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续文暗香后续】归去来兮

舅舅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走廊,而父亲则用沉默面对一切。钦儒和钦武两个兄弟不明就里,只站在墙边默默流泪。

第二天母亲虽然醒了,但是情况非常不好。那姓王的叔叔来了之后看了看父亲,那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听说母亲清醒后的父亲一反常态的哭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父亲捂着脸哭的像个孩子。虚弱的母亲也许是听到了父亲的哭声,极力挣扎着想起来。我急了,去叫父亲进来。姓王的叔叔叫人拦着不许父亲进病房,母亲急的哭了出来,父亲在门口看到母亲的泪水突然像发了疯一样,两个人根本拦不住他。被父亲几下就都摔了出去,父亲冲了进来拉着母亲的手不肯松开,姓王的(请原谅我此刻不想称呼其为叔叔)抄起一个椅子砸向父亲的后背,本就受伤的父亲硬挺着挨了那一下仍然不肯松开母亲的手……我大哭着去拉姓王的手臂,拼命去阻止他。可那两个给父亲摔倒的人再次冲了过来,拽起父亲死命的拖向走廊,父亲撕心裂肺的叫着:“洁茹……洁茹……”后来嗓子都哑的咳出血来。母亲早已经欲哭无泪,拼了命的向父亲伸出她那苍白的手……剧烈的咳嗽,使母亲几乎喘不上气。
此刻我已经顾不上父亲了,母亲的状况实在叫我心急。那时她已呼吸困难,想要咳嗽,咳不出来,憋得满头是汗。她艰难地喊出最后一句话:“阿次……死,是这样痛苦啊!”之后就撒手人寰……
我们姐弟三个哭的昏天暗地。那时父亲不知道给拖到了哪里……

接着是母亲的葬礼,美丽温柔的母亲,还不到五十岁就变成一堆骨灰装在半尺不到的盒子里。因为是右派分子的家属,母亲的死是没有任何仪式的,从收尸到火化都没能看到父亲的身影。记得那天电闪雷鸣……难道是上天都在为母亲不平吗?不然怎么会有倾盆大雨?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整个世界都在混沌之中,我此刻却全无泪水。因为泪水早就流干了……

舅舅打算带我们回上海前,姓王的跑过来和我们讲,要我们和父亲划清界线,不要给右派分子思想荼毒之类的话语。我冷冷的不爱搭理。倒是钦儒握紧拳头说了几句不认的话,我当时认为他是一时悲愤,也难怪他,不满十岁就寄宿在学校,聚少离多,12岁就没了母亲,悲伤过度的情况下胡言乱语我也没当真。但是有一点姓王的说对了,像我这样看不清现状的人,回上海也是很难生存的。果然,由于我坚持不和父亲划清界线,我在回上海的当年就给遣送到云南“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之后的事情我想大家也就都清楚了……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9 22:04:00 +0800 CST  
“叔父的冤屈是一定要查清楚的,只是父亲你也要保重,今天是大家团聚的日子,堂妹和堂弟们都在。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总是能找到线索的。”杨亦暮知道拦不住,也不能拦,所以先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他现在很担心阿初的身体情况。
可阿初并不领情,眼皮一挑,与年纪不符的锐利眼光就扫了过去:“虽然这几十年我一直经商,但你别忘记我的本行,该怎么保养,怎么控制情绪,我还不清楚吗?”
杨亦暮在这样的目光中,低下头。他明白父亲此刻的心情,阿次叔父现在生死未卜,任何他的消息都无比重要。杨亦暮又记起母亲在世时的话:‘别在你父亲提起你叔父的时候逆他的意。’因此不敢再劝。
杨钦赐在一旁听了半天,突然插口道:“爸爸真是给冤枉的吗?”
“肯定是。”阿初没有半分犹豫的立即回复道,接着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孩子,只见他长了张秀气的细国字脸,五官和阿次很像,但是柔和很多,多了份书卷气息。与钦儒比起来,多了份刚毅,又比钦武多了份秀气。这孩子是集齐阿次夫妇的优点啊!阿初暗自点头,果然阿次的后代都有自己的特点又都或多或少的带有阿次的气息。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他本能的努力在他们身上找寻着阿次的身影。阿次虽然不在眼前,可眼前却处处留有他的痕迹。
阿初知道这种自动带入式思考模式不好,但他控制不住。
“您与我父亲将近五十年未见吧?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杨钦赐给看的不自然,但是并没有扰乱他的思维。继续追问道。
阿初看在眼里,暗自点了点头,这孩子不错。阿初眉毛一扬,反问道:“你试着把命交给别人吗?”
钦赐诚实的摇了摇头。
“可是我有……”阿初上前一步,定定的站在钦赐面前,大声的说出这句后,就默不出声的看着他。这举动要钦赐吓了一跳,却仍然坚持站在原地,不畏不惧的与阿初对视着。
阿初耸了耸眉毛笑了,慢悠悠的走到沙发坐好,伸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后,继续道:“说个当年的故事给你们听,你们就会明白我对你们夫亲的自信来自哪里。”
“为什么是故事?”钦赐坐到阿初身边懵懂的继续问道。
“之所以说是故事,因为其内容比你们听过的任何故事都好看都传奇,可它又是真实存在的……就在那个硝烟四起的风云年代……”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1 16:17:00 +0800 CST  

