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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靈感枯竭QQ

「由依。」
遙香將小勇先託給優子他們照看，自己緩緩的走到由依待著的一角，懷著忐忑的心情。
由依在生氣。
由依抿起嘴，墨色的瞳眸中冷漠的看不出溫度，彷彿結上了一層霜，薄霧了裡頭真正的想法，平靜的迎上遙香略帶緊張的眼神。
「由依。」遙相又喚了一聲，但由依仍舊不為所動，眼神裡失去生命，遙香覺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幅沒有生命的畫。
「由依。」遙香的語氣著急，伸手去握由依的手腕。
由依反射性的閃開，撇開頭。
「妳不要這樣！」看見由依如此，遙香心中燃起一絲憤怒的火苗，眉頭皺起，清澈的眼底有些動搖，臉色因為生氣有些蒼白。
由依的心底悄悄的犯疼著，尤其是看見遙香眼眶泛著晶瑩的淚，但倔強的遙香卻堅持著不讓眼淚掉下。
妳疼，我也會疼。
由依沉默了一會，終究緩緩地開口，「遙香。」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搶在遙香要說話之前，由依緊接著說，「但我知道妳會，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那是一種執念，生命應當要放下而不是被牽綁，所以小勇才無法離開，那是他的業障。」
「但……。」
「但那是一種深刻的感情一種愛，遙香這我知道，但真正的愛會如此桎梏嗎？會無法接受自己的死亡然後近乎永遠的留在人世嗎？執著的要完成些什麼，那真的是一種愛嗎？我很疑惑，究竟是愛還是只是自己心裡的空洞，只是包裝成了好看的外表。」
由依搶在遙香想說話之前說，遙香一聽，愣了一下，而另一個相似的問題也被提了出來，不經思考、沒有想過後果地說。

「那妳為什麼要執著於愛著我？」

由依忽然聽不見周遭的聲音，世界陷入無邊的沉默，瞳孔裡收縮情緒，也收縮著好幾世以來的記憶。
為什麼妳要執著於愛我？
情緒剎那被狂風扯落，將平原的樹連根拔起，盤旋在天空中，烏雲密布，雷落在湖泊上，驚起千層浪。
由依的墨瞳漆黑，冷冷地看向遙香。
「我也可以不要愛妳。」

「如果妳覺得我的愛是一種桎梏。」由依的聲音不似平常生氣時音調偏高，反而是低沉著嗓音，柔軟的聲線中卻流淌著憤怒，顯而易見。
「就跟他們一樣的話。」由依特意加重了語氣，盯著遙香的眼睛，將語句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我可以成全妳。」
胸腔裡的溫度降低著，手指也開始顫抖，眼眶著周圍有些濕潤，由依稍稍仰起頭，不讓眼中氤氳的霧氣下沉凝結成水珠，然後落下。
「如果妳覺得千年以來的牽絆讓妳覺得麻煩，覺得也是一種枷鎖的話。」由依深吸一口氣，如同撐著千斤頂，緩緩地說下一句，「我也可以接受我們彼此的契約解除。」
遙香沉默著。
終有一天要說開的，只是是現在。
「契約要怎麼解除？」遙香問，她愛著由依，深深的愛著，但她也只想當個人，當個擁有自由的人，不需要被綁住，能自由自在的悠遊。
由依看著遙香，「其中一個人死亡，不是輪迴的死亡，而是永遠的消逝，沒有靈魂的存在。」
由依看著遙香瞪大了雙眼，不給遙香說話的機會，忽然探出手將遙香摟進懷裡，沉重的鼻息噴在遙香白晢的耳旁。
「在這件事之後，妳出了幻境，我會殺死我自己，這樣，妳就是個自由的人了。」
妳就會是個自由的人了。
如果妳想當個自由的人，而我可以為妳做到的話，我可以。
語畢，推開遙香，踏步離去，遙香的背影在風裡凋零。

「我真的很好奇天照大神怎麼可以忍受瀨織津姬神。」優子看著由依與遙香。
「是說，原本的理想對象是彩的話，彩是……？」
「下照姬。」ねる回答，順便對優子投出一個鄙視的眼神，一副「妳明明就知道還要問」的表情。
「蛤？我是下照姬？」眾人似乎都忘記話題的主角就站在旁邊，敦子的嘴角勾了起來，卻又隱去。
「對啊，妳是下照姬，地上的太陽女神。」南接過話頭說，又看了一眼優子，「至於為什麼這一世妳沒有神力呢？就要好好的問一下妳的親生母親了。」
「親生母親……？」彩一頭霧水，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大人們，這群大人總是老謀深算，有許多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而有些，不見天日。
但也是會露出一些縫隙，只是不知道出現的，是雷電，還是日光。
「彩，妳應該要姓大島。」
彩看向優子，眼底驚訝，優子的面容上有著歉然，但澄澈的大眼裡，有著如釋重負的欣喜。
「不過這裡就要由我來解釋了。」粉紅色的蝴蝶結在彩面前晃著，一聽見南要解釋的聲音，趕緊認真地豎起耳朵，不想錯過任何一絲訊息。
南悠悠的說，而往事也從塵封的彼方淺淺的浮現。
「世家的繼承是需要經過陰陽寮的同意的，而那時，娘娘跟優子，阿醬跟我，只有其中一對可以藉由秘術生孩子，畢竟那時候已經是幹也的父親當家，他當然不希望世家的勢力壯大，所以最後是由我跟阿醬可以，所以妳也知道的，我們有了由依，但優子太疼娘娘了，娘娘想要一個孩子，於是我們就私底下使用了秘術，但是生下來也不能太顯擺，更何況那時候優子因為收養了未歩，成了陰陽寮攻擊的對象，一整個很敏感，但大阪城的城主，恩就是撫養妳長大的山本家剛好需要一個繼承者來鎮壓關西的小勢力們，就演了一齣瞞天過海的戲。」
「所以我小時候很常在家裡看見優叔跟陽菜阿姨是這個原因嗎？」
「對！妳的玩具全部都是我跟娘娘挑的！」優子驕傲地挺起胸膛說，小虎牙笑得燦爛，彩看著這樣的優子，嘴角也揚起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難怪從小媽媽總是說，優子跟陽菜也像自己的父母一樣愛我。
「彩醬是很溫暖的孩子喔，因為有很多人在愛妳呢。」
彩的耳邊浮現了母親的聲音，溫暖柔厚，也一如眼前人，對自己笑得燦爛，也一直都在暗處保護著自己。
「媽媽。」彩對著優子，輕輕的說出了，睽違十幾年消寂的叫喚。
「太好了。」一滴淚從優子的臉龐劃過。

