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Lord·埃尔梅罗二世事件簿

就算不是魔术师,也应该在杂志的占卜一类的东西上看过吧。我的兄长麻利地在地面上划出那由基本行星和黄道十二宫构成得图形。
“没错。就算不是天体科(阿尼姆斯菲亚)的人,这种程度也是基本中的基本。虽说这一个月内确实有冲日现象,但之所以说它不是最佳也是有理由的。原本是凶兆这是其一,其二是会受到其他行星位置关系的干涉。只论太阳和月亮的话,同一位置或相反位置是基本,而行星需要得则是一百二十度(Trine)。这次既然是关于黄金姬和白银姬的术式,那么司管造形的土星就必须要在一百二十度(Trine)的位置上。——而最近一次冲日不符合这个条件。对了,因为是以古籍为准所以不包括冥王星和海王星。”
他细致地把其他行星的配置也画了上去,然后指了指太阳和月亮,接着戳了戳一百二十度位置上的土星。
“原来如此……等土星到了理想的位置上,那又不是满月时期的正午了。说起来,时钟塔也有讲这门课吧。”
“利用群星来施展魔术是必修科目。就算用不到太阳和月亮的组合,也必须注意白昼和黑夜。”
“……哼嗯。”
我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
“不过归根到底,那个什么秘宝也不一定会用在黄金姬身上吧?”
“……是也有可能,可是、”
兄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干不脆地说道。像这样有点不爽快地纠结于自己的主张,是兄长的习性。……简单地说就是因为他天生小气,所以老觉得放弃已经建立的假说太可惜。然而到写论文的时候他的宗旨又是推倒&重建,真是爱好和才能不一致的男人。
停顿了一下以后,
“……另外,既然苍崎橙子在这里,那需要考虑的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比之前还要沉重。
毕竟实际上,她在这次的事件中所处的位置,在某种意义上比真凶还要重要。因为同样的沉默,我的想法似乎也被他察觉到了。
“看来,女士你也想到了吧。”
“是啊。我当然明白。”
我点了点头,恼火地说道。

“【死去得黄金姬是真货吗】,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是从见到苍崎橙子这一冠位(Grand)魔术师起,就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疑问。
接着,兄长进一步提出疑问。
“再往深了说,黄金姬和白银姬——会不会有一个是人偶呢,也有这种可能。”
“……咦?”
格蕾困惑地眨了眨眼。
好像世界突然变成灰色了一样,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兄长,茫然地说道。
“……你们说……人偶,可我们见到得黄金姬确实是、”
“没错。怎么看都是人类。但是,既然苍崎橙子在这里,那就不一样了。”
说着,我竖起两根手指。
“她在时钟塔取得得成就很多,其中有两项格外引人注目。”
没错,两项。
引人注目说起来轻巧,但实际上在可称为魔术师最高峰的时钟塔里,值得关注的研究十分罕有。基本上所谓魔术就是为过去献身的学问,再加上魔术师大多是重度的个人主义者,所以越是重大的研究藏得就越深。因此,如果有什么研究能让他们甘拜下风,那这研究一定得压倒他们所私藏的研究成果。
会在时钟塔久留的大部分魔术师之所以会无论有无主义主张,也要从属于某个派阀的理由也在这里。虽然时钟塔大致上具备了最优越的环境,但如果无法参考派阀所秘藏的成果,那要认真地以奥秘为目标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苍崎橙子虽然在包括创造科(巴鲁叶)在内的几个教室间四处奔走,但最终也没有从属于哪个派阀。
即便如此,她所取得的成果——
“一项是,再构筑了魔术基盘已衰退的卢恩。”
我一边回忆着一边放下了食指。
“虽然卢恩魔术本身很有名,自古以来就为一部分的魔术师所活用·研究,但其中的大部分都在很久以前就遗失了。然而,她却将已经遗失得大部分进行了再构筑。如果传言是真的,那她不仅将作为根基的共通(fuþark)卢恩二十四文字进行了魔术性的再生,甚至还解析了几个本来已经消失在神代得原初卢恩文字。虽说前者的专利她已经卖给了时钟塔,而后者听说也在她被封印指定的时候被严密地保管了起来。”
时钟塔经常这么干。
相对来说方便又低级的术式会将其视为魔术专利给予好处,而真正高级的——可以与一个派阀的奥秘相提并论的,则会以管理禁咒为借口,收进宝库之中。也不知道那些被管理的知识,到底还有没有再交给某个人的那一天。另外,实际上在图勒协会也保管有卢恩的原型,但同样也是处于封藏状态,甚至连魔术基盘衰退都没有留意到,魔术师真是喜欢隐匿到了让人无语的地步。
“另一项是,卓越的人偶师。”
我放下中指。
听到这句话,格蕾稍稍歪过了头。
“……我记得……人体仿造的魔术概念不是已经……?”
在自动人偶(Automata)出现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得。