阿初的那个传奇断断续续的讲了一周才讲完,而在第三天的时候孙子杨铭昊与外孙女李怡然也加入了听众行列。由于他们的加入所以故事又变得长了起来,他们是国外长大的孩子,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时期,虽然家里一直保留着中国式的传统教育,但是他们对那个年代的事情很多都不能理解。包括阿次爷爷的选择,他们认为在国外也不是不能报效祖国,为什么一定要回来?而回来后又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为什么不反抗?还有在抗日的时候,很多人的牺牲。比如荣华,她竟然能用生命捍卫所谓的信仰。还有阿次爷爷的移花接木,代替爷爷去送死,更有三年后的离奇相遇、合作、对决、与共同抗敌。这些对他们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内容比希腊神话中的群神大战还精彩,比电影情节还离奇。他们深深的陷进去,不能自拔。
可对于阿次的几个孩子来说,这个故事不仅离奇,简直就是太震撼了。故事内容推翻了之前一切对父亲的看法与评价。这不仅仅表明他们的父亲不但不是‘罪大恶极’,反而是英雄,还是个非常伟大的英雄。这样一个英雄,在那样一个疯狂的年代,到底承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啊?而作为子女的他们,又给予过父亲多少的理解与安慰?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们一时无法接受,这简直颠覆了之前他们知道的一切。可以说是惊喜太大,大到不敢相信。
阿初并不急着叫他们马上接受,看着他们的反应,阿初想到了当年的阿次。那时候阿次也是种种别扭,对他这个亲大哥各种提防和试探,但提防的同时也可以说是各种关注。他永远也不会懂得在病床上那句‘亲情是给予’的那句拐弯接受阿初的话,听在阿初耳中是多么高兴。阿初明白,阿次的心里早就接受他了。眼前这几个孩子也是如此,他们期待着,同时也害怕着,既期待事情是真的,也害怕希望越高失望越大。这种纠结的情绪与当年阿次一出无二。阿初有时间去等,半个世纪都等了,他不差多花个一年半载去纠正他们的思想。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2 10:42:00 +0800 CST  
之后的日子比较轻松,阿初带他们浏览了当年霞飞路248号的房子,里面的布局尽量还原当年的旧貌。虽然很多都难以恢复到当年一模一样的款式,但是大体的摆设还是相似的。大厅内的沙发,书房的大办公桌……所有的一切都勾起阿初的记忆,他一步步的走过去,思绪也一波波的涌上来。什么地方一起吃饭,什么地方他逼问过阿次,什么地方是一起商讨如何抗敌,又是什么地方共同描绘未来的蓝图……
好熟悉的景物,好熟悉的来时路……回首处,滚滚硝烟淡淡弥漫开后,只余下那说不出的伤痛。本来应该兄弟两个一起相伴走到尽头,此刻,阿次你徘徊在何处?别忘记你回家的路,我早已给你留了灯在明处……当年的每一个景象如今都变成阿初心底的苦楚。
阿初几乎把自己给掩埋在这熟悉的景象中。突然,几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动听的钢琴曲飘扬了起来……闻声,阿初随着声音走到二楼偏厅。只见杨芳菲坐在钢琴旁熟练的演奏着……她是那样陶醉在音乐的海洋中,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十指忘情的流畅的敲击着每一个音符……外孙女李怡然伏在钢琴旁认真的聆听着。真是一幅和谐的画面。
一旁的钦赐居然从斜跨的绿布兜里掏出一个本子用一小块碳条涂抹着。阿初扫了一眼,居然是把眼前的景象画了出来,落地窗的阳光透露进来,芳菲那自信的笑脸,与李怡然沉浸在音乐中的陶醉样子都完美的勾勒了出来。阿初默默的点头,都是不该平凡的孩子。若是给他们一片发展的天空,不知道都会怎样的精彩着。不过不晚,既然回来了,必将为他们铺出一条平坦的大路。
等阿初回神的时候,掌声都响起。从音乐中走出来的芳菲有丝不好意思,她腼腆的笑了笑:“大伯父,不好意思,我看到…钢琴…忍不住就……”
“一家人还说这样见外的话,你喜欢音乐?”
“是啊!小时候我家也有一台钢琴,我的钢琴是爸爸妈妈教的。只是后来‘文革’的时候给当成小资产阶级的象征砸了。”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2 17:26:00 +0800 CST  
接着钦赐仔细的看了看那画,他死死的盯着每张脸辨认着,之后他感慨道:“父亲果然很爱我们,你们看这画画的多好,感情十足啊!”
“我拿去问问印刷厂能不能印制几张,然后我们每人一张作为留念。”钦武也死死的盯着看了半天,却说了这么句提示大家的话语。
“你嫂子倒是有亲戚在印刷厂,回去我问问她。不过要是照片再清晰点就好了,可惜唯一的一张全家福还是这样的残缺。”钦武唏嘘道。
“我这里有清晰的照片。”阿初摸了摸西服内袋,掏出了那个珍藏了几十年的照片。
“是了,我记得当年父亲说是要拍个全家福给大伯父的。”杨芳菲回忆着当年的情景。
“是啊!那时候阿次为了安慰我因不能归国而急躁的心,特意拍了这个全家福邮寄过来。都好几十年了。”
“父亲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也许……也许找叔父会更容易些。”杨亦暮说出了心低的不解。
“为什么早拿出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阿次回来?这可是我找他的唯一线索,怎么能轻易的交予出去?何况这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念想,我也舍不得拿出去。”
大家看着照片又是一顿唏嘘,一顿感慨,一顿回忆……过了一阵子,才逐渐安抚了各自的情绪继续翻开草本。
几个孩子后空白了一页,然后就画满了狼头,有张牙舞爪的、有咧着嘴呲着牙的、有夹着尾巴的 ……可以说是形形色色。
之后就是叫芳菲支持不住失声痛哭的一幅画。
最后一张是沈洁茹临死前的惨状。她那美丽而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微微张启的嘴,仿佛有许多话都讲不出口,唯有直直的伸出的手臂来,想要抓住什么,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眼中是委屈的泪水,神情中带着浓重绝望色彩……仿佛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几个孩子全部都给震撼了,他们仿佛亲眼看到了,母亲那无奈的挣扎,听到了父亲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洁茹……洁茹……”心顿时给人紧紧的捏住。
“你们只知道,你们的母亲痛苦。可曾想过你们父亲用怎样的心情去画这些画的?”阿初平静的坐在大办公桌前,冷冷的看着他们。
大家都不在出声,对于他们的父亲,他们的确太少关心了。
“这草本是你们父亲的一个同事,也就是我当年在国外留学的同学夏跃春,拼着可能给牵连的风险保存下来的。接下来的故事,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这是我之前去苏州刚刚听来的。”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3 20:33:00 +0800 CST  
夏跃春虽然只是一个院长,但是还是身兼上海市人大的代表。因为这个身份还是有发言权的。他提出建议,这些人虽然是右派分子,但只是下放改造,上面没有下达处决命令,单是希望他们改变思想接受新中国教育,因此生病的、受伤的应该给予适当的治疗。当时劳改委的同志说不出反驳的话,也就同意了。这样夏跃春也就可以进入劳改队内给那帮所谓的右派看病。在简易的窝棚中,用木头搭成的大通铺上,密密麻麻的挤着很多人,房间里的气味使人作呕。很多学员都纷纷带起口罩,夏跃春指挥他们逐一检查治疗……在大通铺的尽头,一个人衣衫褴褛的蜷缩在犄角,双手环抱着一条腿的膝盖,而另一条腿伸直向前,下巴抵在膝盖上,脸面向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本来夏跃春并没有过多注意,因为这窝棚内的伤员太多,十几个学员根本忙不过来,但是他无意中扫到了那个人环抱膝盖的手,那修长的手指结满了痂,一半还在溃烂着……
