的工作量和长期的压力让他们防御疾病的能力比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差,“医人不能自医“的怪圈让很多医学生对微生物学一直敬而远之。当初的阿初为什么会选微生物呢?

“中国传统的医学把病因归为风寒暑湿燥火这六淫之说,却完全没有涉及细菌病毒感染的作用,我们这代学医的人,有责任把这个体囘系补充完整。“彼时的阿初神采奕奕,意气风发,仿佛天下无不可为之事。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该把他拉进这个火坑。

夏跃春只有拍了拍阿次的肩:“医学是没有绝对的。只有我们不放弃,才可能给他们争来希望。”

夜深人静,阿次守候在兄长的身边,看着静静的躺在床上的阿初。即使睡着的时候,大哥的眉头还是紧锁着的。这样的场景阿次很熟悉,自己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只不过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大哥,而坐在床边的是自己。不同的是,大哥总是找到救治自己的办法,而自己呢?只能束手无策地干坐着。“自己这点能耐,还能干点什么?这几年,除了杀人,看别人被杀,还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埋怨自己无能的阿次开始胡思乱想,”上次染病,若不是大哥救了自己,恐怕就。。。。对啊,自己染过病啊,夏跃春说过,感染过这种细菌的人对抗细菌的速度会更快!“一个疯狂的主意在阿次的脑子里迅速成型。

夏跃春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他诊视了一天病人回到实验室的时候,阿次给他的消息不亚于平地惊雷。“夏院长,我自己尝试了你们的疫囘苗,现在好像有点发烧,肌肉发酸。这正常吗?”

夏跃春已经连责备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你疯了吗?你完全不了解这些细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不要命了?!胡闹!简直瞎胡闹!”
“大哥救我的时候也从来是不要命的的!”阿次答得理直气壮.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该注射哪只疫囘苗,怎么注射的?”夏跃春好不容易回神。
“我不是抄了那么久的实验记录吗?再说,看你做了那么多实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高烧让阿次少了几分隐忍,多了几分直率,倒有些像闯了祸还不承认的大男孩。

“疯子,你们俩都是疯子!”夏跃春瞬时觉得,真是败给这俩兄弟了,一边抱怨着,一边也只有认命地开始为阿次检查各项指标,“现在你发烧,是坏事也是好事,坏事是,说明我们的疫囘苗灭活的并不完全,还是让你有了感染的症状。好事是,说明你的免疫系统很快地识别了这种抗原,正在做出反应。这两天别自作主张,好好休息。明天如果你的症状缓解,我会将你的血清注射给你大哥。”望着默默点头的阿次,夏跃春依然不放心:“阿次,听我一句,不要再冒险了。我们是时刻准备牺牲,但不是这样没有理智,无谓的牺牲!你大哥也会不希望你这么做。”

“如果大哥不想我这样,怎么会让自己感染?我要他自己对我说!”阿次有些气鼓鼓的,不知道是在对自己发脾气还是对阿初,猛然间体会到几分阿初以往的忧心与怒气,一报还一报,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一早,阿次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夏跃春的面前:“我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可以用我的血清了吧?”夏跃春看着兴奋的阿次,侧过脸去,甚至不敢告诉他血清实验并不理想的结果。

阿次注视着夏跃春将自己的血清注射囘进阿初的体内,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没有料到,大哥输给自己的血液又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阿初的身体里,现在的我们,是真的血脉相连了吧。
“阿次,有件事我想让你事先有个心理准备,其实之前的实验,血清的效果并不。。。。”
“我知道,效果不理想。”阿次帮努力措辞的夏跃春完成了他的话。
夏跃春一愣,所有准备好的安慰的话都忘到了脑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次望着昏迷的大哥,不知道是在对夏跃春说还是在自言自语:“我现在才知道,大哥给我输血时的心情。全身都是力气却无处可使,满心都是要救他的渴望却无从发泄。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我害怕他就这么撒手而去,我害怕他连一句话都不留给我,我害怕从此之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今天我才知道,以前大哥经历的,是这样的煎熬。我其实很庆幸,好在这个时候,还有一点点自己能做的事情。但凡有一点能做的事,就是一点希望,就算再渺茫,也要去争。”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7-30 06:10:00 +0800 CST  
出乎夏跃春意料的是,阿次的血清效果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不到两天的时间,阿初不仅已经退烧,面部肌肉痉囘挛的症状也已经完全缓解,可以自然地和人交谈了。
“阿初,我们的疫囘苗和血清在人的身上是有效的,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动物实验却都失败了?”夏跃春一直对这个结果耿耿于怀,动物血清的作用不能确保,外面大量的病人还是命悬一线。

