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一触续文）
第七章
荣初在得知杜旅宁要见他的那天上午，他叫来陆良辰。“你给我看好二先生，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陆良辰对这句话大为不解。二先生就是杨慕次，他此刻连床都下不了，能做出什么怪来！陆良辰看着自家老板一本正经的黑着脸，满肚子的疑问都压在肚子里了！“还有派人给我盯紧秦璃！”“秦璃！”陆良辰聪明地将头低下把怀疑的眼神埋在了下面，那个看起来挺瘦弱的女医生？“我要是回来看见你没有办好，有你好看的！”荣初知道陆良辰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不得不加上重话。
荣初太了解杨慕次了，就像了解自己一样。这几日杨慕次看似安分守己，安心在养病，但是他眼里的焦虑却是瞒不了自己，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置身事外的。也想过不去会杜旅宁，但是杜旅宁对阿次来说无疑也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自己要是不处理好，很可能自己和阿次都会被他炸得体无完肤。于是他不放心杜旅宁，所以必须亲自去帮阿次拆了这个炸弹；同时他敏锐的直觉，让他担心刚刚死而复生的弟弟，所以让千叮万嘱地吩咐陆良辰。
荣初走进杨慕次的病房，看见杨慕次正自己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力气不算大，动作却比以前利落多了。他正在努力使自己尽快康复，该死！他就不能象普通人一样，安安心心地养病，不要想东想西的，担忧那么多！“小心！”荣初看他手指一滑，差点就划伤手指，吓得心跳加快。“没事！”杨慕次从他嘻嘻一笑：“大哥，你要不要吃一点！”杨慕次破开苹果，伸手递了一半到荣初面前。“平平安安！”他笑的很纯净，就像小孩子向人炫耀自己胜利果实似的。“你的手！”荣初看着他原本刚劲有力的手，此刻微微卷着，刀虚握其中，居然没有半分煞气。“还是不要太用力！”“嗯！”杨慕次侧着头看着哥哥“大哥，你放心！削个苹果不算用力。”“你的头还疼吗？”杨慕次从来没有跟荣初提起过自己头疼的事，他问过夏跃春，夏跃春告诉他这是手术后的正常反应，要是恢复得好，半年后这个症状就会完全消失，杨慕次不想荣初担心，这些日子身为他为自己担惊受怕，吃了很多原本与他无关的苦。“还有点！”知道他也是医生，他不问自己就不说；他若问，那么就不要瞒，瞒他只会让他更生气。“阿次！”荣初看着他，语气少有的严肃：“我最多四天就回来，你能不能等我回来？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大哥！”杨慕次拍了拍阿初的肩。“没事的，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等过段时间找个借口，你把雅淑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个新年！”
荣初眼前是阿次灿烂的笑容，心直直地往下沉，“阿辰！”他大声叫来陆良辰“你给我好好看着这个混蛋，他要是离开医院一步，我回来打断你的腿！”荣初大吼着走出阿次的病房。“大哥！”杨慕次知道瞒不了阿初，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不能这样！我有分寸的，绝对没有危险的！”“阿四！你马上回家务必把夫人接到火车站，我今天晚上陪她一起回娘家！”荣初的话，让杨慕次心里最后的一点侥幸也消散了。“是！”刘阿四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弟出了医院。“杨慕次！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要是你敢离开医院半步，我保证会好好管教你的！”荣初瞪着气得浑身发抖的阿次，强忍着怒气扔下狠话。