夏跃春本能的走过去拉他的手,想查看一下情况。却给身边的劳改委员拦住,他小声提醒道:“ 还是不要管这个人了,他可大有来头,他的批文上写着可是台湾潜伏特务。给他治病,搞不好会连累的。”夏跃春听到这个话,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人,修长的腿,消瘦的剑影,溃烂着的手指都感觉熟悉……也许是那人感觉到有人注视,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转过头面向他们,阳光仿佛刺痛了那人的眼睛,他眯着眼适应着。就这一转头,夏跃春的心猛然跳了起来,虽然此人胡子横生黑了瘦了……但是……这不是……他张了张口,那人的名字几乎过口而出。
“你是看病的医生?”那人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冷冷的说道。这目光仿佛他们从未认识过。夏跃春不消一秒钟就明白对方是在保护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平静的回答道:“是,我带学员到此处走访的。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说这话的时候他手指偷偷的在衣服边敲了敲。(这是组织安排的任务?)
那人摇了摇头,淡淡的道:“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劳改委员也催促着夏跃春离开,夏跃春不舍的回头看了看那人,扔下一个药膏道:“不能因为你受伤耽误公路的修整工作,这药膏早晚都涂抹一次,记得不要让其他人和你共用一个,避免传染。”
那人伸出血肉翻滚的手收起了药膏,而夏跃春给劳改委员拉了出去。
一下午的义诊就这么冲冲忙忙的结束了,当晚夏跃春住在那里。晚上隔着围栏看他们端进去的饭菜十分粗糙。而且食物也远远达不到一个成年人该享有的分量。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4 19:05:00 +0800 CST  
次日,他们返程的时候,看到所有人在搬石头、开荒地的修路。自然昨天那人也在现场,他那修长的手指就是给一块块粗糙的石头磨破,而得不到及时消毒治疗才交叉感染反复不好的。可今天,他用当年拿着枪百发百中的手,居然去搬石头。夏跃春心底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自己能做点什么呢?如何能救他出苦海?几经生死的同事,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他摇头就代表这不是潜伏的密令,那么他怎么能变成所谓的右派呢?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事情来由的时候,而是怎么去解决。如何才能救他出来?夏跃春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夏鸣鹤听了这些,心下默然。呐呐的问:“那个人难道是……?”
夏跃春默默的点了点头。
“可他不是……”夏鸣鹤差点叫了起来,嘴巴马上给夏跃春伸手捂住:“嘘……别乱喊乱叫的。拖累了自己到不怕,问题是我们也倒下了,还有谁能帮他?”
夏鸣鹤点了点头,等到夏跃春松开了手。他又小声的感慨道:“父亲,你说过他是个英雄。”
“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
“医院又不能干预地方执政,还能有什么办法?除非……除非他病的需要隔离。”夏鸣鹤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等等……”夏跃春眼前一亮:“你说隔离?对啊!这个主意好……”
夏鸣鹤挠了挠头:“啊?我出了什么主意啊?”
夏跃春不理夏鸣鹤,不知道哪里来的干劲,像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后来,夏鸣鹤才知道。夏跃春不知用什么办法怂恿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出身又及其好的学员去给右派分子复查,也不知道去之前是怎么误导他非指认那人的溃烂是传染的疫症。一时间,那人仿佛成了浑身都带毒的‘瘟神’,送哪个诊所都不敢收。
最后愣是给送到这里,说是这里的医生看出来的。还是这里来治疗,夏跃春再三推托,最后‘勉为其难’的收了下来,还直说担了干系,若是治死了也就算了,倘若传染了其他人可怎么好?还不叫声张,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送人来的劳改队委员满口答应,然后就像逃命似的跑了。
夏跃春马上把来人安顿到地下室内隔离起来,直说是上面派来的有传染病,外人不可以接近。旁人自然不过问上面的事,对此也相对安全了许多。
后来夏跃春才告诉夏鸣鹤,他小时候听着长大的抗齤日故事中的我党英雄人物之一就是眼前的任叔叔。他的真名叫杨慕次,只是当时不能对外公布。
在给杨慕次做检查的时候才发现,他溃烂的不仅仅是手,身上也几乎没有多少完整的地方。那哪里是劳动改造,简直是人间炼狱。每天给呼来唤去不说,动辄打骂。这些右派们的改造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每天逼着他们喊口号,每周都要写检讨,白天搬石头、开荒铺路,晚上还要上政治课、开小会。很多人以前都是文人,根本没有什么体力。搬石头动作稍微迟缓,就会给冠上不好好接受改造,罚跪不给饭都是常事,最可恶的还要拉出去拳打脚踢。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5 15:06:00 +0800 CST  
夏跃春听到这些,气的发抖。可又无可奈何,直为阿次抱不平。他突然想起当年方志同的话:“你说我**最后是为了什么?为了解放全中国,为了全中国人民的幸福,为了全世界人民的幸福,可到最后我们自己的幸福呢?我们连自己都不保,焉保别人哪?”当时他可感觉这是无稽之谈,先驱逐日寇最重要,可是如今想来,却使人深思,当然不是说支持他叛变,但……乌云遮日吧!希望上级领导能尽快看到这一幕,赶紧整顿风气。
当务之急是先要阿次得到很好的治疗。幸好阿次的病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手上的溃烂是冬天手泡在冷水里,得了冻疮,因治疗不及时,又加之徒手搬石块磨伤,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引起多种并发症。加之阿次大半年都在条件恶劣的窝棚里生活,冬冷夏热,饮食又不应时,经常挨饿,又引发胃炎,伤腿也因磨损过多,没有很好的保养而得了严重的关节炎。
夏跃春越检查越生气,可又不好说出来,既不想给阿次添烦恼,也不想多惹是非。虽然夏跃春是院长,但是他也不敢给一个‘右派分子’开很多进口的好药。第一上面不会批准,第二怕闹大了,再失去这次得来不易的治疗机会。所幸都不是不能治的大病,只要好好调养都是可以恢复的。因此,他在开药单子上只开了些消炎止痛的国产药剂,不过,他借着怕给传染的由头,用自己名义开了部分进口药物。又配合他家祖传的中医经验开始开方子熬药。对此他分列几个方案,对膝盖的风湿采用老中医的内服热敷的土法子,而对胃采用温补加西药合并治疗,那个溃烂的部分就腾不出过多的开销出来,只能先用酒精消毒,再剜去腐肉,撒上些消炎止血的中药,而对于手部的冻疮,他只有用民间的土药方草药煮水每天泡上两次,到也见效。