“我大哥才刚好转一点。“阿次抗议了。看着阿初因为难以进食而凹陷下去的脸颊,苍白的面色,他就一阵阵的后怕。

阿初则心无旁骛的陷入了沉思:“你检查过小鼠的死因吗?”
夏跃春答道:“我都做过解剖,基本可以确定是窒息而亡的,是动物血清活性不够,不足以抵抗感染,还是阿次曾经感染过,所以他的血清特殊?”

“窒息而亡?”阿次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夏院长您每次给小鼠打针的时候都恶狠狠地使那么大的劲儿,不会小鼠都是被您掐死的吧?”

一句外行的戏言却让阿初和夏跃春同时一震,阿初沉吟着:“死于细菌感染只是一种假定,会不会反而是这种假定误导了我们。造成小鼠死亡的其实不是感染,而是其他的原因!”

“Do not let the hypothesis guide your conclusion.”夏跃春与阿初互相对视了一眼,求学时相互信赖合作的默契早已深入骨髓,阿次的提醒让他们几乎同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重新去做解剖!”
“最好用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的小鼠,否则尸僵可能会干扰我们的判断。”阿初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再次叮嘱夏跃春,“我还是去守着比较放心。”

“我守着就行,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夏跃春不容阿初分辨,已经分配好了任务,“病人那边,就让阿次负责了,你这个弟弟性格真不错,这几天和医生护士病人们都聊得火热呢!”夏跃春望着阿次,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没错没错,小张家还有个漂亮的小妹妹,王医生家的儿子今年上学,小志说以后要像初哥哥一样做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大哥,您就放心休息吧。”阿次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后面的戏还要大哥去唱呢!”

实验室里,夏跃春无奈地看着正在对着老鼠动刀子的阿初:“死亡时间一小时,确定是缺氧而亡,我全程观察了小鼠注射血清后的体征,注射后不久就呼吸急促,随后窒息而死。剂量越大死得越快,倒好像我们的血清加重了病情似的。”

阿初手上不停:“也不一定,四肢肌肉的僵直已经缓解了,血清的效果是很明显的。”
“没错,以前我们总是注射后隔夜才来观察,死亡时间太长,已经僵硬的老鼠影响了我们对药效的判断。可是为什么血清缓解了外周肌肉的僵直,却加剧了呼吸肌肉的痉囘挛?”夏跃春眉头纠结在一起,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阿初一直熟练操作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你看,小鼠的气管!”阿初打开的气管理全是粘囘稠的液体。
“这样的水肿?是过敏性休克吗?”凑过身来的夏跃春暗自责备自己的大意,为什么会忽略气管内部的变化!

“有文献报道说,血清里的某些物质会导致生物的过敏性反应,甚至死亡。我们的血清要再经过蛋白酶的笑话和盐析的纯化。”

挂在嘴上理论总是说起来最容易的,但当真正把提纯过的血清拿在手上的时候,阿初犹豫了:究竟会不会有效?会不会引发过敏反应,反而加速病人的死亡?会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用还是不用?治病救人,和杀生害命,其实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作为一个外科医生,阿初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缺乏临事而决的魄力.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7-30 06:13:00 +0800 CST  
呼呼呼,终于搬完了,谢谢JILL姐姐,那啥,有其他实质性的奖励不?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7-30 06:16:00 +0800 CST  
影佐祯昭坐在办公桌前,听着雷霆计划负责人的报告.“这么说,你们还是没有进展。”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怎么,杨慕初的实验手记都帮不了你们?”