俞小江到来时，杨慕次正无聊的翻看着荣初送来的聊斋故事。“恢复得不错！”俞小江看着他几近完好的脸庞，将手里的书递给他。“《福尔摩斯》”杨慕次翻开了一下，“这个比大哥给我的深得我心！谢谢俞教官！”“送礼自然是要让人喜欢才好！”俞小江今天穿着朴素的学生裙，梳着简单的马尾，到真有几分象学生，任谁也不会把她和富贵逼人的荣夫人相提并论。“我们老师说的！”杜旅宁！这几天大家好似都刻意忘记了他似的，全然没有提起他。“他还说了什么？”杨慕次知道杜旅宁不会轻易地跟俞小江联系。“也没有什么！他就是说三天后会到天津卫，让你去见他！”
火车上荣初对着一脸淡定的俞小江是有火发不出，阿次要做的事，无疑与俞小江是脱不了关系的。但是她是女人，她还是荣华的同事，甚至荣华的延续。俞小江旁若无人地看着手中的报纸，面容恬静。两个人在静默中较量着，无疑都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掌握主动权。“老板！马上就要到站了！”刘阿四打破了沉默，对作着的两个人，一起看向他。“嗯！”荣初松了松领带，示意他先出去。“荣先生！”俞小江放下手中的报纸，语气诚恳：“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他是阿次的大哥，于公于私俞小江觉得自己并不应该和他弄僵关系。“谈什么？”荣初双手交握，神情并不轻松。“谈你们的理想？”“荣先生！”俞小江何尝不明白荣初的担心，自己又何尝愿意看阿次冒险，夏跃春说得对，在家国危难之际，身为这个国家的一份子，唯有挺身而出。“我的理想与阿次一样，驱逐日寇，保我河山！”俞小江的话让荣初无可辩驳，他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我无法否认你的话，但是我的信仰与你们不一样，对我来说先有家才有国！”“荣先生若真是这样想的，当初何必接下徐玉真的挑衅，直接带着爱人远走他乡,岂不更好？”俞小江的声音永远那么舒缓，却是绵里藏针。“俞小姐。有赌未为输！和徐玉真赌，我未必会输！和你们赌我照样能赢！”荣初坐直身子，笑的云淡风轻，语气却犀利如利刀。“荣先生，我不过是想与你共赢！”俞小江面不改色，“那么请善待你们的筹码！”荣初笑容带着几分邪气，让原本英俊正直的面容，平添了些邪恶的魅力。俞小江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和雅淑会舍阿次而选阿初！
日本驻沪中特高课最高长官办公室，雄井三彦的脸可以跟桌子上的墨汁媲美了。“为什么已经快过了半个月，你们两个都还没有给我交一张满意的答卷！你们太令我失望了！”他阴恻恻的眼神，象钢刀似的扫向端端正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宫城冶勇和渡边安勍。“你们居然等到荣初都上了火车，才收到消息！”雄井三彦震怒地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记，上面的东西纷纷震动，墨盒打翻，墨汁溅到了地上。“报告课长”渡边安勍行了个军礼“我得到可靠消息，荣初这次去天津卫，是要与他夫人俞小江娘家摊牌，俞小江是天津卫丝绸大王俞登福妾室所生幺女，极其宠爱。自幼就送她去美国读书，此人性格极端，前些日子为了能控制荣初，甚至出言威胁荣初的想好，更扬言要找和雅淑算账。她还私底下找到荣初名下的实业的董事，鼓动他们复市，并许以厚利，想拉拢荣初手下的人心。”“真是个蠢女人！”雄井三彦忍不住冷笑：“不过倒是个好用的棋子！”“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目前看样子，荣初未必真的会跟她过下去。”宫城冶勇有些担忧。“这个宫城君请放心，荣初与俞小江的婚约是他亲身父母在世的时候定的，他不是口口声声将孝道亲情；而且俞登福也算天津卫富甲名门，总是有着利益在里面，荣初是绝对不会放弃到手的肥肉！”渡边安勍很是肯定。“这个俞小江我已经派人去接触过了，爱慕虚荣，城府不深，比起和雅淑好多了！”“这个和雅淑到底是怎么回事？”雄井三彦想起小山千野曾经提到的沉睡的帝国公主。“这个女人居然真的爱上荣初，为了他竟然不惜背叛大日本帝国。”宫城冶勇说得咬牙切齿。“好在她知道的不多！”“不管怎样，这个女人留不得！”雄井三彦说道：“对了！复市的事怎么样呢？”“荣初发出话来说要等他弟弟七七过了，才开始复市！”渡边安勍脸色有也有些阴晴不定。“你不是说通过英国人、美国人、德国人给他施压吗？”雄井三彦瞪着他“荣初提前把这个月的分红发给了他们，他们并不愿意跟他闹翻。”渡边安勍说道“那就想别的办法！”雄井三彦站起来与渡边安勍平视，“还有那个杨青淮也是一样！”“嗨！”渡边安勍举了个躬，率先出去了。
