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这个叶肇峰真的是你的朋友？”
这时叶肇峰已经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整个衣服都湿透了。他尤如一条离水的鱼，嘴巴开开合合费力的喘气。

慕次掏出一根烟，他举起烟对着火，可是风很大，安心不让烟点着，阿初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摭住火光，不让它晃动。烟终于点着了，慕次深深的吸一口，“叶肇峰，真的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在日本留学，一起建立了‘中华战斗同盟’，一起入党。他学的是医学，毕业后，连家都没回就去了根据地，做了战地医生。”
“那他人呢？”阿初的脸色冷得象天山上的万年寒冰。
“已经……牺牲了。”慕次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国军围剿根据地的时候，有几枚炮弹落在了战地医院，小叶他双腿被炸断了，因为根据地药物紧缺，他说什么也不肯用止痛药，第二天小萱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
阿初皱皱眉头，剧烈的疼痛确实会导致心率加快，血压血糖升高，骤然死亡。
“小叶是叶家的独子，最初的时候，叶伯父只是拗不过小叶……可后来，叶伯父说，为了不让根据地再有像他儿子那样的人，他个人的身家荣辱已不再重要。”

慕次清楚地记得，当叶松涛付给日本特高课一大笔赎金后，叶肇峰遍体鳞伤的走出日本特高课的监狱，罗蓁萱抱着叶肇峰又哭又笑的，叶肇峰回抱着罗蓁萱，再冲自己笑笑，那瘦弱清癯的面孔依然闪烁着幽默的光辉。“喝了不少辣椒水，味道比我妈做的泡菜差远了！”
慕次从未想过叶肇峰会这么快牺牲，初得知消息的时候，他留下了悲痛的眼泪。他立即找到老余，他告诉老余，他不愿意再待在上海，他愿意去根据地，他愿意上战场，他要正面杀敌，他要和他今生最好的朋友在同一片土地上慷慨身殉国，含笑志凌空。
可是，组织上安排慕次继续留在上海，在敌我界限泾渭分明的这一天，他甚至连去帮罗蓁萱收尸都做不到。

回复@haoxiaofeng196:那个，望天，这个故事从开头到现在，我一直都是这么构思的，中途曾经有人说，不要萧是DXD，偶也犹豫了，可最后还是按照我的想法这样写下来了。
其实，不止老杜，高磊也很厉害，焦同顺的业务技术也很强。就是李忠和，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医生╮(╯_╰)╭比如最后这个襄理的事情，实际上就是李忠和与高磊两人联手做戏告诉慕次的。
这应该算是老杜最后一次试探慕次了，慕次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局，但是还没等慕次做出行动，萧筒子已经把我们阿次拉过去了。

最后，萧筒子确定不会再出场了，不管忍心不忍心看到刑讯他的，都不会在看到他出场了╮(╯_╰)╭。偶表示肯定，确定加一定。

32.
“你的手要不要紧？”阿初早看见慕次手腕上缚着白纱，只是绷着脸当做未见，此时他敏感的察觉慕次右手的拿烟的姿势十分别扭，才突然问道。
“没事，出外勤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慕次回过神来将烟掐灭，左手护着右腕掩饰着。
阿初冷笑，“扭到了？怕是脱臼了吧。你们的人对自己人倒是下手狠心。”
慕次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光要做戏给别人看，还要给自己看。若自己都能蒙骗，那就证明我们成功了。”
“说得轻巧，”阿初微讽，“你倒是个兼爱非攻的墨者噢。”
慕次也不生气：“我是墨者，大哥是哪一家的？”
阿初略一迟疑，“是啊，我算是哪家的？说是儒者，我却最恨尊卑上下等级森严，说是佛者，可我为了复仇早已双手沾满血腥，那么我或者可以算是摩尼教徒吧。”
“摩尼教？”慕次一无所知。
“这世界非昼即夜，非黑即白，非善即恶，”阿初瞟瞟叶肇峰，“非叶肇峰即杨慕初！“
慕次似乎听懂了一些：“大哥的这个摩尼教义倒是新鲜，生平闻所未闻。只是这样看世界，未免失之偏颇。我知道大哥怪我诸多相瞒，有许多不是，但大哥的这番论点我也不能苟同，记着，心有多大，世界便有多大。”
“你我虽然同是命运多桀，但你自小锦衣玉食，出国留学、归国工作一路亨通，即便是身陷险境也是随你心意，无人强迫。你自然是不明白我寄人篱下二十年的滋味！势利人的白眼，心上人的淡忘，像母亲一样的胞姐惨死后无尽的漫漫黑夜，你且去尝一尝，再来和我说兼爱、非攻和天下！”
阿初一口气说完这些，嘴唇也轻轻颤抖，慕次显然被镇住了，噤声回味着阿初的话。

‘叶肇峰’整张脸都脱了色，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止不住的轻轻颤抖着，连带着紧贴着的栏杆也在轻晃着。
慕次听到声响，简直坐立难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阿初冷冷道：“我有叫你站起来吗？”
“大哥，他要是出事了，我不好交代。”慕次忍耐道。
“放心吧，死不了。”阿初冲阿吉点点头，阿吉忙替叶肇峰松开双脚的绳索。阿初才好整以暇的把徐天齐叫到近前，说道“徐叔，你也是帮里的老人了，帮里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么？晚上你们干什么去了？”
“找侦缉处的人讲理去了。先生，您不是被他们给抓了嘛。”徐天齐低着头道。
“你们居然拿着枪去和侦缉处的人讲理，侦缉处是讲理的人吗？你怎么不带着人去把沪中警备司令部给端了？”
“那，侦缉处的也欺人太甚了。他们凭什么把您给抓起来？谁不是爹生妈养的就一个脑袋啊？我就不信他们不怕死。”徐天齐犟道。
“好！和不讲理的人讲理，这就是你的错。但您是长辈，我也得给您留点面子。”阿初笑笑，冲刘阿四道，“把他们都叫上来。”
几分钟后，教堂的楼顶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慕次知道他们全是夜间跟着他一起在林枫寺行动的兄弟。
阿初走到他们面前，“听着，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错在哪里？”
众人低着头，“弟子知错了。”
“那好！自己掌嘴！”
慕次一惊，“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犯了帮规。首先没能及时阻止徐叔，其次没有向我禀报就擅自行动，这是犯了大忌。”阿初淡然补充道：“你不是帮里的人，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
慕次知道阿初是打给自己看的，见众人已经举起手要自己掌嘴，于心不忍，“大哥，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请你不要责罚他们。”他见阿初无动于衷，情急之下双手抓住阿初的手臂说道，“大哥，我真知道错了，我给您认错还不行吗？”
阿初才一挥手，“好，你们都住手。”接着，他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帮里的人，我们虽然相处日浅，但情同兄弟，我不希望你们做出鲁莽之事作无谓牺牲，明白吗？”
众人低着头，齐声说道，“明白！”