“对不起,大佐先生。”两个人只有不断的鞠躬道歉:“我们已经严格按照杨先生的手记操作,还是无法克服细菌灭活的技术难关。现存的菌种数量已经越来越少,是否还要按照杨先生的方法尝试下去,请大作先生定夺。”

影佐祯昭的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权衡着下一步的计划,雷霆计划走到今天,只差一步,要放弃,他不甘心。对帝国军人来说,放弃就意味着失败,这样的耻辱他不能忍受。可是,真要把赌注押在杨慕初的身上吗?为什么又是这个杨慕初?影佐攥得紧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就赌一把!当初天皇陛下决定倾举国之力占领中国,不也是一场豪赌吗?大日本皇军有下囘注的本钱,也绝对不缺这样的胆子。自古而今,赌徒的心思大抵如此,初上赌场时的甜头总让他们欲罢不能,觉得赌运应该站在自己一边。殊不知,命运女神早已在他们身后露出了嘲讽玩弄的笑。

当把最后几个感染的患者送出医院的时候,春和医院毫不意外地迎来了影佐祯昭堆满笑容的脸,看着他满脸挤在一起的褶子,夏跃春一阵恶心,立刻退后,暗示阿初:“阿初,看你的了,把他搞定。”

阿初一记眼刀杀回去:“有事就是我上,你等着瞧!”脸上的笑容却堪称完美:“大佐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岂敢岂敢。杨先生仁心妙手,救了我们这么多士兵的性命,让上海滩免遭瘟疫屠戮,敝人是专程登门道谢的。”说着影佐和他的一众随从便开始弯腰鞠躬。

阿初看着这一群训练有素的“大虾”,心里好笑,每次见日本人讲话,总是点头哈腰,仿佛在比哪个更矮一点,恨不能钻到地里去似的。作为外科医生,他一直好奇,日本人的脊椎构造是不是与常人大不相同。

“杨先生,为表示我们对您的谢意,我们还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影佐的话把阿初从自己恶趣味的走神里拉了回来,郑重其事地将一份文件递给了阿初。

阿初打开一看,颇为疑惑地看着影佐:“聘书?”

“是啊,我们想聘请杨先生作为我们帝国大学微生物系上海研究所的教授,指导我们的研究工作。” 影佐开始“设身处地”地为杨慕初打算起来,“杨先生在生物医学方面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敝人都看在眼里,深为感佩。我知道,您是身逢乱世,这里没法提供您做学问的条件,才不得不从商的。我保证,我们能为您提供最好的条件和最好的工作人员,您的研究成果,也将会流芳后世。杨先生,您的才华如果被就此埋没,会是全世界的损失。”

影佐语气中的沉痛和可惜连夏跃春都有些被打动了,如果是和平年代,阿初的才华和天赋为他们带来的,将是怎样的荣耀的财富,而现在,却是更多的责任和挣扎。阿初的才华若为日本人所用,那才是全世界的灾难了吧。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8-19 12:03:00 +0800 CST  
@TXPlanoJill对不起,兔兔姐,拖了这么久。上周是身体的原因,这周末也想早点更的,结果好声音里一首鸿雁戳中我的泪点,让我静不下心来编故事。
南方的小雁子在异国他乡的北方停留了太久,却看不到回家的机会,她想家了。。。TAT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8-19 12:10:00 +0800 CST  
阿初便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向影佐的专车上走去,在车门前突然一个趔趄,影佐上前扶了他一把,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不禁皱了眉头:“杨先生,您还好吧?”
“不好意思,这些天实在太累了。而且疑神疑鬼的,全身上下不用药水好好消毒就不放心。”阿初无奈地笑笑,“头一回被病菌吓成这样。”

阿初苍白的脸色让影佐也一阵阵的后怕,也有一丝侥幸,好在有杨慕初这样的医学天才,才让一场人囘祸消弭于无形,只是让他碰到这样的人,不知是福是祸呢?