“舅舅！”宫城冶勇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处处受那个荣初的气？”“冶勇，你要知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我们要彻底征服中国人的心，我们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大日本帝国付出一切，永远匍匐在我们的脚下。”雄井三彦拍拍他的肩，“我们需要更多象荣初这样优秀的人做我们的枪，帮我们扫清障碍！那样我们的队伍才会一往直前，永远胜利。”“嗨！冶勇明白了！”宫城冶勇年轻的脸庞因为雄井三彦的话，泛出激动的红晕。“你先去吧！做好医生的同时，别忘了你的任务！”“嗨！”宫城冶勇向他深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俞登福是军统安排多年前在天津卫的暗棋，所以俞记丝绸庄就是军统在天津的地下联络站，荣初一到天津卫就和俞小江来到俞记绸缎庄天后宫分店。“掌柜的！”俞小江拉着荣初跑进大堂，大声嚷嚷。“累死我了！你马上就去派人给我到果仁张那里买些点心回来，不要腰果的！”“小姐，有山楂的要不？”掌柜的上前问道。“不要！”俞小江一脸不耐烦。“小姐，老爷在后院等着你半天了。要不你先进去候着，小的派人去给你买去。”其实这是几句暗语，要说掌柜的说有薄荷，就表示杜旅宁在另一家分店，说山楂就表示俞小江找对地方了！
后院并不大，杜旅宁正坐在院子边上的藤椅上，看着报纸，眉宇间有些落寞。“处座！”俞小江静静地走到他的背后站定。“回来了！”杜旅宁转过身，一眼就看见站在雪地里的荣初。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甚至连一丝伪装都没有。“你不是阿次！”杜旅宁想起临走时，阿次那个笑中带泪的军礼，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代荣初赴死，想到此处，不由眼眶微湿。“在下荣初！”荣初依旧是谦谦君子，礼仪有佳。杜旅宁却在他的眼里看到更盛飞雪的寒冰，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会与自己讨价还价的荣初了，他所要更多！“特意来拜会杜处长！”“请坐！”杜旅宁从一旁的火炉中拿出新温的酒“这酒是阿次最爱喝的，荣先生要不要尝一下？”“谢谢，杜处长！”荣初接过杜旅宁手中白瓷青花的酒瓶，自斟自饮了一杯，是新酿的原度高粱酒，很冲很辣！
“不敢恭维！”荣初是第一次喝这种酒，他还不知道阿次有这种要命的嗜好。“荣先生不是军旅出身，自然不知道这种酒的妙处！”杜旅宁也自饮一杯，“我与阿次一见如故，他是我这么多学生中最出众的一个。”“多谢杜处长对阿次的栽培！”荣初谦和的笑着，为他再斟了杯酒。“对阿次的事.......”杜旅宁顿了一下，他来之前的确想到过活着的不是阿次，但是当他看见荣初满脸寒冷的笑意时，他却无比希望活着的那个是阿次。“请荣先生节哀！”他刚才看得报纸就方正地摊在桌子上，上面侵略者狰狞的笑容沾满整个篇幅，夸夸其谈地说着什么王道乐土，什么中日友善！荣初瞄了眼报纸，面容沉静。“杜处长也是！阿次能有你这样的老师，是他的福气！”杜旅宁点了点头“戴老板此番让我前来，是希望能在上海尽快打开局面。希望上海不要成为第二个天津卫。”“戴老板忧国忧民，荣某佩服！”荣初埋下头，看着脚底的石板。“只是不知当日日本茶社的事情，你们戴老板是怎么看的？”荣初此行还有一个目地就是翻旧帐。“隔岸观火！作壁上观！还是煽风点火？”“那荣先生你是怎么认为的？”杜旅宁面不改色，他早就料到今日会谈到此事。“见死不救！”荣初喝了口酒，身子暖了暖，脸色却有些发青。“这总是有的！你们无非是希望接日本人的手，杀了我这个绊脚石，好让阿次顺利的潜伏下来。”“可惜我们忽略了太重情的阿次，他竟然罔顾任务，替你赴死。”杜旅宁无疑坐实了荣初的怀疑。“但是荣先生，阿次不论是为什么，他救了上海总是真的！”杜旅宁看着荣初与阿次一模一样的脸，“他依然值得我为他骄傲！”