倒是阿次不为所烦恼,相对比医院的地下室比之前的经历好太多了。夏跃春在剜腐肉的时候还半开玩笑的说:“早说过别得罪医生,这不我们又在病床上见了。”
阿次眉毛抖动,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咧咧嘴算微笑道:“你犀利的言辞倒是经久不衰啊!”心下也知道他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使自己不会感觉太痛。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6 13:56:00 +0800 CST  
“这时候到像是兄弟了,你大哥当年可是这么祝福我来着。”夏跃春尽量使自己的刀下的快、准、狠……这样不会叫阿次多吃苦头。
随着一块块腐肉的割离,他的眉头一下下的皱紧,再一次次的努力咬牙忍住。
“嘿……你可得挺住啊!当年熬刑的功夫没丢了吧?”
“你……嗯……”阿次的话还没出口,又是一刀。松了一口气后,继续道:“太过牙尖嘴利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跃春闻言一耸肩,撇了撇嘴笑道:“你可没你大哥的幽默感!”
“谢谢夸奖……呃……”阿次一皱眉:“你……可别公报私仇啊!”
“我们有仇吗?”夏跃春眨了眨藏在眼镜下的大眼睛,漏出一口白牙。接着又是一刀……
阿次在与夏跃春不断的斗嘴下,好不容易熬过这‘任人宰割’的时刻。下面是更加难忍的消毒,云南白药有限,多数还是用酒精或者浓盐水。浓盐水浇在伤口的滋味,阿次再也不想想起,不过总好过窝在窝棚里给‘自己人’折磨。他甚至从未这么庆幸过自己曾经学过熬刑,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给他那个温馨小窝里带来怎样的伤害。
“在想什么?”
“是不是私事也要汇报?我从不知厦大院长还这么有娱乐精神。”
夏跃春眉毛一挑,故作严肃的说道:“情绪是会影响到治疗的。”
阿次斜眼看了看夏跃春,想了想道:“不知道家里怎样了,有没有给我连累。”
夏跃春点头道:“是该去看看了,要不我找人接弟妹过来如何?”
阿次苦笑了一下:“还是不要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不要给她添堵了。过几天好点再说吧!”
“要不这样,我先找人通知弟妹一声。至少别要她担心你,见面的事情倒是可以拖一拖。”
“也好……”阿次沉思了一下,呐呐的说了句:“谢谢。”
夏跃春正在写治疗笔记,闻言一抬头,抿着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阿次看了半天,直到阿次的脸开始有了不明显的红润后才笑道:“阿弥陀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亏了你救我,道谢是基本礼貌。”
“亏着我救你?我看你谢的不是这个吧?”
“总之你帮了我,我谢过你了。至于谢什么,有必要那么追究吗?”
“拖弟妹的福,我也能看到你脸红。”夏跃春说着还挑眉挤了挤眼睛。
阿次一黑脸,转头不看他那得意的样子。良久转过头来道:“去过西洋留学的真不牢靠。”
“嗯?这话……不知道阿初怎么回答?”夏跃春一边眉毛挑的很高,
阿次这次不再接话,遇到夏跃春,他自认辩论是没有胜算了。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6 21:40:00 +0800 CST  
可如今却跟着他,来到苏州医院打杂……
阿次每每想到那些,都感觉对不起她。本来她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惜嫁给了他这个连身份都不能公开的潜伏人员。所谓粮食局,哪里真是管着上海人民饮食的粮站啊!那可是隶属‘上面’直接领导的暗线组织,是一个反台湾间谍的秘密行动组。他很多时候行踪都不能透露,即使是家人。幸而洁茹能体谅他,关心他,并为他撑起整个家。那是他从小就渴望拥有的温暖的家……有美丽善解人意的妻子,有乖巧的女儿和淘气的儿子……一切的一切都太完美,太满意了。使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他知道,为了支撑这个家,洁茹一定吃过很多苦。他内心满是负罪感,只想更加痛爱她,可眼前他力不从心。
幸好洁茹不在乎这些,每次还开导他:“这有什么苦的?比在延安那会儿,住窑洞好多了。何况你也是读过书的,海燕你总会背吧?实在在想不开就背背看。”
阿次每次听到这个话都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故意背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引得洁茹伸手去推了他两把,笑道:“你这可是故意的?”这一笑,两个梨涡儿乍现,叫阿次看的神情一恍。
之后他们每天晚上都:
你一句: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我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小声的斗诗词。一来缓解思想上的压抑,二来也别使自己的知识面下降。孩子们来的时候,还加上辅导孩子们的功课,和学习外语。
有次芳菲无意间和洁茹谈起了家里那架钢琴,阿次听到心下难过。后来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寄宿学校无聊的时候也吹过叶子。就把孩子们都聚集起来吹叶子,吱吱刺刺的响声,把沈洁茹引了过来,沈洁茹看到坐在树下土堆上,带着一群孩子吹叶子玩的阿次在笑。那笑容是那么明朗,简直就像个大孩子。记忆中他很少笑的这么开心,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撤离延安的时候。当时为团长舍不得文工团的一些家当,撤退迟缓了一些,遭遇到国军小股部队的袭击,紧急时刻,阿次就如同天神降临,解救了她及文工团其他队员。那时候,他还是穿着四个兜的军服,也不用遮掩自己的伸手,举枪的动作更是帅的一塌糊涂。而事后面对她的致谢,阿次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个,只简单的点了点头,擦了把汗说了句:“应该的。”就那一句,却暖了她的心。还是她大胆的追求的阿次,而如今,他能在于自己组织的家庭里,笑的这么开心,突然沈洁茹感觉什么都够了。即使日子苦点,累点。但是能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所谓岁月静好啊!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8 10:32:00 +0800 CST  
厄运就是这样不期而遇的接连降临,先是连这么一个勤杂工的工作都没能保住,工作没了,每个月只有5元的生活费,最后那简陋不能在简陋的小宅院也不给他们住了。当时洁茹已经怀有身孕,而且害喜的厉害。只有芳菲在家里忙和着,担下所有的家务活。家里连个滋补的汤药都买不起,还是夏跃春叫儿子偷偷送了点红枣和汤来熬水喝。那时候,阿次经常给拉出起批斗游街,脖子上挂着写着罪名的牌子,不是文斗、就是武斗。斗着斗着……阿次也就麻木了。文斗的时候就是关闭耳朵,任由他们胡乱指责罪名的批判。而武斗无非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起初还有力气分辨与辩解、挣扎,后来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护住要害,只等一切结束就可以拖着疲惫的身心,窝在又黑又暗如同窝棚的小屋里度日。日子太苦了,阿次没事的时候不是望着窗外发呆,就是帮子女补袜子、裤子等衣物。缝缝补补的活,也就是勤工俭学的时候钉个纽扣的水平。这打补丁,他还是第一次,每次补好一件都感觉特别有成就感。那时候他的精神来源都靠妻子洁茹与女儿芳菲来支撑。

