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光公光】幸存者偏差

虽然知道没人会看,但是老年人已经习惯在贴吧发作品了。
总之发了再说。


我流私设光,人设如图(在吧里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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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公看见一具尸体,仰面挂在高高的塔顶上,伴随着呼啸的风雪。
水晶公知道这座塔是山都伊修加德的建筑,虽然他不曾亲自踏足过那个雪国,但他熟读福尔唐伯爵所著的《苍穹回忆录》,里面详尽的描述过伊修加德的面貌。其中提及,伊修加德在漫长的龙诗战争中演化出了独有的建筑风格,坚硬锐利的屋顶足以穿透龙鳞,将巨龙开膛破腹。
于是能刺穿一个人类的身躯也显得合情合理。
毫无疑问是会当场毙命的致命伤,因此尸体没有任何挣扎的姿态,四肢自然垂落,勉强保有尊严。只是受重力的影响,整具尸体不可避免地向下滑落了一截,那根原本贯穿她腹腔的塔尖剖开皮肤、血肉和内脏,一路上移至胸腔,直到卡住肋骨。
血不可避免地流了不少,但低温和风雪及时扼制了红色的蔓延。红色的血晶一簇簇地填满了尸体的被剖开的部分,像是有谁在她的身体里塞满了熟透的石榴籽。血迹在没来得及上冻前曾向下蔓延,蜿蜒过披覆着铠甲的手臂,再汇入手心,将本就冰冷的长枪更加冰冷地冻牢在尸体的手里,于是即便是死亡也没能让这位战士放下她的武器。
而战士本人看起来是迷茫的。
也许是事发突然,她没能反应过来;也许是知道命数已定,心下释然;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错觉,只因为她瞳孔涣散的模样。那是双金色的眼睛,像只余暗火的灯,像与夜幕接轨的最后一缕霞光,明亮且黯淡。垂落的眼帘半掩住这双眼睛,柔软翘着弧度的睫毛上沾满霜雪冰粒——她的黑发、她的面容、她的铠甲、她的长枪上都覆盖着冰雪。披霜戴雪的她看起来与这座塔、与这呼啸的雪天如此相衬,几乎像是一幅静谧和谐的画——用于表现战争里的死亡,残酷凄凉,稀松平常。
但水晶公不可遏制地睁大了眼睛,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镜子里的画面起伏一瞬,然后消失不见。可刚才的画面却像在脑海里扎了根,根系蔓延全身,他觉得自己被扼取至无法呼吸。
死去的是光之战士。
英雄死于龙诗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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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没有恶意,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不紧张,但你可以紧张点,毕竟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决定了我会不会把你捅个对穿。”
不是玩笑。赛尔菲说这话时红龙血气在她身上腾绕翻转,凶神恶煞。毕竟十秒前她还在跟白袍艾里迪布斯恶战,而且差点就能把白袍送去见他亲爹佐迪亚克。
水晶公顶着光之战士锐利的目光快速地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力求言辞简洁情真意切。赛尔菲听着听着逐渐放下了攻击姿态,倒不是因为信了他的说辞,而是她因为发现对面的兜帽男只是个魔法幻影,还是不太真切的那种,像信号不好的通讯珠那样时不时地刺啦两下,捅了也是白费劲。
算了,如果真的是个骗子,等见到真人了再捅也一样。赛尔菲想。
实际上见面时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从水晶公实打实地出现在赛尔菲眼前后她就没吭过声,只安静地看他嘱咐完莱楠,然后顺从地任由水晶公带路,一路上都不加掩饰地瞅着他的背影——尤其瞅着他的长袍摆。
两人行至水晶都大门,主人翁对城市大体介绍完毕,赛尔菲这才打破一路的沉默配合地夸赞了两句,视线只稍许环绕一圈就又挪回了水晶公身上。
“古·拉哈·提亚?”她开口了,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左右晃悠。
“那是……?”水晶公茫然。
“……”赛尔菲挑起一边眉毛。“古·拉哈·提亚。”她字正腔圆地重复。
“是您要找的人吗?很抱歉,他并不在这里,水晶都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赛尔菲沉默了一小会。
“……好吧,那就算了。”她不大乐意地应了一声,脸上写满了该配合你的演出我全力以赴,甚至贴心地主动转移话题:“接下来参观哪儿?”
如果忽略她像是在磨牙一样的语气的话。
水晶公顶着一身白毛汗,带着明显一脸不爽、低气压缠身的赛尔菲在水晶都里大概转了一圈,惹得居民们纷纷小声议论这位最新的水晶公同乡好像脾气不太好。最后的地点是观星室里,两人在这里停留,交换了一波两个世界的情报,以及拂晓众人的去向。
得知拂晓的诸位都平安无事后,赛尔菲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也有了东扯扯西扯扯的余裕:“你这儿没有坐着说话的地方吗?”
“是我怠慢了,这边请。”
水晶公苦笑着把她引至自己平时看书的隔间,赛尔菲不等他招呼,十分顺溜地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漏了气般贴着椅背瘫软下去,搭在扶手上的尾巴十分满意地拍了拍软垫。
“好多书啊。”
她这才真正有闲情地关心起周围来,只见周围四壁都是几乎顶到屋顶的高大书架,全部被塞得满满当当,地上也零散堆放着不少。
“你怎么搜集这么多书?该不会全部都看过了吧?”以前他明明是行动派的啊?
“兴趣而已。”水晶公不动声色地略过这个话题,在她对面坐下,展开一卷地图:“既然已经得知拂晓诸位的行踪,我们要不要具体讨论下召集各位的路线?”
“嗯……”赛尔菲拄着扶手把自己撑起来,本想探头去看地图,视线不经意瞥到水晶公那张被兜帽的投影盖了个严实的面容,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不怎么客气的为难:“没有点心和茶吗?”
“……抱歉,我这就去准备。”
水晶公起身去吩咐了,言行没有任何不妥,依然礼貌得体。赛尔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就这么心领神会地闻到一丝丝委屈的味道。
唉。她在心里叹气,然后清了清嗓子。
“水晶公。”她喊住他。
“请说。”他停住脚步,半转过身子。
“很高兴再见到你。”她说,注视着他的金眼睛温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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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公第二次在镜中看到了尸体。
从不离身的长枪不知所踪,光之战士失去了右臂,伤口的平面一眼就能看出是被快刀齐骨斩断。她的盔甲破破烂烂,横七竖八的刀伤纵横在她的身躯上,凝结的血块和翻卷的皮肉下隐约能窥见森白的骨,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四分五裂,残缺如碎瓷。
穿着帝国军制服的男人拽着她的头发,拖着她在长长的红毯上前行。光之战士半阖着眼,像团破布一样被拖在他的身后。帝国兵时不时回过身来对光之战士踹上一脚,以挪正她扭曲的肢体方便继续前进。夹道于红毯两边的高墙之上,狮鹫雕像们沉默地俯视着这一幕,那条将红毯染成深色的血痕仍在延伸、延伸……仿佛永无止境。
光之战士死于阿拉米格解放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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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水滩村遇袭的消息时,众人火急火燎地赶往现场。时间紧迫本该没有任何喘气的机会,但赛尔菲忍了又忍,没有忍住:“水晶公,你这身装备是?你要打头阵?”
莱楠看她一眼,有点不满:“水晶公大人很厉害的,不管是学识还是战斗。”
“倒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就是,恩,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莱楠还想说点什么,水晶公及时阻止了莱楠在英雄面前对自己的尬捧:“不敢自称厉害,但我会尽力不拖您的后腿,这套剑盾虽然是魔法所化,但是非常坚固,请放心。”
谁在乎这个了。赛尔菲咕哝一声,把长枪一横,扭过脑袋加快了速度。
越是接近村子中心,就越觉得灵压逼人,浓烈的光属性以太让水滩村周边的空气都像是粘稠起来一般,像是穿行在一块巨大的凝胶之中,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阻力。众人一路杀到灵压的中心,与灵光卫展开了战斗。
是场大战,但他们胜利在望。灵光卫的垂死挣扎也算是预料之中,当那双带着镣铐的巨大手臂以撼地之势向自己砸来时,水晶公举着盾牌迅速做出了判断,魔法壁障在他身前飞快的交错重叠。不能退,身后还有莱楠和阿莉塞在。灵光卫已是强弩之末,这击虽然免不了吃点苦头,但他可以挡下,然后就可以一口气拿下胜利。
他如此计划着,紧紧盯住那双高高扬起的手臂。有道黑影却比它更快,疾矢般蹿过他的视网膜,掠向天空。
灵光卫的身下突然绽放出一圈巨大的红色纹路,不是魔法阵,倒更像是某种标靶。接着水晶公听见有某种声音在上空响起,音节复杂晦涩难以复述,既似低语又如洪钟。他下意识地循声抬头,看见转动的齿轮纹路在无尽光下层层交叠,一道猩红的光芒自齿轮轨道间如坠星般俯冲而下——
红光炸裂,音浪爆开,淹没了灵光卫最后的嘶鸣。水晶公在扑面而来的炙热罡风里一把扯住自己差点被吹飞的兜帽,莱楠在冲击波里本能地倒退一步,阿尔菲诺淡定地把魔导书翻过一页,习以为常地念完了治愈魔法的最后一个音节。
灵光卫的垂死一击最终化为泡影,赛尔菲的长枪像烧红的针刺入黄油,这庞然巨物的身体被长枪贯穿的同时也被空腔效应撕扯,粉碎成无数透明的光粒。
莱楠看着地面上足有两至指宽的裂缝倒吸一口冷气:“原初世界的人都这么厉害?”
“也不全是。”阿尔菲诺合上书安慰她。
赛尔菲在四散的光点中轻巧落地,将长枪从地面上拔出,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回头去看水晶公:“你没事……”
接着突然收声。
“哦,我忘记了。”她说,拎着枪甩了几下用以缓解尴尬,“不过你没事就好。”
灵光卫被打倒,拥有光之加护的英雄容纳下逃逸的光芒。无尽光辉消弭于黑暗,璀璨银河于百年之后再次奔流于无垠夜空。
阿莉塞捏着刺剑,紧张地看着赛尔菲吸收完最后一缕光芒,不敢贸然上前,远远地探着身子问:“感觉怎么样?”
“像吃完了一大盆没放沙拉酱的蔬菜沙拉。”赛尔菲自己扯扯脸蹬蹬腿摸摸肚子,一板一眼地回答。
阿莉塞被逗笑了,加上黑夜回归,气氛顿时轻松不少,莱楠在短时间内被反复震惊,抓着阿莉塞他们问东问西。
水晶公没有笑,只安静地凝视着赛尔菲。他上前两步,然后在所有人的惊愕的目光中,对着赛尔菲单膝跪下了。
赛尔菲打败灵光卫时说的话没头没脑,但他听懂了。很久以前名为古·拉哈·提亚的猫魅族还是个善用弓箭的小伙,在作战时他负责远程牵制,而赛尔菲负责近身缠斗,不谦虚地说,他甚至觉得自己和英雄配合得不错。水晶公有点恍惚,吃惊于那段一起冒险的旅程在他的回忆里原来依然如此清晰。他本以为多少也该模糊褪色了——毕竟你看,那确实不是一段多么长久的旅程,纵观他前行至今的道路更是比重轻微,可——
可英雄如此耀眼。
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英雄。史书记载她,传说赞美她,诗曲讴歌她,人们口耳相传她;他熟读英雄的所有事迹,知晓英雄创造的每一个奇迹,了解英雄每段旅途的启程与终点。可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漫长的时光中这个名字都只存在于史书传记和诗歌传颂里,那个会在战斗结束时对他比拇指的人成为了一种符号、象征和信仰。她离他如此遥远,发觉时已是需要仰视的距离——星辰耀眼,触不可及。
不该在刚才的战斗中走神的,水晶公想。但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看着那个星辰般耀眼的人影从天而降,声势浩大地落至他眼前,满脸关切地说,你没事就好。
她与他分别不过一年半载,而他与她隔着两百年的时光。
水晶公单膝跪地,在心里缓缓地、缓缓地叹了口气。
“远方的英雄啊,我在这里等了你很长很长时间。”
水滩村的村民已全部前往水晶都避难,末世星空下的夜晚寂静无声,他缓缓陈述的声音像溪水般在夜色中流淌。水晶公将自己作为水晶公能托出的一切尽数呈现,像是将自己的全部家当置于托盘中高举过头顶任人挑选。莱楠咬着下唇,莱耶斯双子也几乎要放轻呼吸。当水晶公像英雄提出自己的请求抬头看去时,却看见了赛尔菲麻木放空的目光——像是在发呆的那种。
“好啊。”赛尔菲想都没想地点头答应了,干脆地像是早就在等他说完,又或是刚刚答应的是明天一起吃晚饭的邀约。
赛尔菲确实在思考水晶公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并不是毫无动容,也不是感受不到对方的真心,只是对方表现得越是真挚、郑重、不惜一切,她就越忍不住思考。
难道她会拒绝吗?这是一件需要你跪下请求的事情吗?提出请求的人是你,可即使不是你换做随便哪个路人,甚至没有任何人向她请求,世界要毁灭了,难道她会放任不管吗?拯救什么人什么事,难道不是她理所当然应尽的义务吗?为什么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需要你跪在我面前,付出所谓的代价,穷尽所有的真心与赤诚?
没关系。赛尔菲想。世界由我来拯救,一直都是如此。蛮神由我来打倒,帝国由我来击退,多玛由我来解放,阿拉米格由我来夺回;同伴的意志由我来继承,千年的因果由我来斩断,你的愿望由我来背负……由我来、由我、我……
脑海里突然一阵刺痛,赛尔菲疑心是超越之力发作,熟门熟路地捂住脑袋。然而这次的发动短得像是没擦着的火柴,只噼啪闪出几颗火星。她勉强捕捉到其中的几张一纵即逝的模糊画面:伊修加德的塔顶、阿拉米格皇宫的红色地毯、不知道是哪儿的开着野花的草地……最后是水晶公沐浴在光芒中的背影。
这些闪断的画面没有关联且杂乱无章,赛尔菲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头雾水。她把被汗润湿的刘海拨到脑后,听见一旁的阿莉塞还在追问:“那你最初的目的呢?你和水晶塔刚刚来到第一世界时这里还没有村子和城市,你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救一个人。”水晶公站起身来,平静且坚定地说,“为了能让那个人得到未来,我不惜为此拯救整个世界。”
赛尔菲眼里的麻木和茫然突然就啪地一下散了,正在思考的问题也呼啦一下全部扑棱棱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开始疯狂扑腾的心跳,简直像是刚才用来思考的供血全部转流进了心脏里。上次强烈地感觉到心跳还是被芝诺斯捅了几刀后大出血,她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数着自己渐弱的心跳等一个被救。
那确实是糟糕透顶的感觉,但这次截然相反。
赛尔菲怦然心动,为刚刚那句话里“世界”与“那个人”的先后级对比。之前困扰她的问题一下子全部有了答案:他的真心、他的赤诚、他不惜一切的付出,不仅仅是为了理所当然会被英雄拯救的世界,更是为了那个人。
于是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赛尔菲轻快地呼出一口气,三两下蹿到水晶公面前,伸手就去够他的兜帽。对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出手阻拦,但到底快不过出手如电的英雄。然而赛尔菲并没有摘下他的兜帽,只扯住了兜帽的两边,甚至更往下拉了拉。水晶公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道向赛尔菲微微俯身,双手按在她的手上。于是两人距离极近,姿态暧昧。
“那个人很重要,是吗?”赛尔菲仰面望着他,认真地问。
“是的。”毫无疑问的回答。
她再次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水晶公,像是已经完成了某项永远不变的承诺。