“何必如此！”荣初收起报纸“以杜处长的聪明，没有想到，荣某不信！”“我也不信！”杜旅宁直视这他的眼睛，毫不闪躲。“我以为人人如我，大局为重！阿次是我得意弟子，更当如此！荣先生，天津卫的今日就是上海的明日，我知道先生是医者，古人云医者父母心，难道荣先生希望看到生灵涂炭，家国倾覆！荣先生可以怪杜某当日的抉择，也可以留待日后算账！但请你不要袖手旁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荣初一字一句说道：“这个道理我懂！但是账却不能等到日后再算！”“荣先生意欲如何？”杜旅宁似料到荣初不肯罢休。“我要军统在上海的绝对指挥权！”荣初说得云淡风轻。“荣先生，你并不是特工出身，你这样会很冒险！”杜旅宁没有料到荣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没有人天生就是特工！”荣初说得很认真“如今以我在上海的影响，只会让你们如虎添翼。”“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非要这个位置？我可以让俞小江完全配合你！”杜旅宁觉得情况有些失控。“因为阿次还活着！”荣初把筹码递到杜旅宁面前。“他天生就是做特工的，他爱冒险，他冲动，甚至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荣初的话让杜旅宁迟疑了好久，他望向俞小江，后者轻轻地点头。“他是孙猴子，那我就找你要张紧箍咒。你们为什么我不管，但是我要他能在乱世中如愿的活着！”荣初的话，在杜旅宁心中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错过了，可能连这个机会都没有。阿次无疑是制衡荣初最好的筹码。对阿次，杜旅宁还是有信心的，他热血，爱国，重感情！“他现在怎么样？”“迫不及待！”荣初一想到离开上海前阿次的话，心就是一紧。“他呀！就是精力旺盛！”杜旅宁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次我来戴老板有东西托我转交给你！”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给我！”荣初打开信封，里面正是一张空白委任状，下面的签字官章一应俱全。“看来还戴老板料尽先机！”杜旅宁拿过委任状，就要填写。“慢着！”荣初拦住他的手，“杨慕初！”杜旅宁看了他一眼，了然笑道：“果然是亲兄弟！”说着大笔一挥，按着他的意思写完交给他。
“还请杜处长再帮阿次一次！”杨慕初看着委任状上自己的名字，心里有些酸酸的，认祖归宗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先生，但说无妨！杜某定当全力相助。”杜旅宁希望今天的决定是对的！“我希望回到上海的时候，听到军统对阿次追杀的消息！”既然他耐不住寂寞，那么就让他早点出来，要不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捅什么乱子？“好！”杜旅宁了然于胸。“希望我回上海时，能见到阿次！”“杜处长放心，一定活泼乱跳！”杨慕初微微笑道。
第二日天津各大报纸争相刊登，《上海金融大亨荣初天津认祖归宗》《欲娶俞家千金，荣初必须认祖归宗》.............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大肆渲染荣初改名杨慕初之事。
同时上海春和医院
陆辰不像刘阿四老是板着脸满是凶相，而是一脸纯良总是带着笑容。这让杨慕次不好意思迁怒于他，“你坐！”杨慕次指指床边的椅子。“你叫什么名字？”“陆良辰！谢谢二先生！”陆良辰顺从的在床边远远地坐下。“你看起年纪蛮小的，哪里人？”杨慕次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倒有几分象阿初。“我今年24，湖南人！”陆良辰不太了解杨慕次，在他面前显得有些拘谨。“你在我大哥面前也是这副样子？”杨慕次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放轻松些，陪我聊聊天好了，我这些天都快闷坏了！”“二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陆良辰记起刘阿四对杨慕次的评价‘不是善主！’“呵！”杨慕次忍不住笑起来“你又不是我的犯人，用不着紧张。”“二先生，我……”陆良辰反倒更紧张。“为什么想来上海，在湖南不好吗？”杨慕次的声音刻意放慢，舒解他的紧张。“家里太穷活不下去了，大家都说上海好赚钱，我就来了！”陆良辰想起家乡，神情放松了下来。