「是說，偉大的晴明。」南露出牙齦笑著，看著長濱，只見長濱回以一個白眼，似狸貓般的眼睛輕輕地瞇起。，一臉嫌棄地看著南。
「會這樣叫肯定沒好事。」說著說著用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五角星，五角星的邊緣有些不尋常的灰暗，長濱又用劍指輕輕點了五角星，一陣震動後，五角星固定剛剛的樣貌停滯在空中。
長濱眉毛一抬，斜眼看向南，「高橋妳想確認的是這個吧？」
敦子皺起鼻子，瞇眼盯著不動的五角星，緩緩地開口，「這是故意被隔出來的空間吧。」說完抬起頭看向遠處照顧著小勇的優子與彩，優子彷彿有心電感應似的也回頭看向敦子，招牌的八字眉出現，眼底卻是幾分的了然。
「有人故意用陣法隔出這個空間。」南將結論說了出來，停頓了一下又開口說，但聲音卻又壓低了幾分，「所以，有可能，小勇是個誘餌。」
「幸好我一開始就討厭那個小孩。」長濱碎語著。
「只要是小孩你都不喜歡吧？」南終於逮到機會吐槽著長濱，得意的笑著。
長濱斜著眼，極度嫌棄的翻了白眼，「不，只要是身高150以下的我都討厭。」
敦子笑著將被擊沉的南打撈起來。
邊笑邊說，「所以？」
回答的反而是另一個沉默已久的聲音，「所以我們需要去找出這個陣法的源頭，讓時間還原。」
理佐說，手中的筆架叉閃閃發光。
敦子的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從口袋中拿出眼鏡戴上，朗聲跟由依說。
「由依憨。」
聽見敦子叫著自己，由依抬起頭疑惑地望著敦子，抿著下唇，眼眶泛紅。
「妳跟島崎一起把小勇送回家。」敦子看見這樣的由依心裡有些酸楚，但牙一咬，原本想收回的話硬是又說了出來。
果不其然，敦子看著由依的臉色一明一暗，彷彿想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到最後只剩下一個毫無底氣的。
「嗯。」
敦子的手有些泛白，忽然傳來一陣熱度，敦子不必回頭看便也知道南握著自己的手，無聲的安慰著自己。
「要相信由依。」
「嗯。」
但哪個做父母的不會擔心呢？
「有沒有很後悔由依憨沒跟我家未歩在一起？」長濱幽幽地問。
「怎麼可能會沒有。」透過眼鏡，誰也無法真正的判斷敦子眼裡流轉的情緒，聲音平穩的毫無波動。
「但重點還是由依愛著誰吧。」南看著由依緩緩踱步走向遙香，低沉的嗓音不急不徐。

「島崎，高橋桑說要讓我跟妳兩個人帶小勇回家。」
聽見由依對自己稱謂遙香心裡一震，眼底波瀾，瞟了一眼在不遠處的眾人後扯住由依染血的衣袖。
「由依。」
「不要這樣叫我。」由依別過頭，卻依舊任由著遙香抓住衣袖。
「總之，等等就出發，從這裡走到台北城，至少也要半天的時間。」由依看著遙香，隱忍著情緒。
「對了島崎，等等妳帶著小勇吧，我不是很喜歡他。」
海浪的聲音清脆，拍打在礁岩，也溼透了遙香的希望。
只不過是做了自己覺得對的選擇；只不過是遵循自己的心；只不過是問出了一個重點的問題，憑什麼自己就要這樣被由依對待？
遙香的眉毛緊蹙，看進由依的墨瞳中，帶了些責備。
妳憑什麼這樣對待我？
「我只是横……高橋由依，不需要這樣看我。」遙香頭一次知道，自己深深喜歡的京都腔有天也能如此椎心刺骨。
「藤咲能這樣叫妳由依嗎？」遙香跩著由依的衣袖，往自己扯了點。
沒有預料到遙香會出力扯自己，由依有些驚訝，但也只是一閃而過，低著聲音冷冷的回應，「她一直都這樣叫我，以前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如此。」
「那我為什麼不行？」
「我說過我會給妳自由，妳怎麼可以這麼貪心？又要我愛妳又不要我綁住妳。」說到後頭有些哽咽，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貓眼下彎的眼角積滿了淚水與委屈，遙香想伸手替由依抹去，卻被拍掉。
「遙香，我求求妳，如果妳要自由，那妳能不能也放我自由？」
不能妳想要飛翔卻又要我在地上跟著，遍體鱗傷。