再后来,洁茹害喜越来越厉害。夏跃春偷偷溜过来看过后,发现是营养不良照成的。夏跃春悄悄的带了点阿胶、桂圆干等滋补物品。但这并非长远计策。他们家已经连鸡蛋都吃不起一个。阿次托人打听后,得知沈家也在这样的浩劫中衰落了,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上海,他们至少能保持一定的生活水准。阿次便和妻子几次商讨,叫她回娘家,都给决然拒绝。阿次不忍心偷偷的托人给上海沈家带了口信,说同意离婚。马上上海就来了人,也不是生人,就是沈洁茹的两个哥哥……他们不顾洁茹的哭喊,拉着她离开。还当着洁茹的面撕毁了唯一的全家福,那一天已经长大的芳菲也在,也给两个舅舅强行拉走,只是中间她趁舅舅们忙和安顿母亲的时候,偷偷的把全家福碎片捡起藏了起来。

阿次躲在不远的小巷子,心绞痛着。不知道这样算好不好,至少洁茹不会跟着受苦,至少未出世的孩子不会受苦,痛苦是暂时的,只要彼此还活着,都有希望……
他就默默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离去,偷偷的挥手,偷偷的跟着车子的方向漫无目的的行走……

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象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19 14:01:00 +0800 CST  
阿次气的浑身颤抖,大声反驳道:“一派胡言,什么妓女?什么暗娼?你怎么可以颠倒黑白?”阿次虽然辩白,却绝口不提阿初,自己选择的路,如何能一再拉上大哥?
王建文回头轻蔑的看了看他:“你还敢说你高尚吗?还记得1951年11月,中共上海市委发出《关于本市处置娼妓计划》,决定全面封闭妓院,集中收容娼妓的事情吗?你当时做了什么?帮一名妓女洗白,保她出劳动改造所,各位知道那妓女是谁吗?”
台下的人纷纷摇头。
王建文继续说道:“她就是台湾潜伏在大陆的特务,解放前是杨慕次逼她做舞女做间谍,杨慕次保她出劳改所是为了继续逼她做特务。她今天就在这里,大家可以问问她。”
这时候只见一人走上台,虽然穿着朴素,容貌也早就过了春华之年,但凹凸的曲线与自带的风韵犹存。阿次眼皮一跳,这不是蔷薇吗?他记起来了,当年他无意在劳改所预见到蔷薇,而蔷薇启动潜伏人员的联络密码,凭借阿次的多年潜伏经验,蔷薇绝对不仅仅是没有撤回台湾的妓女,她肯定有其他任务。因此阿次请示过上级,由阿次出面疏通关系,以凭借蔷薇拉线钓鱼。为此,当年在上海悄无声息的捣毁了杜旅宁的一只精密潜伏组织“沙漠之狐”,美中不足的是蔷薇逃脱了。而今天,她出现在这里。是台湾的命令?还是……阿次陷入深思。
“怎么看到我就装不认识?”蔷薇笑容依旧妩媚:“杨副官,你藏的好深,要我找的好辛苦呢!”
“请称呼我为任仲飞同志,而我也不认识什么台湾特务。”阿次咬紧牙关,打算抵死不认。
“得了吧!我是台湾特务,可是我这特务也是被你们逼的啊!全国都解放了,你们的蒋委员长不会回来了,你何必还为他们卖命,做什么光复大陆的美梦?你就不要苦苦相逼了,我都给改造好了,坚决不能再受你蛊惑,做危害党危害人民的事情了……”一翻话给她声情并茂的讲出来,听的阿次脸色越来越白,这招太狠毒。可更毒辣的还在后面,蔷薇低头贴着他耳边小声道:“你死期到了……杨-副-官。”说毕一转身跪倒在地,哭着说道:“人生在世,哪个不是父母养的?可怜我给他们挟持,认不清情况,迫不得已沦落为妓女。我有罪,我愿意检举揭发来洗清我的罪孽。他是大资本家的后代,他的的确确叫杨慕次,他还有个哥哥叫杨慕初,当年是汉奸,拿了日本人的钱,帮着日本人研制细菌,残害同胞,而如今还在海外逍遥。”
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哪里听得了这个。当年日本人的细菌站在江浙一代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与仇恨。百姓愤怒的情绪高涨,若单只是辱骂阿次,阿次到也忍得过去,可如今拉上阿初他怎么能不替阿初辩解几句?又加上他那宁折不弯的性格,这也是洁茹最担心的性格。他此刻顾不上许多,上前一步大声呵斥蔷薇胡说,蔷薇只是往后躲闪,眼中流露出惊恐的样子。这副样子在台下人看来,仿佛杨慕次在逼迫她改供词。不明是非的观众开始骚动起来,乱七八糟的碎片、果核、残皮……甚至石子都招呼上来。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0 14:36:00 +0800 CST  
王建文得以的看着阿次,冷冷的喝道:“还不跪下?”
王建文当时很得意,可他不懂一个道理:有些事你若是认为不该去做,无论别人怎么样威逼利诱,甚至用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也绝不会去做;若是你认为应该去做的事,就真要你抛头颅,洒热血,你也非去做不可。这种道理,唯有在绝世的英雄才会懂得。他当然不是英雄,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英雄。
这时台下呼声一片,大家纷纷高喊叫杨慕次下跪谢罪,叫他供述自己与杨慕初所犯的罪行。阿次哪里肯,硬是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不跪。有人拿了个木棒上来狠敲阿次的腿,阿次的执拗脾气上来,顾不得许多,一侧身,腿微微一动,卸下一半的力,依旧直直的毅力在寒风中。王建文也上前去推阿次,阿次一脚踢翻了他。这一举动引起了红卫兵们的不满,大家蜂拥而上,想按着阿次下跪。可几次都没能得手,给激怒的王建文带着人一拥而上,口中大骂阿次是***,他和他大哥都是汉奸、是毒瘤,必须根除。一边拎着棒子没命的打了过去。
若是事后回想,阿次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了。一股无名火升起,双臂一用力,缚住胳膊的绳子就断做几段。阿次徒手与之抵抗起来,很多人基本都没碰到阿次的衣角就给摔了出去。但是,那天人太多了,他摔倒一个,又来两个……车轮战术使得他的体力在渐渐下降,这是一场混战,战到最后,阿次也分不清为什么而战。就知道自己不能输,不能倒下。
蔷薇在阿次动手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看他渐渐体力不支,悄悄的靠了过去。她的伸手可不是红卫兵那帮乌合之众能比的。她靠近阿次,在他举手抵抗棍棒的时候,突然发力去踢他的膝盖。她不是第一天认识阿次,她知道哪里才是他的弱点。同为间谍学校的精英,如何抓住对方弱点进行致命一击是必备课。阿次感觉到下盘凌厉的攻势,他来不及躲闪,乌压压的一群人也没给他躲闪的余地。他只得尽量侧身,避开膝盖直接受到撞击。这一下虽然没有直中目标,但是也叫阿次右腿一颤……一踢不成,蔷薇变踢为扫,一个扫堂腿使阿次再次陷入进退两难之地。阿次唯有抬起刚刚受伤的右腿去狠踢蔷薇扫过来的小腿胫骨。蔷薇见势不妙,突然发起疯一样的去抱阿次的大腿,同时口中高喊:“你把我害得这样苦,我命也不要了……你拿去吧!你杀了我吧……”阿次突然间受制,不能立刻甩脱她,腿又失去了自由,突然成了棍棒的把心。他清楚,这就是他告别人生舞台的时刻了,也不抵抗,就直直的站在那里,一瞬间,阿初的身影、洁茹的身影、几个孩子的身影……同时在眼前晃动,他知道,自己即将离他们远去了……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1 11:11:00 +0800 CST  
阿初在描述这一段的时候,几度中断稳定情绪。手中不断的摩擦着那个烟斗,表情凝重。提到文革后,几个孩子早已泣不成声。
“外公,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年代啊?是什么样的信仰支持着他们继续坚持下去?为什么不反抗?不离开?”李怡然十分不解。
阿初在沉痛中勉强打起精神:“他们的信仰?我也不能理解,早在一开始抗战的时候就不能理解。可是当你接近他们、融入他们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的给他们感染、带动着。”他叹了口气:“后来,我终于懂了。这就是爱国情绪,他爱这片土地,爱片土地上的一切。好的、坏的……他统统都爱。我能理解他,所以我才放手,可是如果……”阿初说道这里手狠狠的捏紧烟斗,又重重的捶了一下扶手后坚决的说道:“如果一切重来,我绝对不放他回来,即使他恨我一辈子。”
现场的几个孩子相互对望,都给阿初瞬间爆发出的杀气吓到了。阿初一直是以慈祥面目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使得大家早以忘记他曾经叱咤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就算第一次见钦儒虽然有些怒火,但是毕竟还是亲情多过气愤。而现在他隐藏在体内的杀气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无形的压力叫人喘不过气。
“之后爸爸是怎么跑到医院来见母亲的?”芳菲虽然悲伤但没忘记追问父亲的下落。
阿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眉毛皱起深深的沟壑,扁扁嘴再长长的叹息道:“那时候他是给关在窝棚里的,他曾拼命的敲门请他们放他出去看看弟妹,或者给他一点弟妹的消息也好。可是没人理会……”阿初低头仔细的看了看那烟斗,回头和杨亦暮道:“帮我点上吧!这个故事有点难……”
阿初在国外就有意识的开始计划戒烟,虽然在阿次离开后也曾因为思虑过深偶尔抽过几口,但后来还是戒掉。想来都几十年了。可今天……杨亦暮没有说话,默默的安好烟丝点着。
阿初吸了一口,有点呛……苦苦的,很冲鼻,焦油味十分重,却很醒脑。他没有抽雪茄,因为那个不方便用这款烟斗,这还是当年和阿次给买的。记得当时还笑阿次不会送礼,说自己早晚会戒烟的。可阿次说,至少记得你有个戒不掉烟的弟弟。
戒不掉的何止是烟,那是你的信仰……你那爱国的赤字之心……
烟雾在空中扩散,可故事总需要一个结局。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2 22:25:00 +0800 CST  
昏迷了三天的阿次终于醒了,可是他不理任何人,只是两眼直直的望着天棚发呆。
夏跃春进修过心理学,他知道阿次现在是什么情况。阿次现在还陷在失去的痛苦中,叫醒他是很残忍的一种行为,可却不能永远的叫他沉溺其中。
“阿次,你听我说……你必须面对现实。”夏跃春来到床前,扶起阿次,迫使他与之平视:“你的妻子沈洁茹已经-死-了,听明白了么?她死了,不会再活过来,永-远-不-会……”
阿次的目光在听到死了二字后跳跃了一下,之后他全身颤栗了一下,后面的话就像冰雹雪粒一样携着寒冷一直透入他的心房;他的手开始抖动,嘴唇哆嗦着,目光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朦胧,渐渐地,眼角开始闪烁。他突然把头仰起来,眼皮微合。眼角那颗闪烁的泪珠越凝越大,仿佛是从心头一点一点绞出来的,终于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他张开了嘴,以便让哽咽的喉咙畅通一些,但眼角又开始闪烁,痛楚在他的心头一点一点绞紧,绞出来那颗晶莹的泪珠,然后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无言的痛楚是最大的痛楚。杨慕次终于哭出了声,哭声越来越大……夏跃春捏着他的手臂,却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哭吧……哭吧……他是给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