“觉得上海好吗？”
“好！比湖南好！但是上海人看不起我们！”
“呵！并不是所有的上海人都那样，我看阿四对你就挺好的。”
“四哥是好人，老板也是！”
“平日里你都做些什么？”
“帮老板看看场子，或者做做账！”
“你会做帐？”
“我在湖南的时候跟过帐房先生！”
“我能叫你阿辰吗？”
不知不觉间陆良辰的椅子已经挪得离杨慕次很近了。“你看我画的像不像？”在谈话的时候，杨慕次为陆良辰画了张素描，惟妙惟肖！ “简直跟我一模一样！”陆良辰震惊地看着杨慕次手中的素描“跟照片一样。”“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杨慕次将素描递到他手里。“谢谢，二先生！”“好久没有画，我还以为画不好了！”杨慕次让他扶起自己坐得再舒服些。“你去把夏院长喊来，我要问他点事？”“好的！二先生你稍等！”陆良辰站起来走到门口，对门外的小弟说了几句，又回来了。看样子他是严格按照荣初的吩咐，不让杨慕次离开自己的眼线。
两个人漫天漫海地闲聊很快就被进来的小弟打断。“夏院长他说他正在给人做复诊，大约十几分钟后就过来！”杨慕次闻言点了点头“不急！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们继续聊，你的女朋友怎么样？”“我还没有女朋友，二先生。”陆良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你身边没有女人？”杨慕次怀疑的眼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你长的蛮帅的，也不算穷？”“相好的姑娘倒是…..”陆良辰脸上有些发红。“姑娘？”杨慕次不赞同地摇摇头。“我给你个忠告，跟我大哥混最好别和那些姑娘搅合！”那些舞女人蛇混杂，要是陆良辰一时大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会惹来弥天大祸。“四哥也是这样给我说的！”陆良辰点点头。“你认识秦医生吗？”杨慕次拿出笔和纸。“见过！”陆良辰想了片刻“我不喜欢她那样的女的！一点也不象女人！”“是吗？”杨慕次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没有见过她了！你给我说说她！”“她有什么好说的？”陆良辰并不喜欢这个话题。“毕竟是我的主治医生，我对她有点好奇。你说我画，你在一边看看我画得像不像？”
陆良辰此时和杨慕次几乎并肩而坐，陆良辰在说，杨慕次在画，杨慕次的笔尖越来越快，陆良辰的眼睛就像粘在笔尖上一样，耳边全是笔尖摩擦纸板“沙沙”的声音。杨慕次已经没有画人物了，他的笔在一圈圈地画着圆，陆良辰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睡一下吧！”杨慕次磁性醇厚的嗓音，让他的双眼彻底闭上了，杨慕次看了眼画中人，眼神悲痛！
“怎么样？”夏跃春进来。“一切顺利！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杨慕次伸了个懒腰。“要多少时间？”夏跃春拿出沾满乙醚的毛巾，让陆良辰的睡眠更加香甜“大概6个时辰！”杨慕次看看手表。“不行！最多4个时辰！”夏跃春说道：“时间太长会有危险！”“应该没有问题！”杨慕次动手脱下陆良辰的衣服，给他换上病号服。“我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夏跃春上前帮他。“夏院长，你应该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相较他的紧张，杨慕次显得轻松多了。“要知道这个计划缺我不可！”“我怕你大哥回来会把春和医院一把火烧了！”夏跃春手下没有一点迟疑。“不会！要他拿钱帮你重建医院，他一定不会干的！”杨慕次在他的帮助下坐上轮椅。“给我一支枪！”“要枪干嘛？”夏跃春将自己身后的枪和消音器递给他。“这不是去狼窝吗？有枪可以壮壮胆！”杨慕次将枪放在轮椅下面，手能够到的地方。“走吧！”夏跃春推着他从密道离开。