让弟子们都散了去，阿初走到‘叶肇峰’身边开口说：“怎么样，合作一点，要不然你就算在这边瘫了，身上也找不出半点伤痕。”
“怎么合作法，你都是绑着别人谈合作吗？”‘叶肇峰’转头费劲地看着阿初，看起来很憔悴，也很疲惫，甚至连声音都失去了往日的劲道，“如果是这种强盗方式，我无意和你合作。”
“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完全是出于对你安全的考量，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找你吗？”
“你想合作什么？”
“为了表示合作诚意，我先自报下家门吧。鄙人杨慕初，杨氏银行的董事长。”
“鄙人周塰澜，是中齤共地下党江苏省委的特派员。”
阿初微微沉吟片刻，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周先生，这话说起来让我难以启齿啊。”
周塰澜想着阿初无非就是把自己交给侦缉处，苦笑两声。
阿初状似无奈，“唉！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就直接说吧！昨天，侦缉处搜查码头上让我损失不小啊。现在已经有几个老主顾因为这件事，要退掉常年包租的货仓。周先生，你说我冤不冤啊？”
周塰澜没想到阿初会来这一招，十分愕然。只听阿初继续一脸无辜地说道，“当初，你们打电话给我，要包租7号货仓，可我当时不知道你们是地下党呀。现如今，城门失了火，我这池子里的鱼也跟着遭了殃啊。”
周塰澜狐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先生，讲情分，我们是朋友，你还是阿次的同志。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如今我受了损失，您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毕竟您身后还有一个党派，是家大业大啊。”
周塰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杨先生说的这是讲情分，那么如果讲道理呢？”
“讲道理？那你们就应该按实赔偿。”
周塰澜按捺不住说道，“可笑，一定要讲道理的话。我们的货在你的货仓里不翼而飞，这笔账怎么算啊？”
“那咱们不妨先看看合同。阿四……”阿初说着冲刘阿四摆摆手，刘阿四点点头，拿出叶松涛包租货仓的合同，对周塰澜说道，“这合同是我们码头上的统一格式，所有包租货仓的主顾都要签署。这一份上，有你们的签字和盖章，你们手里也应该有一份。”
周塰澜冷冷地看着阿初，心中大抵已经明白了他今天要唱哪出戏。只听阿初道，“这合同上说得明白，包租方的货物进出货仓要由双方专职人员登记入账，以便造成损坏赔偿时当做赔偿的依据。可是，你们的货进入货仓的时候，由双方人员登记为棉纱。这批棉纱目前就在七号货仓，就算你非要我杨慕初赔，那我大方点，以新换旧，陪你一船新到的棉纱如何？”
周塰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急得青筋暴起，“你……”
“但是，在合同的第七条上写得很清楚，如果因为包租方因为存放危险物品致使我方遭受经济损失，当由包租方……”
周塰澜扬手打断了阿初，“不用再念下去了！你想要多少？”
“一百万。”阿初挑着眉。
“一百万！”一旁的慕次惊呼出声。
周塰澜气得直笑，“你真会坐地生财呀。你的仓库为什么会被侦缉处的搜查还不一定呢，很可能我还要找你要损失补偿呢。”
阿初一听，略提高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指使侦缉处来搜查我自己的货仓？”
周塰澜冷笑着，“我可没这么说，你应该没有能力指挥侦缉处。但别的，那就不好说了。等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了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
“看来，咱们两家都是受害者，那我们还吵什么啊？再说了，我和叶老这以后的生意，不是还要继续做吗？您说呢？周先生。”
周塰澜听出阿初的弦外之音，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了一些，“杨先生，我也是急得有些昏了头。刚才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好好考虑下，一百万，我们的生意可以继续做下去。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和叶老安全的离开上海。”阿初微微一笑，“我还有很多公务，改天再来拜访周先生吧，如果周先生能想通的话。”

慕次忽然想起什么，唤道，“大哥……”
阿初咄咄逼人：“怎么？不想让我走，你怕我出卖你们不成？”
慕次反问道，“我怕什么，你还能害我不成？”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若是想藏一样东西，一百个人也找不着。”
“所以，我才问大哥。”慕次直视着阿初的眼睛。
“知道侦缉处的人为什么找不到我藏的东西？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那里有一类魔术师，The mentalist，他们能猜中观众心中所想，其实就是利用人类下意识回避不详事物的心理。”说完，阿初带着刘阿四、徐天齐、阿吉拂袖而去。
一走至教堂内，阿初便开口道：“徐叔，刚才真是委屈你和弟兄们了。”
徐天齐爽朗的一笑，“先生，我没事。我虽是粗人，也知道您不是真心想要罚弟兄们。您就是想告诉二先生冲动行事可能会害了弟兄们，会害了整个‘金龙帮’。好在这次除了阿安受了点伤，其他弟兄没有伤亡。”
哎，阿初心里叹气，说道，“昨晚参加行动的兄弟，每人奖赏一百块。”
教堂里的‘金龙帮’弟子都欢呼起来。
阿初微微展颜，抬头看了眼抱着圣子的慈祥圣母，心中忽然想起一句佛偈——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他这样想着，口中已经低吟出来。

阿初一走，慕次微蹙的双眉才舒展开，走过去帮周塰澜松开绳索。“我大哥他……”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杨慕初这么做，恰恰证明了这事与他无关，他表面上在示威，但是，这是他内心害怕，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次事出突然，侦缉处突然发难，我们被打个措手不及，事后自然要查清问题出在哪里。他先发制人，故意问我们要赔偿，就是想把我们这边堵回去，然后他就可退可进！”
慕次笑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他落井下石，借机敲诈勒索。”
“你们刚才什么意思？”周塰澜活动着手腕。“应该是说那笔黄金吧？”
“我去码头的查探货仓的时候，发现有几个货仓是长期包租给艾美商行的，这家商行是属于一个美国人。我想他肯定不会把那笔黄金藏在自己的地盘，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侦缉处的人就找上门了。可随便藏在一个地方，又不能保证没有人发现。可是租给艾美商行的货仓又不一样了，我大哥说利用人类下意识回避不详事物的心理，侦缉处根本不敢查上外国人，而且货仓就在浦江码头附近，那里都是自己人，转进移出都方便。”

周塰澜终于舒了一口气，“罗蓁萱同志呢？”
提到罗蓁萱，慕次遗憾地摇了摇头，“她已经牺牲了。”
“发完电报后，她就应该马上撤离啊！”周塰澜感到震惊。
“凌晨的时候，她让我到她家取桐峰药业的账本交给她。后来侦缉处顺利查到有人在叶伯父在低山的别墅发报，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她正在销毁桐峰药业的账本和资料。”
“怎么会这样？”周塰澜低着头。
“我们后来找到的剩余的账本，我发现居然有一本就是我从她家中取回来的。按照她发出密电的时间以及侦缉处到达别墅的时间应该足够她销毁所有资料并且逃跑。所以，我猜想，这些账本和资料是假的。”
“是……的”
“你们的计划是，事先伪造了一批桐峰药业的账本和资料，再故意在某个时段发出一个足以引起侦缉处注意的信号，然后等待侦缉处上门，侦缉处看到有人正在销毁文件，而且这个人和叶松涛的关系匪浅，如果这个人再拼死反抗的话，他们自然会相信那些文件是真的。”
周塰澜沉默片刻，“这任务本来该我来做的，原本打算是发完电报后，就销毁部分材料，然后逃离。但罗蓁萱同志说她对低山一带地形熟悉，而且是个女子，敌人不容易注意到她，她有把握脱离险境。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牺牲的是我。”
在周塰澜面前，慕次再也无法压抑痛苦，“是谁，是谁允许她这样？谁允许她擅自替我掩护？谁允许她牺牲的？”