tbc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09 14:42:00 +0800 CST  
捞一下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09 15:19:00 +0800 CST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09 15:22:00 +0800 CST  
捞一下,想要回复_(:з」∠)_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13 14:47:00 +0800 CST  
发现前面有漏的,集中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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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具尸体的周围围满了人。
地点是战场的中心,大地干涸开裂,硝烟滚滚弥漫。折断的战旗、破损的兵刃、毁坏的魔导装甲……还有生死不明躺地不起的战士们陈横于大地之上,爆炎和导弹不断划过昏暗如黄昏的天幕。
穿着红色裙装的女性抱着英雄的尸体在哭泣,作东方装束的武士形容狼狈地匍匐在一旁,带血的指尖深深嵌入地面。白发的男性精灵沉默地站在一旁,持枪的手收紧至恨不得勒断枪杆。
艾欧泽亚同盟军的士兵们或掩面痛哭,或面如死灰。
光之战士死于基姆利特的国境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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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尔菲一觉睡醒,睁眼一看,太阳还有一大半挂在地平线上,天还没黑。距离她打败马利卡大井的灵光卫、然后被玛托雅魔女拎着命运的后颈“关怀”地扔进悬挂公馆勒令休息后刚过了四个小时。
拂晓血盟以拯救世界为己任,换了个世界也依旧马不停蹄亲力亲为,哪里有灵光卫的消息就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加上无尽光下昼夜不分,直到打倒灵光卫取回原本的天空后,赛尔菲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早晚晨昏的时间变化,休息时间也因此变得十分混乱。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梦境:似乎是某人第一视角的记忆,本在阅读的他被迫紧急出逃、从他和同伴的寥寥几句对话中就能得知,那是一个动荡不安穷途末路的世界。还有那本书被合上的瞬间她看见的:厚底、硬壳、龙纹封面。
赛尔菲觉得有大概率是超越之力在睡梦中发作了,某种猜测在她心里发酵成型。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洗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就要出门,走到门口又收回了作势开门的手。
不行,这要是撞见了谁保不准又要被拎回来勒令好好休息。自从来到了第一世界就觉得自己天天被人哄着睡觉的光之战士心想。别说碰到雅·修特拉或是桑克瑞德,就算是门口的管理员看见自己也免不了要一番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赛尔菲有点头大,一边啃苹果一边晃着尾巴在房间里绕圈,啃完苹果又剥了两个橘子,吃了个半饱。
最后她晃到窗边,推开窗户探出脑袋谨慎地四下看看,接着猫着腰蹿上窗台,再一纵身跃下,便不见影踪,轻巧得连窗台上的花都没有踩到一朵。
毕竟说到跳窗这事,还有谁能比苍天之龙骑士更擅长呢。