“确实。虽然情况和卢恩魔术有些不同,不过人体仿造的魔术概念同样也已经衰退了。也就是说,她将两种魔术在现代再构筑了。”
“……。”
对于格蕾的沉默,我很想使劲地点头表示理解。
对吧。我也觉得这太荒唐了。虽然不完全,但她还是让两种已经衰退的魔术在现代复苏了,这简直就像喜剧一样。这种行为几乎等同于复活死者,是一种亵渎。她的履历简直想让人痛骂道,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称得上是冠位(Grand)。
超越了事实上的最高位——色位(Brand)的,时钟塔的顶点。
这时,格蕾抬起头来,好像终于注意到了。
“那么,那个自动人偶(Automata)也是!”
“一般都会认为是苍崎橙子的作品,可……。”
我感到自己最后有所停顿。
因为我还是缺少一些自信。确实,那种程度的自动人偶(Automata)再没有其他魔术师能制造出来了。就算放眼整个时钟塔,除了那个苍崎橙子以外……究竟能不能数出一两个人呢。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将那个自动人偶(Automata)用在魔术师之间的犯罪上吗。这根本就相当于是将犯人是苍崎橙子贴在脑门上。那个女人会做这种蠢事吗?又或者,她还准备了就算暴露也能解决我们的陷阱吗?
本来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人想去查找真凶。如果只是想将身为巴瑟梅罗派的我赶入死胡同,那或许会使用这种手段也说不定……
“……关于这一点,其实还有其他几个可能。”
刚才一直没出声兄长插话道。
“比如说,买来魔术概念衰退以前的自动人偶(Automata),然后翻新一下也是可能的吧。和通过把东西弄旧,来制造与时代相符的假古董相反的方法论。”
“……也是,原来可以这样。”
我不由自主地同意了。
这么条理清晰的思维转换,实在很有兄长的风格。
响起了风声。那音色中似乎带着些许不祥,听上去仿佛在嘲笑着不明真相的我们。
“……那刚才的推理就是说,死去得黄金姬是苍崎橙子制作得人偶,真正的黄金姬可能还活着,是这样吗?”
“算是吧。”
“那么,犯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对于格蕾朴素的问题,兄长托着下巴认真思考着。
“……我想过是不是伊泽路玛打从一开始就想陷害我们,但这样的话收益实在很难和风险相抵。如果好处是能拉拢埃尔梅罗(我们),那也该以最小限度的支出为前提。现在这样有些太复杂了。先不说我们自己的过失,用这么明显的陷阱拉拢我们,巴瑟梅罗根本不可能坐视不管。”
“……是啊。”
我点点头。
“假如是想在时钟塔引发战争那就另说了,但现阶段特兰贝利奥派和巴瑟梅罗派之间并没有压倒性的差距。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吧。不过到时候圣堂教会那些人可能就喜出望外了。”
以扑灭神秘为方针的圣堂教会,和以隐匿神秘为方针的魔术协会基本上就是水与火。不过毕竟他们姑且也算是崇奉神的团体,不可能与以魔术为初衷的组织达成妥协。
据兄长说,虽然大部分的西洋魔术都是以主的存在为前提,但实际上只是将主作为“手段”来利用而已,这对完全将主视为“信仰”的人来说应该只会感到更加不爽吧。
“……。”
然后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对了。”
我突然想起件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帕。
准确来说,是里面包着得东西。
“兄长啊。你能看看这个粉末吗?”
这是在黄金姬的死亡现场采集到得粉末。虽然能搞清楚这上面带有某种魔力,但没办法继续深入下去。
“嗯……你等等。”
兄长从手上的小包里取出放大镜。
这副炼金术师——其实更像是一百年前警察在鉴定时的模样,实在很适合兄长。让人深刻地感到他这种类型不适合在时钟塔当魔术师。
“……这是灰烬吗?”
“我也这么觉得。但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说着,我耸了耸肩,不过兄长也没怎么在意。
他像是被魅惑了一样凝视着那灰烬。先是透过放大镜看,过了一会儿又移开放大镜直接盯着,最后竟然抓起了一点放进嘴里。
“喂!兄长,你疯了吗!”
“……。”
他的嘴巴动了一会儿,然后把那东西吐在自己的手上。
兄长观察了一阵手掌上的附着物,小声嘀咕道。
“……啊,这样就有眉目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回忆起了身为狗畜生的前世呢。”
“要说前世这还真是东方主义式的想法。……不过,这是佩罗吗,还是巴西耳?还是说米洛斯的维纳斯也可以,打算追溯到希腊……?”
兄长低着头,自言自语着。
看他那副模样,也不知道我们还在不在他眼中。
“……喂,兄长?”
“你让我好好想想。”
兄长哼哼唧唧地说道。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15:00 +0800 CST  
3