33.
“没有任何人希望她牺牲。是她的信仰让她做出决定的。”周塰澜沙哑着声音，却也知道自己的话是苍白无力的，昨天还鲜活的生命已经消逝了。他微微闭上眼睛，可是，到处都是罗蓁萱的身影，他不能忘怀，也难以忘怀，他开始缓缓说道。

1932年7月，蒋介石调集五十万兵力，分左右两路向鄂豫皖、湘鄂西革齤命根据地发动第四次军事“围剿”。由于红四方面军在前几次反“围剿”中连续取得重大胜利，加上红三军在襄北作战的胜利，直接威胁武汉，所以敌人用三十多万兵力进攻鄂豫皖革齤命根据地，用十多万兵力进攻湘鄂西革齤命根据地。鄂豫皖的红四方面军进行了抗击，８月在七里坪给敌以重创。由于张国焘在战略指导上的错误和在苏区推行“左”的政策，以及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虽英勇奋战两个月，歼敌近万人，但未能打破敌人的“围剿”。１０月１０日，中央分局在黄安县黄柴畈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红四方面军主力两万余人撤离根据地，向西转移。留下的武装重建二十五军坚持斗争。湘鄂西革齤命根据地的红三军在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指导下，虽英勇反击，但终未打破敌人“围剿”，于１０月退出洪湖地区，向湘鄂川黔实行战略转移。

10月底周塰澜接受上级指派赶赴镇江，与代号为J31的同志在龙惠港码头接头，接受特别任务，在那里周塰澜第一次见到了罗蓁萱。

11月5日，周塰澜在都彭斋订了一个雅间后，再到龙惠港码头七号仓库附近停了下来，这里是苏州和南京来的船只卸货和运载旅客下船的地方。他将钢笔别在了上衣口袋，扶了扶眼镜，仔细观察着周围有哪个人拿着一份《朝日新闻》报刊——那是他和J31的接头暗号。
下午十三时，七号码头人声鼎沸，一艘客轮驶达，那里站满了接旅客的人。周塰澜一直注意是否有人手里拿着接头画报。忽然见一位美女走了出来，周塰澜不能不在人群中发现她，她身着一件红黄色的绸子旗袍，旗袍上绽放的牡丹缤纷绚烂，高高竖起的挺直圆领潮流感十足，脖领盘扣下鸡心形镂空带来的性齤感诱惑，性感中游离着尊贵，华贵中充满着诱惑。
女子走得极慢，似乎是高跟鞋出了问题，在走至周塰澜身边时，妩媚的一笑，“先生，可以帮个忙吗？”
“愿意效劳。”
“帮我拿一下！先生，看来鞋子是有问题了。”女子说完，将手提包递给龚剑诚，“刚刚下船的时候，被绊了一下。”
女人弯下腰检查鞋子。就在接过包的那一刹那，周塰澜突然瞥见她的包里有一份首页朝上的报刊，他一眼就确认这份报纸就是《朝日新闻》。他立即蹲下，帮助女人检查鞋子，片刻便笑呵呵的说道：“鞋跟好像快断了，得找颗钉子钉紧才行。”
“这可怎么好？”女子露出为难之色，“我的朋友在万古路的都彭斋要为我洗尘呢？”
“都彭斋？那可是川菜馆呀，难道小姐您是川中人？”
“我是从川北过来的，友人们说都益处的凤尾笋入口而化，米粉鸡味道特别，特意选在那。你呢，是本地人吧？”
周塰澜笑了，按照约定，带有《朝日新闻》报纸的人，以及事先约定好的接头暗语都对上了。“我是苏中人，老家在南京。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愿意送你到都彭斋。”

两人缓步走出码头，叫了辆黄包车，直接把他们拉到都彭斋，进入到周塰澜事先订好的雅间后，女人才亲切地伸出手，说：“小雨，我就是J31，本名罗蓁萱，你可以叫我小萱。”
周塰澜也伸出手，“J31同志，我是小雨，本名周塰澜。一路上辛苦了！”
“小雨同志，这次组织上派我们合作，到上海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上级有什么指示？”
“在上海，有一位商人名叫叶松涛，他是桐峰药业的老板，他的独子叶肇锋在去年根据地反围剿的时候牺牲了。那以后他一直无偿的给为根据地捐送药齤品、棉纱、火齤药等物资。可现在出了一点问题，沪中警备司令部好像已经发现了这条运输线，并盯上了叶老。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一定要把叶老及其家人安全的送出上海。”

“我明白了。”
“其次，叶老打算移居香港。在那之前，他想处理掉所有家产，那会是一笔巨款，绝大部分将捐赠给根据地，但是叶老有一个条件，所以财产的处置，必须由一位叫杨慕次的同志经手。”
“杨慕次是什么人？”
“他目前就职于上海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二处，他的父亲是杨氏银行的董事长。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通过合作转账的方式，将叶老的资产转移到杨氏银行。再重新开辟新的地下运输线。”
“是啊，地下运输线绝对不能断掉。”周塰澜亲历了几次反围剿，深知根据地物资匮乏，忧心忡忡的说道， “可是这位杨慕次可靠么？如果真的是一大笔资金转移到他父亲的银行后，他还会愿意拿出来开辟新的地下运输线？”
“小雨同志，上面的意思是，开辟新的地下运输线事关重大，而且根据地资金紧缺，我们亟需这笔巨款。这关系到我们在根据地几十万将士在恶劣的环境下能不能得到最基本的药齤品、棉纱等物资保障。所以，组织上会对杨慕次同志进行严格的考验。”
“我明白了。”周塰澜点点头，“那我的任务是？”
“你的主要任务是，顶替叶肇锋的名字，在叶老身边就近保护。叶老为根据地做出很大的贡献，我们一定要确保他及其家人的生命安全。当然，不是你一个人行动，组织上派上海工委的同志协助我们一起保护叶老及其家人安全撤离上海。”
“这可行吗？”周塰澜感到惊异，“这个叶肇锋不是牺牲了吗？”
“叶肇锋自幼留学日本，在日本加入了共齤产党。学成归国后直接去了根据地，连家也未归，他牺牲后，因为怕老夫人伤心过度，叶家一直对外瞒着这个死讯。而且历经十余载，人的容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你要顶替他应该不成问题。”罗蓁萱又打量了周塰澜一番，“而且你们的气质很相似。”
“气质？什么气质？”
“自然的贵族绅士风，这可是装也装不来的。我听说你去英国留学过，是个语言天才，精通六门外语，其中也包括日语，而且你在英国剑桥大学虽然主修的是机电专业，但也修过金融管理。”
周塰澜有些不好意思，他父亲也是一方富贾，当初送他去英国学金融管理，原是想着要他继承家业，只是他自己偏爱机电专业，后来自行进修两年。“我会的这些对这次任务会有帮助吗？”
“肯定会有帮助的。我们需要一个自己人伪造桐峰药业的财务资料，你以叶肇峰的身份出现，可以自由出入桐峰药业，届时你就可以学有所用了。”罗蓁萱微笑道。“我听说你去过上海执行任务过，你对那里还是比较熟悉的。”
“嗯，以前我曾经在上海呆过一段时间，参加过一个行动小组，主要是负责负责收购药齤品和棉纱。说起来，沪中警备司令部还有我的一个同学，我们做过几次交易。”
“好！我们明日即启程前往大连，由大连奔赴上海。”
“大连现在可是日占区呀。”
“我们是刚从日本留学归国的，经由大连转道上海，可信度会高一些。”