水晶公正在书架前查找资料,冷不丁听见背后传来窸窣的声音,转身就看见不请自来的英雄阁下已经把自己给安排妥当了:赛尔菲蜷着双腿,整个人猫缩在椅子里,拿着本书兴趣缺缺一目十行地在翻,在面前的矮桌上还搁了一堆。她对这些历史传记向来没什么大兴趣,翻起来飞快,纯粹是打发时间。
见水晶公注意到了自己,只吃了个半饱的赛尔菲开始求投喂:“有吃的吗?”
水晶公熟门熟路地给她端来一叠三明治:“这次是树莓酱,我切了小块,你可以一只手看书一边吃。”
“谢啦。”
“感觉身体怎么样?趁着条件允许,我觉得你应该多休息一会。”
“刚结束那会挺难受的,不过睡一觉好多了,再睡也睡不着了,现在就很精神。”赛尔菲回答了这个最近一天要被问八遍的问题,见水晶公仍站在自己旁边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好笑地伸手拍了拍他——想够肩膀但因为坐着没够着只好悻悻地改成了后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是想在这儿待一会。”
水晶公应声照做,心思却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上了。观星室里十分安静,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像羽毛一样一下一下往他的耳朵里扫。
还差一步,等到最后一只灵光卫也被打倒,第一世界取回了完整的黑夜,就结束了,然后他也……水晶公盯着眼前的文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羽毛笔按在纸张上洇出一朵越来越大的墨痕。也许他应该趁着现下无人气氛合适,和赛尔菲说些什么,哪怕只是天南地北地随便聊会天,比如她曾去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事情打败过的敌人……由英雄本人讲述出来的那些冒险一定会比书本上的文字更加精彩。
水晶公还在神游,身后的赛尔菲突然“哦吼”了一声。他回过头去,看见赛尔菲不知何时坐正了身体,正看着自己:神情复杂,目光晦涩。
她的手上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厚底、硬壳、龙纹封面——
福尔唐伯爵的《苍穹回忆录》。
水晶公寒毛倒竖,用尽百岁老人的全部定力才扼制住了自己尾巴炸毛的冲动。
赛尔菲垂下目光,以平静无波的声音读出当前书页上的内容:“有关我的儿子奥尔什方,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正直而优秀的人……”
水晶公几乎要屏住呼吸。她接下来会问什么?是为什么第一世界里会出现属于原初世界的书,还是为什么在未来才写成的回忆录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
但赛尔菲没有问任何空间或时间有关的问题。她合上书,轻轻地把书放到一旁,然后问:“你对伊修加德很好奇吗?还是好奇我在那儿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恩,不过可别指望我有福尔唐伯爵的文笔,也就是随便说说。”
水晶公一时失声,她又接着问:“你很在意奥尔什方?”
无法反驳,他在和奥尔什方有关的章节里插了书签,而那本书的纸张手感显然是久读多次,不可能是恰巧读到那里。
“恩……”赛尔菲沉吟着瘫回椅子里,尾巴来回甩了两下,“他个子很高,长得也蛮好看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特别正经的骑士的那种,其实一开口就全暴露了,见到我总喜欢夸我的身材,特——别夸张的那种语气。”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又看看自己的胳膊,“虽然我至今也不懂以精灵的眼光为什么会觉得敖龙女性的这种矮个子算身材,不过毕竟被人夸不是件坏事嘛。”
“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水晶公低声说,他完全可以想象地出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那是相当的好。”赛尔菲面露得意之色,同时示意水晶公在她对面坐下,看起来谈兴正高的样子:“就,勾肩搭背的那种,明白吗?虽然吧我其实够不到他的肩膀,但不妨碍我们很铁,还一起在巨龙首那儿泡冰水比谁泡的时间长,那边的士兵经常做这种训练,彼此之间也会比赛。他觉得自己土生土长的伊修加德人军人怎么会输给我这种外地的小个子,但我可是光之战士!然后他就惨兮兮地输了,上岸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我泡了杯奶茶给他,他还嫌不好喝。”
水晶公一边听一边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赛尔菲一口气喝干了自己的那杯,然后把杯子推过去:“劳驾。
水晶公默默地给她也添满了茶。
赛尔菲捧着杯子抿了一口,沉浸在回忆里轻柔地微笑起来:“不过我泡奶茶的手艺确实不如奥尔什方好。刚逃亡到巨龙首的那会,他给我的那杯奶茶简直是我觉得世界上最温暖的的东西了。”
“后来你也知道了。”赛尔菲把茶杯搁回矮桌上,指尖沿着杯沿缓缓地划过,“他替我挡了一枪牺牲了,后来我就很久没再喝过伊修加德奶茶。……没想到福尔唐伯爵还写了这种东西,算我一己私欲吧,他如果能记恨我或者迁怒我,也许我还能轻松一点。”
“那不是你的错。”水晶公轻声开口,斟酌着他对这段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能评价的深浅,“我想奥尔什方阁下不会后悔保护您。”
“他当然不会后悔,真正的骑士是这样的。”
赛尔菲向椅背靠去,仰面看着观星室描绘着繁星轨迹的屋顶,她的面容在冷色星光的映照下也显得格外清冷:“可他为什么不想想我会不会后悔呢?”
“要我说的话,他就不该救我。也许那枪我自己就可以挡住,或者我挡不住,但是我不会死,也就是受点伤的事,大不了是个重伤。再或者海德林总有什么别的方法能救我,而不是需要他搭上一条命。总之——”
她定定地重复:“他就不应该救我。”
水晶公无声地收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我并不这么认为。”
赛尔菲直起身子看他一眼,像是在诧异他语气里的认真,然后又靠了回去。
“你说的没错,这事其实没那么复杂。骑士会保护他的朋友与同伴,会保护需要保护的人,仅此而已。而奥尔什方是个真正的骑士,当时在那里的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他也会那么做的。这是他自己的意志和选择,我选择尊重他的选择。……虽然他也没给我选的机会就是了。”
“不过有件事情我确实是不赞同的。他临死前说,我还是笑起来最好看,英雄不适合露出悲伤的表情。当时是想着至少让他安心地离开还是对他笑了——现在想想肯定笑得不会好看到哪儿去——凭什么呢?凭什么英雄救不能露出悲伤的表情?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如果能再选一次,我一定要当场用眼泪淹了他。”
话是这么说,但赛尔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无光也无泪。
后来她偶尔也会想,虽然当时选择的不管是她还是骑士的意志都不矛盾,但,奥尔什方选择的到底是哪一个呢?
她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水晶公沉默了一会。
“也许你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他开口,不复之前的轻声,而是蕴含了某种坚定,“你不应该把奥尔什方阁下为你做的一切都建立在你本就能存活的基础上,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认为自己肯定能活下来,谁也不能保证你不会死。”
赛尔菲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可是海德林的使徒,有光之加护的啊?”
“海德林跟你保证过吗?”他反问。
“这倒没有,海德林她一般话都比较少。”而且内容重复。“可一路走来打过的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那些输掉的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而我现在就在这儿跟你一块喝茶……最后一块三明治,我吃啦?”
“……请。”
赛尔菲把最后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难道事实还不够证明吗?”
水晶公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或许你至今为止确实一直在胜利,但你不能这么肯定地觉得自己今后也可以永远地不败下去。”
“虽然我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说吧。”
“从来就没有成功了九十九次第一百次就一定也能成功的道理,即使你以前每一次都胜利了,也不能保证你下一次就一定会赢并且能活下来!”水晶公突然站起身来,控诉般地大声说。他难以自持地感到生气,为对方满不在乎不以为然的态度:“就说最后一只灵光卫,难道你就不会害怕自己会输,不害怕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吗?”
“……”
赛尔菲僵硬地咽下嘴里的食物,为他突然的情感爆发感到一丝不适,毕竟水晶公一直都是“英雄很强英雄很厉害英雄无所不能”的论调:“你不希望我赢吗?你觉得我会输?”
水晶公自知失言,肩膀无声地垮了下去。
“对不起,”他说,“我只是希望你能更珍惜自己。”
赛尔菲的目光柔软下来,她屈指敲敲一旁的《苍穹回忆录》,也站起身来:“没事的,这本书你也看了不是吗?还有其他的那些记载。虽然多少有润色吧,不过你看,那么多事情,我也一路走来了。就算中途可能会失利,但我最后总是会赢的。”
她伸了个懒腰,脚下划了个圈转过身去:“我不会死,不会输,永不会战败。”
水晶公不再试图说服她,只看着她的背影:“但你会疼,会累,会觉得伤心和难过。”
“啊,说的真好。”她微笑着转过身来,金色的虹膜里有摄人心魄的光芒,“我也是会伤心和难过的,真希望那些选择离我而去的人,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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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公看到了更多的尸体。
海底、森林、沙漠、雪原、荒地……地点多不胜数。
溺海、中毒、脱水、失温、高空坠落……死法也多种多样。
但更多的,是被杀死。
被蛮神劈成焦炭或震碎内脏,被巨龙拦腰咬断或撕成肉块,被敌军集火轰杀或当众斩首……还有无声的毒药、陷阱、和背叛。
英雄不断地死去、死去、死去,和死去。
她沉入海底,淤泥和海藻侵蚀她的身形。
她被曝尸荒野,豺狼和兀鹫啃食她的血肉。
她悬挂于绞刑架下,所过千夫对她指点私语。
她被安葬,墓碑刻有她的生平,坟头献有妮美雅花。
所有的尸体都不曾闭上过双眼。
英雄睁着双麻木而空洞的眼睛,死去了。