那间工房,在月之塔的最顶层。
大部分的魔术师都会将工房设置在地下或者最顶层。区别只在于是从地脉中得到“力量”,还是从天空得到“力量”。因为一点点特殊原因,这个岛国(英吉利)自古以来地脉就很强大,就连时钟塔的地下都设置有众多工房,不过伊泽路玛是例外。
这里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大量的书籍、试管,还有蒸馏器和哲学家之卵(烧瓶)。另外在这之中还夹杂着一些美丽的绘画和雕刻,能看出些创造科(巴鲁叶)派阀的影子。从放在房间角落里的画布和上面散发出得松节油的味道来看,工房的主人拜隆卿可能自己也会拿拿画笔。
在这房间中,现在正飘荡着香气浓烈的烟雾。
那是海泡石的烟斗。
虽然在别人面前几乎不会拿出来,但对他来说,将切好的烟草塞入海泡石的烟斗中,飘起香烟的短暂时光可是难能可贵的。
不过只有今天,就连这香味也无法慰藉他的心灵。

——“你所做得是将行星的运行引入人体内侧。”

拜隆回忆起这句话。
那个男人到底了解到什么地步了呢。确实,自己从来没有特意向周围的权威们隐瞒黄金姬·白银姬的术式,但一见面就如此接近核心还是头一次。
当然,他所说得那些终归不过是概要。作为开端的构思事到如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算以此为契机稍稍进行深入,也不可能达到自家的领域。
但是。
那个男人身上有某种东西,让自己觉得会有但是。如果当时放任不管的话,那个男人会逼近到什么程度呢。到时候那些话被君主·巴鲁叶雷塔和冠位(Grand)的苍崎橙子这些“能够实践的天才”听到的话,又会被重现到什么程度呢。
“……唔,可恶。”
拜隆磨着牙,使劲咬着烟斗的烟嘴。
他惧怕着,惧怕着自家的数百年会被糟蹋。如果只看历史,明明比埃尔梅罗原来的本家阿奇博尔德都要长,为什么伊泽路玛家就没法比其他人更进一步呢。“以人之身重现至高之美”这条道路早就设定好了,作为魔术师也已经在上面行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不过在自己这一代,这次的黄金姬·白银姬终于接近那个理想了。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已经触手可及了。
不是连那个君主·巴鲁叶雷塔都对这次的亮相赞不绝口吗。对了,那个突然出现掠夺了冠位(Grand)的远东小丫头,也无法无视现在的自己。
正因为如此,拜隆的心里充满了焦虑。竭尽了自己所能想到得所有手段,甚至向那个小丫头低下了头,也只是前进了仅仅几步。
“都已经这样了,可不管哪个家伙都是……”
正在他把烟斗咬得嘎吱作响的时候,
“——拜隆卿。”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你们来了啊。”
拜隆看向工房的入口,那里站着两个男人和一名女仆。
伊斯洛·瑟布南。
麦奥·布里西桑·克莱涅尔斯。
还有蕾吉娜。
“只要白银姬——爱斯缇拉还在,就还没有完全失去黄金姬。”
拜隆慢慢地对他们说道。
实际上也是这样。虽然事件带来的冲击确实很大,但是还能够全部挽回。由伊泽路玛的血脉所造就得黄金姬和白银姬,可以说是互为备份的。就算失去了其中一人,也并不意味着后退。
叼着烟斗的壮汉首先看向将自己的头发编起来得魔术师。
“但是,你的礼服又如何呢。”
“……我的……礼服是完美的……”
伊斯洛低着头回答道。
他细长的手指上缠着同样细长的针和线。
在西方,存在着很多与纺织有关的魔女和女神传说。林中睡美人被魔女诅咒会因纺锤刺破手指而死,希腊神话中也存在纺织命运之线,决定其长短,将其切断的三女神(Moirai)。
他所制作得礼服就是以这些古老的传说为基盘。
接着,拜隆看向另一个魔术师。
“那你的药呢。”
“我、我、好痛。”
大概是因为慌张咬到舌头了,麦奥捂着嘴,重新说道。
“我的药也,很完美。为了爱斯缇拉小姐能像蒂娅德拉小姐的时候那样与白银姬之名相称,我一定会帮忙的。”
这两个魔术师对黄金姬·白银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因此,拜隆才会频繁地将这两个其他派阀的人叫到自己的工房里来。他们的血脉跨过了派阀的屏障,自古以来来就赞同着伊泽路玛的目的——“造出拥有至高之美的人”。
“就算卡莉娜不在了,准备也没问题吧。”
“……我会尽力而为的。”
蕾吉娜垂下了头。
夹杂着霉味的空气中,滑过了短暂的沉默。
“很好。”
拜隆用手杖戳了戳地面,沉闷的声音回响在工房里。
“不管那个玩侦探游戏的君主(Lord)会得出什么结论,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虔诚地追求美。如果有必要的话再去追究埃尔梅罗的责任。虽然在先代死后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但现在应该还有别的好处。”
那对新世代(New Age)而言,可以说是希望之星的埃尔梅罗教室。即便积攒下来的利益无法立刻换成金钱,但对自家这样古老的家系来说应该也派得上用场。就算再怎么脆弱,他们好歹也支配着现代魔术科(诺利吉),在并非十二家的人眼中这果实是不可估量的。
心底沸腾的野心刺激着他。
就连女儿的死,也无法阻碍现在的他。没错,不管是黄金姬还是白银姬都不过是实验材料而已,根本不算魔术师。自己必须再生一个能够交付魔术刻印的儿子,不过这个可以将来再考虑。
“——那个,拜隆卿。”
麦奥插话道。
“真的不需要去搜查犯人吗?”
这对他而言是理所当然的问题。
就算有白银姬这个【备份】,而且这事件也可以用来利用埃尔梅罗,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杀死黄金姬的犯人。说到底,只要事件没有解决,那搞不好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杀死。
对于擅长战斗的魔术师来说,可能只会觉得是被杀死的人太弱了然后将对手解决掉,但麦奥和伊斯洛都不属于这类人。虽然两人可能也都有各自的王牌,但还是没有和谁都能战斗的绝对自信。在这一点上,和聚集在剥离城阿德拉的众人大相径庭。
“也就是说,你觉得那个叫莱妮丝的小丫头不是真凶,是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麦奥语无伦次地说道。然而他天生的怯弱,让他怎么努力都没法继续说下去。
“你们不需要担心。”
“可是、”
“我说了不用担心。”
麦奥还想再争辩两句,但拜隆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是。”
麦奥深深地低下头,接着离开了工房,剩下两个人也紧随其后。
拜隆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盯着那扇门,喃喃自语道。
“……不过,可能还需要一个机关。”