出了春和医院后门，就看见一辆伪装的日本陆军医院急救车，停在对面，雪狼一见他们出来，立刻下车接应.“飘风同志，欢迎你回来！”雪狼看到杨慕次很高兴。“他还不算回来，这是这次情况特殊才临时叫他回来帮忙！”夏跃春反驳道。“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杨慕次和雪狼握手。“说说看怎么办？”“一会三组的蔷薇同志，负责把你弄进医院。”夏跃春接过雪狼递过来的图纸打开。“这只是外围的情况！”杨慕次浏览了下图纸，“不错！日本人的戒备很严，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弄到清楚里面的情况。”夏跃春点头“这家医院刚刚接受了一批松江战役转回来的伤兵，我估计没有错的话这两天这些伤兵就会被送回日本。”“夏院长，这就是你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杨慕次瞪了眼夏跃春。“我给你说下蔷薇同志的情况！”夏跃春没有接他的话。“蔷薇同志原本就在国民党陆军医院厨房工作，日本人来了之后人手不够，就找了个狗腿子给他了点钱，继续留了下来。”杨慕次将图纸拿在手中，“这里地段偏僻，人迹罕至，相对外围的兵力也很薄弱，对我们倒是大大有利。”“你进去后，直接去三楼，那里全是从松江战役下来的伤兵，你的任务就是弄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杨青淮是否还活着？”“三个小时后，你到厨房！蔷薇同志送你出来，我和雪狼会在这里接应你！”夏跃春指着图纸的下方。“记住，最好不要开枪！还有暗号是蔷薇问你‘吃乌冬面吗？’，你回答‘不吃，我想吃东京拉面？’”“我知道！”杨慕次顺着夏跃春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是东亚百货，那里就比较繁华了，我记得有条小路！”“嗯！”雪狼点点头“我们就是要走那条小路。”“好！”夏跃春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伪装，帮杨慕次换上。两人一时无话，夏跃春并不想派阿次来做这个任务，但是目前没有一个象阿次这样精通日语，又老道沉稳的人。“千万小心！”夏跃春忍不住叮嘱道。“没事！”杨慕次轻松的表情下，心突然沉重起来。不过箭已离弦，他拍了怕夏跃春的肩。
杨慕次穿着日本伤兵的衣服，头上和手臂都缠着纱布，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来自东京的下等兵武田。“怎么样？”杨慕次对站在一边的蔷薇问道。“还行！”蔷薇是个四十开外的妇女，“这个武田是才来不久的，认识的人也不多。”“最关键的是他的伤跟我差不多。”杨慕次笑得有些得意。
杨慕次很快就摸上了三楼，整个楼道上躺着的坐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员，看来这场战争并不如日本军部预计的理想。这些伤兵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一边大声地说着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一边肆意地骚扰来往的护士。“武田！”突然有人伸手拉住他的轮椅。“池上君！”好在日本兵的病号服上都写着名字，要不这一下就露馅了。喊他的人叫池上，轮椅上荡着空荡荡的裤管，稚气的脸上显得很兴奋：“我今天见到渡边少佐了，他还跟我说话了。”杨慕次看他的样子，想起一个人----渡边安勍！ “你真的见到渡边少佐？”杨慕次用完全不信眼神看着他“我可是认识渡边少佐的！”“当然是真的，渡边少佐才真的是渡边家族的荣耀，他就算对我们这些下等兵也是和蔼可亲的！”池上狠狠地瞪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一张合照，被一群士兵围在中间的正是他的老同学——渡边安勍！。