阿初转身上车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正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他,尽管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泄露了她的担心和牵挂。和雅淑眼睁睁地看着阿初的身影隐没在阴森的军车里,她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地追上去。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按住了她的肩膀。
雅淑回过头,是晓江:“你果然还是偷偷跑来了,阿次要我带你回去。”

屋子里,阿次和夏跃春有些无措地看着一直在掉眼泪的雅淑。对女人最有办法的阿初不在。关键时刻,只有既温柔又理智的晓江最靠谱了。两个人求救的眼神让晓江觉得很是有趣,原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阿次,也有吃瘪讨饶的时候。

“好了,别哭了。你这么哭,他们都没办法告诉你阿初的计划了。”晓江温柔地给雅淑递手帕。
到底是女人最了解女人,一听阿初,雅淑立刻止了眼泪:“阿初的计划?阿初是故意跟他们走的?”

阿次长出一口气:“如果不出意外,阿四的人已经知道阿初被带到哪里去了。”

“阿初临走时洒的是消毒用的苯酚。春和医院看门的狗自小闻这样的味道长大,所以对这样的气味特别敏感。”夏跃春解释道,“渗入长江航运,毁掉雷霆细菌,找出内奸,一箭三雕,阿初做什么事,从不肯做赔本的卖卖。”

春和医院里有内奸,从小志的父亲指控阿初是汉囘奸开始,阿初和跃春就意识到了,若不是有人挑拨离间,小志父亲对阿初的信任不会这么快动摇。可怕的是,春和医院从日军攻占上海起,为了安全起见,甚至没有大的人事变动。能在夏跃春和阿初这么精明的人面前潜伏如此之久,夏跃春现在想来还毛囘骨囘悚囘然。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02 05:28:00 +0800 CST  
阿初则咬牙切齿:“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是挑战我的脾气,还是质疑我的智商?”夏跃春又不禁为那个人悲哀了三秒钟,因为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个人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所以阿初拼着被严重感染,也要若无其事地隐瞒自己的伤口不去及时处理,给阿次在内奸扮演自己争取机会和时间。

在隔离区里制造混乱,无非就是为了阿初的治疗和疫囘苗技术,所以夏跃春让假扮阿初的阿次每日都兢兢业业地在办公室“誊写”实验记录。

所以阿次咬碎了牙齿,也要在内奸面前谈笑风生,神色自若,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害大哥感染的人得意洋洋地偷走“实验记录”,才好引蛇出洞,找到蛇在何方。

“对了,我都没有时间看你都抄了些什么,可别编得太离谱。让日本人看出破绽。”
“我没那么笨,不就是把灭活的温度提高了一倍,有的地方太长,我抄的手酸,漏掉了那么一两页。而且,我还故意在其中撕掉了几页纸,让某些人自食其果!”阿次的眼睛锐利起来。

(热泪庆祝兔兔姐加入海外LM群的大家庭。PS,我要饼干!!!!)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02 05:29:00 +0800 CST  
在所谓的“帝国大学微生物研究所”里,影佐刚向杨慕初提起想研制雷霆计划的疫囘苗,“以防这种细菌再流出去贻害他人”的时候,阿初立刻面露难色,神情沉痛:“不是阿初不想出力,可是阿初的实验资料在日前不知被何人所偷,数载心血,毁之一旦,阿初也十分遗憾。”

提到实验记录,影佐就更恨得牙痒痒的,那个笨蛋自作主张从阿初那里偷实验记录,结果偷回来却对生物一窍不通,只有让日本几个医生翻译着来,忙了这么久,一点进展没有不说,还白白暴露了好不容易插在春和医院的这根钉子,杨慕初,你能不知道是什么人偷的吗!还在这跟我打马虎眼,故意将我吧。为了帝国圣囘战,唯有忍!你等着,以后有你的好看!心里虽然耍着狠,面子上的功夫仍要做:“杨先生,这是一场误会。林先生不告而取,绝对是自作主张,我们已经狠狠处罚过他了。”说着向属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迅速地将一叠厚厚的材料包括阿初的笔记取了过来。影佐笑着:“杨先生,您的实验记录都在这里,现在完璧归赵。您查查看有没有缺漏?坦率地说,我们进行这个课题也有一段时间了,却迟迟得不到进展,不知杨先生有何高见?”