*

为苍崎橙子准备得房间在月之塔中。
虽然其他客人基本都留宿在阳之塔,不过因为橙子在社交晚会以前就是这里的客人,所以只有她住在月之塔。有时她也会在主人需要帮助时适当地提出一些关于魔术的建议,这样看来在性质上或许更接近于食客。
因为滞留了很长时间,房间已经能充分反映出她的喜好了。陈旧的地球仪,胡乱堆在一起的文具,路边摊的八卦杂志和哲学书、魔术书组成的大杂烩,一大堆几乎看不出和破烂有什么区别的发条锡皮玩具,这些恐怕都是她的兴趣吧。
现在,她身边的书桌上,正摆放着一台很有年头的卷盘式放映机。
“伊泽路玛的管理果然不错。一般的话,因为一百年左右的东西不好说是有价值的古董,所以很多都老化得厉害啊。”
橙子着迷地端详着放映机,自言自语道。
对她来说,魔术性的要素当然也是重点,但物品本身所浸染的时间更值得重视。就像宝石在被人们不断转手的过程中浸染了各种各样的思念,因此而易于进行魔术性的加工。同样,古老的道具也接触了各种各样人的回忆,从而悄悄地萌生了神秘之芽。虽然这其中大部分都在默默无闻中枯萎了,但也有极少数能开花结果,这种在她出生的国家被称之为付丧神。
“你以前都放映过什么呢?以后又想放映些什么呢?之前我制作得那个孩子,因为总是有些缺陷,所以只好把它留在礼园女子学院了。”
她在和放映机说话。
橙子笑眯眯地用指尖抚摸卷盘的位置,仿佛是想直接读取铭刻在放映机上的历史一样。
她的手没有停下,
“——对了对了。你还是快点出来吧。”
这样说道。
然而,房间中只能看见橙子一人。她的身影被个人物品所掩埋,反而与这个宽敞的房间格格不入。
然而。
从门的旁边出现了某个人影。
“——原来是你。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会来。”
橙子摘下眼镜说道。
对她来说,这副眼镜是切换对外界回应方式的开关。
看事物的角度不同,回应方式自然也会不同,她是这样想得。毕竟对一个人类来说,世界终究不过是自己的认知所能及的地方。
反过来说,在认识到原子或者宇宙级的世界时,对人类而言的世界无疑是变宽广了。当然,变得宽广和是否幸福那是两回事。从十平米的小房间搬到豪华的大宅里也不一定会变得幸福,这在所有国家应该都一样吧。
“你说你不是犯人?哦,那种事我无所谓。反正我对搜查事件的犯人什么的没兴趣。聚集在这里的家伙应该也都是这么想得吧?”
在这方面所有人都是魔术师(无人性),橙子这样说道。
她的想法和莱妮丝几乎相同。
虽然称之为事件,但这次杀人的焦点完全不在搜寻真凶一事上。魔术师之间的派阀抗争,同时也是代理战争,这才是其核心。杀死黄金姬和她女仆的犯人,也不过是抗争中的一张牌而已。即便是十分重要的牌,只要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那也就不过如此。
以这起事件为契机,会引起怎样的波纹,才是其最重要的意义。
现状是,巴瑟梅罗所率领的贵族主义,和特兰贝利奥所率领的民主主义势均力敌。
不过,如果在这里击垮埃尔梅罗,天秤毫无疑问会倒向特兰贝利奥。考虑到埃尔梅罗的规模,这一击虽然不会致命,但也足以为时钟塔带来冲击。波纹会唤来新的波纹,根据情况甚至可能会招来魔术师之间的战争。
从冷战转为热战。
君主·巴鲁叶雷塔对这件事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她之所以会认可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介入,也是因为他比莱妮丝更有分量。只要能有个托辞直接向拥有君主(Lord)之名的他追究责任,将能得到几倍的好处。
比如说,甚至连让埃尔梅罗倒戈到特兰贝利奥派都不是不可能。
“伊诺莱老师看来对他还挺执着的。——唉唉,这群魔术师还真是老样子。”
橙子嘀咕着。
如果让认识以前的她的人——比如说伊诺莱听到这句话,可能会因为些许的违和感而皱起眉头吧。
她的这种说话方式,听上去让人感觉她是不是直到最近为止,都一直在接触着魔术师(无人性)以外的价值观。
“那,怎么了?被【他】的到来吓尿了吗。那人作为魔术师来说确实很平庸,不过作为研究者则是一流的。……再加上能看穿别人的魔术,搞不好可以说是超一流啊。”
人影对她说了几句话。
“哦,你还真是豁出去了。”
橙子转过头去,似乎感到很意外。
因为人影所提出的内容和条件,对她来说确实在预料之外。
“好了。你不用告诉我理由。光是报酬就足够了。”
橙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然后,

“如果是这个条件,那我就【与他——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为敌】吧。”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18:00 +0800 CST  
*

白昼中依然黑暗的森林。
这片森林位于阳之塔的东侧,离事件现场稍微有些距离。
茂密的树叶郁郁苍苍,遮挡住了阳光,在这片黑暗之中,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打算?埃尔梅罗Ⅱ世那口气你也听见了吧。现在这和暴露了一半没什么两样了。这样下去,明天搞不好就跌跟头喽。”
老妇靠在一棵树上,非常愉快地问道。
是君主·巴鲁叶雷塔。
“就算搞清楚犯人是谁,又有什么用?”
从另一处黑暗中传来了回答。
“咱俩可都不是在为追捕犯人而争执。在这个地方,正确的推理什么的,不过是用于派阀抗争的一张牌而已。”
“牌,说不定也有牌自己的想法啊。”
呵呵呵,老妇压低自己的笑声。
“那,你要联系【那人】吗?”
“联系啊。反正和你的协作也圆满完成了——”
他继续说道。
抓了抓自己的平头,
“——而且不管怎么说,【那人】也是我的雇主啊。”
自称是间谍的魔术师——米克·古拉吉列露出得意的微笑。