「帕露姐姐？」小勇牽著遙香的手，抬起頭來叫著，水汪汪的大眼瞪大看著發著呆卻依舊走著的遙香。
看著遙香沒有任何回應，小勇拉著遙香的手大力地晃了晃，這時遙香才回過神來，花了些時間打起精神，嘴角硬是扯出一個笑容，帶著幾分酸楚。
「嗯？」
「為什麼高橋姊姊要走在我們後面呢？」小勇停下來，指著跟在後頭也跟著停下的由依問。
酸澀像一縷絲線揪住心臟，在這稍一停瞬之間，緊緊的扯住，壓出一痕離別的深度，遙香咬緊下唇，按耐著不轉頭看由依，眼角洩出一些因太緊而溢出的苦澀，但面對著小勇，強打起笑意。
「高橋姊姊是想保護我們，怕後面有壞人追來。」遙香隨便扯了一個理由，小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咧著笑，笑著跟後頭的由依說，「高橋姊姊好勇敢吶！」
由依淡然一笑，雲淡風輕，「因為要保護小勇跟帕露姐姐啊。」
遙香聽見由依這樣回答，亟欲潰堤的情緒剎那高漲，翻起千層浪，眼底的淚盈眶。
我好希望，這句話是妳真心地說。
「小勇，你在那裏等一下，帕露姐姐有些是想跟高橋姊姊說。」遙香指著不遠處有個土地公廟。
小勇點點頭，蹦搭蹦搭的跑進土地公廟裏頭等著遙香。
遙香低著頭，獨自走到土地公廟牆旁，一個小勇絕對看不到的地方，她並沒有轉身告訴由依要跟來，但遙香知道，由依肯定會跟在後頭。
果不其然，熟悉的腳步聲停在自己之後，靜默無聲，遙香深吸一口氣後轉身，抬頭看進，由依似貓的墨瞳裡，那裡漆黑如墨，曾是自己最安定的倚靠。
「横山由依。」
由依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一雙戒備的眼盯著遙香，深知由依的每個動作代表的意義，遙香輕易的解讀這是由依面對敵人會有的反應，眉頭間是濃的化不開的酸愁。
由依緊抿著唇，冷冷地看著遙香，不回答。
寒冬的風也不曾如此冷漠。
淚終於落下，滑過遙香白晢的臉頰，滑過開心會有酒窩的嘴角不遠處，滴在地上，也滴在兩人的心頭。
「由依。」
「還要趕路。」由依撇過頭，扯開話題。
「我愛妳。」
聽見遙香這麼說的由依，轉過頭來，毫無溫度的瞳眸端詳著遙香，握著拳頭的手臂冒出幾條青筋。
「但妳更嚮往自由。」已經不想去管會不會傷害到眼前的人了，畢竟自己已經疼的，疼的連情感甚至感覺都麻痺了，對死亡也不會有太多害怕。
遙香聞言一怔，牙一咬、腳一踏，仰首便吻上由依的唇，伸出小舌細細描摩由依的唇瓣。
「遙香停下，夠了。」由依低聲說著，但遙香張嘴去咬由依的唇，感受到唇上有幾絲疼意，霎時覺得自己總是被遙香拿在手上耍，氣憤地推開遙香，眼底是遮掩不瞭的憂傷。
由依的手顫抖著。
「妳終於叫我遙香了。」遙香扯著由依的衣袖，看著由依的眼睛說。
由依舔了舔下唇，「島崎，妳能不能別那麼自私。」
「到這裡就好了。」由依話說到一半，一聲槍響響起，兩人一同抬起頭看向隔著一條馬路的草叢。
想到待在廟中的小勇，遙香正要大叫，卻被由依摀住嘴巴，往廟的後面一推，那裏是槍無法射到的地方。
「待著。」說完便留下遙香一人，繞到廟的另一邊，彎身溜進廟中，將躲在神桌下的小勇抱出來，靠著草叢的高度偷偷摸摸的摸回廟的後方，但也有幾顆子彈劃過兩人幾公分的上空。
小勇看見遙香便哭了，撲進遙香的懷裡無聲地哭泣，遙香安撫地拍著小勇的背，抬起頭來對上由依的目光。
由依的手中握著和弓。
「不要出來。」
遙香伸手去撫由依的頰，「不要受傷。」
聞言，由依勾起一個笑容，瞇著眼，如同驕傲的貓咪。

說到這裡遙香感覺到抱緊的雙手被另一股力量拉扯，想分開，心底疼，但她也知道，另一個人也不好受。
「由依不要放開，不要。」遙香低聲哀求。
「妳很自私知不知道啊？」
「知道。」
「妳每次都說想要逃，讓妳逃不去找妳，妳會生氣；不讓妳逃，妳也會生氣，妳知不知道，找妳很辛苦，想妳也很辛苦？」
「我知道。」
「有些輩子，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舉案到白頭，但在最後，我們卻回不到從前時候，要逼自己放手逼自己相信妳還愛我，很累妳知不知道？」
「知道。」
「遙香，那我很愛妳妳知道嗎？」
「由依，我一直都知道。」遙香嗅著由依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熟悉與眷戀，遙香窩進由依的頸窩中。
「由依妳現在是不是想舔自己的嘴唇？」
由依不作聲，但遙香知道這是默認，又問，「妳現在是不是在想抿嘴？」
依舊沒聽見由依的回答，遙香蹭了蹭由依的脖頸，「傻瓜，妳一定很久之前就發現了。」
「發現什麼？」
「是我綁住妳。」
遙香放開手，往後退了幾步，用著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是我綁住了我自己，但我一直對自己說謊，說我想要自由想要平平凡凡的，是因為我不想面對，我無可救藥地愛妳這件事。」
由依轉過頭，眼底有些釋然，眉頭卻依舊擰著，「但我還是覺得生氣，妳得讓我氣消。」
遙香聞言瞇眼笑了起來，酒窩浮現，煞是可愛，遙香輕緩緩的往前走，行著貓步，「由依。」遙香將名字放在嘴上輕喃，用貝齒輕輕咬著，然後一股帶著桂香的自己的氣息，如溫暖的水霧緩緩流進由依的齒頰中，遙香緊閉著眼，睫毛顫動，木樨與沉香的味道融合到了一塊，相合無縫。
過了良久，遙香退後，一條晶瑩的絲線垂落在兩人之間，遙香不禁又笑了起來，問，「氣有消一點點嗎？」
由依嘴角微勾，「不夠，還是覺得生氣。」
「妳的帕露醬都這樣犧牲自己了，還不夠嗎？」
「幾千年的債，哪有這麼好還。」聽見遙香無賴的發言，由依彎起眉眼，卻故作生氣的走過遙香，卻在兩人交錯的時刻，遙香感受到自己垂落於惻的手指，有一絲暖流劃過。