杨慕初饶有兴致地看着阿次一颗颗工整圆囘润的字,想着他这些天抄 “天书”抄到抓狂的样子,心里颇为受用。再细看下去,阿初这个算计人的行家里手也不禁佩服这小子做手脚的精明了,前面失败的实验他可是一字不漏,细节详尽。可是后面往往是最关键的地方不是漏了个0就是添了了个0,记得阿次跟自己提过,日本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墨守成规,如果有人对他们说一,他们可能要花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才可能意识到二更好。阿次对这种性子尤为了解,利用起来也游刃有余,前面详尽严谨的笔记骗取了日本人的信任,于是后面即使怎么尝试失败也照做不误,一根筋到死的典型。最后的结果只能如阿次所预料:变异细菌得来不易,要么耗完所有储备的细菌,彻底放弃。要么还想赌一赌,来求教阿初,给他们可乘之机。最后几页的缺漏更是吸引了阿初的视线,呵呵,这是把菜都放锅里准备等自己发挥呢?阿初心里笑了,这小子如此处心积虑地要报一脚之仇,自己也不好辜负了他的好意不是?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03 09:09:00 +0800 CST  
手指缓缓地翻过一页,阿初眉头一皱,困惑地“咦”了一声。影佐忙问:“有什么问题啊?”阿初指着记录本:“为什么这里少了一页?而且是最关键的一些数据。影佐先生难道还要在我面前藏私吗?”

影佐看到阿初所指,两张纸之间笔迹颜色是差了不少,很小很小的一个残角,不把本子扳囘开看到缝里根本就无法发现,看来裁纸的人很是小心。他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怎么可能?”他心里却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是林清做的手脚吗?此人出身世家却家道中落,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是当初他在日本留学时,日本军部看重并成功收买控制他的原因。将实验报告交到自己手里之前,他还试图讨价还价,再敲一笔。最后影佐威胁要把他的身份曝光送回春和医院,他才无可奈何地将记录交出来,若说是他做了手脚想留下关键数据待价而沽,也不无可能。不对,这么久了,这个人都没把资料拿出来谈条件,未免太沉得住气了吧?杨慕初是什么人,睚眦必报,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这次败在这么个小人物手里,恐怕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想怎么报复,这会不会根本是杨慕初设的一个局,把日本人当做杀人的刀?还是干脆让他们狗咬狗的好。

小九九已经打好,影佐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杨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说罢,神色一冷,吩咐身后的下属:“把林清带过来!”杨慕初冷眼旁观,他清楚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可阿次和自己,又何尝是简单的人呢?!

当林清被提溜进“研究所”的时候,他不知道,早已恭候多时隐藏在他身后阿次杀人的目光早就能把他射得“千疮百孔”了。

“阿次,你究竟是怎么猜到是他的?”夏跃春到今天依然百思不得其解,老阿林在春和医院里做清洁已经好几年了,因为长相老成,大家都喊他老阿林,他也不生气。平时总是唯唯诺诺,不说话,也不怎么得罪人,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精明如阿初,谨慎如自己,都没能看出他的破绽,怎么阿次和他吃了几次饭,就把目标锁定在他身上了?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03 09:10:00 +0800 CST  
阿次笑笑:“这个人言谈举止,想来是被日本人被训练的不错。可不巧的是,我也是长年在日本生活过的。日本人对礼节的偏执,对每个人耳濡目染的影响简直超乎你的想象。老阿林自称身无长物,又无一技傍身,出来找个最累最脏的活儿糊口。可是,他每次吃饭竟然都习惯把筷子掉过头来,每次鞠躬都要持续两三秒钟。一个在日本留过学的人却千方百计地隐瞒,声称自己出身上海底层家庭,这难道不奇怪吗?”