tbc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13 15:17:00 +0800 CST  
和最后一个灵光卫决战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赛尔菲视旁人为无物,龙炎冲裹挟着火光直接从游末邦的天花板砸了进去,甫一落地就再次跃起,身形如掠鸟般翩然闪过,就不见了踪迹。
等拂晓众人击破防线找到英雄所在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柱子倒了两根,通往树叶层的楼梯碎了三级,通道左边的墙壁塌了一大半,碎砖下露出生死不明的兰吉特。赛尔菲灰头土脸地坐在稍远些的地方,在一片狼藉里扯着从床帘上撕下来的布条给自己包扎止血,看见伙伴到来顿时眉飞色舞:“开心了!我终于一雪前耻把这糟老头子干掉了!”
担心了一路的阿莉塞忍无可忍,给英雄当众来了一记少女粉拳。
为了追上逃离游末邦的沃斯里,众人商议决策之后决定共同建造巨型塔罗斯,纷纷呼朋唤友各显神通。众人“好好休息蓄力备战”的劝慰对因洗刷败绩而情绪高涨的光之战士来说就像过耳清风,赛尔菲取回大地之种后干脆也拎了把铲子,运输石材去了。
“怎么,海德林的光之战士终于沦落到做挖矿工的地步了吗?”
有声音在背后响起,赛尔菲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因为这个人只要开口,语气永远都是嘲讽、挖苦和揶揄里三选一,要么就是三种都有。
她手上动作不停:“怎么,堂堂无影也沦落到做监工的地步了吗?”
“那我也比你高一头。”爱梅特赛尔克说。
这对话幼稚得让赛尔菲觉得海德林和佐迪亚克有手的话一定会为自己的使徒掩面。她用脚尖挑起一把铲子,握住了递过去:“那你一起帮忙吧,光站着多无聊。”
爱梅特赛尔特动也不动,“关怀”地看着他:“你脑子还好吗?”
“那就打个响指,你不是很擅长吗?”赛尔菲用尾巴往已经初步成型的塔罗斯那边指了指,“直接一步完工,对高贵强大的古代人来说一定不算个事吧?”
高贵强大的古代人傲慢地用鼻孔哼了一声。
恰巧有应召帮忙的朋友刚刚赶到,几人熟络地和赛尔菲打过招呼,撸起袖子拿过铲子就加入了队伍。劳动现场热火朝天,把一席缀勋富贵滚毛大衣、一双雪白手套纤尘不染的爱梅特赛尔克衬得格格不入。
偏偏当事人完全没有相应的自觉,一副感慨颇深的样子:“其他人也就算了,游末邦的居民居然在劳动,转变可真大啊。”
“你要是也转变一下从此不给我找麻烦,我也会很感激你的。”赛尔菲真情实感地说。
爱梅特赛尔克无视了她的发言,自顾自地说下去:“想达成现在的样子可是很困难的,需要胜者不蔑视怜悯败者,败者不仇恨恐惧胜者,这是靠单纯的诉诸武力很难做到的事情。”他说着飞过去一记眼刀:“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在夸奖你们,欣然接受就好。”
赛尔菲从善如流地收敛起惊讶的表情:“这都是阿尔菲诺的功劳。”
是实话,毕竟一个龙炎冲破顶而入的英雄本人实在谈不上什么亲和力。
“被我夸奖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爱梅特赛尔克本来就堆着不满的脸上愈发地不满起来,但他没有继续计较,只看向不远处那些忙碌的人们。
“还真是热闹啊……”他说,“志同道合的人聚集在一起总是会充满活力,我那时候也是这样。在太古时期的真世界,我也有家人、朋友、恋人……”
问题大了。赛尔菲再次吃惊了,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心里警铃大作。从爱梅特赛尔克嘴里说出的这些话居然没有任何嘲讽、挖苦和揶揄的意思——他仅仅是,普通地、真心地在感慨而已。他用怀念而温柔的语气提起他的故乡,提起他故乡一碧如洗的美丽天空和天空下的美丽风景,像是在给临睡的孩童讲述一个美好的故事,编织起一个说句重话就会被惊醒无踪的美梦。
但那又有什么用?梦境无限延伸永不苏醒,美梦也化为梦魇。困于梦魇中的人与梦境同行,执念化作爪牙,啃食起她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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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困了orz
还有一大段的但是感觉断的地方不适合更新,我又困得脑子里全是浆糊收不了尾,明天再说吧……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17 02:11:00 +0800 CST  
赛尔菲抿了下唇,摆出张一张无动于衷的冷漠面孔:“除了找不到老婆的单身汉,谁还没个家人朋友和恋人了?既然你也有故乡,也有亲友爱人,应该可以体会我们的心情,难道还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不会把世界拱手相让吗?”
爱梅特赛尔克立刻露出了极度嫌恶的表情,他的眉毛夸张地拧在一起,皱得简直可以夹住金蝶币,仿佛刚才赛尔菲说出口的是“你的头发是褐色的蟑螂也是褐色的你们一定可以互相理解吧”,把分裂世界的生命和他的亲友爱人放在同一高度上显然让他感到了莫大的侮辱。
赛尔菲眯起眼睛,金色的虹膜无声亮起:“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以理解成你是想和我过几招的意思吗?”
“我倒是想,”爱梅特赛尔克环抱起双臂,不屑地睥睨她,“就怕我一个失手把伟大的英雄阁下给打死了。”
伟大的英雄阁下傲慢地用鼻孔哼了一声。
下一秒她冷不丁地抡起铲子,足下一动便刺向爱梅特赛尔克。两人之间距离本就不远,这一击快若惊雷,眼看着就要得手。
让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铲子像是撞在了一面看不见的金属墙上,再也无法前进半步。爱梅特赛尔克纹丝不动,嗤笑一声扬臂挥去,魔力的涌流怒涛般冲向来不及收势的赛尔菲,她整个人倒飞出去,一连撞翻两个手推车,最后恶狠狠地撞在了巨型塔罗斯身上。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采努兹本来正在一心一意地进行建造工作,冷不丁一个大活人从他眼前飞过,啪叽一下撞在塔罗斯身上,吓得一个激灵蹦起来,尾巴炸开:“什、什什什么情况?!”
“哦,一场无伤大雅的切磋而已。”爱梅特赛尔克远远地站在原地,懒洋洋地地解释,“事先声明,可不是我先动手的啊。”
“赛尔菲!”阿莉塞一个箭步冲上去,“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我们一起去揍那家伙!”
“不,他说的没错。”赛尔菲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对围上来的伙伴们示意自己没事,一双眼睛却全程死盯住洋洋洒洒的爱梅特,“是场切磋,还没结束。”说着把铲子一扔,反手取下背后的长枪。
一只手按在了赛尔菲的肩膀上。
“既然只是场无伤大雅的切磋,那就到此为止吧。”从爱梅特赛尔克出现的一瞬间,雅·修特拉就在警戒地关注他,并及时出手阻止了事况升级。她清楚英雄的性格,强大的实力是她重要的安全感来源,就像雄鹰占领一方天空,猛虎独踞一方山林,任何赛尔菲无法击败的敌人都会像闯入她领地的入侵者一样让她焦躁不安,直到她能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你也差不多该休息下,为之后的决战做准备了。”雅·修特拉劝道,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起来好像有段时间没看见水晶公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嗯,我去找找。”
“这就结束了吗?”爱梅特赛尔克唯恐天下不乱地摊摊手,“你还真是很在意那个水晶公啊,明明你连他的真实样貌都没有见过吧,未免也太心大了吧?”
赛尔菲接过琳递来的手帕道一声谢,擦了把脸对一脸担忧的小姑娘露出一个笑容让她安心,这才扭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了爱梅特赛尔克一眼。
“你对他一无所知。”她说。