由依仍舊走在遙香與小勇身後，但遙香會在小勇專注看著她有興趣的事物時轉頭對著由依嫣然一笑，由依偶有時會回個溫潤的微笑，但更多時候是梢了些笑意的注視。
三人翻山越嶺後，終於到了台北城，繁華依舊，卻也有了些戰爭的滄桑，進出的每個人臉上都壟罩著一層霧，由依透過眼角餘光觀察行走過的行人，悄然發現，有些人的臉紅潤、但有些人的臉蒼白近乎白紙，眼眶下方還有一圈紫色的淡暈，由依抿起嘴，眼中的思慮加重了些，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伸在半空中，順著手的方向發現原來是想去牽遙香，苦笑了一會，又緩緩地垂了下來，隨著步伐擺盪，掌心不再被握在拳頭裡，反倒是透著清新的空氣。
「由依。」
由依抬起頭，看著遙香。
「時間還剩多久？」
遙香指著是空襲的時間，由依拿出手機，「一小時。」
兩人饒有默契地同時看向舔著遙香剛剛買的糖葫蘆的小勇，感受到注視的小勇睜著上目線，看著兩人。
「嗯？」紅色的糖汁黏在嘴邊。
「你家在哪裡？」由依揚聲問著，眼光餘光發現些異常。
「總督府醫學院附近。」
遙香蹲下身，視線與小勇平齊，「帕露姊姊要帶你回家了喔。」
「好！」嫩的童音好不精神，小勇想伸手去摸遙香的臉頰，卻在剎那，遙香被整個人往後拉，跌進一個盈滿沉香的懷抱，仰起頭，有著京都古韻的五官就算由下往上看也是不可言喻的美麗，遙香不自覺的紅了耳根，幸好在長髮的遮掩下看不出，稍後婉轉有致的京都腔幽幽響起，「這可不行呢，帕露姐姐可是高橋姊姊的人呢。」
盯著勇若有所思的臉，由依眼底的暗沉又深了幾分，將遙香拉了起來，由後環抱著。
「幹嘛跟小孩子過意不去啊？」遙香低聲問，由依側臉去吻遙香的臉頰，微微閉上的眼露出些縫隙觀察著勇的反應，在那瞬間，由依瞄到勇的眼睛裡閃過腥紅，當脣游移到遙香的脖頸時，餘光瞄見了，那些行走的人裏頭，都是面色蒼白的人在注視著，面色紅潤的反倒沒看到似的。
疑問又被解答了幾分，墨瞳中有什麼在燒著，對著白晢的脖頸啃咬，遙香忍住疼痛而溢出的呻吟，直至一片雪白中有一點紫紅的痕跡。
「走。」由依對著勇說著，勇點點頭，溫順地跟在後頭。
而遙香則被由依牽著，但走到一半由依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對著勇說。
「她是我的，只有我能要她不離開。」
字字錚然。

兩人走過林森路，經過兩間學校，路上行人依舊匆匆，隱然的壓迫感匍匐。三人停在一棟日式的平房前，裏頭安靜無聲，屋簷上攀爬著黃金葛，庭院裡有著些日日春，盛開著，卻蒙上了一層灰。
「勇醬，是這裡嗎？」遙香溫柔地問，稍稍瞇起了眼，俯視著盯著裡面有些侷促不安的勇醬。
勇搓著手，欲言又止，注意到勇的異樣，遙香放輕聲音，蹲下身來，半月形的眼睛閃爍著溫柔，看進勇惴慄不安的眼睛，「勇醬要回家啦，怎麼不進去呢？」
小勇忽然伸出小手，對著遙香問，「帕露姐姐，妳不是答應妳不會離開我嗎？」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一道清冷又高音的聲音響起，遙香轉頭，由依陰沉著臉，秀氣的眉毛此刻化做利劍，嘴角噙著清冷的憤怒，雙手握拳垂在身側。
「你應該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由依瞪著小勇，「為什麼一直要帕露留下來？你有何居心？」說畢，和弓也躍然而上，周圍湧動著妖氣。
小勇不理由依，復盯著遙香，「帕露姐姐答應過的。」
遙香苦笑，搖搖頭，「勇醬是因為很愛著媽媽所以才那麼堅持要回來吧？」
勇點點頭，房子裡出現了什麼在滑行的聲音。
「帕露姐姐也有一個很愛很愛的人，所以不管怎樣，帕露姐姐都想跟那個人一起走。」
「帕露姐姐可以跟那個人生活在這個時空。」裏頭的滑行聲越來越大，像糖果紙在耳邊摩擦。
「果然。」勇的回答證實了由依的猜測，周圍忽然湧動著不尋常的靈壓，由依一看，周圍黑壓壓的，都是方才面色蒼白的人，不，更正確地說，是活的死人偶。
糖果紙的聲音軋然而止，典雅的房子門口，站著一位面色蒼白眼眶周圍泛著深紫色的女性，披著圍裙，伸出異常枯瘦的手對著勇招招手。
「媽咪！」勇醬叫著，「帕露姐姐留下來。」勇醬著急著說，聲音急促，瞳孔也從黑色緩緩轉變為腥紅，遙香面色不變，靜靜的看著勇，也看著勇的媽媽。
「勇很棒呢，深深的愛著媽媽，勇的媽媽一定是個幸福的人。」酒窩淺淺浮現，遙香欣慰的摸了摸小勇的頭，眼底笑意湧現，對於此刻的凶險淡然，露齒而笑著說，「帕露姐姐愛著那個人的心情，跟勇是一樣的喔，勇醬這麼聰明，一定可以理解帕露姐姐的心情，所以，帕露姐姐只能陪勇到這裡了。」
遙香一鼓作氣地說完，正想站起身來時，勇的聲音大變，「妳走了，我跟媽媽都會被殺掉的。」
遙香看向勇，之前的可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同周遭的人一樣的蒼白面龐、紫色眼眶，勇一開口，嘴裡都是獠牙。
由依見狀趕緊將遙香護在自己身後，勇看見之後輕蔑一笑，「她可是答應我了，言靈已經桎梏她了。」
周遭的人偶也緩慢地將圓縮小，嘴裡的獠牙渴望著撕咬，屍臭味環繞著由依遙香兩人，令人作噁，由依低聲向遙香慎重的道歉，「帕露醬，抱歉。」隨後附在遙香的耳垂旁，輕輕的說出，那句已經長達千年不曾述說的語句，「島崎遙香，妳是我横山由依的。」
鏤空韘形龍鳳紋玉璧倏忽出現於遙香的脖頸上，散發沉穩的流光，那是能證明由依身分的信物，一股屬於由依氣息的暖流從玉璧中流瀉出來，包覆住遙香整個人，遙香覺得自己如身在由依的懷中，沉穩厚重。
「横山由依，妳打賭輸了，我是妳的了。」遙香輕聲接下，說著當初兩人決定成為伴侶時的誓言，那是伴侶之間，超越一切存在最強的束縛，遙香一說完，換由依左手出現了一條赭紅色的綁帶，遙香綁頭髮的綁帶，代表著瀨織津姬神神格與神力的象徵。
彷彿有什麼綁在遙香身上的鐵鍊斷掉了，瘴氣一點一滴地回到遙香身上。
「由依。」
「嗯？」
「讓我處理好不好。」由依聞言皺起眉頭，抿著嘴，卻還是點點頭。
遙香露出感謝的笑容，又走回勇的跟前，蹲下身，隨著動作，身上的衣服漸漸化成紅白巫女服，姬神的樣貌。
「勇，你在執著什麼？」遙香看著勇，一如當初認真純粹。
「妳說妳不會離開。」
「你在執著什麼？」
「妳不能說謊，妳說的妳說的妳說的。」
「你在執著什麼？」
勇一愣，隱忍幾十年的情緒如夏天的颱風，猛烈襲來，勇歇斯底里大叫，「我不要死掉！我要跟媽媽一起！為什麼要拆散我和媽媽？為什麼如果沒有帶妳回來媽媽就要被殺掉？！」
「勇，死亡只是要走一條長長的路，那是放下、是不用任何包袱的行走。勇，這都只是有為法，都是夢幻泡影，何必執著？」
「媽媽會被殺掉，我會沒有媽媽。」
「勇，你回頭看看媽媽，你真的希望她是這樣嗎？」
枯槁的眼神，離不開的痛苦。
勇說不出話，淚水撲簌簌的落下，蒼白的面龐開始有些紅潤，遙香又說，「我帶你去黃泉吧。」
「媽媽呢？」
「如露亦如電。」
勇怔然，胸中吐出一大口氣，遙香的瘴氣如瀑布般由上往下灌溉，過了一會，已不見勇的身影。
遙香的目光落到勇的媽媽身上，輕輕一笑，而母親亦回以一個微笑，彎腰答謝，剎那，周邊開著彼岸花，而勇的媽媽也隨著花開花謝至黃泉。
藉由坐鎮在發源自高、低山之急流漩渦的瀨織津姬神之力量，將眾人所犯下的罪孽放流至大海之外。