1933年1月4日，周塰澜与罗蓁萱经由大连辗转抵达上海，首先与上海工委取得联系，却由于侦缉二处潜伏在上海工委的特务‘飞鱼’的密告，使得他们中了埋伏，差点被捕。此时他们才感知到沪中警备司令部的刺刀已经快要刺进这条地下运输线的心脏了。他们必须加紧行动的步伐，使得地下交通线安全过渡。

回忆到这里，周塰澜从怀中掏出一个铁制的烟盒，无限感慨地抚摸了一下。
他们在富凯森路脱险后，先躲避在罗蓁萱家里，罗蓁萱满含愧疚地对父亲说:“您和母亲为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我这个做女儿的，还没有好好地报答你们，不会怪我吧？”
罗中槐轻抚女儿的双手说:“有你这样懂事的孩子，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心满意足了。”
周塰澜在那里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三个年轻人倚靠在一起，中间的女孩美丽，透着聪慧，左边的青年，脸色有些偏黑，带有几分书生气，右边的青年高个子很英俊，黑色的双眸透露出内心的执着和热烈。这时他才知道叶肇峰与罗蓁萱在去日本前订过亲。
1月6日下午四时，周塰澜与罗蓁萱出现在雨声路红房子西餐厅外，‘小雨’与‘飘风’即将接头。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周塰澜看到了照片中英俊的青年，那双黑色的眸子也正透过玻璃窗仿佛不顾一切凝视着这个战火即将弥漫风雨飘摇的上海滩，只是突然出现一位醉酒的女子不断的纠缠，周塰澜与罗蓁萱唯恐再出意外，果断终止了接头。在超过预订接头时间十分钟后，青年走出了红房子西餐厅，同一时段，侦缉二处的安全房遭到袭击，也代表着，组织上对‘飘风’的考验正式开始。

周塰澜说完，将香烟盒递给慕次，慕次假装打开抽出一支，放在嘴边。
“以前专门负责叶老物资的地下运输线的同志已经全部停止活动并且转移了，这里面的名单是新潜伏下来的各个小组组员的代号以及联络密码。他们已经全部到位，你有独立处置权。杨慕次同志，这份名单很重要。”
“我明白的。”慕次回答的郑重。
“另外组织上要我们把叶老安全的送出上海，可现在罗蓁萱同志牺牲了，叶老也在昨晚的行动中下落不明。你大哥说会把我和叶老安全送出上海，叶老会不会在他手上……”周塰澜苦笑，“可我去哪里弄一百万给你大哥。”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找我大哥谈一谈。你万事小心。”
“我会的，这几天我会一直藏在这里。这间教堂还是安全的。”
慕次不得不走了，临走前， “再见，当心自己，这里毕竟是上海，处处都很危险。”
“谢谢你，保重，阿次！”
“保重！”

杨慕初醒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屋子里有一种淡淡的甜香。
被褥温暖舒适，床头的小柜上放着一杯清水。
这一夜阿初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浑身一种奇特的舒适，懒洋洋的熨贴感。他坐了起来，喝了口清水，走下楼来，张妈与小翠正在准备早点。阿初吩咐道：“昨日夫人做的点心都摆出来。”又问道：“阿次呢？”
小翠回道：“昨晚二先生回来挺早的，可是好像睡得挺晚的，守夜的崔叔说，二先生房里的灯亮了一夜。”
“这个家还有规矩吗？把他给我叫起来。”阿初命令道。
十分钟后，慕次下得楼来，勉力打起精神，“大哥早！”
“不早了，都几点了，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是谁家的规矩？”
“昨天有些文件要看，所以睡得晚了点。”慕次花了一夜将周塰澜交给他的名单和联络密码记熟，便将名单销毁了。
“我警告你，以后不管你几点钟睡觉，早上六点四十必须给我起床，听到没有。”
慕次笑笑，“是！大哥。”
小翠将早点端上桌时，慕次呆了呆。
黑色的海苔包着白色的米饭，中间是红黄绿三色的馅――一个个精美的寿司整齐地排列在雪白的瓷盘里；洒着桔红色鱼子的碎带子手卷和切成一片片的淡红色三文鱼，分别摆放在另两个方盘上。
慕次看着面前的这些色彩淡雅的餐点，“大哥，你这算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吗？”
“食不言寝不语。” 阿初看慕次没有动筷子，叹口气，“吃点吧。我看你这两天胃口不太好。”
慕次夹起一片三文鱼，沾着芥末和酱油吃下，“味道挺不错的。”又拿起一个手卷送入口中。
阿初舀了碗汤，“不过，汤还是中国的好。这是笋干咸肉汤，也很清淡，多喝点。”
慕次又尝了碗汤，”不错、不错，还是中国的汤好喝。嫂子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他见阿初颜色缓和，问道：“昨晚叶伯父一家在吴淞口码头失踪了，大哥觉得他们可能被藏在什么地方？”
“阿次，我也是人，我的忍耐，也是有终点的。”阿初放下筷子。“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废话。我先上班了。”
慕次感到自己的胃在抽搐着疼。似乎有一只手在里面翻腾，撕扯，要把它全都翻过来一样。