tbc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17 17:3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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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公终于看见了他最初找寻的那场死亡。
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天空蔚蓝,阳光和煦,微风轻缓,草地与野花随风摇晃。
英雄倚靠于树下,阳光穿过枝叶投下斑驳树影,她的面容笼罩在变幻的光影中,像是放空了目光在发呆,平静而安宁。仿佛此刻只是她长远旅途中的短暂休憩,而不是永远的长眠。
光之战士死于黑玫瑰毒气造成的生命以太停止活动。
水晶公试着把目光从镜中的画面上移开,却觉得视线仿佛被钉死,直到眼眶酸胀,几乎要落下眼泪。他抬起一只手,想要触摸镜中的那个身影——
在他指尖触碰到镜面的瞬间,画面变了。
散发着湛蓝光芒的巨大水晶占据了整面镜子,英雄的背影立于光芒中央,她微微侧首,露出半张看不清表情的侧脸。
从来都是只有画面的镜子里第一次传出了声音:
“不要再救我了。”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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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公从梦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漫天的无尽光芒,和一条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的黑色龙尾。
“啊,你醒了啊。”有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尾巴一下子从他眼前抽走了,下一秒,尾巴的主人落在他面前,笑眯眯地问他睡得如何。
在询问过杜丽雅夫人之后,赛尔菲很快就找到了靠着岩石独自睡着的水晶公。这地方倒是挺不错的,视野开阔,风景也好,风吹得也很舒服……赛尔菲踮着脚围着水晶公绕了两圈,最终忍住了掀开他的兜帽欣赏他睡颜的欲望,三两下爬到岩石顶上坐着去了。她吹着风、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心里不禁享受起这共度的时光和安稳的氛围,垂落在岩石下的尾巴也不由自主地晃悠起来。
“你为什么会……”梦里的人就在眼前,水晶公发出模糊的呓语,下一秒他猛地惊醒清醒过来:“啊,抱歉,我睡迷糊了。”
“做梦了吗?”
“……梦到了一点以前的事。本来只是想出来吹吹风的,没想到睡着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赛尔菲表示无所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里已经离水晶塔很远了。”
她用脚尖踢开周围的碎石,撩开衣摆挨着水晶公坐下,理直气壮地说:“塔罗斯准备的很顺利,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儿继续偷会懒。”
“好啊。”水晶公失笑,“我也想你能在这儿陪我休息一下。”感谢兜帽,让他可以在不被英雄看见表情的前提下说出这句话——马上就要打倒最后的灵光卫了,所以这个私心的请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等这场战斗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赛尔菲立刻想起原初世界里帝国的那堆破事,开始头痛。但,不是说原初世界和第一世界的流速不一样吗?何况原初世界里还有埃斯蒂尼安在扛大梁——能压榨埃斯蒂尼安的机会可不多啊!她眼神游移一瞬,然后肯定地回答:“我打算在这里休息一阵子!”
“嗯,我赞成,在诺福兰特散步也别有一番风味。”水晶公笑起来,那笑容看起来温暖又柔和,是真心实意为她谈论将来而喜悦的笑容。“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不会有问题的,因为你有开辟未来的力量……想到你之后能拥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未来,我也衷心的为你觉得高兴。”
明明气氛极佳,赛尔菲却硬是从这话语中咂出一丝让人心慌的不对劲。她反问:“那你呢?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也说说你自己吧?”
水晶公稍作沉思,似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放松下来。
“你还记得吗?我以前说过想要救一个人。那个人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因为一些原因,我无法以真面目去见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那个人毫无芥蒂地聊上几句,让她给我讲讲她旅途中的趣闻,我可以给她讲讲诺福兰特的故事。虽然因为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我的故事可能没那么威风。”
“我还想问问那个人未来的打算——如果她的未来里有我,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抬起头,看向光芒奔流的天空,看向鳞光跃动的大海,看向高耸的岩壁、星散的屋舍、转动的风车,将目力所及之处的世界全部收进眼底:“驰骋大地,渡过重洋,时而乘悠久之风扶摇直上,那该是多么耀眼,多么遥不可及的梦啊……”
他语气里的憧憬和向往让人不忍打断,但赛尔菲越听越觉得不对,越听越心慌:明明是说着将来的事情,怎么越听越觉得像……?
“古·拉哈·提亚。”她突然念出这个名字,无视水晶公的反应,“我有个原初世界里的朋友叫这个名字,他血脉特殊,和我一起调查水晶塔时……”赛尔菲敷衍地摆摆手,不负责任地省略了大段叙述,反正具体过程在座的两人心知肚明,“总之他最后自愿和水晶塔一起被封印,陷入长眠了。”
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水晶公谨慎地沉默着:“……?”
好在赛尔菲也根本不在乎他接不接话:“其实那个时候我是可以阻止他的,我差点就伸手去拉他了,毕竟你看,我要是想拦着什么人不让他进门又不是件难事。可他很认真,他决定要那么做,于是我想,我应该尊重他的意志和选择。”
我应该尊重他的意志和选择——水晶公心头一动——在说起奥尔什方时,赛尔菲说,我选择尊重他的选择。
“这样的事其实发生过很多次了。”赛尔菲盯着脚边的杂草,语气平平,开始点名。“穆恩布瑞达如果不选择献上自己的以太应该就能得救,以失去一位同伴的代价去换取一个敌人的首级真的是正确的吗?我至今都经常思考这个问题,可她就那么自己选择了。从乌尔达哈逃亡时敏菲利亚选择听从海德林的召唤,我其实可以直接把她打晕了扛走。帕帕力莫选择用性命换取神龙的短暂封印,我本来也是可以强行阻止他的。伊塞勒……献祭灵魂拿自己去撞帝国舰船,我觉得是真的很亏……嗯,还有奥尔什方,也跟你说过的。”
她停止点名,睁着双无光也无泪的眼睛看过来。
“他们都选择了离开我。而我只能选择尊重他们。”
并非是英雄不重要,只是有着更重要的事物:穆恩布瑞达选择希望,敏菲利亚选择使命,帕帕力莫选择继承,伊塞勒选择梦想,奥尔什方选择骑士的精神——于是他们最终都选择了离去。所有人都为自己最重要的事物奔跑在前行的道路上,没有谁是可以永远同行的,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拥有的,英雄捧着自己珍爱的事物,像捧着一捧握不住的沙——那么就去习惯吧,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做好离别与失去的准备。
“赛尔菲……!”水晶公心惊于她的眼神,沉痛地轻呼她的名字。
赛尔菲对他笑了笑。
“我想救一个人,为了能让那个人得到未来,我不在乎为此拯救一个世界。”她轻缓地重复起这个句子,像是怕这句话会碎在舌尖消失不见似的,“所以你知道我听见这话时有多开心吗?”
赛尔菲身子一歪,靠在了水晶公身上,她长长地、长长地呼出口气:“真好啊,我终于……是被选择的那个了。”
——是重要的吗?
——是的。
——是最重要的吗?
——是的。
困顿于绝望的英雄重新燃起与某人永不分离的信心。
“我想和说这话的人在一起,我想和那个人永远在一起。所以,不要让我失去他。”
赛尔菲蹭地一下站起来,她拍拍屁股上的灰,语气轻快:“好了,休息的也够久了,我该回友好村去看看情况了。别担心,我会告诉大家你在这里的。”
英雄离开了,水晶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不动。他唇角颤动,似乎想哭又想笑,最后他低下头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容。