遥香转过身，对由依淡然一笑。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由依有些懂了遥香的坚持，人生百年，不若一瞬，宛若凄美、宛若蒹葭，在如从指尖稍纵即逝的岁月中，人究竟会想抓住些什麼？似依稀有著零星火光即将烧尽的纸张，明知后果如此，也会在纸上拚命写下一笔一画，那样的坚持，对於岁月不过尔尔的神来说可笑，但於尘世，是平淡的永恒与浪漫，一生悬命。
「律恩，你是不是该换衣服了？」遥香叫著由依前世的名字，眯起眼笑著。
由依了然，嘴角含著笑意，等著遥香的瘴气包覆自己，一缕缕轻烟，不过转瞬，由依由白烟袅袅中走了出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由依，看起来有点小件，你是不是胖了？」遥香笑著打趣由依，只见由依嘟起嘴，审视了身上的衣服，桔梗色的绕襟袍用一条清朽叶色的绸带系束，衽上镶著金色的钩边，摆摆衣袖，「才没有呢。」
遥香闻言掩著嘴笑著，换来由依无奈的瞪视，牵起遥香的手，「所以接下来该怎麼办？」由依指著周围的人，依旧是发出咕噜的声响，垂涎著，但不知为何不敢靠近，仅在不远处包围著两人，叫嚣。
「由依，你可以运动减肥了。」遥香握紧了由依牵著自己的手，又松开，身上的瘴气形成了一条铁鍊，握住铁鍊发出清脆的声响，另一头则系在由依的脖颈上，一对翅膀伸展，漆黑如墨。
忽然一阵黄沙铺天盖地而来，而在黄沙滚滚中一抹对於遥香来说有几面之缘的黑影缓缓接近，遥香的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的愠怒。
「你不准走！」
遥香冷下眼，清秀的眉眼蒙上一层霜，等著来者下一步的动作，辜杏华穿著红镶绿边的道袍，头戴天师帽，手上拿个红色的令旗，四周的人看见辜杏华手上的令旗后如得到力量般，开始声嘶力竭地叫吼、张牙舞爪，将圈圈围得更小。
「帕露酱真是不缺粉丝耶。」由依在一旁说著，任谁都听得出来，满满的揶揄中有几桶的醋桶倾倒，遥香瞥了一眼由依，上扬的嘴角明显蒸腾些怒气，又转头回来看著逐渐走过来的辜杏华。
你这个***。
周遭的气压下降，由依一脸看著好戏的双手环在胸前看著遥香。
「你还有智商吗？」遥香问著辜杏华，辜杏华胀红脸，结巴了一阵才一鼓作气地说，「我不过是也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要你成为我的东西。」
「我不是东西！」遥香觉得眼前的人有病，为什麼这样的人可以在中女中教书啊？
「为什麼从小都是杏奈得到，明明我也很努力。」辜杏华自言自语，遥香无奈地看向由依，但见由依用唇语无声地说，「他有病吧。」遥香不禁轻笑一声，「绝对有。」
这样的画面在辜杏华眼中毫无置疑的是庞大的刺激，他大吼，「如果我拥有你，我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了！不会被辜家人说我丢了辜家的脸！」眼中翻涌著杀意，只言片语艰难地从牙关中被挤出来，「如果今生我能缚住一位正三品的神、杀死山海经中的妖兽，还怕被人瞧不起吗？」
由依与遥香闻言一愣，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与决绝的杀意。
瞧见由一脸上的一明一乍，辜杏华笑的猖狂，「哈哈，我们辜家就是想成为新世界的掌权者，我们之所以能拥有那麼多的人偶，就是因为我们把时空切割了一块，将那些死亡的灵魂为我们所用哈哈！」
「你们想要操控死亡的螺旋？」方才都不吭声的由依缓缓地开口。辜杏华布满血丝的双眼盯著由依，露出一口白牙，活像个行走的枯骨，而裏头被欲望嗜咬殆尽。
「哈哈哈哈哈哈哈。」辜杏华仰天大笑，嘲弄由依的问题，也嘲弄著由依本人。
然而，让辜杏华的笑声轧然而止的，是他看见由依浅浅的、缓缓地，漾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如露亦如电。」
遥香听见由依的回答，甩起手中的铁鍊，身上的瘴气咆啸著，「由依，如果这是被困在时空中的螺旋，那就不受规则的控制了吧？」
由依点点头，遥香露出酒窝笑著，胸前的玉坠发出淡色的光芒，「解放吧，横山由依。」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古有鲲鹏，亦有其余妖兽，匿於昆仑、藏於大漠，而东北之巅，有一妖兽，凶狠凌厉，风为其器，身形为虎，颜色各异，背上有翅，开阖如狂风卷浪浪高十呎，首上有角，其状各疏，踏地则天崩地裂，怒吼则天下共震，山海经名曰，穷奇。