34.
东边的晨光吝啬地释放着自己的光芒，杨慕次今日一走进沪中警备司令部大门里，就猛地吃了一惊——清一色的黄绿色制服，持长枪的，挎匣子炮的，荷枪实弹全副武装，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如临大敌。牌楼里，不知道从哪个房间里，传出受刑拷打的阵阵嚎叫声。他的心不觉一阵震颤，又向里走几步，一队士兵架着四个人与慕次擦肩而过。只见这四个人皆被打得皮开肉绽，头无力低垂，几乎拖到地面，淋漓的鲜血滴答在赤白的脚上，在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脚印。
慕次走进办公室，见刘云普正倚着窗户看向操场，一脸漠然。
“出啥事了？今天一进司令部就觉得气氛不对啊。”慕次走到刘云普身边，顺着刘云普的视线，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把伤痕累累的犯人押到操场的一个角落。
“处决共齤党呢。前段时间侦缉三处围捕共齤党特使代号J31的行动遭到泄密，侦缉三处即一直秘密排查内鬼，后来发现情报处副官朱明华在围捕行动中行动诡异……诶，你看，就是最左边的那个女人。”刘云普的手遥遥一指。
最左边的女子仰起头来，将被血水弄得凌乱而湿淋淋的头发向后一甩。她尽管浑身已经被烙铁酷烫的伤口让人看了心惊肉跳，但是，她依然坚强地保持着女军人的威严。
“他们就开始跟踪她的行动，却一直没有发现她和谁联络，也没有发现她的秘密电台。所以他们怀疑朱明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行动小组。要不是前段时间她的一个助手，代号‘荷花’的家伙给那边拍发电报，被侦缉三处捕获，他们还没有确凿证据逮捕朱明华。‘荷花’受不了酷刑，贪生怕死，就交代了他的上线是朱明华，他们根据‘荷花’的供词，顺藤摸瓜捣毁了朱明华所领导的一个小型行动小组，就是现在这四个人。”刘云普拿出香烟，皱着眉头摇摇头说。“共齤产党人了不起啊！据说这四个人受尽酷刑也拒不交代，三处那边的人也失去耐心了，今天枪毙了事。”
慕次木然地听着，只是表面上装出感兴趣，“侦缉三处果然不凡，不过，除了朱明华，咱们司令部就没有其他内鬼了？”
刘云普叼起烟，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当然有其他内鬼。这些人非常隐蔽，即使是在十六年的清党运动中，都没有暴露身份，后来辗转隐藏在咱们沪中警备司令部里。处座昨日提审赵宇，赵宇供出原来萧煜风在11日晚曾经从情报处截获一封情报，一封由‘飞鱼’送来的情报——J31中午十二点，霞飞路青田街咖啡屋。阿次，你还记得第二天姓萧的故意试探你吧？” 刘云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露出轻松而鄙夷的神色。
慕次脑中空白一霎，随即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姓萧的死不承认自己是共齤党，只说自己是中了共齤党的圈套，他一直有做黑市交易。但是这次他完了，13日晚，咱们收到情报J31又有活动。萧煜风带人去围捕，结果逮捕回来的却是‘飞鱼’本人，萧煜风怕自己败露，就把‘飞鱼’杀人灭口了。真是个蠢货，自以为高明。”
慕次此刻没有说话的心情，只是附和着。

枪声响了，操场四个人都倒在血泊中。
“别看了，这种事天天有。来，吸一支。”刘云普见慕次有些紧张，便拿出香烟递给他。“你没睡好呀？眼圈都是黑的。”
“我昨晚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那子弹打中我身上，会是什么感觉。”慕次的视线从操场上收回，不忍心再看下去。
“共齤产党真毒，姓萧的就是千方百计的要把共齤党的罪名嫁祸到你头上，”刘云普招呼慕次坐下。
慕次若有所思地凝神注目。“你刚刚说十六年清党，你知道从那年开始清党清了多少人吗？”
刘云普摇摇头。
慕次说道：“至少百万人。不过我要说的问题，不在于枪毙了多少共齤产党，我们杀他们杀得还少了吗？可是共齤产党还是无孔不入！”
“阿次，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共齤产党没你说得这么神奇。再说姓萧的也就是共齤党潜伏在司令部最后的王牌，他虽然狡猾，好在处座英明，他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处座的手掌心。”刘云普只道慕次三番两次被诬蔑为共齤党，心有余悸，他说到‘最后的王牌’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慕次挑挑眉，“刘云普，共齤产党有王牌吗？”

刘云普哈哈大笑起来，高磊迎着笑声走了进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刘云普笑道：“说上海马戏团新来的一堆小丑。”
高磊吃吃笑了起来，走到慕次身边，两只手开始在慕次身上上下乱摸，好象在检查慕次有没有少了哪一块肉。
慕次大叫：“你有病呀！神经！摸什么！别乱摸！该死的！你欠揍！高磊！放手！”
高磊松了点劲，两人干脆就抱成了一团，在办公室里你来我往地近身格斗着。
高磊好不容易结束了对慕次的全身检查工作，才放他脱身，搂着他的肩，高声说：“今晚我在天盈酒店请大家喝酒，给辛苦了两个月的兄弟慰问，给你压惊！大家不醉不归！阿次，你付账！”
“凭什么？高磊，你设着火坑等着我往里跳，还敢叫我付账。”慕次一肘击在高磊腰侧。
高磊痛得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道，“你还来真的！我这不是奉命行事么？”说完理理慕次的乱发，“臭小子！现在多好，幸好你不是共齤党。”
慕次目光凶狠，“高磊，我要是共齤党，先把你给毙了。”
刘云普正了正脸色，“那家伙，上面咋处理？”
“处座说等胡司令来处理。”
“就这么算了？胡司令要来，这套说辞不就能蒙过去了？”
“当然不能放过他，这小子太猖狂，竟想来个嫁祸于人！阿次差点被他杀掉，侦缉二处也被他弄得鸡犬不宁。”高磊脸色一沉。
“老高，你有办法？”
“你等着吧。”
“好，那我可等着看好戏了。”刘云普十分相信高磊的本事。“赵宇呢？处座啥意思？”
高磊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也是个不知道死活的家伙。他自以为找了个靠山，就没人敢动他。”
慕次心一紧，抬起头看这两个在轻描淡写定人生死的人。他们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讲杀人的事，可见他们是绝对的信任自己。“在这里，没有谁是谁的靠山，谁是谁的人。大家都是党国的人。”
高磊与刘云普面面相觑，高磊装模作样说道：“臭小子被萧煜风吓傻了吧。”
刘云普点点头，“我看是的。”
“不过没关系，今晚兄弟们一定会集体灌你酒的，你可要准备大醉一场。醒来后你会发现一切可以让你偏头痛发作的人都消失了。”高磊说。
“啊？”慕次一听，立刻瞪大眼睛。
刘云普看着被吓住的慕次，裂开嘴乐起来，笑道：“你惨了，快来巴结一下我，我帮你挡着！”
高磊立刻面露不屑“靠你？别指望了，你今晚一样逃不过去，你不是每次喝醉就用酒精过敏那招么？”
慕次站起身来，“受不了你们，我去天台抽根烟。”
“臭小子，别忘记晚上天盈饭店，兄弟们等着给你压惊。”