阿初讲到这里,眼睛有丝湿润。可眼神却波动的厉害,雾气没能遮挡住内里的怒火。也许是他根本不想隐藏这火焰。到底是谁,是谁使得阿次如此痛苦?他无法理解,更不能原谅。阿初只感觉心突然给填满了,满满的都是仇恨,那感觉许久没有过了,久的几乎使他忘记了这种感觉。记得最早体会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春和医院。长姐随着一声爆炸而烟消云散。再次体验是得知阿次冒他之名去赴死。但这次……与前两次都不同,这次的感觉更痛,更强烈……
阿初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喷出的烟雾中仿佛看到阿次的脸。他一直是那么坚强,他喜欢把一切都抗在自己肩上。阿初知道这种强迫自我的生活方式,是阿次不幸的童年生活造就的。所以阿初竭尽全力想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想弥补这么多年阿次缺乏的亲情感,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早在阿初出现之前,信仰就牢牢占据了他的心灵。空中阿次的脸没有随着烟雾淡去,却愈加明显……那张如寒冬中的冷峻面孔,却绽放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这笑容令阿初动容,更令阿初心痛。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6 10:19:00 +0800 CST  

哭过之后的阿次闭上双眼,静静地躺在病榻上。他一句话也不说,在极度的困苦中,也没有一声呻吟。他在思索些什么呢?没死,就必须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他要活下去。他不能从夏跃春这里消失,否者会连累夏跃春,说不好会连累整个医院。门外王建文的人虎视眈眈的紧盯着,而在有限制的时间里,夏跃春不知道该找谁去疏通,外面总是乱哄哄的,斗来斗去没半刻消停。
最后还是夏跃春的妻子回了趟上海,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说是把阿次押回上海审理。还未等王建文等人有所动作,阿次就已经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其实阿次根本就没去上海,半路就换了车,给押送到一个劳改队。送他去的人给他填写名字的时候改为沐次。这已经是夏跃春尽的最大努力了,好歹使阿次逃脱了王建文的手掌。

