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续文暗香后续】归去来兮

一楼祭百大妈 囧 别再吞了 撑死你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18 10:15:00 +0800 CST  
总算是叫我平安发上来了 度娘 你刚刚吞了初次兄弟镇楼的图啊 心痛哦!!!!



新坑有虐倾向 慎入 入者 自带避雷针
当然 结局1-5档 自选
本楼不是直接一触即发的续文 年代跨越比较远 而且是续文 暗香之双线的后续作品
暗香之双线:http://tieba.baidu.com/p/1760093179?pn=1【没看过暗香的 请这里围观】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18 10:19:00 +0800 CST  
归去来兮

楔子: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飞机穿梭在蓝天白云中,下面就是阔别了半个世纪的祖国。手不禁的颤抖起来,飞机上提供的那看了又看几乎褶皱的北京日报,在手中跟着感染我的情绪。
“父亲……你还好吗?”次子杨亦暮细心的递过一杯清水。
“哦…没事……”口中说着没事,可心却背道而驰。就要回归祖国了,那里有阔别多年的家,无论我漂泊在哪里,我的根总是在这里的。只因那有我留恋的回忆……
回忆大门一经开启,就再难关闭。那烽烟四起,动乱纷争的年代,总有一群人肯放弃苟且偷安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不顾个人的安危,以各种形式投入到战斗的洪流中去,为了祖国奉献一腔热血,把爱国的激情传播到祖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也正是这种精神力量使中华民族每当面临艰难和生死存亡考验时,都能保持着坚强的团结的和旺盛的生命力,最终走向胜利。
他就是那么一种人,记忆中……不,不仅仅是记忆,他就在脑海、在心底、甚至灵魂都与我相连永不分离。可,即使沁入血脉的亲情,仍然阻止不了他离去的脚步。在时代精神的感召下,任何一个有爱国心、民族感的人,都不会置身于时代的大潮之外……
那一年,抗战以日本宣布投降告终,
那一年他身体恢复到无可挑剔,
也是那一年,他几经周折的踏上归国之路,也开始了我漫长的思念之门。 飞机缓缓的降落,终于回来了。
一切的一切,终将会有一个结局,
可我们的故事却刚刚开始。
这只是一个寻找亲人的故事。
我要寻找的是半个世纪不曾再见面的
孪生弟弟——杨慕次。
心仿佛在这一刻要跳出,
想表达的太多太多,最终……
只化成这一句:
阿次,你在哪里?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18 10:20:00 +0800 CST  
第一章