慕次上到天台，早已经有人站在天台上眺望远方，楼顶上东风拂过，此时慕次觉得这是整个上海滩最让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太可怕了。”慕次走到俞晓江身边。
“你把这血的颜色想象成怒放的玫瑰，那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颜色，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可怕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我们的同志。”
“是的。”
“高磊今晚可能会向他和赵宇下手。”
“他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可能会制造个机会，比如企图越狱。”
“我会想办法的。”
“刘云普说他一直有在做黑市交易，这会不会对他有所帮助？”
“说不清楚。但是他最擅长做黑市交易搜刮金条，或者利用点敲诈的伎俩为司令部的弟兄们搞点私利。不知道这能不能避人耳目？”
“……他真特别。”
“正因为他很特别，所以有记录的地方就绝对没有他的名字。这是对他最有利的地方。”
“高磊找回来的账本由谁负责核对？”
“刘云普刘副官，是处座决定的。”
“他？他会不会查出什么问题？”
“最近他好像生活得比以前更滋润了。”
慕次不解的看着俞晓江。
“你……未来的嫂子，也就是和小姐好像正在像刘夫人学习厨艺。”
“你是说……我大哥收买了他？”慕次若有所悟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腕，“难怪，原来我大哥的眼线是他。”
“我想阿初应该付出了不菲的报酬。刘副官最近在极斯菲尔路又买了一套房子。”
慕次摇摇头。“真是大手笔。我大哥是不是早就预想到这一天？”他看看俞晓江，终于将盘桓在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组织上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考验我？”
“因为你的父母。或者说，是你的养父母。”
慕次的身上竟一阵寒冷。
“但这不是你的错。”
慕次沉默着，奇异的寂静突然闯进两人之间，孤鸟一般盘旋在两人的头顶，像是撒出一张漆黑色的森森大网来，到处透着一股陌生冰冷的感觉。


果如高磊所料的，晚宴的主角慕次成了众人狠灌的对象。大家轮番上来敬慕次酒，就算是有刘云普死命护着，他还是被灌得七晕八倒的。
刘云普几乎是架着慕次回到杨家。
阿初见了一边倒茶一边埋怨：“怎么喝得这么多？”不免又对刘云普道谢一番。
慕次晕乎乎地喝着阿初手中的茶，感觉稍好了点的他抬头想看看周围情况，却只觉得整个天花板旋转地压下来，墙壁扭曲着在身边跳动，地板大幅度地晃动着，让他根本就无法站立。他全身轰塌似地倒下来，跌坐在地板上，只觉得胃里就又烧又翻腾，一阵难受。
阿初也不再和他多说，强扶着他下来进了温暖的房间，又将他安置到床榻上，伸手去解他的衣衫做热敷。
慕次胸中气血翻涌，苦苦压抑了良久的胃终于再也挺不住了，一阵猛地痉挛，呕吐狼藉。
阿初及时一齤手托起他的头对着本放了热水的盆，另一齤手轻轻在他背后安抚般拍着。
慕次吐得昏天黑地，视野模糊不清，胃也更加抽疼。懵懂的意识中，记得方才有人一直以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胃部，轻轻反复按揉。又给他擦了脸，喂他温水漱了口，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陷入一片白茫茫中。

东方夜色最深的那块天幕上依稀已有点点繁星开始崭露头角，吴淞口外海面上巨浪滔天。
杨慕初与夏跃春站在岸边。罗中槐、王巧栗、叶肇峰、叶老夫人、叶夫人依次登上全副武装的小艇，最后一位是叶松涛。
“阿次呢？”叶松涛有些疑惑的问道。
“今日他怕是来不了了。”阿初淡然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我来了。”阿初开口。
叶松涛仰天长叹一声。
“叶老。今日一别，怕是这辈子也再难见面了吧？”是商量的口吻，话语里却有不容他人反驳的力量。
叶松涛沉默不语，半晌才略略点头，转身踏已经等候多时的小艇。
“望叶老遵守承诺，后会无期！”阿初一抱拳。
小艇快速的驶往公海，那里有一艘早已准备出发驶向香江的客轮。
当小艇终于消失在视野的时候，夏跃春诚挚的说道，“阿初，谢谢你！这次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是看在你救了阿安的份上。”阿初不咸不淡的，“滴水之恩，我自当涌泉相报。”
夏跃春望着奔腾远去的江水，“你和叶老之间有什么承诺？”

2月15日凌晨
夜很深了，阿初坐在车里看了看表，指针指向十二点一刻。他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叶松涛家的门口，看到叶肇峰与罗蓁萱走了出来。他挥挥手，阿安一溜烟的窜进叶府，又等了一会儿，才见阿安偷偷地探出头，冲他挥了挥手。
阿初见了，下了车进了叶松涛家。后面跟着十几个帮众。阿安蹑手蹑脚地带着阿初进了屋，给他们指了叶松涛卧室的方向，帮众们破门而入，他们将在床上睡觉的叶松涛请到的书房。然后，阿初将一叠跟拍的照片甩在书桌上。
“叶老，我尊重你，所以，我们开门见山，不要兜圈子。”
“我不懂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和共齤产党人有联系，”阿初干脆的挑明，“但我不会揭发你。我只是想要一个双赢的结局。”
“双赢？”
“我和您做个交易吧，我愿意继续你的工作，但是做为交换条件，我需要知道你们的全部计划。”
叶松涛笑道：“现在日军已经封锁了长江，你凭什么继续我的工作？”
阿初微微一叹，“因为阿次无意中的善行，让我认识了一位可以从中牵线搭桥的喜鹊。”
“足以让你和日本人牵扯上的喜鹊？这可不足以让我们交易。”
“你现在正在下一盘危棋。或者双赢，否则一定双输。你觉得这样的话，可以让我们进行交易了吗？”
叶松涛略一沉吟，将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阿初。
“叶老，谢谢你如此的信任。为了让阿次顺利的潜伏在侦缉处，你们确实用心良苦。不过，为了让阿次能顺利的骗过侦缉处的人，我希望您可以带着家人前往‘苏州号’。我可以以身家性命担保您一家人生命无虞。另外，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通知侦缉处，您有一批黄货在我的仓库里？当然，请您放心，那批黄货我已经安全转移了。”
“为什么？”
“我需要自洗，或者说我不想和共齤产党扯上任何关系。”
叶松涛带着疑虑的目光看着阿初。
“准确的说，我不想牵扯进任何党派的斗争，阿初只想在这乱世安身立命。”
“我明白了。今天的事，阿次知道吗？”
“他是我弟弟。所以，我衷心希望您不要告诉他。”

阿初没有回答夏跃春的话，此时生逢乱世命如朝露，他觉得自己尽力与慕次一起苟存于乱世无可厚非。

回到杨府时，阿初看见慕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一个人徘徊在花园中，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慕次看着飞檐上那轮皎洁的圆月，觉得这个世界好大，自己好小，周围好安静。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慕次想，他不需要去面对第二天升起的太阳，他不需要判断谁是仇人谁是亲人，他不需要去判断谁是敌人谁是同志。
可是无情的时间不肯把他留在原地，太阳依然克尽职守地把它的第一道霞光投在飞檐的东角，所有的人们，愤怒的，悲伤的，委屈的，惊诧的，怀疑的，看热闹的，谁都在等待着一个天亮的答案。
慕次灭的最后一支烟，一转身，便看到阿初迎着朝阳走过来。
阿初微微一笑，“你今天起得真早。”
慕次笑笑，“为了能赶上吃早饭。”
——全文完——