*******

“那是不是找到这个劳改队,就能查到父亲的下落?”杨芳菲兴奋着,总算得知了父亲的一点点消息。这多么不容易。
阿初点了点头:“夏鸣鹤已经去当地政府请示,并着手查找这个劳改队了,按日子算算今天应该会有消息。”
“那我们也许就能看到父亲了?”杨钦赐很乐观的笑了,他根本记不得父亲的样子,他只知道眼前慈祥的大伯父和父亲是孪生,那么父亲就是这样子。他开始幻想自己与父亲见面的情景……
杨钦儒与杨钦武对视了一眼,他们没这么乐观,在经历那样的疯狂年代,又命运多舛的父亲是否能……希望还能再见他一面,当面尽尽孝道也好。

隔天,夏鸣鹤的电话打过来说是找到了地址,具体的情况要去当地查找。
阿初哪里等的了他们去查,便叫杨亦暮叫了车直接去了当地。那是安徽的一个山区,所谓劳改队现如今早就改成了农业大队。他们挨家挨户的查访求证,找了一整天,却没一点消息。在那偏僻的山区里,文革时候留下的阴影还在,很多人还不敢去碰触当年的记忆。直到夏鸣鹤带着政府的介绍信找来村长,才使得几位有年纪的老人,半吞半吐的讲述当年的事情。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6 23:05:00 +0800 CST  
当年的劳改队在山上,送来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都是或多或少的所谓‘反革齤命分子’,甚至是罪犯……也有部分文人,带着眼镜,文字彬彬的,却干不得什么农活。指望他们赚工分,那真是会饿死人的。渐渐的,送来的人多了。也就开始分帮分伙,干活的时候三五一群,互帮互助的。偶尔也有为了工分争吵,甚至动手的时候。管理劳改队的人很少,很多干部来这里看一看,住不上几天就嫌环境太差离开了,因此大部分都是这个村的村民做监工。村民多半朴实,也不想惹事,对他们的一些行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他们帮派内斗事情愈演愈烈。
那一天,又有几个人送来。其中一个很显眼,就单说名字就好记。叫‘木刺’。当时那个管事的村民就笑了,直说这肯定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起这么个名字图的是好养活。可看起来,这个‘木刺’到不像是普通人,那通身的派头比村长还有气势。五官也好看,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给送到这里。他们知道新人来了,晚上必定会有人教他们‘规矩’,心里为这么个人物惋惜,看着好端端的人,到了晚上……作孽呦……
没想到第二天,‘木刺’倒是好端端的出来干活,人群里有几个素日里很威风的人却挂着彩。村民不愿多管,反正他们平日里没少欺负人,给点教训也好。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出乱子,因为那几个人后面还有个主,那个主可是从上海送来的,听说背着人命案,解放前还是黑帮中有名头的人。真替这‘木刺’捏了一把冷汗。
但接下来的事情急转直下,谁也没有料到那个‘黑帮头’居然和‘木刺’一见如故。这叫管事的差点惊掉了下巴。这当时在劳改队里,可是传了好多版本。有双方血拼到最后惺惺相惜的、有‘木刺’只身舌战群儒,一直讲到对方心服口服的、还有更邪乎的说‘木刺’会什么法术的……总之这便成了当时劳改队的一个传奇故事。事后,每当他们去求证的时候,‘木刺’只是一笑了之。虽然他攀上这么个靠山,却依旧任劳任怨的干活,从不给生产队找麻烦,和村民一起下地的时候,除了自己任务内的,也总是喜欢多帮他们做点。从没抱怨过苦和累。渐渐的大家都不当他是下放来劳改的,都当他已经是本村的看待。
就这样也算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年多,可命运之轮不会轻易放过每一个……
不知道王建文是怎么找来的,总之他带着人来了。开始他只是查问有没有叫任仲飞或者杨慕次的人,没两天又来了很多人,他们开始一片一片的生产区搜查,逢人就拉过来挨个排查过筛子。不知怎地,查到我们队的时候,他们看到‘木刺’就兴奋起来,直嚷着找到了。当时就有几个人冲上来要打,但很多改造的人都反对,大多村民也都附和着不可以打。来的人就开始喊口号,又说‘木刺’是反革齤命,是什么台湾特务……反正每一条都是吓死人的罪名。但群众仍然围着不散,那时候天色都晚了,他们只能把‘木刺’关起来,说是明天一早就带走,交由上级审查。又恐吓村民说什么不要和反动派扯上关系,村民只得悻悻的离开。
没想到还没天亮就出事了,劳改队的一伙人开始‘反水’,居然打昏了看守救走‘木刺’一起逃跑了。那晚上天黑漆漆的,几乎看不到星星月亮。追捕的人都点着火把,还放了狗,最后听到了几声枪响……
天大亮的时候,搜捕的人回来了,逃跑的人都抓回来,只是少了两个,一个是那个黑社会的,另一个就是‘木刺’。听说都给打死了……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7 20:10:00 +0800 CST  
阿初听到这个死字,脑袋嗡的一声。不自觉的左手抬起捂住心脏,大口的穿着粗气。阿次死了?阿次死了?不……心脏给堵着,可就是感觉不到伤痛。阿次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父亲,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你不能乱了阵脚啊!”杨亦暮赶紧搀扶着阿初的右手臂,防止他倒下。
阿初闻言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对,没有见到……总之,没见到……我绝不相信。”
众人自然明白阿初说的是什么,都忍着剧痛坚持着。
这帮村民中有个老汉一直没开过口,他静静的听大家描述着,此刻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反倒开了口:“你们真要去看坟墓?”
阿初闻言猛然转头道:“有么?有坟墓?”
“当然有,还是我亲手埋的。”
“对的,你们具体的问他,他当年也是劳改队的。只是后来平了反,很多都回去了,唯独他一直留下来。”村长一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阿初几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此人身上。
那老汉盯了他半天,默默的一点头,转身走在前面。
众人都跟着他身后不肯落下,爬了半天的山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一片林子里。树荫下一个土堆孤零零的立在当地,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阿初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一悲痛的现实。“父亲……去世了?”杨钦赐终于小声地说了一句。阿初的身体一阵悸颤,随即摇晃一下,杨亦暮忙扶住他左臂。他没有感觉,两眼仍然痴痴的,好像还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老汉小声说道:“三枪,左腿一枪,后心两枪,当时就不行了……”
阿初静静地站着,嘴唇微张着一直在颤栗,凝滞的眼睛里慢慢地泌出一眶泪水;杨亦暮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并且越来越清晰,那是鼻腔和喉咙壅塞的原因,这种粗重颤动的呼吸终于变成抽泣呻吟的节奏,泪水已经盈满眼眶,泉水一样漫溢下来,丰饶地淌过灰白的面颊。“呜――”一声长长的凄哀的号哭,阿初的手捂到脸上,仿佛流泪已经无法减轻内心尖锐的痛楚,他终于松开喉咙,大放悲声,并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阿初在墓前向自己的兄弟默哀,他趴在土堆上反复拍打着。他那泪花迷离的两眼中,流出深深的忆念和哀痛……
其他人更加忍受不了,痛哭中的芳菲任由钦赐拉扯都站不起来。钦武则抬头望天,泪水如泉水般冲刷着他的脸颊,作为军人,他更懂得死在自己人手中的痛是多么钻心刻骨。而钦儒,先是直愣愣的发呆。突然暴跳起来冲上去用双手挖起来,口中还大叫着:“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能死?你不是应该站在我面前教训我不孝的么?你不是我们的父亲吗?你扔下我们这么久,怎么可以连最后一点父爱都不给我们呢?你不该补偿我们吗?你怎么就能去死呢?你怎么能……”他疯狂的一边拍打一边挖土,钦武和亦暮都冲过去拉他。只听得阿初一声怒喝:“叫他挖……叫他哭,哭个够……”
这一声爆出来后,现场除了哭泣声再无其他响声。阿初坐在墓前死死的盯着坟墓发呆,良久他开始喃喃自语:“这不是阿次,这绝对不是阿次……他不会就这么离我而去。他怎么能……”
杨亦暮擦了擦泪水,上前去搀扶阿初道:“父亲,虽然叔父去了,但请看在活着的人面上请节哀……”
“不……我说了这不是阿次……”阿初激动的把杨亦暮推到一边,咬着牙,铁青着脸怒道:“阿次的腿受伤过,我要验尸。没看到尸骨前谁也不能说这是我弟弟,谁都不能。”