夏跃春点点头,这样敏锐的观察里,天衣无缝的配合,他不禁深深侥幸,自己不是这俩兄弟的敌人:“你就没有被影响,晓江说你在军校的时候,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很让杜吕宁和她伤脑筋。”

“是嘛?荣华也说过,我脖子太硬!“阿次笑笑,“走吧,后面还有正事要做。”
在影佐面前终于搞清楚状况的林清再讲究礼节,双囘腿也已经软的站不住了:“大佐先生,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我就是按太君的吩咐。。。”看着影佐阴毒的眼神,林清赶忙改口“不不不,我就是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一时猪油蒙了心。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皇军面前作假啊!”说着就鼻涕与眼泪齐下,双囘腿共脑袋皆颤了。

“杨先生,看来只是误会一场,您也别太在意了。这样吧,这个人在日本呆过几年,会日语,这些天就为杨先生驱策,给您做个翻译。”影佐打断了他的话,有些嫌弃地打掉他就要抱住自己腿的手,“把他当牛做马,全凭先生做主。”

阿初“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知道:他们俩谁都没有取得影佐的信任,于是影佐出了这么一招,想让他们互相监视,互相抓把柄。只可惜千防万防,杨慕初此来,除了帮忙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其实真正该防的,是在外面那个三日不上房揭瓦就浑身难受的小祖囘宗。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03 09:12:00 +0800 CST  

疫苗在动物实验中取得成功之后,影佐的激动无法抑制,忙不迭地要为阿初办受训仪式庆功,他实在也太需要炫耀自己的进展向陆军部的笨蛋们证实现有战略的正确。他亲自去杨公馆接来了杨慕初的夫人俞晓江,又亲自来到研究所将阿初接去会场。

这一天,众人都总算从无穷无尽几乎让人崩溃的实验中解脱出来,都跟赶着投胎似的往庆祝舞会奔了。只有林清找理由留下来,潜入了杨慕初的宿舍,想找出点他的把柄。无缘无故被杨慕初摆了一道,丧失了日本人对自己的信任,林清越想越觉得窝囊。杨慕初在日本人哪里越是风光,就意味着他们对自己的信任越是丧失,最后恐怕连小命都难保。杨慕初他凭什么?不过和自己一样都是汉奸,凭什么他就做的风生水起,风风光光,又有锦衣玉食,又有勋章加身,钱财名利,他要什么有什么。而自己,却像过街老鼠一样,偷偷摸摸,任人使唤,要什么没什么,他不甘心,哪怕是找到些杨慕初的小辫子敲他一笔也是好的。不曾想刚进门,却惊讶地看到杨慕初和一个陌生的小姐站在房间里。看到他,不禁也是一愣。“杨老板,您怎么去而复返了?这是?”林清的声音激动地颤抖了,他贪婪地笑,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杨慕初啊杨慕初,你也有落到我老阿林手里的一天。只可惜,被贪欲冲昏头脑失掉警觉的人,永远都是死到临头才知道后悔的。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04 11:47:00 +0800 CST  
“杨慕初”也笑了,不复以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而是有些凌厉,有些邪魅,让林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果然是冤家路窄,老阿林,是你自找的。”他一脚踹反眼前猥琐的老头,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一旁的雅淑就要下手扭断他的脖子。

“留活口啊!”“杨慕初”赶忙制止,雅淑一愣神间,林清随手把身旁的热水瓶砸了过来,借着这个空档便逃了出去。

“雅淑,别追了,你没事吧?”来人正是得到消息的杨慕次与和雅淑,阿次抓囘住要追出去的雅淑,上下检查着。

雅淑毫不客气地便狠狠踩了阿次一脚,阿次不防,抱着脚直跳:“我的姑奶奶,又怎么了?”

“阿次,这个人差点害死了阿初,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雅淑气鼓鼓的,一想到因为这个人,阿初差点因为感染上而死,她的心就像在被钝刀一刀一刀的割,眼睛直喷火。

阿次打了个哆嗦,果然得罪女人比得罪自己,后果还要恐怖,连忙解释:“这个人死性不改,死里逃生还要从我这里偷点东西。我保证,他偷的这点东西能让他死得比断脖子难看凄惨一百倍。”

“是吗?”雅淑怀疑地望着阿次。
“我保证!如果不是的话,我把脖子送到你手边给你拧。”阿次赌咒发誓,“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你是死硬的鸭脖子,扭得我手疼。留着看你大哥来教训你!”雅淑被说服了,笑着跟着阿次走了出去。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04 11:50:00 +0800 CST  
善后的时候,影佐铁青着一张脸,周囘身散发的戾气让下属也小心翼翼起来:“杨慕初现在怎么样了?”