什么迎接团,什么接风酒宴,什么欢迎归国医学博士……一切的名誉、掌声、鲜花、都不是他想要的。他的目光追逐的他看到的每一个身影,每一张笑脸……唯独没有他——阿次,你到底在哪里?
“父亲极尽艰辛才得以归国,为什么你不是很开心?”杨亦暮恭敬的站在身边,仔细端详着阿初早已斑白鬓角的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阿初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摸了摸那早就不曾点过的烟斗。杨亦暮赶紧齤掏出打火机递了过去,阿初却摆了摆手。烟斗只是在手中反复摩擦着,是啊,他在国外那几年早把烟戒掉了。良久,阿初淡淡的开了口:“怎见得我不开心?”
“父亲借身体不适之由婉拒了政府安排的接风酒宴,是今天哪里安排的不妥吗?”
“没有,一切都很好。”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起伏。
“那……”杨亦暮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母亲还健在一定会懂,可是……别说自己,就算留在国外的大哥也不能完全读懂父亲的心。
又是一阵沉默,阿初仿佛从回忆中苏醒一般,似有若无的喃喃道:“我是回来寻根,不是回来参加宴会的。”说毕起身走向卧房,杨亦暮一瞬间只感觉那身影很……很难形容,在自己眼中父亲一直是高大的。无论在国外给怎样的排挤着,只要有父亲在就一切都会好转,母亲也曾说过:“你们的父亲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可眼前的背影,那么蹒跚,若真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寂寞。
杨亦暮甩了甩头,自己怎么会想到寂寞这个词?父亲怎么会寂寞?归国是他心心念念筹划了很久的事情,冲破了多少阻挠,多少障碍才实现的梦。怎么现在全无梦想成真的喜悦?相反却染上更加浓重的孤单色彩?
想不通的杨亦暮躲进房内,拨通了总机辗转着与国外的大哥通了话,希望能猜出蛛丝马迹,圆父亲一个多年的梦。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18 16:20:00 +0800 CST  
网线断了,说是明后天来电,写了一段打不上来啊啊啊@_@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19 16:11:00 +0800 CST  
刚刚上来,还没发文,又断网了!!!??-_-#〒_〒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20 21:03:00 +0800 CST  
刚刚上来,还没发文,又断网了!!!??-_-#〒_〒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20 21:03:00 +0800 CST  
牵一发而动全身,由于阿初决意要寻找阿次,也就牵扯出很多当年相关的人、事、物……
那一年还是颠簸在火车上,在哐当当的火车与铁轨的摩擦声与汽笛的鸣叫声中……才25岁的他跟着荣升就这样返回了上海。而如今,小飞机平稳降落在上海的机场。在轰隆隆的降落声中,恍恍惚惚,他想起了那个于阿次一同翱翔在蓝天的夜晚。那个惊心动魄,永世难忘的夜晚……
记得那是阿初第一次坐上飞机,还是一架二战中誉为“终极的轻型战斗机”九七式战斗机。这战斗机在阿次的手中如同苍鹰翱翔在蓝天,阿初只感觉自己长出一双翅膀,那感觉真好……兄弟联手抗敌,共同浴血在苍穹……只有在那个时候的阿次,一反在阿初这个大哥面前的拘谨,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满身的细胞都沸腾着。那一瞬间,阿初仿佛有丝错觉,前面坐的不仅仅是他的弟弟,那是驾驶着太阳车驰骋在天空的战神阿波罗。不,那一刻阿次就是太阳,耀眼的太阳。
当阿次在最后一击之前问他是否相信他的时候,阿初几乎不用思考的就回复了一句:“就和相信自己一样。”把命交给这样的弟弟,生与死还有什么关系?即使是死,那时候也是快乐的。
这么多年了,几十年的分别,那份信任依旧牢不可破。所以,阿次你必须活着,你不能辜负这份信任,无论多么艰难,你必须活着。 *********** “父亲,我们到了……”杨亦暮的声音把阿初从回忆中拉到现实中来。
“哦……到了。”阿初很想保持一贯的冷静,可话一出口自己都能感觉声音是颤抖的。
“父亲,您没事吧?这可是您心心念念的上海滩啊!”
“落叶总要归根的,我这是近乡情怯啊!”
近乡情怯的确是一句好话,以前听荣升几次提起。可当年还青春的阿初并不在意,每每都以为是荣大少爷无病呻吟。今天才明白这四个字的分量,可往日以难追回……
阿初清楚自己的身体,虽然年近古稀却还没有老到需要人家搀扶。因此他摆脱了杨亦暮搀扶的手,自己慢慢的走下飞机。
鲜花和掌声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也知道避免不了。荣誉、金钱、地位……一切的一切,都应该有阿次分享才圆满。这本就应该是两个人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那些对立、不解、纠结、包容直到并肩作战的日子。都是他们一起度过的,为什么现在只有一人接受他人的赞誉?阿次……你才最应该看到眼前的一切,你才最配拥有这一切。
阿初保持着面色平淡,他寡言少语,只是和迎接的人群略微点头示意。他只想快速驱车入市,去寻找当年的一点一滴。可如今的上海滩今非昔比,离了接待人员,他连路都认不全。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刻,命运总算偏帮了他一次。
“阿初爸爸……是您么?真的是您回来了?”随着声音,一位年逾半百穿着中山装的男子激动的走上前握住阿初的手,眼底是闪烁的泪花。
杨亦暮一怔,看样子年纪比自己大很多,怎么变成了父亲的儿子?带着一切的疑惑,他站在父亲身边密切的关注着。
“你是?”阿初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眼前人。他努力的在记忆中不断搜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阿初爸爸,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当年在闸北给您救出的孩子,我是那个最大孩子宝根啊!”
“闸北……”记忆带阿初回到那个烽烟年代,闸北的细菌实验室里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在那个生死一线的夜晚,12个给他抱上飞机的孩子……一经想起,阿初回神道:“之后你们怎么样了?”
“您想起来了?当年您救了我们之后,我们跟着飞机到了延安,在那里得到很好的教育与生活。之后我还见过阿次爸爸……他……”话音未落,只感觉握着的手一松,紧接着手腕儿一紧,阿初的手死命的抓住他的手,急切的问道:“阿次?在哪里?”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23 23:34:00 +0800 CST  
那是1946年的早春,其他孩子还一边哼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一边跟着学习的时刻,15岁的宝根已经是名小战士了,开始跟着首长做些简单的守卫工作,按现在话说叫勤务兵,当时称为警卫员。
那时候在宝根的心中,能给首长做警卫是无比的光荣与荣耀,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
当然幸福了,回想过去自变成孤儿并给日本人抓去做实验的那刻,心没有一天不吊在嗓子眼的。那时候哪是人过的日子。一起抓进去的孩子很多,可逐渐的在减少。虽然那时才九岁,可他不是傻子,消失的孩子肯定是没了。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整晚整晚他都会做各种噩梦,甚至呓语到天明。
直至那一天,那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天,经常带糖给他们吃的叔叔把他们抱上飞机,那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坐飞机,很害怕,死命的想记住每一张脸,每一个景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是心底隐隐感觉这是命运的一次转机。果然,这个转机带给了他新生,那有着相同面孔的两个叔叔就是他心里的救世主,就是天神。事后,在延安,他才知道那两位叔叔的名字:杨慕初,杨慕次。他把这名字牢牢烙印在心底,希望有一天能再次见到他们,不知道怎么报答,至少要说一声谢谢。
幻想过很多再见的场面,比如在鲜花和掌声中……欢迎记忆中的英雄叔叔。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见面方式。 春寒料峭的早春,风还很刺骨。宝根,不,这个时候他已经改名为刘向学。刘是本姓,名字为向上奋进,学海无涯的意思。向学跟着首长外出,不料车子半路却熄了火。这吉普是缴获品,司机又是二把刀怎么都修不好。向学是小孩心性耐不住性子,急的在车旁来回转悠。
这时从车后面又有位老乡赶着牛车经过,窄窄的一条土路给熄火的吉普占据大半,牛车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拉车的老黄牛悠闲的摇了摇头,颈上的铜铃叮叮当当的响起。
还穿着羊皮大袄的赶车老汉猛的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咧着嘴笑道:“小子,也不知是你的福气还是你的晦气,能否快点过去都看你的本事喽!”
话音一落,只见牛车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当下陕北农民很平常的棉袄、棉裤,裤脚口还收紧在脚踝,下面一双千层底的棉布鞋,外加一个羊皮坎肩,腰给一条布腰带紧紧的勒着,头戴隔年的旧毡帽,整张脸给遮住大半……一看就是地道的陕北农民。
此人双手交叉插进相互袖口,缩肩弓背的走了过来,伸头朝掀开的车盖里看了看道:“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向学向天犯了个白眼,司机都束手无策,他会修车?嘴一撇说道:“吹的好大的气,这可不是牛车,给草料就行。”
此人闻言到笑了起来,这一笑立即露出一口大白牙。
“有什么好笑?俺们这个可是喝油水的比不得你们乡下那吃草料的家伙。”刘向学因为急躁又是小孩子,口气越来越不善。
“乡下?”来人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恍悟一般的再次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小家伙,人是不可以貌相的哦!”
“俺可不是小家伙,俺都十五了,可是革齤命战士。”刘向学一挺胸叫道,脸皮绷得紧紧的,两腮气的鼓鼓的,活脱就是只炸毛的小公鸡。
“不服气吗?要不我们赌一赌?”来人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的好像炫耀一样。
“赌什么?”刘向学一瞪眼:“这可是首长的车,你别跟着捣乱,今天首长是要去接人的,你别瞎耽误功夫。”说着还摸了摸枪袋,其实那里根本没有真枪,虽然抗议过,但最后还是因为年纪太小只得到了一柄木刻的枪。他不过是作势想吓吓眼前人,现在那暴露在阳光下的白牙都要他感觉刺眼。
来人自然没有给吓退,听了刘向学的话后不怒反笑,对着车内的首长问道:“请问您读过高尔基的书吗?”
“当然读过,最喜欢那篇海燕。”在刘向学还没发作前,车内的首长摇下车窗回答道。
“无论狂风怎样卷积着乌云,海燕总是要高傲的飞翔。”
“任仲飞同志,欢迎你回家。”首长激动的打开车门,亲自下车走过来,一把握住来人的手。
刘向学在一旁抓了抓头搞不懂情况。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这位成为任仲飞的人,伸手与首长握手之后如此说道。得到首长的认可,他扭头对刘向学说道:“这赌还打不打了?”
“你是首长的朋友?那也未必会修车,这赌注是什么?先说说看。”
“这小子,一点不吃亏。”首长无奈的笑了笑。
“赌输了的人,答应为对方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如何?”
“只要不是坏事就行。”
“一言为定。”
任仲飞说完就接过司机手中的工具,埋头与熄火犯别扭的吉普抗衡去了。说也奇怪,司机搞了半天都没个声响的铁牛,居然在这个如同农民一样的人手中复活了。
“傻小子,真当人家是乡下来的?说起来你们到都是一个地方来的。”首长伸手拍了拍向学的头,一个眼神,那被称为是任仲飞的‘农民’就上了车。
吉普身后的牛车还是那么悠闲的晃悠着,赶车的人却哼起了当地的歌谣:

路宽宽个平呦,大步的走哎……思乡的人呐,心中想着个儿谁?……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28 16:24:00 +0800 CST  
几天没更 一次来一大段 嘿嘿 各位过瘾不?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28 16:25:00 +0800 CST  
刘向学事后才知道,这个任仲飞不仅会修车,还会开车甚至开飞机。
再次见到任仲飞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的戎装,四个兜子的军装在他身上格外的精神。此刻他是延安秘密飞行队的教员。没了碍眼的旧毡帽,出色的五官叫刘向学辨认了半天,才知道来人是那天给他当成农民的任仲飞。同时又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这感觉很亲切,说不上来的一种亲切。不自觉的他脱口就讲了句家乡话,那是吴侬细语,他自己都忘记很久的语种。没想到任仲飞居然听懂了,不仅懂了还用及其流利的沪语回答。也就是那天,刘向学才知道任仲飞不但是非常出色有本事的大人物,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心中不能磨灭的英雄。
任仲飞不是别人,就是归国的杨慕次。任仲飞只是为了保护其真实身份的一个化名,寓意天高任鸟飞,而仲是次子的意思,时刻提醒他还有位大哥远在海外。
刘向学激动的不能自己,只要有时间便缠着阿次,无论阿次说什么他都无不应允。连首长都笑称这脱缰野马也有给上套的一天。
可好日子并不久,不过月余,延安突然大迁徙。
临走的时候,刘向学舍不得和阿次分离,执拗的拉着阿次的衣袖不松手,也就是那个时候阿次提起赌注,要求他立刻执行迁徙命令,但刘向学仍然不肯松手。最后阿次只得认了这个儿子,并告诉他还有一个大爹爹在海外,以后会有机会团聚,才使得他三步一回头的和首长撤出延安。
之后才知道延安遭受了以胡宗南指挥的空袭,再次见到阿次爸爸是8个月后,那是内战开战的前夕。刘向学也不知道阿次爸爸在做什么工作,组织上有严格的纪律要求,只要阿次爸爸不说,他是不敢多问的。但是只要能偶尔看到阿次爸爸他还是很开心的。
自从那次延安遭遇袭齤击后,阿次爸爸邂逅了一名宣传委员沈洁茹。说起沈洁茹在当时的文化部可是小有名气的一枝花,很多人的梦中情人,可她后来成为了阿次爸爸的妻子,也就是刘向学的洁茹妈妈。据说这对儿的结合可是那次迁徙中遭遇伏击战时,阿次爸爸的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这故事各种版本都有,总之是一个传奇故事就是了。
很快内战就结束了,接着新中国成立。阿次爸爸带着洁茹妈妈离开了延安,事后刘向学才知道他们去了上海。而刘向学跟着首长到了北京之后,仅偶尔几次听首长透露齤一点消息,只知道人是平安的。
再后来,进入了十年动乱那个昏暗的年代,首长没能平安熬过。刘向学与阿次也就彻底的断了联系。平反后的刘向学本来在北京文化局工作,但自从听说有人在寻找阿次爸爸之后,他坚信来人必定与阿次爸爸口中的阿初爸爸有关系。就自请调入上海做档案管理局工作,希望能找到阿次爸爸的丝毫线索。
后来听说,调查阿次爸爸的人要来上海。他托人查了一下,才亲自到机场一探究竟,果然是阿初爸爸归来,才有了机场见面的感人场景。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2-12-29 18:37:00 +0800 CST  