一頭同一台小卡車一樣大的藏青色卻又有些深紫色的光芒的老虎由黑色的瘴氣中走了出來，虎耳並不如平常所見的老虎是圓弧形的，倒有些拔尖，挺立著，身上有著靛藍色的圖騰紋路，而在額頭中央，有個不明顯的乳白色小角，脖頸的鐵鍊被鬃毛所埋沒，由依晃了晃身後如狼尾的尾巴，翅膀張開，龐大的妖氣撲騰而來。
遙香看進身旁這個大妖怪的眼睛，那裡黑白分明，淡淡的雲霧流過，婉轉著些笑意，至此，遙香酒窩滌蕩著些溫潤，眼角有些水霧。
吶，由依，好久沒看見這個樣子的妳了呢。
抬起白晢的手，撫摸著由依的毛，「好久不見，横山由依。」
由依用頭蹭蹭遙香的手，衝著遙香的臉噴了一口氣，遙香嬌嗔般的輕打著由依，責怪她的輕薄。
「殺掉她們！」一聲拔尖的嗓音讓由依與遙香回過神，圍繞在四周的殭屍嚎叫著撲上來，黑影幢幢。
遙香的眼神暗沉下來，渾身充滿殺意，瘴氣在左手凝聚成一把通體墨黑的劍，右手握著鐵鍊，在鐵鍊的另一端的由依低聲咆嘯，「由依，上囉。」
鐵鍊一甩。
由依拍動翅膀，以雷電般的速度張牙舞爪撲向殭屍們，剎那間，天空下起了血與屍塊，遙香舞起黑劍，跳一首炫麗的舞曲，劍所到之處飲血。
辜杏華忽覺自己處在下風，揮動手中紅色的令旗，又有更多殭屍從四周的路口衝了過來，由依由空中降落到地上，虎掌一揮，拍掉要往遙香衝過來的殭屍。
「由依，我明明可以自己解決的，多管閒事。」遙香拍著眼前毛茸茸的側身，嘟著嘴說。
由依的喉嚨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好似在撒嬌，遙香聽見笑著調侃由依，「那麼大一隻還撒嬌。」
以前明明沒那麼大隻的。
由依後腳往旁邊踏了一步，遙香就這樣陷進了由依柔順溫暖的毛中。
「由依！」遙香抓住由依的毛扯了一下，鼻息間卻都是沉香的安定，下一秒，遙香急轉過身，紅色的裙襬飄揚，左手往上一揮，兩顆人頭落地，血在空中跳躍，一道冷漠的目光落到辜杏華身上，辜杏華瞪著遙香，身上有些冷意，在心中想要擁有權勢以及想要被肯定的慾望毫無節制的膨脹，辜杏華從懷中拿出五根鐵釘。
由依用眼角餘光瞄見辜杏華的動作，趕緊用翅膀將一排的殭屍拍飛，雖助於死亡，但至少能認她先處理辜杏華，但辜杏華的速度更快，五枚鐵釘比雷還快的速度飛向遙香，冷淡的目光跟著五枚往自己身上飛來的鐵釘，遙香悠然地甩起鐵鍊。
鏘！鏘！
鐵鍊擋下兩顆鐵釘。
鏘！鏘！鏘！
遙香手腕一甩，鐵鍊硬生生地又飛往相反的方向，這一甩，擋下了其餘三枚鐵釘。
「你只有這點能耐嗎？」遙香冷冷質問著辜杏華，瞧著辜杏華氣的臉紅脖子粗。
「再過幾分鐘，妳就會是只屬於我的姬神！」
這一句話才讓遙香想起來，等等會有台北大空襲。
前一世對於空襲的害怕襲捲心頭，在空襲中，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十幾隻鐵與炸藥的老鷹，吟嘯飛越台北城的上空，轟隆隆的聲響翻滾了台北城中的恐懼，人們瞪大眼睛，看著威武的老鷹佔領自由，眼中落入一朵白菊，鮮血與哀悼在逝去的生命中盛放。
絕望蔓延到遙香的腳下，攀附住，遙香動彈不得，腦海閃過一道白光，由依就消失在那道白光當中。
如果，當時的自己不要那麼任性，別跟由依說想留在龍溪一陣子，而是趕緊跟由依回到漳州平和的話，會不會由依就不會死了。
「遙香。」
藏青色柔順的毛圍住自己，遙香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暫時隔住外頭的殘酷，遙香如同抓住浮木般扯緊由依的毛，緊抓的手顫抖著。
「遙香。」溫柔的京都腔又喚了一次，遙香這才抬起頭來，對上由依深邃的眼睛。
「不要走，由依不要離開我。」聲音哽咽，綿延著懼怕。
「遙香。」由依並沒有回答遙香的請求，僅僅只是又喚了一次她的名，溫柔的、慎重的、珍惜的。
遙香在由依的叫喚中逐漸平復情緒，恐懼不再滋長，一股傲然的神力盤旋而上，由依的虎嘴輕輕勾起的笑容，叼起了鐵鍊到遙香面前。
框啷！
遙香抓起了鐵鍊，在手裡碰撞。
轟隆聲離兩人越來越近，天空也蒙上黑暗，一枚炸彈落下，速度越來越快，遙香攤開手掌，凜冽的瘴氣與神力交錯，綻放出一朵彼岸花，紅色而纖細的骨架相交，遙香隨著花朵的綻放也綻放出一個清淺的笑靨。
「死亡的終焉，是幻象也是真實，而這裡早已經歷的死亡，是人類欲望的業障。」
話音一落，炸彈也隨之引爆，但交錯的剎那世界忽然沉默，彷彿聲音被這世界拔開，下一秒，聲音又回復吵雜，但遙香與由依兩人卻毫髮無傷，神氣蕩漾，遙香的秀髮與潔白的衣袖飄揚，辜杏華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遙香的腳底冒出奔騰的流水，如白練的瀑布、如激揚的大河。
洗滌世間的罪惡，瀬織津姬神。