“子弹卡在肩胛骨上,还在手术。”
“我方的损失呢?”
“研究所的爆炸因为留守人员不多,倒没有太大的伤亡,可是,我们所有储备的器材,记录,乃至细菌样本都损失了。宴会里的伤亡还在统计。”

“什么人做的,完全没有线索?”
“有一点。从研究所被袭者临终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内部作案,他们似乎都没什么防备。所以我们排查了研究所所有的人员名单,发现有一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谁?”影佐的关节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杨慕初的翻译,林清。”

旁边一人听了颇为吃惊:“这个人现在正羁囘押在外面呢。事发之后,他就一直闹着求见大佐先生,说要揭发内奸。我们看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出事的时候闹这么一场,觉得他很可疑。但大家都忙着善后,没时间理他,就先把他抓起来了。”
影佐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是吗?那咱们就见见这个嫌疑人。”

“大佐先生,大作先生,杨慕初他才是内奸。是他回去炸的研究所的。”林清被日本士兵提溜上来的时候已经被修理了一番,已经在用哭爹喊娘的口吻嚎啕大哭了。
“是吗?你有什么证据?”影佐擦拭着佩刀的刀锋,甚至不屑看面前这个猥琐的男人一眼。我亲眼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回了研究所。“
“杨先生今晚可是一直在我的视线里,没有离开过呢?你怎么解释?”影佐将利刃在林清的脖子边来回的比划着,仍然一副饶有兴致研究刀锋的样子。
林清双囘腿又软了下来,虚汗更衬得脑门油光发亮:“我,我还从他身上偷了一枚手雷。”
影佐疑问地望着下属,下属忙将林清带回来的手雷递了上来,并解释道:“我们查过了,和今晚袭囘击宴会的,确实是一个型号。不过,炸毁研究所的,是ТNT,不是手雷。”

影佐翻了个白眼,真相呼之欲出:有人利用眼前的这个人搞清楚了细菌计划的具体地点,又利用今晚的晚宴声东击西,狠狠耍了自己一把。要不然,林清这个猪脑子,怎么可能如此机事周密?只是他身后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影佐这一生中从未如此的挫败和疲惫,对眼前这个让他功亏一篑的小人的愤怒也积蓄到了顶点,他挥了挥手,下了命令:“带下去吧,好好招呼,不招出后面的那个人,可小心别让他死了。”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17 12:12:00 +0800 CST  
“冤枉啊,大佐先生。冤枉啊!真的是杨慕初!”当屁滚尿流的林清被拖下去的时候,影佐按了按太阳穴,这个暗处的对手让他寝食难安,那么杨慕初呢?他在这出戏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林清死死咬住他,是为了保护杨慕初脱离嫌疑,还是单纯的嫉恨?
与此同时,春和医院里,杨慕次的火气也不见得比影佐的少了:“大哥他究竟怎么样了?”夏跃春连忙安抚:“阿次,别这样,阿初他没有生命危险,子弹也已经取出来了。现在昏迷只是麻囘醉药的效果还没过去。”

“大哥受伤,并不在我们的计划里。”阿次的眼神凌厉地扫过夏跃春,“你说你会看着大哥的!”

“阿次,你别紧张,我们也不清楚,可能是阿初为了不惹人怀疑主动受伤的。所有的真相,要等阿初醒过来才知道。阿次,你也别太担心了。”俞晓江囘的温柔总是最能让阿次冷静的
阿次看了看表:“等不及了,杨氏的船今晚就开往安徽,我马上就走!”

“你不等阿初醒,跟他说说话?”夏跃春有些吃惊。
“等不及了,大哥和影佐谈好的也是今天开船,正好把那些幸存的平民带走,否则夜长梦多。大哥为了这一步步步为营,甚至不惜拼上性命,我不能让他功亏一篑!”