“任仲飞……”阿初反复呢喃了几遍,笑了笑,心下道:这小子还真会起名。天高任鸟飞,真不知道什么才能拴住你这只爱飞的大鸟。这一飞就是几十年,阿次,故鸟要记得还巢啊!巢里还有大哥在等你。
“这么说,是不是我们查的名字不对?如果我叔父改名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从任仲飞这个名字查起?”杨亦暮从谈话中找到了点线索。
“不,也许应该从弟妹的名字查起。”阿初心下一动,他很怕阿次到了上海再换名字,而弟妹若不是与他一个行业应该比较容易查找,至少换名字前的老家人总是好找的。不是还有孩子吗?这样寻找的点就扩大的很多。旋即,他又想到了‘英雄救美’四个字,果然符合阿次的性格。这小子就爱这么出其不意。
“找洁茹妈妈?”刘向学一怔,马上醒悟道:“这个好,沈家在江浙一代是大姓,应该好找。”
既然决定了,也有了目标自然日子就好过了很多。在刘向学的帮助下,很快有了有消息。
厚厚的一叠档案交到阿初的手中,阿初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迅速的抽出资料翻阅。
大体内容简单概括下来如下:

原来沈家是上海有名的大户人家,若认真提起来,阿初也听说过。沈家当年在上海滩也是名门望族,沈家虽然后续有些衰落,但两子三女也都系出名门,严格说起来与荣家乃至杨家并不陌生。只是沈洁茹是幼女,在阿初归国的时候,她还是中西女中的学生,深入简出,极少参加社交活动,因此并未见过。后来沈洁茹又转去北平读燕京大学。她思想新潮,外柔内刚,对当时的时局有自己的主见与认识,随后加入了共产组织,去了延安。之后与阿次相识、相知、并结为连理,一同返回上海。回上海后,在文工团任职。诞有一女三子,于66年去世。死因:疾病猝死……
看到这里阿初心下一痛。66年,那时阿次不过54岁。那个阶段他是怎么一个人熬过去的?阿次当时在做什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妻子病逝?弟妹比阿次小了很多岁,当时不过四十出头怎么染上不治之症?而且是猝死,阿初陷入沉思,这中间必有隐情。
他仔细的看了看档案,并没有过多的提起阿次。只有配偶一栏填了任仲飞这个名字,又在配偶职业那一栏里有粮食局局长的字样。看来查任仲飞的档案应该没错。不过这个时候,阿初突然更加想知道四个孩子如何了,那毕竟是阿次的血脉延续,是杨家的后人。对,在等待阿次的消息间,先去看看这帮子侄们。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3 20:50:00 +0800 CST  