tbc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18 01:15:00 +0800 CST  
捞一下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18 08:12:00 +0800 CST  
再捞一下。
今天也是个卑微写手.jpg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18 12:09:00 +0800 CST  
人们听见轰鸣的巨响。
大地震颤,群鸟惊飞,一个巨大的石像自层叠的山峦间逐渐站起,身形顶天立地,遮住大片光芒。人们站立在石像的投影中,心潮澎湃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迈开脚步。格鲁格火山之上,浮空之城金光璀璨,人造的巨像逆光而上,张开双臂攀上那“神”造的天堂——
坠落吧。
这一下简直是捅了马蜂窝,食罪灵们倾巢而出,密密麻麻的攻击像疾雨冰雹一样向塔罗斯砸去。
赛尔菲把脑袋仰到了极限,发出真心实意的感慨:“哇哦,这可真是壮观。”
“现在可不是发表感言的时候啊!”采努兹急得在原地直转,“这样下去塔罗斯可撑不了多久!”
赛尔菲拍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别担心,我找了帮手。”
话音刚落,魔法的光芒就在食罪灵间炸开,妖灵们的身影出现在天空的另一边,菲奥艳红的身影首当其冲。她挥舞着法杖,四翼舒展在食罪灵之间灵活地三进三出,那副找到了新玩具的兴奋模样看得人心里直发憷。
阿尔菲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菲奥不是说妖灵不能干预人类的事情吗?这是怎么回事?”
赛尔菲一脸严肃:“我哭着求她的。”
拂晓众:?!?!?!
赛尔菲眨眨眼睛:“骗你们的。”
拂晓众:……
赛尔菲上前一步,龙纹腾起,高亢嘹亮的龙吟传入所有人的耳中,长枪直指天空上的伪造天界:“来吧,我们上!”
从巨像的脚底出发,众人沿着塔罗斯的身躯一路攀爬向上,来到巨像连接着浮岛手臂上,又顶着坠雨般的落石和攻击一路狂奔。高空上狂风拂面,脚下的“路面”凹凸不平,还时不时伴随着剧烈的晃动,拦路的食罪灵蜂拥而至,道路的那头,背生双翅的巨大白狮怒吼咆哮。
阿尔菲诺扬手挥去,一道即将击中雅修特拉的光雨在半途撞上无形的帷幕,化为湮粉。魔女不闻不问,咏唱完毕,黑色核爆接连炸开,所炸之处片甲不留,仿佛真空清场,在一片凄厉的哀嚎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畅通的道路。桑克瑞德与赛尔菲身形飞动,两人一前一后眨眼间疾驰至道路的那头。桑克瑞德扣动扳机,晶镶对着白狮当头爆开,下一秒长枪破开烟尘,枪尖锐芒暴涨,刺击骤如疾雨、缭乱如花。
白狮吃痛怒吼,振翅欲飞,刚一腾空就有数把水晶刺剑激射而来,精准地刺入它的翅根。缀满星芒的黑色旋涡在它身下铺展,重力激增,任凭白狮仍不死心地拼命扇动翅膀,也再无法提升高度。而赛尔菲——已经纵身跃至半空,以无怜悯的目光在俯视它了。
如同一道惊雷落下。
越过白狮化光散去的尸体,众人正式踏上了伪造天界的土地。
之后一路激战,当沃斯里看到杀到自己面前的拂晓众人时,一张堆满赘肉的肥脸气成了猪肝色:“**,****!你们需要接受审判!死刑!我要把你们这群违抗神明的家伙丢去喂食罪灵!”
“狠话说完了吗?”赛尔菲贴心地问,“说完了就去死吧。”
沃斯里几乎要气炸了——几乎这个词也许是多余的,因为他本就滚球般的肚子真的鼓胀膨大了起来,整个人像个不断充气的气球一样漂浮起来,粗胖的四肢徒劳无用地扑腾,以至于赛尔菲都不由停下了正准备开打的脚步,以防他炸到自己。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沃斯里身上金光暴起,待光芒退散,那个肚子大到连腿都盖住的丑陋胖子,变成了一个以刃为翼、金光闪闪的高大帅哥。
赛尔菲目瞪口呆:“他这是觉得自己变好看了我们就舍不得打他了吗?”
话音未落,沃斯里的金色长枪向众人横扫而来。
沃斯里无疑是最强的灵光卫,一柄金枪重若千钧,每一次抵挡都让人双臂震痛。飞舞的兵刃和光剑无处不在,将众人的活动空间蚕食至逼仄。
在桑克瑞德以枪刃架住金枪的空档里,有飞刃直刺他的背心。阿莉塞惊呼不妙,瞬身跳至桑克瑞德背后,在半空中将飞刃挑飞。沃斯里背后的一支翼刃却趁机向她扫来,阿莉塞在滞空中躲无可躲,只能咬牙用刺剑护住要害,身形像断线的风筝般被击飞出去,眼看就要撞上远处那随时可能爆炸的创星。阿尔菲诺吓得头发竖起,仓促在妹妹身后召出一道护盾。创星炸开,爆炸的气流顶着护盾将阿莉塞再次推飞出去。
虽然有护盾保护,但阿莉塞在空中弹了个来回,又被近距离的爆炸轰得两眼发黑两耳嗡鸣,一时缓不过神,跌落在地半天无法起身。
“阿莉塞——!!”阿尔菲诺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快躲开!!!”
阿莉塞在哥哥的呼喊声中勉力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沃斯里浮空而立,背后的翼刃环绕成一圈巨大的日轮,让人心惊的灼热光芒正在亮起。
而她正在这光芒的轨道上。
光芒喷射而出,地面翻裂、碎石融化,沃斯里像颗突进的太阳一样向她逼来。阿莉塞脸色煞白,眼看着那片光芒就要将自己吞没——
一片雪亮的视野里突然落下一片黑影,阿莉塞感到自己身体一轻,被人揽住了腰跳向一旁,然后被紧紧抱住。几乎是下一个瞬间,光芒奔流而过,高温烤得她眼睛刺痛,鼻尖却闻到了某种焦糊的气味……
她终于反应过来,连声音都打了颤:“赛尔菲!!”
赛尔菲猛地推开她,回身举枪。铿锵一声,金枪与黑枪狠狠相撞,火星四溅。赛尔菲闷哼一声,整个人被巨力压得身形一矮。她背后的衣甲尽数融化,露出黑红如焦炭的后背和左臂。此刻她单臂颤抖地持枪抗住体形比自己大上好几倍的沃斯里,猛一咬牙,竟露出个野兽般的笑容来。
金瞳亮起,苍天龙血由蓝转红,龙啸声响彻天地。巨龙之象在长枪上浮现游走,龙鳞摩擦枪杆的铮鸣声听得人气血翻涌。赛尔菲怒吼一声拔地而起,竟将沃斯里生生逼退,龙象自黑枪上咆哮着冲向伪神,凶光毕露。
阿莉塞赶紧挺身爬起,拉开距离,生怕再拖了赛尔菲后腿。
自称神明的灵光卫最终消弭在苍穹龙炎的蓝焰之中。赛尔菲落回地面,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伙伴们立刻围绕上去,治疗魔法的光芒接二连三地亮起,阿莉塞几乎要哭出来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赛尔菲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扯了扯她的小辫子:“嗐,问题不大,有时间说这个不如给我来个赤治疗。”
阿尔菲诺和于里昂热纷纷点头肯定这个赤治疗的重要性。
阿莉塞应声照做,心里却依然七上八下。虽然不甘心承认,但差点被光芒吞没时她确实害怕极了,后来发现赛尔菲为了保护自己而重伤时也害怕极了。她害怕自己会死掉,也害怕赛尔菲会死掉,对死亡的恐惧在那一刻如此鲜明。她想,不管是心灵多么强大、在精神上多么对死亡无所畏惧的人,但凡活着,就该会有本能的求生欲。而赛尔菲……
她想起赛尔菲的那个笑容。
沃斯里的身躯彻底消散了,治疗告一段落,阿莉塞甩甩脑袋把杂念清出脑海,看着赛尔菲对着最后的光芒伸出了手。




tbc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0 22:16:00 +0800 CST  
一觉睡醒,贴吧和nga都没有任何回复……
开始自闭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1 07:35:00 +0800 CST  
@ilpalazzo