【PS:这几天比较忙,发的比较少,也不是很有时间一一回复,请各位书友见谅,以后有时间我会补上……】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8 10:03:00 +0800 CST  
现场的人都不知所措起来,阿初的怒火一经点着那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一旁的村民只知道这些人是大城市来的还有政府的介绍信,都不敢多言。何况当年很多送来的劳改犯都给平反了,兴许这坟墓里的人还真是大有来头。有几个村民还自告奋勇的去取铁锨和镐头来帮忙,都叫阿初给拦了回去。他接过铁锨亲自去挖土,杨亦暮劝阻不动就拿起镐头帮忙刨土,才刨了几下……阿初抬头看着他突然说道:“你轻点……别吵着他……”
钦武和钦儒也加入挖坟的行列,但是动作都很小心轻柔。因为不敢太使力,一个小土堆倒花了点时间才挖开,先是阿初挖到一块腿骨,他赶紧蹲下来查看,用手小心翼翼的拂开浮土,拼凑着凑齐一幅完整的骨骸。阿初反复的查看着每一块骸骨,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拿着骨骸的手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众人都秉着呼吸等待最后的答案。
半响,芳菲颤抖着问道:“大伯父,这……这到底是……”说道这里哽咽住了。
阿初抬起头扫视了一周,默默的摇了摇头。
杨亦暮呼出一口气,谨慎的对阿初说:“父亲,既然不是叔父,您还是不要太悲伤了吧!”
阿初嘴唇颤抖了几下,一扁嘴,嘴角脱离年龄稚气的下挂着。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仿佛忍受着什么痛苦的事情,半响才又开了口:“他的确不是你的叔父。”然后看了看几个孩子,对他们说道:“但也是值得你们尊敬的人,就如同你们的父亲一样,你们应该给磕个头的。”
众人虽然不明就里,但是阿初开了口,晚辈们也只能执行,反正阿初总会有要大家这么做的理由。几个孩子都跪下,在阿初的注视下郑重的磕了一个头。阿初本想问问哪里能买副棺椁,可是现在早就施行火葬了。再说这偏远山区等棺椁做好也不知道要啥时候,阿初一声叹息,脱下外套把骨骸一块块的摆上去,裹好轻轻的放入坑内。又和杨亦暮要了雪茄,也摆进去,亲自捧了土散上。大家赶紧帮忙,很快坟又恢复了旧貌,阿初站在坟前看了半响,说:“阿四,谢谢你。”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9 09:37:00 +0800 CST  
“你还记得他?你真的记得他?”带他们来这里的老汉突然失声道。
阿初点了点头:“他解放前是混黑帮的,一次血拼的时候肋骨骨折过,肩胛骨也受过枪伤。看这副骸骨的身高骨架大小,和上面的伤痕,再加上之前你们讲的那个来自上海的黑帮,我就猜到是他了。只有他会这样重情义,这样帮助阿次逃脱。”
“你果然是他口中的老板,你果然和他讲的一样,也是重情义的汉子。”老汉眼睛湿润了,走上前来颤抖的拉着阿初的手道:“我一看到你就知道老大说的人来了,你和‘木刺’长的太像了。尤其是眼睛,神彩,通身的气派都如出一辙。可是我不知道你还是不是老大口中当年的那个‘老板’,你知道这二十几年的情况,我是真不敢认。若不是你还记得老大,我到现在也不敢开这个口。”他一边说一边擦了擦眼睛,继续道:“现在好了,老大交托的事情,我终于可以完成了。”
“阿四有什么未完的心愿?”阿初提起阿四恍若隔世,在他白手起家的初期,阿四就跟在他身边。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直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们挥手告别。记得当时阿四郑重的说过保重二字,而如今阿四躺在土里,而他站在风里……
“是啊,老大至死都只惦记一件事,就是要我们保护好杨少爷,因为杨少爷还有要等的人,那个人就是我们老大的老板是杨少爷的哥哥。”
“阿四……”阿初抬头望天,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低头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情绪才得以平稳下来。继续说道:“我不是阿四的老板,他是我的兄弟。”
一瞬间,阿初的脑海里出现的是大战前的那个夜晚。阿次和阿四说过,一同浴血既是兄弟。是啊,兄弟……他吩咐杨亦暮找人给阿四立了一块墓碑,又嘱咐雕刻师傅一定要加上杨氏兄弟几个字样。又塞了钱给村民,请他们务必不要使这个坟荒芜。
死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那阿次呢?他又在哪里?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29 16:49:00 +0800 CST  

楼主:驿外断桥1

字数:55989

发表时间:2012-12-18 18:1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0-31 20:03:29 +0800 CST

评论数:553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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