全文到这里确实结束了。算是一个开放式结局吧。慕次又要面对新的一天。
萧同志是死是活不能明确，想他死的他就死了，觉得他可以不死的，他可以在牢里关几年就放出来。
慕次因为伪娘伪爹而经受了严苛的考验，其实是我脑补若慕次能活到解放后估计也会遭受到如此无端的猜疑而提前上演了。不过好在此时，阿初还陪在他身边。
我心中接受了慕次最后的结局，所以，我期望在他有限的生命里，能够多得到一点爱，不论是亲情友情或是爱情。文章立意不高，只是为了喜欢的人而写的一个故事。谢谢一直看到最后的筒子和每一个看文的筒子。
将近三个月，每天满满都是这个故事，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情，好好的追一下其他作者的文了。呵呵，感觉轻松不少。

回复 @aazz69 :不是。只是一直没发过去，所以就是复制黏贴，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修改。

回复@桃花坞里画桃花:(⊙o⊙)…其实文章一开始就说过，次次是因为谁倒霉的，O(∩_∩)O~

一个小短篇，唯一和本文有关的大概就是题目名字了，大家就当是我怨念爆发之作。绝对不要考究历史。
http://tieba.baidu.com/p/1779454265

http://tieba.baidu.com/p/1819242582
1939有两个故事，现在写完的是第一个故事。
我还是安排俞晓江嫁给了夏跃春，因为不是很喜欢小说中的俞晓江，小说中的俞晓江过于冷酷理智。我更喜欢剧中的俞晓江，她是我心目中次嫂的最佳人选，所以，我的阿次还是爱着她。
只是依旧沿袭了小说中俞晓江的部分性格，她还是想利用阿初对阿次的感情╮(╯_╰)╭。
好吧，我是个黑黑不解释。

第一个故事是因为阿次草率赴死，留下阿初一人独自面对艰难险恶的怨念文。
死是容易的，一了百了。
留下的那个，却还要咬牙坚持。
希望阿次的灵魂能看到阿初的悲伤，知道这世间除了他的信仰，还有一份他值得好好珍惜的亲情。

瓦又来挖坑了，将就这个篇目。
前一个故事已经结束，只有少部分情节或许会有延续。
但是，我实在很喜欢慕次是侦缉处的一朵花，人人都爱他的设定，所以，我还是会继续着这个风格。
这一篇的故事表现形式应该会和上一篇有很大不同。O(∩_∩)O~

1934年2 月13日
江南的冬天，虽然并不如北方的冬天那么纯粹，然而侵浸着水气，却也有着一种无处可躲无处可藏的刺骨。
除夕这日，和雅淑全忙乎开了，白日里各屋都是大清扫，特别是小翠，将屋里头擦得是一尘不染。
而和雅淑在小翠打扫了她的房间后，便是关起门来清点自己的嫁妆。之前走动的时候已经花了不少，但给出去的都是实物，除了上次让刘夫人置办屋子，倒没什么花费。
“你的嫁妆当真是丰厚啊！”前几日看到和雅淑那一摞的新布绸缎什么的，还有各色器具，刘夫人有些咂舌道。 “不过这种年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和雅淑笑对道：“这是杨家要脸面，这些东西，我倒想再出手一些，确实换成黄金最合算！”她的聘礼都是杨慕初一手包办的，用阿初的话，就是别人该有的，他杨慕初的妻子也该有。在和雅淑看来，却如刘夫人所说，乱世浮萍，这些东西当真是中看不中用的，那镶金的子孙桶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当了。
和雅淑有个小册子，清楚的记载了自己所有的嫁妆，包括几时出手的。她一边对着账本，一边抬头看了看摆在红楠木桌上的花瓶。
昨日里，阿初带着雅淑去慈云寺祭佛，祭拜完毕后顺着山路往下走，发现一株怒放的白梅。阿初细心折了几枝，晚上点起红烛时，把梅花放在一个竹筐里送给雅淑，随手附上小诗一首，“池边新栽七株梅， 欲到花时点检来。 莫怕长洲桃李嫉， 今年好为使君开。”作为新年礼物。
雅淑忍不住抿嘴微笑，这满屋的金珠银饰竟不如这几枝绽放的白梅，雅淑觉得自己好似爱做梦的女孩。
边清点整理完之后，和雅淑又是做了记录，今夜是除夕夜，晚上是要整个大家子一起用餐的，说是一大家子，其实也只有阿初，自己和两个孩子。荣初还在英国，慕次也送杨思桐去了日本，雅淑嫁到杨家的第一个除夕，家人似乎还是不多，不过爱中爱华的哭声倒是综合了这份冷清。

晚饭时分，一张大圆桌上，只坐了先生和夫人，两个孩子毕竟年幼，由奶妈抱着在桌边坐了几分钟，便又抱着离开了。
饭桌上，阿初一向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和雅淑也低调不语，一餐年夜饭竟吃得无声无息。饭后，阿初才缓缓开口道：“雅淑，你是杨府的女主，今夜本该是我们二人在杨家列祖列宗前守岁！不过这天寒地冻的，爱中爱华又小，还是我一个人去祠堂好了。”
雅淑柔柔说道，“祠堂夜里冷，我让人取些保暖的衣物过来！再叫张妈把鸡汤热着，待夜里给你送去可好。”
阿初握住雅淑的手，笑着点点头。

到了祠堂后，那一排排的牌位看得阿初有些心凉凉的，虽然点了一圈的烛火，他还是觉得祠堂有些冷。 下人已经备了保暖的外袍，跪的蒲团，阿初便是在牌位前跪下，对杨家的列祖列宗行了个大礼。“今年杨家算是顺顺利利，阿初娶了妻子，为杨家添了香火，阿次也身体安康，平平安安，杨家生意也一直稳健，期许来年一切更上一层楼。”
行礼完毕后，阿初将厚厚的外袍裹上，只露了个头出来，便坐在蒲团上。想起去年此时，兄弟二人坐在蒲团上，相谈甚欢，这一刻阿初竟有些长夜漫漫无以为继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祠堂的门竟“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寒风顺着门缝窜进祠堂，祠里头也是生了火炉，但依旧阴冷的很，阿初不悦的抬头，便看见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杨慕次抱着个蒲团，冲阿初微一点头，“大哥。”说完，从供桌上拿起三柱香点燃，拜了拜插上，闭目不语片刻，又恭恭敬敬的跪在牌位前磕了几个头，才在阿初身边坐下。
阿初问道：“许了何愿？”
慕次睁眼一笑道：“问的外行了！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
“你是向佛许愿吗？”阿初看了看慕次，风霜漫尘，“到让我猜猜，必是求父母保佑，早日觅得佳人！”
慕次笑道：“大哥，你快成我肚里的虫了。”
阿初轻咳一声，道：“阿次，你虚龄也有二十八了，是该成家立室的年纪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慕次低低道：“大哥难道忘记了，便是我终身不娶，杨家也有爱中爱华，自然不会无后。”
阿初一皱眉，“大过年的，父母灵前，说的什么话。”
慕次忽道：“大哥，我倦了！”说着环抱着膝盖，头靠着膝盖。