打扰了!依然是申请加精,短中篇,目测3W字,已有2W字,周更5000左右,希望批准w




加精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看吗(划掉)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1 09:19:00 +0800 CST  
被加精了,捞一下,想要评论_(:з」∠)_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1 09:24:00 +0800 CST  
包括光之战士本人在内,大家多少都是有些紧张的,直到光芒殆尽黑夜回归也无事发生,这才都松了口气。赛尔菲抬头看看天空,心情释然地迈开脚步——
“啪”的一声,有什么清脆碎裂的声音响起。
像是世界突然离她而去,赛尔菲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赛尔菲?!”“你没事吧?!”
膝盖撞上地面的同时,又是一连串的碎裂声响起。她无暇去分辨这是否是幻听,也无力去回应伙伴的关心,她只觉痛——以为自己对疼痛早已习以为常的英雄觉得自己像一支即将淹没在狂风巨浪里的可怜扁舟。痛,为什么会这么痛,到底是哪里在痛?!赛尔菲痛苦挣扎,她捂住自己的脑袋,撕扯自己的皮肤,狂躁地在自己身体上抠出大片血痕,每一个指缝都鲜血淋淋。她觉得自己仿佛裂成了无数碎片,每片碎片都在将自己切割切割切割——
“快看,天空又变亮了!”琳惶恐地捂住嘴巴。
被禁锢的光芒从破裂的容器中争先恐后地逃逸而出,星河黑夜再次被无尽光明所覆盖。
当水晶公头顶昼夜交替的光辉,拾级而上登上完璧王座时,看见伤痕累累的英雄如同虾米般蜷缩着挣扎,看不出任何无往不胜永不败绩的模样。
是啊,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承诺过和保证过,英雄是永不言败的——除了英雄自己。
人们将古·拉哈·提亚从水晶塔中唤醒,他背负起自己与众人的愿望,决意拯救死于黑玫瑰的英雄。他穿越时间与世界成为了水晶公,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为了从正确的时间点上召唤出英雄,他需要利用水晶塔的力量从英雄之死开始逆推英雄存活的时间。
水晶公以为,英雄之死,会是个唯一的锚点。
然后他看见了无数的死亡。
壮烈的、英勇的、悲愤的、无声的、不甘的、无人察觉的……多变的是形式,不变的永远是死亡——那个人的死亡。
是他太天真了。他考虑过时间是多线而非单线的可能,做好了无法覆写未来只能另起分支的准备,他以为这已足够残酷,却从未想过——
水晶公终于思考起了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既然已经存在着他知晓的两条时间线,那为什么不能有其他的时间线?
既然英雄会死于黑玫瑰,那英雄为什么就一定不会死于其他?是泰坦的石拳不够猛,还是风神的暴风不够烈?是长枪每次都能抵挡住攻击、还是致命伤每次都能与她完美擦肩?是遇到的敌人都不够强大、还是这一路的旅途都不够凶险?是垂死挣扎的反扑能次次奏效,是还是绝境里的奇迹能无条件上演?
——得出了答案的人潸然泪下。
英雄在无数条时间线里无数次死去,尸体堆叠成山。山顶之上,活着的英雄猫缩在他的椅子里茫然地问他:你不希望我赢吗?你觉得我会输吗?
我不会死,不会输,永不会战败——英雄如此说道,无人反驳。
因为尸体永远沉默。
所以我该如何回答你,我的英雄?我希望你赢,我希望你战无不胜,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至少,请让我……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水晶公露在兜帽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条件成熟,所有灵光卫的力量终于聚集在了一起,”他挥杖指去,“这力量是我的了!”
蓝色的光圈将他和赛尔菲两人包围,就像水往低处流那样,无处安放的光之力向水晶公涌去:“我要把这力量输送给水晶塔,然后用这力量转移去原初世界!与其留在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苟延残喘,不如去新世界寻欢作乐!所以,我利用了你们!”
琳难以置信地质问求证,阿莉塞急怒之下拔出刺剑就要动手,于里昂热却伸手阻拦了她们,沉痛地大吼:“都不要插手!”
雅修特拉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以太的流向,把拔了一半的法杖收了回去。她其实本来就觉得不对劲:毕竟,除了戏剧故事,哪个坏蛋会在即将得手时解释动机,直言我利用了你们呢?
她撇过头去,不忍再看眼前的情景:“这么粗暴的转移,水晶公不会成功的,他是想把英雄身上的光之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再传送去时空的狭缝。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拯救英雄和诺弗兰特。”
被看穿了,不过也无妨。水晶公再次挥杖,法阵光芒更盛,魔力激起的气流掀开他的兜帽,露出隐藏许久的真容。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瞒过在场的所有人。在他计划好的这个用于今后流传的故事结局里,作为坏蛋该说的台词还是得说……他低头深吸一口气。是的,这只是个很常见的故事结局。而现在,他或许可以说一些真心话了。
“谢谢你……”
他的话语在抬头的瞬间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赛尔菲半跪在地,艰难地仰着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他。她双手握着自己的长枪,枪尖对准自己的喉咙,因疼痛而抖如筛糠,却一寸不让。
“赛尔菲?!你要干什么?!”
“快把枪放下!”
拂晓众人震惊不已,立刻要上前阻止,赛尔菲毫不含糊,枪尖直接往前一送,当场见血:白色发光的血,显示出情境已经相当不妙。她因为剧痛手抖无法控制好距离,这一下危险万分,众人的脚步立刻被钉在原地,不敢妄动了。
赛尔菲维持着自戕的姿势,对水晶公无声地咧咧嘴:有本事你继续啊。
水晶公握着法杖的手颤抖起来:“别这样,赛尔菲。这是我很久以前就决定的事情,给我一个拯救你的机会吧……”语气几乎已是祈求。
然而赛尔菲不为所动。她痛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眼前一片白光,声音也听不真切,大脑几乎要放弃思考,只拼尽所有的意识死死握住长枪,一瞬不瞬地盯着水晶公:那些如有实质的情感沉甸甸地落在他的肩头,决然、悲戚……以及愤怒。
水晶公几乎不敢与那双被愤怒烧灼得如融金般滚烫的眼睛对视。法阵的光圈明灭变幻,施法者双手颤抖地快要握不住法杖。
他想起赛尔菲不断死去的模样,所有的尸体都不曾瞑目,睁着双麻木而空洞的眼睛。
他想起赛尔菲坐在他身旁,说,他们都选择了离开我。眼里无光也无泪。
他想起赛尔菲死去的未来,那个没有英雄的世界里,人们的信念与希望。
他想起赛尔菲微笑着回过头来,说,是啊,我也是会伤心和难过的。
他想起赛尔菲说,我想和那个人永远在一起,所以,不要让我失去他。
……
漫长而难挨的时间。
无人出声,屏息凝神。
法阵最终黯淡下来,水晶公低着头,握着法杖的手缓缓垂落。
“我……”
枪声响起,振聋发聩。水晶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瞪大的红眼睛里盈满还没来及褪去的眷恋。他凝望着赛尔菲,嘴唇蠕动似有所语,身体无声地向前倾去——
爱梅特赛尔克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端着一把仍留有余烟的手枪:“这可——真是让我看了场好戏啊。”
“爱梅特赛尔克——!!!”
赛尔菲发出让人难以置信的怒吼,那声音最后的音节简直辩不出是人声,而是某种野兽的嘶吼咆哮。爆裂的光之力激荡狂舞,带起飓风席卷,乱石粉碎着升向天空。暴怒的英雄自狂乱漩涡的中心站起身形,长发倒飞,凶如恶鬼。白色的血液不断地从她嘴角滴落,她却似无所觉,只僵硬地朝爱梅特赛尔克的方向迈开脚步。她的皮肤、长发、连眼睫都在逐渐地苍白褪色,只有金色的虹膜里仍铭刻着爱梅特赛尔克的身影,像是将他钉死在火刑架上,仇恨的烈火要将这身影化为千百次灰烬。
“哈。”爱梅特赛尔克发出短暂而嘲讽的嗤笑,眯着眼注视着逐渐失去人性的赛尔菲,仿佛是在欣赏享受对方眼里只有自己的此刻:“居然主动放弃压制光之力,是决定直接变成怪物了吗,大英雄?说到底,也只是个拙劣的**罢了。”
“不要变成怪物!”娇小的光之巫女冲进漩涡,用尽全力气抱住暴走的光之战士,任由狂暴的光之力在自己身上割出无数血痕。“求求你不要放弃!不可以使用光之力!不可以变成怪物!求求你!求你!”
爱梅特赛尔克浮空而起,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的情景。他勾勾手指捞过不省人事的水晶公,“啧啧”两声:“真是可怜啊,如果想要了断自己,就来黑风海找我吧,我可以好心送你最后一程。”
无影恶劣地弯起唇角,消失在黑色的漩涡中。失去了目标的赛尔菲暴怒地低吼,她肩胛骨附近的皮肤扭曲蠕动,似乎有什么即将钻出血肉。琳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平息这疯狂的光之力,她满面泪水,几乎要绝望地抽泣起来。阿莉塞一咬牙关,猛地抓住赛尔菲的肩膀,拼命晃动:“振作一点啊!水晶公还活着,他还不一定死了呢!你难道不准备救他了吗?!”
她做好了被赛尔菲刺穿的准备,忍不住闭上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阿莉塞屏息等待了一会,觉得周身的乱流似乎也逐渐平息了下去。她诧异地睁开眼睛,看见赛尔菲一动不动地仰望着天空,像一个睡了很久的人大梦初醒。
然后她“咚”地一声倒了下去。