“渡边少佐可是很厉害的人物！”旁边另一名伤兵也凑过来说道。“他从来都没有带过兵，竟然带我们攻下了175阵地！”175阵地正是杨青淮失踪前阵守的阵地。杨慕次突然记起当年跟杨青远同归于尽的日本军官里有一个人叫渡边安曜，是渡边家真正的嫡长子。他有一种感觉，渡边安勍这次之所以会到松江战场去，一大半原因是冲着杨青淮去的。“不可能！我们长官说175可是杨青淮阵守的，这个人我们长官都在他手里吃过亏！”杨慕次知道这些日本兵最忌讳别人怀疑他所说的话。“你知道什么？”果然不远处也有人开始大声嚷嚷。“杨青淮就是当年杨青远的弟弟，渡边少佐恨他的要死，还没有到支那，少佐就盯上他了........”“就是被少佐盯上还不是死路一条。”“原来如此！”杨慕次微微点头，渡边安勍擅长攻心，杨青淮难道真的被他攻下来了？此刻杨慕次心底居然有一丝害怕。“可惜我们部队落在后面，没有亲眼看见渡边少佐智擒杨青淮！”杨慕次语气里充满了惋惜。“要是早点抓到杨青淮，我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就是！要是渡边少佐早点来就好了！”身边不少伤兵纷纷附和。 “175阵地那一仗一定打得非常辛苦吧？”杨慕次拿出藏在背后的烟，发给众人。“辛苦！”池上带头不顾护士的阻止开始抽了起来。“渡边少佐没有来得时候，我们的确打得很幸苦，那个杨青淮根本就是个魔鬼，我们和他们就一直胶着，我们打不上去，他们也下不来。我们派的侦察兵还没有摸上去就被杀害了，他的侦察兵却总能活着回去几个，几个回合下来，我们渐渐落了下风。”池上狠狠地吸了口烟，似乎想起当时那种绝望的心情。杨慕次听着他的话，想象着当时175阵地的情况，自己和夏跃春是反复研究过得，实际上就是一座死地，三面受敌，背后是已经开进的国军部队，杨青淮接到的命令就是死守，拖住日本人，为前面的部队和后面的援军争取时间，而所谓的援军根本是子虚乌有。说白了就是老蒋和陈诚拿杨青淮当炮灰的。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杨青淮居然还能占得上风，的确是员猛将，难怪国共双方都对他如此上心。“说真话，武田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池上吐了个烟圈，似乎想把心中的恐惧都吐出来。“幸好少佐来了。”池上吸上第二支烟。“他真的是神人降临，他刚进了营房我们就抓到了一个侦察兵。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撬开他的嘴，少佐只是单独跟他说了一会话，他就全都说了。”池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杨慕次面对着他笑着附和，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要不是有这一出，杨青淮也不会落入渡边安勍手里。
“安静些！”两名护士推着针剂从另外一面过来了。“换药了！不要抽烟！”一名女护士怒气冲冲地冲着他们吼。“哎呀！护士小姐生气了呀！”几名伤兵猥琐地笑着，毫不在意地说着“您就行行好！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护士小姐，你取下口罩，给我们笑一个！”“就是！笑一个我们就不抽烟了！”这名护士显得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她一边打掉对她动手动脚的伤兵伸来的手，一边向后退。杨慕次转动轮椅侧身为她让开，他是真心地希望这两个护士快点离开，她们的到来无疑把这些伤兵的注意力全部转移了。“秀子，我去给他换药，这些讨厌鬼交给你呢！”杨慕次的举动无疑得到这位护士小姐的好感，她拉住杨慕次的轮椅，对推着针剂的另一名护士说道。杨慕次心里一震，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脸上也基本痊愈，要是被人看到就一定会暴露，自己要怎么通知等在外面的夏跃春和雪狼？还有等在厨房里的蔷薇？杨慕次故作镇定地让护士推着自己往换药室走去，手悄悄地握住轮椅下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