寻找子侄之路并没有阿初想象的那么容易。几经周折,阿初终于得知了消息,约了一个西餐厅见面。
天气是异常的晴朗,坐在车中的阿初心情也有所好转,即使不能马上见到阿次,至少也能看到他的后代。心跳的厉害,他知道这是兴奋。自从当年见到照片后,除了阿次,这几个孩子理所当然的被他记挂在心头。这也是杨家之后啊,还是阿次的孩子。
当年阿次对自己的这双儿子可是特别的喜爱,他这个做大伯父的更不能亏待他们。
由于心情美丽,透过车窗的看上海都更加美好起来。就连上海邮电大厦上的赫尔墨斯神雕像都感觉异常亲切,只是那雕塑看着多少怪异了些。他不由得皱眉。当然,阿初还不知道在文革时期,这两座西方帝国主义牛鬼蛇神的塑像被所谓的“他老人家”授意的红卫兵砸成碎片,显示了“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的伟大威力。不过,**队伍中的一个小资产阶级‘叛徒’在前一天偷偷地将这些雕塑翻制了石膏模型并保留起来,这样才使他今天依旧能够有幸看到基本恢复原貌的复制品。
车子行驶到西藏路上,拐个弯便驶进了淮海中路。
“这……这是当年的法租界吧?”阿初仔细在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上寻找当年的痕迹,却满眼是一片崭新的气象,若不是依稀记得方位,真真会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阿初爸爸,这里就是当年法租界的霞飞路。”
阿初点头不语,心下道:“果然一片新气象,霞飞路,好熟悉又遥远的名字,如今旧地重游,却物是人非。”想到这里又不禁感慨起来……
“父亲,今天就能看到叔父家的兄弟,一家团聚是喜事啊!”一旁的杨亦暮感觉到阿初的变换,赶紧用话打破这沉默。
“对,喜事,喜事……一家团聚……”提到一家团聚,阿初再次默然,阿次啊!就算是一杯黄土,我也要找到你,和你团聚。
此刻车子停了下来。走下车子,阿初看了看,挂着红房子字样的餐厅,居然是当年经常光顾的 Chzlouise,这家西餐厅当年在上海很有名气,是由意大利人开的。当年的Chzlouise主营法式、意式西餐,现在如何,阿初不能确定了。不过他今天的重点不是吃饭,而是见见阿次的后代,那可是自他们出生后第一次真实的见面。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5 17:31:00 +0800 CST  
兴冲冲的阿初摆脱儿子的搀扶,率先走向红房子西餐厅,脚还没有踏进门口,里面就传出意想不到的声音:“不,我就是姓沈,不是任家孩子,更加不姓什么杨。我早就不是他的孩子,我早说过我没有父亲,你听不懂吗?”
阿初立刻僵在那里,但是他马上抬起手,示意大家不要声张听下去。
只听得令一个声音响起:“啊拉还不是为侬想吗?侬不好好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哪个还提当年的事?”
“为什么不提?母亲怎么死的?我恨他,恨他一辈子。”
“人都去了,侬只顾着死人,母亲恩情是不该忘记嘚。可是一家大小,侬就不管不顾了吗?个么两小还不是侬的孩子哇?屋里相小的咧,棚户区的房子侬还嫌不够挤伐?这年头,谁家要是有海外关系不拼命的联系?偏侬死撑着,嫁给侬是倒了霉的呀!活该啊拉瞎了眼,跟着侬去恰苦……以后这日子啊!侬要啊拉怎么活啊… …”
“当年娶你的时候也算是通情达理,现在怎么倒成了‘雌老虎’?你死活拉了我来就为了攀人家海外关系?说出去面皮儿还要不要?什么羊啊马啊的……我只知道我姓沈,户口本上这么写的。打死也不改……”
“面皮儿重要还是啊拉重要?侬竟是个寿头,啊拉刚了这么多,还不晓得?不就是改个姓么?姓什么不一样?再怎么侬阿爹也回不来了……侬又何必计较太多?”
“什么阿爹?我说过我没有父亲没有父亲……”暴怒的声音与拔尖的女声沪语交织着,阿初的心一抽搐,一阵眩晕袭来,几乎站不住。杨亦暮赶紧伸手搀扶,却给阿初推开,他皱眉转身向车子走去。
杨亦暮与刘向学一看,赶紧转身打算跟上去。
可阿初走了没两步,停了下来,深吸一口。仿佛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心,坚决的转身,怒气冲冲的就返回来,大力拉开了房门。
只见里面两位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夫妻在拉扯着,一旁两个女孩儿,一个十七八岁另一个还梳着两条辫子的看着也就十三四岁。
他们见到这么多人进来,就不自然起来。自觉的站到一边。
“如果我没记错,你名字里应该有个儒字或者武字吧?”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但是杨亦暮知道这次父亲真的生气了。因为阿初有个脾气,越是和颜悦色,越是性子发作的厉害。
“是,我名字里带儒字。我姓沈,叫沈钦儒。”
“那么你就是阿次的长子了?你姐姐和弟弟们呢?”
“什么阿次……我为什么要告诉……”不友善的话音未落,只听‘啪……’响亮的一声响起。沈钦儒的脸上立刻就多了一个掌印。这一巴掌阿初打的很用力,打的他的手掌都隐隐的痛了起来。可是比手掌更痛的是心,阿次的儿子竟然……弟妹怎么就是阿次害死的了?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次你到底在哪里?
“你……你怎么打人?”反应过来的沈钦儒问道。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5 19:44:00 +0800 CST  
望着那酷似年轻时代阿次的脸,阿初没有客气的回击道:“儒字何解?儒字即指博学多才的人,也可以为温文尔雅之意。我们先不谈所谓官僚的条条框框,在思想家、教育家的孔子看来,不是因为你是一个人,然后才去尊礼,恰恰相反,正因为你尊礼,才成为一个人。是否遵礼,不仅仅是一个繁文缛节的问题,而是野蛮人和文明人之间的区别性标志。遵循礼仪的人无疑就是被“文”所“化”的人,而那些不遵循礼仪的人,一定也是没有信仰、没有敬畏之心的野蛮人。”毫不留情的一口气说到这里,阿初顿了顿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道:“仅仅这一个儒字,代表你父母对你有多少的期望?又饱含了他们对你多少的爱?你不但不对他们生养之情有丝毫感激,竟然大逆不道的妄自改姓,这一巴掌是轻的。单单不孝二字,就不仅这一巴掌能了事的。”阿初的眼睛透着寒光,他站着没动,却使得整个西餐厅内气压骤然降低了很多。