4

自那以后过了几个小时。
太阳已经西斜,阳之塔的影子也相应地划出一道弧线。
遗憾的是,结果很难说让人满意。要说为什么的话,看看兄长手边的笔记本,上面用钢笔罗列着一条又一条推论和假说,但也都被巨大的×剔除了,而兄长本人也在不断地发出呻吟。
“将太阳比拟为赫利俄斯的术式也不行。就算反过来将月亮替换为塞勒涅或者南娜再付与圣兽属性,也很难改变根干。阳之塔和月之塔作为因子来说太大了,小聪明的手段根本没有意义。”
“……师父?”
“不行。太阳和月亮怎么着都凑不齐。……难道真的和那秘宝没关系吗。”
兄长终于认清了事实。这张狼狈的脸简直让人怀疑他和正午时分那个飒爽地闯入,并和三大贵族中的一人对峙的男人是不是一个人。
“喂喂,兄长啊。你还在纠结这个吗。这样下去还能赶得上拜隆卿设下的期限吗?”
说到底,就算解决了事件,那也不过是一张牌而已。为了洗清我的嫌疑,解放被扣押特里姆玛乌,还需要更强力的一手才行。也是因此,拜隆卿才只是设下了期限,而没有限制我们的行动。
在这种地方受挫,就别提什么逆转了。
“没问题。其实我也是顺便打发一下等待的时间。”
“等待?”
“是啊……。”
兄长含糊不清地说道。掠过湿润地面的声音,听上去非常阴郁。这是兄长在抱有极其私人的烦恼时才会发出得声音。
不过,正当他将视线在地面上游移时,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啊。”
我的眼睛感到了微微的疼痛。
实际上,我也马上发觉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不远处的树木伸出了影子。就算时间已近黄昏,那明显与阳之塔的影子角度不同的黑影,也还是长到不自然的程度。而且,这影子明明正落在随风摇动得草丛上,却纹丝不动。
“……。”
兄长一言不发地举起刚才抽着得雪茄。
他小声地念出咒文,雪茄上的火焰瞬间膨胀起来。火焰朝着那个极度不自然的影子和草丛喷射过去——
“好烫烫烫烫!?”
影子发出了悲鸣。
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就这样跳了起来。他拼命拍打屁股上的火焰,咿咿得惨叫着,然后脑袋一转,看向我们。
“哇啊,被发现了!”
“……你是来干嘛的,弗拉特?”
“我来了教授!用日语说就是夜露死苦哟!日本就连打招呼都有种佛教的感觉,真是深远的深渊啊!”
金发少年用他那天真无邪的声音滔滔不绝。
刚才那个估计是幻术吧。印象中利用影子来隐身,应该是在德国那一带流行的魔术。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不过从他能边看边模仿,并且还能重现各种各样的魔术这方面来说,这个少年真是非常聪明。
接着。
“——弗拉特!”
责难的声音从马路那边传来。
另一个少年现在正在冲向这边,他吊起漂亮的眼角,向弗拉特大声抗议道。
“不是让你替我说一下我会晚点到吗!”
“哇,路·希安君!”
“都说了别叫我路·希安(狗)!啊,老师,让您久等了!”
虽然和弗拉特一样是金发碧眼,但那精悍而英俊的脸庞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鲜明对比。就像猎犬一样。锐利的双眼中能看到被谨慎抑制住得野性,他那恭敬的行礼简直炉火纯青。
斯芬·古拉雪特。现代魔术科(诺利吉)现任学生中资历最长。和弗拉特·埃斯卡尔德斯并称为双璧,是最优秀的学生。
……然而,这些都在一瞬间崩塌了。
“格蕾亲亲!”
斯芬在发现我身边那个少女的瞬间,大叫道。
格蕾吓得一抖,金发的犬系美少年用飞一般的势头冲向她,将抖动着鼻子蹭到她身上。
“啊啊格蕾亲亲格蕾亲亲格蕾亲亲!还是那种香甜的灰色的正方形的,好像能挂在体内的香味!”
“……别、别这样!”
斯芬享受着香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格蕾的抗议,这时,响起一个声音。
“斯芬。”
“……在、在。”
听到兄长冰冷的声音,斯芬立刻立正敬礼。
“实、实在太抱歉了。因为难得进入格蕾亲亲半径二十米内,一不小心理性就蒸发了。”
“你们啊……。”
兄长用一只手捂住脸,发出了这次事件中最沉重的叹息。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
“我说你,不是说过不使唤学生的吗。”
“这就是他们的自主性带来得结果。我在时钟塔做准备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不过,我应该叮嘱过你们不要过来,调查结果发邮件就行的。”
“可是教授!莱妮不是遇上大麻烦了吗!这么有趣的事我怎么能放着不管呢!”
……刚才这货说了有趣是吧。好,宰了他。等他帮完忙就宰了他。
“我必须要监视弗拉特。”
而斯芬则做出模范生一样的回答。
算了,刚才他对格蕾做得事就先忘了吧。虽然她现在还心惊胆战地紧抓着我的后背。
真是一点紧张感的碎片都没有。
不过反过来说,这也是一如既往的时光。在关系很难说是友好的魔术师的地盘里被栽上杀人的罪名,被夺去特里姆玛乌,还被设下了时间限制。不可思议的是,即便如此,我却还能像平时那样呼吸。
我没有去想为什么。
大概这就是兄长花费数年,在时钟塔积蓄的“力量”吧。可能也是别人教给他的,这么像魔术师的兄长的——非常不像魔术师的存在方式。虽然要是把这些话告诉兄长,他大概又会用什么“爱护弟子是魔术师的天性”来搪塞过去吧。
在暂时安顿下来以后,兄长突然切入正题,对斯芬说道。
“拜托你的调查怎么样了?”
“在这里。”
斯芬又瞟了瞟格蕾,递出一张纸条。
“……原来如此。”
兄长看着纸条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是能逆转的法宝吗?”
“差不多吧。不过碎片(Piece)还差不少呢。也只能匆忙上路了。”
兄长敲了敲太阳穴,慢慢站了起来。
漆黑的外套晃动着。
他一甩红色的围巾,率领着徒弟们,挺胸抬头地迈出步伐。
“来吧。先做好出阵的准备吧。”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20:00 +0800 CST  
5