「帕露露！」另一到熟悉的聲音又響起。
遙香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遙香閉上眼後又睜開，瞳眸中有些掙扎，但腳下的水流更顯波濤。
「幫我！」辜杏華對著杏奈求救，杏奈的面容無奈，心一橫，從懷裡拿出一把小刀便往手上一劃。
鮮血落到地上。
杏奈忍著痛抬起頭來時，剛好也對上了遙香的目光，昨日的一切彷彿正在進行著，那時的笑靨與溫暖的擁抱，杏奈從來不會否認自己當初接近遙香是因為家族的任務，但也不會否認，自己愛上了眼前這個任性卻也溫柔的女孩。
血在地上流程了一道符咒，杏奈仰首，身體裡的靈魂經歷著難以忍受的灼熱，一股說不上是神力還是靈力的力量從杏奈身體中呼嘯而出，杏奈的四肢有些扭曲，翻了幾個白眼後，杏奈的額間出現了一了火焰般的紅點，與人類稍有不同的力量在杏奈四周流竄，杏奈接過杏華遞過來的彎刀，兩眼炯炯有神的看著遙香與由依。
辜府千歲降駕，另一種俗稱為，起乩。
清冷的神力讓四周的溫度都有些寒冷，但在另一頭，杏奈的熱度卻讓景物有些搖晃，一冷一熱形成了分際。
「這會不會太天真？」遙香喃喃，握緊手中由瘴氣凝聚而成的劍。
由依轉過頭來，翅膀振動了一下，一陣狂風吹過，「妳捨得嗎？」，由依輕輕的問，清澈的雙眼看向遙香，不帶情緒。
「由依，妳在生氣嗎？」白晢的手撫上由依的脖頸，探入蓬鬆的獸毛中，如天然的圍脖，透過手摸著由依的脖頸，因此也不難感受到由依發出聲音時聲帶的震動。
遙香忽然瞇著眼笑著，「一個人就夠了。」

話音方落，由依的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忽然轉回人形，左手腕上繫著遙香的紅色綁帶，由依將紅綁帶從手腕上摘下，將自己甫及肩的頭髮紮起，幾縷綁不太起來的髮絲落下，垂散在平時難以看見的頸後。
稍淺的瞳眸淺淺的掠過如古井的墨瞳中，依舊眉眼淡然，讓人猜不透所想。
是自己愛了幾千年的人。
遙香橫起劍，側眼瀏覽過起乩後的杏奈，那如關公般紅潤的臉頰與氣拔山河的氣勢。
是此生不可止遏愛上的人。
側邊傳來一陣輕微的嘆息，但撇過頭去，那人也只含笑不語，兩人互盯一會，那人眼底有些什麼蕩漾，如天光雲影，目光清冷。
「做妳想做的吧，遙香。」
一抹苦笑在遙香嘴角被扯起，果然，這個人最後總是會說這樣的話。
不悔，不怨。
遙香垂下眸，轉過身去看杏奈，而在身後的由依臉色有些發愣，抿起的嘴邊有些不可至否得無奈。

杏奈與遙香相望著，遙香能輕易分辨，杏奈深沉的目光中欲辯已忘言的愛戀，那樣的目光讓自己輕狂的追尋，眼簾輕輕向下，落到了杏奈的朱唇。
明眸皓齒，用來形容杏奈肯定不為過，甚至還有些低估了，在大學裡，森王子可是許多人瘋狂的對象，誰都渴望著那樣的唇能在自己的頰上輕輕一吻，如春天的花瓣輕落，但那樣的唇曾如冬天的狂風暴雪迫使自己身陷其中，濃烈的迷戀咬著自己的，曾以為自己的嘴唇會被咬出血來，最後卻只有深深的齒痕。
為什麼？要去追那樣的目光呢？遙香的唇緊抿著沉默，眼底有幾分痛意瀰漫開來。
「高橋說過，如果妳願意，她可以放手。」杏奈開口，目光複雜，呼吸有些凌亂，低垂的眼底有些盼望，杏奈相信兩人之前的感情並沒有那麼淺薄。
她的確沒有低估自己在遙香心中的分量。