“那是旧社会的腐旧思想,我只知道是他害死了母亲,是他叫我成为没有爹娘的孩子,我恨他。”沈钦儒不顾压力,激动的大叫。
“不……你不了解你的父亲,他绝对不会害死自己的爱侣,除非……”阿初陷入沉思。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他发现妻子非一路人,但是说弟妹是潜伏的特务阿初感觉可能性很小。另一个就是,阿次与弟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艰难情况,而弟妹选择了保全阿次。想想当年,他们几乎走了这条路。
“除非?她是他的妻子,有什么除非?他若不是双料间谍,不是国民党潜伏大陆的特务,我母亲会死于非命吗?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妹妹,才五个月大,紫红的一团,胳膊腿都长齐全了,却硬生生的没了。我为什么不能恨他?他还有什么资格叫我喊他一声父亲?您告诉我,对于一个十二岁就失去母亲的人,又看到那血粼粼未曾睁眼看一看这世界的妹妹尸体的人,怎么去原谅?”
“大哥,你怎么又提旧事?”随着一声开门声,另一个声音响起。
阿初一回头,看到另一个沈钦儒出现在眼前。不,他们并不是完全一样,此人眉宇间更添一股英气。那笔直而挺拔的站姿,暮然就是阿次啊!显然这位是那对儿孪生子中的弟弟。
“你是钦武?”有了刚刚的事件,阿初并没了一开始的激动,他这句只是确认一下已经知道的事实。
“您就是大伯父吧?我是杨钦武。”一个军礼后,接着是一个很标准的军人站姿。
“你……你姓杨?”阿初总算流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6 13:24:00 +0800 CST  
“十五岁那年,在姐姐接走幼弟的时候,我就离开外婆家,恢复旧姓去自谋出路。后来去了外地辗转托人去参军。”
“参军?好…好…参军好,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也是军人。”阿初的脑海又浮现了那一身戎装的阿次身影,记得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刑讯室。穿着马丁靴的脚还踩着他坐着的椅子上……
“我知道,我也知道父亲绝对不是坏人。大姐告诉我一些有关杨家的零星事情,但是我认为,无论父亲对与错,我都是他的孩子。母亲临死的时候也曾留言要我们尊重父亲,说他是有苦衷的。所以我决定参军,可惜说起来愧对父亲,都三十六岁才成为上校。”
“时代不同,能继承父业已然难得。那你的姐姐和弟弟呢?他们还好么?”阿初绷紧的面皮终于缓和下来,嘿,阿次,杨家的子孙并非都弃你于不顾啊!你也有儿子继承父业了。
“大伯父,姐姐当年下乡插队到云南,在那边成了家,三年后接走了幼弟。他们接到消息正在赶过来。小侄的媳妇也是军人,军队里有纪律请假难,所以没能带她来一起拜见大伯父,还望见谅。”
“见面总是有机会的,只要活着。”阿初深吸了一口气,强按下心酸。转头看向一旁不耐烦却又忍着不敢发作的沈钦儒,阿初眼皮一抬突然问道:“你知道你父亲的真实身份吗?”
“任仲飞是粮食局局长,批斗的时候又说原来叫杨慕次,解放前大资本家杨氏银行的太子爷。也是国齤民党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少校副官。大姐只说过杨家当年的确是国齤民党,虽然他是国齤民党但是抗齤日……也是英雄。说她不恨他,但是对于母亲的死还是埋怨他……”
“错……”阿初突然打断钦儒的话,面皮再次绷紧:“你父亲不止不是资本家,不是国齤民党卧底,他简直就是个英雄。他入党比很多人要早。他在我归国的时候就已经是中齤共上海地下党成员。要非说他是间谍,那也是潜伏进国齤民党内的共齤产党卧底。”
阿初的话使两个孩子都是一怔,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啊!沈钦儒惊问道:“那为什么要批斗他?为什么会害死母亲?”
“批斗?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他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父亲绝对值得你尊重,绝对配得上所有人对他敬仰。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会去查,希望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不要为你的错误太过自责。”
“不管怎么说,我能证明阿次爸爸曾经在延安工作过,而且还是当时延安秘密飞行队的教员。”刘向学适时的站了出来。
兄弟俩对望一下,心下都起了疑心。暗自思量着如何着手调查真相。
大厅里突然一片寂静,大家各存心思。
突然,“你是我大爷爷吗?”那个小一点的女孩儿在母亲身后探出头,弱弱的问道。
阿初闻言仔细的看了看她,眉眼间有阿次的影子,并没有她母亲那副精明像,也不似父亲那种固执迂腐,两颗乌黑的大眼睛很有阿次的神彩。阿初终于笑了笑:“是啊!今天好歹也是家宴,第一次见面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吃顿团圆饭吧!”说着率先挑了个位置,是当年和阿次一起喝咖啡的位置。并指挥着服务生拼了个桌子坐下。
其余人按次序坐好。只有沈钦儒铁青着脸站着不语,妻子倒是很伶俐的拖着他坐了过去。
总算这拼拼凑凑的一家人坐在了一起……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6 21:32:00 +0800 CST  