“我去送你。”晓江不禁向前两步,脸有些红,刚刚重逢,尚没有等到他的答案便又是别离,尽管一切都有心理准备,但是心中的不舍还是无法抑制。

黑夜中的黄浦江冷风瑟瑟,阿次的声音很坚定,也很温柔:“大哥,就拜托你了。”
晓江迎着阿次的眼睛,心中很明白,阿次是把心中最担心的人托付给了自己,这种绝对的信任,是不是可以解读为自己期盼的那个答案,她用力点头:“这里有我,你放心!”

“还有,你也珍重。”不知是风声太大,还是阿次的声音小了,晓江囘的耳中,这句话是那么不真切,以至于船已经开出去很远,阿次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夜幕中的时候,这句话,还是若隐若现地在晓江囘的耳边漂动。

(第9章总算完了,敬请期待最终章 忍将残躯托山岳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17 12:17:00 +0800 CST  
十、忍将残躯托山岳
阿次来到裕溪口已经有几天,交待刘阿四上上下下地打点日军看守,自己则佯装成杨氏实业的小工混到了矿上帮着伪军做监工装煤。

“这个不行。”阿次挑出框里的煤矸石对面前机灵的小伙子趾高气扬,语调阴阳怪气地说。

小伙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完全没有办法,只有把石头狠狠的扔出去,仿佛只能向这些死物发泄他的不满。

可当阿次看着埋在好煤下满满的煤矸石时,满意地笑了:“好机灵的小子!”他明白,眼前人已经领会了自己的用意,心中对自己的计划又增添了几分信心。他随手掏出烟来,恭维着为身边看守的伪军点上:“兄弟辛苦,大冷天的,抽根烟,暖暖身子。”“还是小弟你够意思。”

远处,刘阿四匆匆赶来,向阿次丢了一个眼色。阿次围拢过来的伪军陪着笑脸:“诸位对不起,老大那边有事,我先失陪一下。”“没事,你去忙,出来混,大家都不容易。”

阿四:“二先生,都搞定了。除夕那晚,我请日本人年夜酒。他们在这里作哨兵,枯燥得很,满腹的牢骚,谁都没把他们当回事,现在有个放松机会,他们求之不得。

“干得好!”阿次欣喜地回答:“那我们兵分两路,你拖住日本哨兵。我负责带他们突围。新四军那里也联系好了。他们会掩护我们。”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23 06:47:00 +0800 CST  
刘阿四踌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开口了:“二先生,我们还是换换吧。带人突围之后,就是长距离在山中行军,撤退的同时还要掩护照顾这些体弱多病的劳工,太危险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阿次做出一副被挑衅的样子。

“不是,真的不是。”阿四愣了愣,说:“二先生,这些天都住在工棚里,不仅是为了方便和劳工们接触联系,也是为了瞒住我是吗?你的腿伤又犯了,是不是?还有你一直在咳嗽,杨先生说,你的肺受过贯穿伤,不能受寒。这些天,工棚里冷的水都能结冰,你都整夜整夜的咳嗽,根本没法睡觉。”

杨慕次研究着打量刘阿四:“你还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说!谁在通风报信!在我面前玩打小报告这一套,回去看我不收拾他们。”

望着气鼓鼓的阿次,阿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二先生,跟你去的几个小伙子我都拜托了。如果此行你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恐怕不等你收拾,杨先生就先把我们给收拾了。二先生,听我一句,我们还是换过来吧。”

阿次摇摇头:“行军打仗,哪有临阵换将的道理。何况,我们的人,你能有我熟悉吗?”望着阿四依然充满疑虑的脸,阿次笑了:“你放心。在这里的人,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和我们一样,是中国的军人。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我们自己的战友吧!”

阿四再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有点头:“二先生,您千万小心!”


楼主 TLR4  发布于 2012-09-23 06:49:00 +0800 CST  

楼主:TLR4

字数:49200

发表时间:2012-07-16 05: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1-10 23:17:0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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