——暂时将舞台移到别处。

稍稍远离双貌塔,温特米尔站近郊某家酒店的高级套房。
装潢华丽的房间里,最新型的通话设备正在被使用。
不过,将其拿在手上的并不是使用者本人。让自己装点着宝石、衣着暴露的侍女举起手机,身为主人的青年懒洋洋地与对方通着话。
“那没问题吧?君主·巴鲁叶雷塔。”
是一名有着褐色皮肤的青年。
他的金发垂到胸口,脖子上绕着美丽的黄金项链。
“对,没错。——这次介入绝对不会对您造成任何阻碍。”
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褐肤的青年示意侍女挂断电话。
接着,
“……好。”
他静静地握紧拳头。
对他来说,唯一值得畏惧的对手,就是君主·巴鲁叶雷塔。其他的闲杂人等根本无关紧要,只是面对三大贵族之一,也还是不得不退让一步。虽说是除了古老以外没有其他优点的老不死,但在魔术中,岁月也有其价值。
不过,现在这个障碍已经被清除了。在那双貌塔里,已再没有自己值得畏惧的人。无聊的杀人事件根本不用去管。只要从正面蹂躏,然后掠夺就行了。
“那就去收获战果吧。毕竟为了获胜,手段可是必须的。就让伊泽路玛为当初拒绝和我交涉而后悔吧。”
青年看了一圈周围的侍女们,露出优美的笑容。
秀丽的女人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少爷是要亲自去吗?”
“当然。办事就要办得彻底是我的方针,而且还需要做准备吧?又不是像君主·埃尔梅罗那样抱着玩玩的心态去参加。”
青年翘起嘴角,得意地宣告道。
“我阿德拉姆·加里阿斯塔,可不打算重蹈他的覆辙。”


后记

——那是绝对之美。
从未被侵蚀过,从未被胁迫过。
存在于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处,却只有人类能够想象的概念。

小说的优点之一,就是能轻松地写出“绘画无法表现的美”。文章能将本来无法存于现实的精华,啪得一下展示出来。这简直就像魔术一样。所以我觉得这个题材和《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事件簿》十分合适。双貌之姬的推理剧,希望下卷也能与您共度。

好了,关于第一季后记里写得“现在的构想是一年一册”,现在一下子就提前了。要问原因,就让我回顾一下刚过新年时,我去就第二卷进行讨论时的对话吧。
“对了三田,下一本事件簿能不能在夏天出版?”
“等等蘑菇?我不是写了一年一册吗。”
“我相信阿诚。”
“蘑、蘑菇?我夏天还有红龙的动画呢。”
“我相信阿诚。”
“……下一卷……搞不好比第一卷还要厚……分上下卷那上卷的话……”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虽然之前已经公布了,不过想必也有读者被新出场的角色吓一跳吧。
每当描写他们和时钟塔的秘密时,我都感到不同寻常的紧张。希望我能和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一起,将型月所创造的丰富世界描绘得富有魅力。
在最后,感谢在胡来的题材和提前的修罗场双重压力下依旧为我绘制插图的坂本みねぢ,一如既往帮我进行困难的魔术考证的三轮清宗,帮我修改弗拉特台词的成田良悟,以及以奈须蘑菇为首的型月的各位。
下卷预定于冬季拜见各位。

2015年7月

阅读菊地秀行《双貌鬼》中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22:00 +0800 CST  
第二卷完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23:00 +0800 CST  
第三卷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事件簿Case.双貌塔伊泽路玛(下)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31:00 +0800 CST  
译者注:老样子,渣翻,渣画质,请多包涵
顺便,这是第3卷,不叫2卷下


右起
斯芬·古拉雪特
弗拉特·埃斯卡尔德斯
卡莉娜
蕾吉娜
苍崎橙子
麦奥·布里西桑·克莱涅尔斯
伊斯洛·瑟布南
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


“Pallida mors(失色之死啊).”
或许这就是少年的咒文。
斯芬的头发骚动了起来。头发本身仿佛变成了一种生物一般蠢动着。
——自1章


序章

“……你是觉得,人是会成长的吗?”

那是如同祈祷一般的话语。
明明只从字面上来看的话,反而有着傲慢——凡人无论何时都是凡人——而冷漠的含义,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那样真挚,我甚至仿佛能听到饱含在那里面的无可替代的祈愿。
或许,和当时的舞台也很相配。
在古老而又冷清的教会里,被染成黑色的玛利亚像俯视着我们。虽然实际上那并不是玛利亚像这么温和的东西,但至少对附近的民众是这样宣传的。
然后,他问道。
“通过不断的学习,我变得擅长计算了。也能背诵历史了。在这种意义上或许确实有所长进。我的学生里也有不少人,只要稍稍给一点与个性和资质相符的细微建议,就会展现出惊人的进步。但是从本质上来说,这些真的可以称为人的成长吗?”
在我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提问。
啊啊。或许和平时不一样吧。回想起来,光是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件事本身,从我记事起就几乎没有经历过。我在集团之中一直是特别(孤独)的,一直被重视着(视为外人),因此会好好和我说话的就只有赋予了人格的魔术礼装而已。
我一直都蜷缩在教会那过于宽阔的领地里。那是被众人所期待着,却一事无成,只是移开自己的视线的人生。