一顿别别扭扭的晚宴吃下来,更加坚定了阿初查明真相的决心。现在不只要寻找阿次,还得寻找出当年一切的真相。还阿次一个清白,即使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才不枉此生。
既然阿次在上海生活时依旧用着任仲飞的名字,那么调查这个名字已经刻不容缓了。但必须深入的调查当年事件的根底才行,因此刘向学返回北京想联系相关部门,提取一些有关潜伏名单的绝密档案。而阿次的长女杨芳菲与幼子杨钦赐也在赶回上海的途中。
在等待的日子里,阿初联系上海政府相关接待人员企图收回当年的房子。其他房产到无所谓,只是与阿次一起生活过霞飞路284号的房子有着太多他的记忆。他执意要收回,无论花多少钱,甚至是用最新研制出来的一种药剂的专利使用权来换也在所不惜。当年的房子在解放时就整改过了,现在是个公共办公地点,所以回收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杨亦暮安排人按照父亲描述的样子开始重新修整那套回收来的房子,而阿初又得到了新的线索。

***********

轰隆隆的绿皮火车上颠簸了几十个小时才到达上海,这里有着杨芳菲太多的记忆。美好的、温馨的、也有残酷的、心碎的……
曾记得幼时那温馨的小家庭,父亲很是溺爱,即使偶有什么错处,父亲也总是拦着母亲,说词千篇一律:“孩子还小嘛!叫她有个温馨值得回忆的童年不好吗?”每次母亲听到这个话,都抿嘴笑着作罢了。那时候她还是家中的小宝贝,父亲几乎竭尽全力来满足她需要满足的一切。
那时候真是美好,父亲就是她心中最厉害的人。他几乎尽量圆她所有的梦,什么新百货的大洋娃娃,什么红色的小牛皮靴,什么花格子裙,什么铁桶罐装的国外食品……母亲总是笑说:“你爸爸的工资啊,一大半都花你身上了。他呀!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可是父亲却反驳道:“女孩子像花朵儿一样的金贵,自然要多多爱护些,宠溺些……她啊!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即使若干年后那双孪生弟弟出世也没能动摇过她公主一般的生活地位。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7 11:38:00 +0800 CST  
杨芳菲领着幼弟杨钦赐来到了上海,却并未见到传说中的大伯父。只是听说他去江苏见故人。除了接待人员与大弟弟沈钦儒与二弟杨钦武外,当晚就见到了堂兄杨亦暮。
在杨亦暮的追问下,杨芳菲艰难的描述了当年的情况……