阿初见他半垂了眼帘，浑不似平日飞扬跳脱的摸样，想起他一路奔波，星夜赶来，又折腾到此， “既倦了，就回房去吧！”
慕次道：“我一动也不想动了。”说着眼睛都闭上了。
阿初见他眼也懒得睁，有气无力的腔调，不忍再叫他起，将外袍解下，将他裹了个严实。“怎么就回来了？”
就在阿初以为慕次已经睡了，慕次缓缓说道，“自我记事起，除夕夜都是我一个人，去年头一次和家里人过的除夕夜，越临近年关，我心里就越有些慌！”
阿初微一怔愣，想起荣老爷若在世时也只会和大太太、荣升合家团圆，几个姨奶奶连同小姐都是到某位屋里磕磕瓜子谈天说地，只有自己虽名为少爷，却也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他抬眼看看父母的牌位，又看看慕次，片刻的工夫，慕次竟已睡着了。他手下拢了拢裹住慕次的外袍，微微一叹，“今后不一样了。”他睁眼坐着，外面人声渐嘈，想必是要到午夜十二点，下人门在院子里摆弄烟花。
慕次睡沉了稳不住身形，一滑，重重歪在阿初腿上，顿时惊醒。

一声锐响，窗外夜空中绽开一朵火花。
慕次慢腾腾的站起身来，随着阿初走出祠堂。
子时一到放烟花辞旧迎新。阿初看到烟花绚丽多姿是新年的好兆头，心中所愿也都事成，再一看一旁的慕次笑得十分开怀，心下一动，“阿次！”
“嗯？大哥？”
“没出什么事吧？”
慕次望着夜空中的火焰照天，双手合什，“我虽不信他，却也愿求个国泰民安。”

1.
杨慕次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使劲摇头努力赶走睡意，他看看手表，10点41分，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反复被甩入波谷,再推上浪尖的那种感觉一直缠绕着他,直到昨天杨慕初领着一家老小，带着金龙帮的子弟祭祖完毕，才得以睡个安稳觉。走进浴室,交替用滚烫的热水及冰凉的冷水冲洗身体,刺激肌肤迅速恢复活力。等到洗浴结束,从浴室出来,他整个人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皮肤爽洁,容光焕发,浑身洋溢着年轻男人的青春气息。

今天是大年初二，慕次下楼的时候，杨慕初与和雅淑正逗弄着孩子。
慕次和大哥大嫂打完招呼后，颇有兴致的盯着两个孩子看，爱中爱华粉嫩的脸，水嫩的嘴唇，越看越觉得可爱，慕次咧嘴一笑，突然伸出了手摸了摸爱中的脑袋。
小家伙眼睛一歪， “哇啊~~~~~~~哇啊~~~~~~~哇啊~~~~~”忽然大哭了起来。
“去去去，不会笑就不要龇牙咧嘴的，别吓着我儿子。”阿初赶开慕次。
“二叔，他尿湿了！”和雅淑歉意的笑笑，抱着爱中爱华上二楼。
“我哪有龇牙咧嘴的。”慕次的指尖还存有温暖的触感，颇有些委屈。“我这是亲切。”
“你……这是要出门？”阿初看着穿戴整齐慕次，略仰起头，审视着。
“嗯，离开几个月了，我要去看看高磊他们。”慕次的脚往着大门方向迈。
“今天哪也不许去,我……”
阿初话还没说完，刘阿四匆匆走了进来，“先生，倪瑁升先生来了。”
阿初略一迟疑，见慕次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从门缝边溜了出去，不禁摇摇头，站起身来走进书房，“请客人进来吧。”

片刻之后，刘阿四领着两个男子走进，前面一人是倪瑁升，他是德盛洋行的经理，四十出头，满身书卷气，德盛洋行是一家中等洋行，专门从事进口西药。阿初和他合作过几次药齤品生意，倒也算得上是合作愉快。
阿初的脸上堆出淡淡的笑意，“倪经理，稀客啊。”
倪瑁升笑容可掬，“杨先生，今日我擅作主张带了一位朋友冒昧拜访，望勿见怪。”说着指着同他一起进来的中年男子，“这位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藤本义夫先生。”
藤本义夫略一低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杨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阿初不语，领着二人进了书房，自己坐到书桌前的靠椅上，才微然一笑，“请坐。”
倪瑁升看着书桌前空空如也，不禁有些尴尬，抬眼望向藤本义夫。
藤本义夫倒也不发怒，他笑笑说， “杨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向你借用一下纸笔么？”
阿初不置可否。
藤本义夫拿书桌上的笔和纸，很认真地看着阿初，说：“杨先生是中国人，我问杨先生一个地方你知道吗？”然后在纸上很流利地写下了两个很漂亮的汉字：“奉天”。 写好之后，他抬头看看阿初说：“这里本来可以做都城的，可惜。”
阿初马上觉得来者不善，很正经的说：“先生，您写错了，在中国，只有‘沈阳’，没有‘奉天’。”
藤本义夫笑笑说：“那可不一定，你们中国人都该知道，早在三年前，‘沈阳’又改名为‘奉天’了。”。然后他在纸上草草画了一张地图说：“这个就是中国，杨先生对中国有什么看法吗？没有，因为你们是不思进取的民族。可我们不是，我们的目标不只是奉天，东北，甚至包括华北、中原，当然包括上海。我们的目标就是……”，他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很有力量的说：“中国。”
阿初笑了笑，说：“中国属于谁，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那就不说中国，只说上海。上海是东方明珠，可现在，浦江沿岸飘满了我们大齤日本帝国的战舰。你觉得，这颗东方明珠迟早会掌握在谁的手里呢？我虽是一个日本人，却也研究过中国的历史。中华文明号称五千年，历史悠久，却也曾经两次亡国，谁能保证，它不会第三次亡国呢？杨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是不是？”
“看来你确实对中国历史有所研究，蒙古统治中国九十七年，满清入关二百六十八年，最初他们也是以占领中国为目标，也侵入了中国的国土数年之久，但是他们最终却都从中国的国土上消失了。那想必这些你也应该知道，是不是？”
“杨先生，看来我今日却是冒昧求见，我们应该相约他日。”
“看来你不了解我，我不爱对牛弹琴，我们最好后会无期。”
“您对我们充满了敌意，这是为什么呢？”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是吗？那太遗憾了。”藤本义夫微一欠身。
阿初淡淡一笑，提高声音，“阿四！送客！”
目送着藤本义夫和倪瑁升的离去，阿初的手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他一直知道倪瑁升的后台老板是日本人，但是日本人找上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阿初的心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