——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颜色呢。

我总是这样想着。
不,其实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在世界。自己那映照着世界的眼瞳是浑浊的,所以不管逃到哪里,自己也无法逃出这个黑白的世界。
灰色的(Gray)。
阴郁的(Gray)。
不明不暗(Gray)。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无论逃到哪里,自己都是这样。相比较而言,埋葬于大地之下的人们是多么诚实啊。他们不用再说谎,从各种虚荣和欲望之中解放了出来,是那样的自由。悲惨又不像样的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比云泥还遥远。
……而那个人的到来,是在我不断地放弃,就连蜷缩都让我感到精疲力尽的时候。
我记得那时的他像平时一样叼着雪茄。
身着漆黑的西服,背对着从彩绘玻璃的方向斜射过来的阳光。在逆光中,本该是坚定而出色的成人的他的表情,不知为何看上去有几分少年的影子。
“但是……。”
我说道。
“您……不是时钟塔中最成功的人之一吗?”
对当时的我而言,那是非常少见的——深入到他人领域的台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产生了想要问问他的念头。就算和我一贯的作风稍稍有些不同,我也想问问他的事。
听到我的话,他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在这九年多的时间中确实得到了一些地位。”
那是和得到地位这样的词语不相匹配的,充满叹息和遗憾的声音。
伴随着破旧的齿轮在转动一般低沉的呻吟声,他摊开了手掌。接着,被黑色手套包裹着的手指交织在一起,他再度开口说道。
“我的魔术用得比以前要好了。也学会了无聊的策略和交涉的方法。在魔术上的造诣也可以说多少有些提升吧。……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连我都能察觉到,那是拼上性命累积而来的时间。
想必那一定是仿佛连骨肉都被粉碎一般的时间。虽然我很笨,也不是很了解他所在的那个时钟塔,但却完全能够想象到他是经过了怎样的钻研和克己,才到达了现在的地位。
而现在,他在否定着这一切。
“……以前,我在远东参加过某次战斗。”
他这样说道。
我因为这突然改变的话题而感到不知所措,但他并没有顾及我的感受,继续说着。
“在那场战斗中,有着众多的英灵和Master。英灵自不必说,定下契约的Master们也净是些现在的我也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的高人和杀手。要问在这之中,比现在还要不成熟得多的我是如何活下来的,答案就只有幸运。因为过于稚嫩,所以谁都没有对我有太多的关注。啊啊,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大概就会被他们所警惕,然后轻易被杀死吧。”
他的话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虽然他加上了【大概】,但我能感到那之中成百上千次缜密地脑内模拟的分量。在那些模拟之中,他究竟死过多少次了呢。
在教会冰冷的空气中,他说道。
“这样的话,难道说以前的我比现在的我更优秀吗?”
“……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是因为幸运吧。”
我吞吞吐吐地反驳道。
因为我感觉自己必须要反驳。
然而,
“是啊,就是这样。所以,将那些因为幸运和偶然就能颠覆的东西称为成长真的可以吗?”
“……”
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他并不是在进行诱导。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话题。虽然他的话很多,但并不是因为擅长辩论,只是在执着到近乎愚蠢地对一个问题不断进行追究,看来这就是他的做法。
他那认真的态度实在是过于笨拙,甚至让人露出了苦笑。
或许其他人也无法招架住这样的他。
“人生的分歧会因为小小的幸运和偶然就被决定。既然如此,在真正的意义上,人真的会成长吗?难道不是每个人都一直是幼童,都在期待着追随某个更加伟大的……天生的王者之类的人吗?”
听他的口气,好像已经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事实,但同时又在向某个人呐喊着怎么能一直这样下去。
到底是向着谁呢。
就像在瞪视着某些盘踞在地狱里事物一样,他滔滔不绝道。
“我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成长。从那个时候起就完全没有变化。离我想要成为的自己一步也没有靠近。”
“……”
这段话语中渗出了鲜血。
灵魂上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现在也在流淌着赤红的血液。不,就像在拒绝着伤口的愈合一般,他抓挠着自己。因为正是这刺伤了灵魂的疼痛,让他回想起自己的初衷。
“我想要改变。”
他应该已经年近三十了吧。
在这个年龄,而且是在让同一领域的人们惊讶程度的出人头地之后的人,为什么会说自己想要改变呢。而且,他的契机绝对不是什么耀眼的东西。并非是像手握星星的天才所说的那样的,永无止境的上进心。
(……厌恶。)
我这样想道。
那是非常熟悉的感情。是像污泥一般,堆积在我的皮肤内里的感情。
(……啊啊……)
这个时候,我明白了。
故乡的人们说我应该要改变自己。说我应该活用自己难得的资质。说有才能的人不为世界作出贡献是难以饶恕的罪恶。
而那些偶尔会流传到我们这乡下的书中,得意洋洋地说着要原样接受自己这样的话。教唆着无论是无趣的自己还是不像样的自己都应该原样接受这样不负责的甜言蜜语,有时也会让我皱起眉头。
而这个人,和那些都不一样。
就算不看那刻在他眉间的皱纹,不看那紧紧绷住的嘴唇,这一点也明确地传达给了我。无论是轻易的改变,还是怠惰的不变,他都在拒绝着。
“不过……不,因此,我才希望你能过来。”
他说道。
“这只是我的任性。我无法向你保证给你能满意的报酬和未来。不如说反倒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吧。就是撕开我的嘴我也无法要求你来保护我。因为如果你来保护我的话,最后很有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活下来。”
他诚恳地说道。
其实他本可以对这些害处绝口不提的,但我想这就是他的性格吧。
“……”
因为他的诚恳,我又看清了另一个事实。
就像话语中渗出的鲜血一样,就像刺痛灵魂的伤口一样,这个人现在也在痛苦着。在为过去的选择,现在的生存方式,将来可能到来的可能性而懊恼着,仿佛肺腑被穿刺一般的痛苦着。
所以,并非是道理,而是他的话语本身感染了我。
“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过来。”
“……”
这样也可以吧,我想道。
如果能一起烦恼的话。
如果能一起痛苦的话。
如果能一起受伤的话。
那一定会比最高明的贤者的话语更能为我指明方向……我这样想道。
“……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说道。

“希望您能……一直讨厌我的脸。”

他那慌张的表情,我到现在也还记得。
既然会因为第一眼看到我时的恐慌而愧疚,我想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即便如此,几秒钟之后,他还是扶住嘴里的雪茄,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我的师父这样说道。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33:00 +0800 CST  


第一章

1

(……自那以后……有什么改变了吗?)
我因为这突然浮现在脑中的记忆,微微眯起了眼睛。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因为在夕阳的背景下,深深地俯下身去的师父的身影和那时有一点像,我才回忆起了那时的事。
变得能够办到某件事了,并不等于成长。
然而,师父却只能不断地累积着这种事,所以这个人的生存方式才一直都很痛苦吧。但他既没有去逃离这种痛苦,也没有像我那样蜷缩起来,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样生存下去。
我们站在山丘上。
这里和我们刚才眺望伊泽路玛家阳之塔·月之塔的地方遥遥相对。青草散发着热气,好像就要呛进鼻子里一样。土地和草丛的缝隙间,可以隐约看见几个兔子洞,让人不由得感慨这里不愧是作为名作舞台的地方。可爱的彼得兔和它的家人的故事,我在故乡也看过几本。
从这里看过去,这一带的草原被夕阳和浓雾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世界仿佛被置换为了遥远的幻想乡。
“……”
师父只是一言不发地在手边的记事本上做着什么笔记。