当时我还叫任芳菲,还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谈不上富有,但是也从未缺过什么。弟弟们先后出生后,温馨的家庭就更加热闹了起来。
直到有一日,放学回家的我一推开房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父亲坐在沙发上一手拄着头,一手夹着烟卷,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而母亲则默默的守在一旁。我当时在班里已经是班长,而老师又叫我代理文艺委员。正兴奋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只是这个气氛……如同一盆冷水浇到头上,还摸不到头脑。我只有讪讪的放下书包,默默的换了拖鞋,兴致缺缺的打算回房写作业。
“芳菲回来啦!”眼尖的母亲仿佛看出我的不快,微笑的叫住我。
父亲一回神,抬眼笑着看了过来。我感觉那笑容是他瞬间挤出来的。
我蹭过去,挤在父母中间坐下。父亲一伸手揽着我的肩膀问道:“学校学习不顺利吗?怎么我们小公主看着不开心呢?”
“我……老师今天通知我兼做文艺委员了。”这个喜讯却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头。
“呵……妈妈是文艺骨干,女儿也是文艺委员了。这可是大喜事,今天得庆祝庆祝。”父亲开心的摸了摸我的头,母亲也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颊。然后转身去厨房忙和晚饭去了。
事后我才知道,那一年正好是‘反右运动’开始,父亲给牵扯其中,幸好有人力保,一开始是降级处分,从粮食局局长将为主任,而后演变到停职检讨。那一天正好叫父亲回家写检查报告,所以他闷闷不乐,刚毅的性格使他无从写起。
不谙世事的我当时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
那一晚伙食很好,有肉还有鱼……甚至母亲还给父亲破例的多烫了点酒。母亲对保养很讲究,因此一直给父亲的酒和烟定量。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真因为我的事情开心,父亲的酒从每日二两上升到半斤。在饭桌上,父亲讲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来就是预告着即将面对的艰辛。母亲却始终保持着微笑,还笑称:“革齤命道路长远着呢,不必为起起伏伏的小事挂怀。太阳有升有落,早晚会有放晴的时候。”那时候父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惹得两个弟弟都放下碗筷只盯着父亲看。母亲笑着拍了拍他们,叫他们好好吃饭。然后对父亲说:“工作上的情绪别带回家,吓到孩子了。”父亲闻言才醒悟的看了看我们,继续吃饭。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7 22:14:00 +0800 CST  
在这段等待时间里,有人来找那位姓王的叔叔,和他一阵耳语后,他就匆匆的赶了出去。他刚离开没多久,我母亲就给推了出来。第一眼我就发现母亲那有五个月身孕的肚子小了。心咯噔一下,瞬间我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跟进病房里,我仔细观察奄奄一息的母亲,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依旧抵挡不住渗出的鲜血,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努力的睁眼看了看我,用眼神示意我过去。我低头紧紧的贴着她的唇边,使劲分辨才听清她讲的话:“要相信你父亲,他是好人。”
我的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母亲欣慰的笑着昏了过去。这时候钦武才扶着虚弱的钦儒走了进来。钦儒的脸也是苍白的,眼神阴郁而昏暗。我还在震惊中没有恢复,当时无心深究,只得先安排他躺下,想办法去给他搞点红糖水。别说要,那年代即使去买都不容易。物质紧缺的时候,糖按人头供应的。正焦头烂额的时候,闻讯而来的夏伯伯带着夏伯母赶来了,他们带来一些水果和点心,又通过关系和医院里的人换了点红糖,熬水给钦儒喝。他们没等到母亲醒来就又离开了,非常时期,他们是怕连累了母亲。
紧接着舅舅回来了,什么都没讲,看了看母亲偷偷擦了擦眼泪。就坐在一旁唉声叹气起来。后来母亲再次醒来,微弱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把他怎么样了?”舅舅咬咬牙道:“还能怎样?毕竟是孩子们的父亲。”母亲松了一口气:“真想见见他啊!”舅舅气的发抖,他大声叫母亲死了那条心,说父亲是害人精,现在不许见,以后更加不许见。
幸好那小诊所病人不多,好像又有人打了招呼,那晚我们都住了下来,勉强给安排在隔壁的病房里。
母亲的情况一直不是很好,一时醒一时昏睡……第三天那位王叔叔又来了,不知道和母亲说了些什么。之后母亲的眼睛就流露出了极端的失望,她不再理任何人,就只是拉着钦儒、钦武两兄弟郑重叫他们尊重父亲,说父亲是有苦衷的。之后就再不理任何人,只是对着窗户发呆。我知道她在担心父亲。那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晚上我带了几块点心,偷偷的溜出去想去找父亲,可是出了大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路。正在我焦急的时候,一个石子扔了过来。我顺着方向看过去,居然是父亲。原来他早就溜过来等消息。我赶紧跑过去,才发现父亲受了很重的伤。我正想询问,他却一把拉住我问道:“你母亲呢?怎么样了?”我回答道:“抢救过来了,她想见你。”父亲想了想,问道:“里面还有什么人?”我如实说了。他皱眉想了一下,和我约定后半夜他会爬墙进来看母亲。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9 10:07:00 +0800 CST  
看着父亲焦虑与不安的样子,我根本不用问也知道母亲不是父亲打伤的。母亲叫我要完全相信父亲,在我心底,父亲一直是最好的父亲,无关他是不是好人。父亲催我赶紧回去别叫人发现,自己则缩到暗影中去,我心一紧,又跑回去把点心塞给了父亲。我知道等待消息的滋味不好受,看样子父亲也没吃过饭。父亲慈爱的再次摸了摸我的头,继而挥了挥手,赶我回去。我忍着眼泪不敢回头的溜了回去,我怕一回头就走不了了。
当天夜里,我依约赖在母亲的病床前说要照顾母亲。舅舅劝不动我,就先去睡了。深夜我打开了二楼走廊的窗子,五十几岁的父亲很矫健的就攀爬了上来。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记忆中的父亲一直是办公室内的文职,从来不知道他伸手这么好。走到母亲病床前的父亲哭了,他本想伸手抚摸母亲的脸颊,手却停在了半空。缩回手,仔细的在破旧的衣服上擦拭着,直到他认为干净了,才再次伸出来去拉母亲的手。这个时候母亲感觉到身边有人,居然醒了。两个人默默无语的对视着,我感觉就这一眼已经足够,一眼已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也许不成了……”母亲喃喃的打破了沉静。
“不,你会坚持下去的。我不会叫你死,你不能死……”父亲涕不成声。
“听我说……你的信仰、你的坚持、你决定的一切都是对的。不要放弃……不要气馁……我即便是死也是支持你的。”母亲已经气若游丝。
“不……不……洁茹……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答应过会陪我到老,会永远支持我,照顾我,陪伴我……你怎么能半途毁约?”父亲那声音叫人听着很是绝望,我已经不能自己的哭了出来,又怕惊动了其他人,只有用手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死了好,免得再受苦了。”母亲苦笑着:“只是放不下你和孩子们。”
“放不下就别死,再苦再累我们只要在一起也是甜的。”
“你若真这么珍惜我们的感情,就答应我一件事。”母亲用苍白的手抓紧父亲的手嘱咐道:“好好活着,答应我不管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说完这句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有两个眼睛直直的看着父亲。
父亲含泪重重的点了点头。母亲便昏了过去,父亲顾不得其他大叫医生起来。
这下子瞒不住了,值夜班的护士跑过来的时候,舅舅连同两个弟弟都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多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后来才知道那是姓王的叔叔派人在楼下名为保护实为看管,以便抓父亲把柄的人。他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扭住父亲的手臂,要拉他走。他们死命的把父亲拖到走廊里,看管起来。

楼主 驿外断桥1  发布于 2013-01-09 13:25:00 +0800 CST  

楼主:驿外断桥1

字数:55989

发表时间:2012-12-18 18:1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0-31 20:03:29 +0800 CST

评论数:553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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