tbc


PS:我私设的罪喰光(虽然没变成)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1 22:14:00 +0800 CST  
差不多快完结了,有么有评论啊……【微弱呐喊】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1 23:02:00 +0800 CST  
捞一下。
这是什么更得越快评论越少的诅咒吗。
自闭了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1 23:53:00 +0800 CST  
以为发了三个地方就会收货三倍的快乐吗?不,是三倍的自闭.jpg
连着两天更完文起床后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2 07:26:00 +0800 CST  
我有点紧张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5 09:45:00 +0800 CST  
水晶公看见一粒种子抽枝发芽,它成长为大树,蔓延出无数的分枝,树冠遮蔽整片天空。流星雨在天空滚落,它们的轨迹铺满夜空,拖着互相交错的尾巴坠落进大海里,化作组成海洋的每一滴水。水晶公踩在海面上,在不远处看见了自己前行的背影,在逐渐透明消散。
对,这正是他原本设想中的结局,如果英雄获救,第八灵灾没有发生,那么水晶塔中的自己就不会被唤醒,水晶公自然也不复存在。
然后他从海面上掉落下去,他在水中看见无数的气泡升向海面,每一个气泡上都映着自己的身影。水晶公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树枝、星轨、还有大海里的每一滴水。确实是常见又好懂的象征比喻。”
水晶公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这么说,一双手把他从海中拉起,他破水而出,看见浩瀚而狭小的空间——这无疑是矛盾的。黑暗无边无际地延伸,没有地,没有顶,也没有四壁,空间本身失去了判断标准,仅仅是延伸。无数光轨纵横交错,一眼看去有点像魔典石上纹路,但数量亿万倍计也难以言说,微米之间即无穷无尽。个体的存在被反衬得无比狭小,当水晶公试图看清眼前的一切,以目力穷极黑暗的尽头,数清那里到底穿过了多少条光轨时,他的意识也不由自主地向那并不存在的尽头飘去。
那双手捂住水晶公的眼睛,将他的脑袋轻轻转向自己:“看着我。”
水晶公重新睁开眼睛,看见盈满眼眶的幽蓝光芒,巨大到失去距离感的水晶静静地漂浮于黑暗虚空。赛尔菲在光芒中捧着他的脸,有点无奈地笑着收回手:“你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是活着的赛尔菲,不是尸体,也没有伤痕累累。他一时说不出话。而对方活动了一下手腕,再对他灿烂一笑:水晶公还没反应过来,赛尔菲一记铁拳已经砸上了他的胸口。
“——?!”
水晶公倒退两步,捂着震痛的胸口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
“唉,舒服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当时就揍你了。”
赛尔菲一脸舒爽地后退两步,翘着腿坐下了。那里确实没有任何椅子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但她就这么坐下了,姿态随意,有那么点主人翁的意思:“介绍一下,这里就是时空的狭缝。恩对,就是你想带着全部的光之力去自爆的地方。”
磨牙一样的语气,一如当初在水晶都门口她接受他的拒绝相认。
水晶公慢慢地抚平胸口的褶皱,思考。他确实是被抢打中了的,赛尔菲也确实是受了伤,现在两人却都安然无恙。他尝试着像赛尔菲一样坐下,也确实成功了,原理暂时不去细想,他选择了更在意的问题,关于那些在他的余光里奔流的光轨:“那些,是时间线吗?”
赛尔菲点一点下巴:“对。虽然它们会用最容易被接受和理解的形式呈现出来,但我建议不要深入观察,对脑子不好。”
“但你看起来似乎不受影响。”
“呃……因为我本身就是那些时间线的一部分,也是狭间的一部分。”赛尔菲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你想,每一条时间线上都有一个我,你可以把我看做是所有时间线上赛尔菲的意识合集。我是所有的赛尔菲,所有的赛尔菲都是我——比方说,这个狭间是个图书馆,每条时间线是本书,我是书里的其中一页。把所有书里所有关于我的页码都复制出来,单独组成一本书——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了。”
这比喻不错,赛尔菲自我感觉良好地观察水晶公的神色。水晶公没有戴着兜帽,因此她得以直视对方的眼睛:那双红眼睛也在安静地凝视她,眼里蕴含的感情她并不陌生,于是她只耐心地等待着。
水晶公开口了,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所以,时间确实是多线而非单线的,而时间线也确实是复数独立存在,已知的事实注定无法改变,是吗?”
问得好。未来无法改变,是吗?是的,做不到,拿什么做代价都不行,存在了就是存在了。时间使永恒成为奢望,存在本身却又即是永恒,自我牺牲的决心和热血堆上再多也不过是朵碎在岩壁上的浪花。赛尔菲想起自己自己千奇百怪的死法,有一次她摔落到崖底动弹不得,肋骨戳破胸腔鲜血灌满了肺泡导致她无法呼吸。她听见伙伴们在寻找她,呼喊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凄厉嘶哑地带着哭腔,有几次很近了,却又错过绕远。她像只破管风琴一样地嗬嗬漏气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死死地盯住那狭长的一线天,窒息而亡。那时刻骨铭心的绝望不甘已经存在于此,世界延伸时间变动也再无法更改。但这不是最绝望的部分,更绝望的是她抱着伙伴的尸体、听着伙伴的遗言或者握着一双本该垂落的手。但这也不是最绝望的部分,最绝望的部分在于现在,当她回想着这一切的时候,只托着腮帮垂着眼帘,神色平静,一切如常。
“是的。”赛尔菲不作回避地平铺直述。“时间线无法被更改,只能被选择。海德林会选择世界能安然存在的世界线,我是她选择时间线的节点。简单地举个例子,如果我被泰坦撞下悬崖摔死了,海德林就会另选一条我没掉下去还活着的时间线。”
原来如此。水晶公明白了。将能给世界带去积极影响的光之战士的存活与否,作为选择时间线的判断节点确实是合理的,这也是无数条时间线上的无数条个生命里唯有赛尔菲单独存在于狭间的理由:沿用刚才的图书馆比喻,名为赛尔菲的这本书,其实就是这座图书馆的导读索引。
选择,充满诱惑又狡猾的一个词。诱惑在于,你至少不会两手空空;狡猾在于,你再也不会知道没被选中的那些……会怎么想,归处在哪,结局怎样。
海德林或许不会去想这些问题,但水晶公会。他很久前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也早有结论,只差个实锤,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他仍不可避免地觉得,这最后一根稻草它……还真就很沉。
水晶公压着耳朵,抿着唇长久地沉默着。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让我来猜猜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因为我想改变原本的未来,但其实是另选了一条了你仍然存活、没有发生第八灵灾的时间线,这点和母水晶的所为本质上是一致的。作为时间线的选择者,我才能来到这里,对吗?”
“恩,没错,该说是真不愧是萨雷安的贤者吗?”
水晶公没有接话,他弯腰坐着,双手交握搭在腿上,脑袋恨不得垂到胸口,整个人看起来低迷又消沉。赛尔菲起身来到他身前,他也一动不动没有抬头。赛尔菲抬手伸向他的发顶,在即将触碰时停顿一下,然后轻柔地抚摸上去。
水晶公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但没有反抗,只是一双耳朵不受控制地尖尖竖起,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明显似的,又飞快地压了回去,一副任由对方摆弄的样子。
感觉不错。赛尔菲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水晶公的头发,时不时抚过他柔软的耳朵,细软绒毛拂过指尖的触感和透过毛发传递到皮肤上的体温让她觉得满足,于是开口时也不由自主放柔了嗓音:“谢谢你救我。但是到此为止吧。”
“我拒绝。”
赛尔菲动作一顿:“什么?”
“我是说,”水晶公顶着她的手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字正腔圆地重复,“我拒绝。”
像是会被那双红眼睛烫到似的,赛尔菲“唰”地收回手:“是我解释得不够明白?你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地方?”
“一定要说的话,不明白的地方其实很多。”水晶公平静地说,“但我想,那些都跟我的决定没有关系。”
“你就非要这条路走到底?”
水晶公不说话了。赛尔菲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心头火起,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强硬地把他拎站起来,满脸怒容地贴上去:“你就非要把自己弄没吗?在我说了不要让我失去你之后?想被我揍话直说就行何必要绕弯子?”
“按照时间多线的规则,我应该不会因为时间悖论消失。”水晶公放任了她的粗暴行为,“但如果揍我一顿能让你接受我的决定并开心点的话,请。”
“你以为爱梅特赛尔克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天知道佐迪亚克那边的那帮人为了得到选择时间线的能力会干出什么事来!”赛尔菲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救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算这个时间线里我死了,也有别的时间线里的我还活着!就算你不选择我活着的时间线,海德林自己也会选!死掉的这个我和死掉的那个我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我总归能在某条时间线里一直活下去!”
赛尔菲气势汹汹地吼完一大串,拽着他衣领的手却微不可觉地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说在什么:贯穿两百年的约定、信仰般不灭的执念、一整个世界的希冀与愿望,跨越时间和空间捧在她的面前,被她全盘否定,翻掌打碎。碎片扎进灵魂,而她没有资格喊痛。
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了,那只手因结晶化而触感微凉,用力到赛尔菲觉得手腕钝痛。向来温和沉静地水晶公罕见地显出怒容,眉梢倒竖的模样倒是让他看起来更像当年的年轻弓手:“那我也没什么不同。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因为怕我为了救你牺牲自己吗?但按照你的说法,就算我在这条时间线里死了也能在别的时间线里活,和你和所有人都一样,死了个时间线上的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赛尔菲听得额头青筋暴起,想也不想就一拳挥出,下足了力气。水晶公踉跄两步,却没有放手,甚至另一只手也拽过赛尔菲的衣领,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生气了吗?生气是对的,你现在有多生气,我就有多生气。”
赛尔菲手上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下,然后又拽紧:“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心揍你也行吗!”
“我没说不还手。”
于是两人正式开打。一个手上没枪,一个没有法杖,两人赤手空拳你来我往了半天,也不知道狭间里的实力水平到底是怎么计算的,总之最后通通力竭地瘫在地上直喘气。
赛尔菲喘匀了气息,像条咸鱼似地翻过身去背对着身后的人一动不动了。水晶公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开口:“和时间空间都没有关系,意义什么的也根本无所谓,你还活着,就在我眼前,能动能说话能拽我衣领,我就做不到眼睁睁任由你死去,仅此而已。”
赛尔菲的肩膀颤动一下。
水晶公撑起身来:“……你在哭吗?”
赛尔菲一下子拿开那只搭在眼前的胳膊,凶恶地翻身瞪过来:“没有!”
然后又翻回身去,只留给他个后脑勺。
水晶公也不再上前。狭间之中,时空之外,两人坐卧在无数光轨辉映之下,一言不发。无声的僵持在两人之间发酵,仿佛就要这样犟到地老天荒。
直到水晶公的身上突然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光芒之下的身躯开始逐渐透明:“这是?!”
“你该走了,”赛尔菲仍一动不动,“第一世界的你要醒了。”
周身的光芒一下子刺眼起来,水晶公眯起眼睛,努力看清那个在光芒中逐渐模糊的背影:“等一下,我还……”
像是被隔进了什么玻璃罩一般,他的声音也遥远模糊起来。
而赛尔菲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动,没有告别,没有回头,只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脸。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意识戛然而止。

水晶公睁开了眼睛。
伤口的疼痛和远离水晶塔的副作用在他醒来的瞬间一并涌上,他汗如雨下,几乎银牙咬碎,但水晶公撑住了。逃出牢房的过程并不容易,无影并没有因为他的重伤而放松大意,但水晶公做到了。
要去往她的身边。
赶往战场的路途非常艰难,坠落的陨石并不介意生命是否分为三六九等,无区分地一视同仁。一个陨石近距离地爆炸在水晶公身前,他被气浪掀飞,眼前发黑两耳蜂鸣,觉得每一根骨头都不再属于自己,但他仍爬起来了,继续前进。
我还有想说的话。
悬崖很高,峭壁嶙峋,水晶公的指尖被石壁磨破,数次因体力不支踩空脚步,但他坚持下来了。
他穿过时间,越过世界,经行过末日浩劫,攀爬上悬崖绝壁,来到这里。
然后他看见赛尔菲在光芒中站起的身影,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彼此。
于是再也没有任何迷茫。
法杖顿下,水晶公用尽全力的请求跨越过位面,汇流于狭间,飞向不同的时间线。只需她的一个首肯——
活下去吧,救救我,也救救你自己——然后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七道光芒冲天而起。




tbc

楼主 冰SAKURA凌  发布于 2020-05-29 00:11:00 +0800 CST  

楼主:冰SAKURA凌

字数:28070

发表时间:2020-05-09 22: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1-04 16:48:58 +0800 CST

评论数:20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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