「遙香，這次我們能舉案到白頭。」杏奈又說著，懇求著，周邊的火焰也溫和些許，應在遙香的眼中，有些怔然、有些嚮往。
背後的氣息淡淡的抹去，由依嘴角仍然帶著淡然的笑意，卻悄悄歛去自己的氣息。
「彼岸花，花開開彼岸，花開時無葉，有葉時無花，花葉永不相見，生生相錯。」來自京都的聲音念著。
「由依，彼岸花是我在管的。」小萌音中捎著怒意，由依猛然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遙香蹙起眉頭悻悻然的樣子。
瞧見由依剎那驚訝的神情，好似一把刀刮在心上，若非之前的任性與搖擺不定，眼前人也不會如此，傷痕累累，卻又故作輕鬆。
現在懂了，所以自責。
彼岸花的花與葉永遠不見，但永遠相戀，於是這樣刻苦的愛戀生生不滅，經過春夏秋冬，但每時開的花與葉又相同嗎？乍看之下永世纏綿，但也其實是一段又一段破碎的執念，在破碎之間的空隙，遙香曾以為那是自由，於是執拗的偏是要放開牽著自己的手，去尋一方天地。
而那雙手被紅塵弄得粗糙、被歲月割傷、在轉世中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狠狠丟下，卻沉默著，又一次又一次的撥開因緣，於迷霧之中牽起。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由依，我們不是彼岸花。」
我們會喝下孟婆湯，但每一世都會想起彼此，我們的情不為因果，而我們並不說緣。
「由依，妳該要陪我看彼岸花，直至永遠。」語畢，遙香的眼裡有著釋然，綻放笑容，酒窩浮現、眉眼彎起，淡淡的貓紋躡手躡腳的帶來一片紅霞。
回過身，遙香將被風凌亂的髮勾至耳後，「杏奈，以人類的情感來定義的話，我愛過妳。」
杏奈聞言愣了一下，眼底溢滿著憂傷，琢磨了一下才開口，「那，我們現在的身分就是敵人了。」
「嗯。」周遭的水流忽然變得湍急。
「杏華，幫我。」杏奈見狀，決定也不客氣了，要著杏華也起乩，原本在四周叫囂的人偶轟然倒下，從身體中流出一陣黑氣，匯聚在杏華的頭頂上，辜杏華仰頭張嘴，龐大的黑氣流進杏華身中，嘴邊有著白沫吐出，白眼一番，另一個辜府千歲降駕。
滿臉黑氣，手拿鐵鞭，幽暗的鬼火閃爍。

「一個人就夠了。」察覺到由依想往前，遙香低聲說，巫女服的紅色裙襬逐漸沉靜，素白衣裳襯托出姬神的不可高攀。
「吶由依。」
由依嗯了一聲，站在遙香身後幾步的地方，垂著衣袖。
「總不能讓人小看了高天原吧？」
由依揚起笑容，遙香又接著說，「也不能讓人看清喇叭叭是吧，京八橋。」，與遙香的話語一同流過的，還有由依清澈的淚。
「嗯！」應聲中帶著鼻音，半長的頭髮有些遮住了遙香的臉龐，由依的聲音在遙香的心中迴響，與之相映的，是落到手背上的淚，哭著笑。
吶由依，如果那是妳所重視的，我也會如妳重視我般重視。
緩緩上升的眼神中，流瀉出一地的銀白月光，姬神清冷的神氣震懾著四周的一草一木，乘風入林。
瘴氣的劍在遙香細長的手指間收攏成扇，上頭有著鳥居與神社的水墨。
杏華長嘯一聲，鐵鞭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往遙香甩去，腳步往後一點，風與遙香往後躲過鐵鞭的攻擊，而另一邊的杏奈抓準著遙香往後閃的大概位置，送去一顆火球，高溫灼熱，遙香眼角餘光瞥見滾燙的火球，刷一聲扇子展開拂開火球轉往杏華那去，而杏奈的攻擊卻又緊接在後，遙香眉毛一抬，嘴一抿，巫女素白的袖擺沾染了些焦黑，糊弄了揮著彎刀打來的杏奈，待到杏奈回過神時，才發現遙香晃著扇子，漫不經心的看著兩人。

「阻止我啊？」扇子忽地停下，遙香的神力在那剎那如從九重之天墜落的瀑布，奔流直下，捲起九州漫天的神話。
杏華將手指咬破，在左手臂上寫上震雷印，幾道雷光試圖抵擋遙香的水流，電光碰見水的那刻發出劈啪的聲響，「杏奈快加強！這是水！會導電！」杏華瞥見雷電有幾絲偷偷滑進水流中，急吼吼的對著杏奈說，杏奈聞言手比劍指在右手臂上畫出一道劈雷符，五道遠比杏華還要強大的雷電竄出。
杏奈眼中有一抹悲傷閃過，卻又消逝一瞬間，但在這幾念之間，雷電轉了個方向，巧妙地鑽過遙香的奔騰的水流，往遙香身上撞去。
細秀的眉毛輕輕抬起，眼角瞥見由依站在不遠處，看似興致盎然但藏於袖袍中的手纂著拳頭。
不想一直被由依保護著，遙香心想，右手開掌，就這麼直接的面對往自己撲面而來的雷電。
白晢的手指抓住跳躍的閃電，淡黑色的淺疤如藤蔓攀上遙香的指縫，額上沾了一片薄汗，半瞇起眼，嘴角卻染著些笑意，杏奈睜大著眼，手裡也不忘增加威力，閃電周圍冒出些火花，星火飄在遙香精緻的臉前，如畫卷，像血櫻瓣流轉天邊，波光粼粼的眼底反映著微微火光，些許火點焦黑了素白的巫女服，黑點斑斑，遙香依舊抿著嘴，面色不驚。
比驚蟄的速度還快，遙香扯起閃電，一滴豆大的汗滴滴落，隨之而起的，是五道閃電被硬生生扯斷，而其拉力之大導致四周吹起狂風，風聲呼嘯，杏華與杏奈兩人都踉蹌，腳步方穩的瞬間，杏華眼前閃過一道白影，心底驚覺不妙，七隻厲鬼趕緊從耳裡飛出，張牙舞爪。
「這樣就想阻止我？」平時聽來可愛的小萌音此刻卻低了幾個音階，緩慢卻不拖泥帶水的聲線對辜杏華來說像是死亡的鐘聲。
「去死！」
「杏華不行！」杏奈不管自己的安危，想阻止杏華的動作，但杏華已撕開一隻厲鬼捧著的罈甕。
遙香掄起的拳頭硬生生停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