——“来吧。先做好出阵的准备吧。”

在说了这样英勇的台词之后,我们再次回到了调查工作中。
即便如此,通过斯芬送来的纸条和接下来的调查,事情似乎有所进展,师父经常会想起些什么,然后向我和莱妮丝确认案件的经过。
“……当时提出逃亡的人确实是黄金姬没错吧?”
“那当然,我的兄长。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错吧。”
“然后第二天早上,在黄金姬的房间里发现了尸体。房间上着魔术锁(Mystic Lock)。”
“没错,就是这样。”
就像这样,逐一整理着。
伊泽路玛的社交晚会之后,黄金姬就逃亡去埃尔梅罗家——贵族主义派阀一事向莱妮丝进行了试探。
接着第二天一早,我们前往黄金姬的房间时,她已经变成了七零八落的尸体,作为第一发现者,并且与逃亡一事扯上关系的莱妮丝被怀疑是凶手。然后,女仆卡莉娜的尸体也被发现了,特里姆玛乌因为手沾她的血液而被束缚,师父流畅地记录着这一联的经过。
他使用的是有狮鹫(Griffin)纹样的漆杆钢笔。我记得这支钢笔是从先代的先代开始就一直在使用的物品,几乎总是拒绝埃尔梅罗家遗产的师父会接受这支钢笔,想必也是十分中意它吧。
我很喜欢这微微混在空气中的墨水的清香。
这香气和雪茄的气味一样,总是围绕在师父身边。每当闻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安下心来。真的很神奇。或许师父为了辅助魔术的使用而在里面加入了能促进精神安定的香料也说不定,不过我一点都不想去向他确认。
在我们的身边响起了吵闹声。
“所以我说啊——,真凶一定会用巴顿术!巴顿术真是太棒了,简直无敌!就算从悬崖上掉下去也没问题,还能通过小洞让人爆炸!穿墙还有隐身什么的就更是轻而易举了!”
“那是什么乱来的魔术啊。还有你说清楚到底是武术还是魔术好吗。”
“就是巴顿术啊巴顿术!这可是从夏洛克·福尔摩斯那里传下来的传统,老师也一定会用吧!侦探会用巴顿术可是天经地义的!”
“弗拉特。你怎么能把侦探这种下贱的职业和老师相提并论!”
“对了对了对了!正统的巴顿术是要配合手杖使用的!那个手杖一定是魔术的触媒!所以这是为魔术师量身打造的武术!!现在没有流传下来我猜一定是因为哪个家族把它藏起来自家使用了!”
虽然两人都是金发碧眼,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相反。一个是说着疯言疯语,吊儿郎当的小少爷,另一个则是微微透出野性的英俊美少年。
弗拉特·埃斯卡尔德斯和斯芬·古拉雪特。
在埃尔梅罗教室的现役学生中,被称为双壁的两人。
“而且夏洛克·福尔摩斯很浪漫吧!还有开膛手杰克也是为伦敦史添彩的Super Star呀?!虽然他挺可怕的而且这么说有点对不起那些被害者!”
“别把老师和杀人魔相提并论。归根到底不管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还是拿破仑,这种只是在文学和历史上稍稍提到的角色怎么可能比得上老师!”
嗯。总之斯芬的回答也相当的不正常。确实新世代(New Age)中有些人将师父视为英雄,但在这方面的最佑翼或者说急先锋其实是这两个人。虽然师父很想不去搭理他们,但如果真的这么做搞不好会导致情况升级,到时候就算有什么设施被破坏了也不奇怪,这是现在埃尔梅罗教室最大的烦恼之源。
“……”
说真的,我完全不想靠近斯芬。
想到他总是喘着粗气进攻一样地靠近我这件事,其实应该说是他非常讨厌我吧。虽然我已经习惯被人讨厌了,但被人如此强烈的抗拒还是让我感觉有点难过。
现在他也是一边和弗拉特说话一边时不时地盯着我看,应该是想要牵制我吧。
“哎呀呀,那怎么可能呢。”
突然,坐在我旁边的莱妮丝说道。
她双手抱膝,头靠在膝盖上,非常愉悦地看着我。嘴角露出一抹坏笑,让我有种被人欺负了的感觉。
“……你指、什么?”
“你是在想,斯芬一定很讨厌你吧?”
她仰了仰头,就像在说自己全都看穿了一样,让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莱妮丝小姐,读心这种事……”
话还没说完,戴帽子的少女就颤抖着双肩,捂住嘴呵呵笑了。
“根本不需要。看你的表情就明白了。更准确地说关键是看你眼睛的动作,还有手指和手的摆放。你可能觉得自己沉默寡言,但其实可是相当能说的哟?大概有亚德的一半那么多嘴吧。”
“那、那是……”
她的评价让我有点受到冲击,不禁哑口无言了。
“咦嘻嘻嘻嘻嘻!喂喂说你亚德大爷多嘴可真过分啊!哪儿还能找到像老子这样既沉默又知性还优雅的匣子啊!”
我努力忽略掉自己右手上传来的声音。
这时,弗拉特突然转过头来。
“啊,格蕾!我今天可以和亚德说话吧!给我看看给我看看,让我和它说话吧,最好能我把它拆开看看!”
“我、我说你,不要那么随便地和格蕾亲……和格蕾说话啊!”
看到他们两个准备靠过来,我缩了缩脖子。
“……你们几个给我安静点。还有,没有特殊情况斯芬你不准进入格蕾的半径五米之内。”
师父一脸不悦地说道。
然后,

“有客人来了。”

说着,他扣上了钢笔的笔盖。
“——您调查出什么了吗?”
只是听到就会让人陶醉到意识模糊的声音回响在草原上。
那名女性站在那里,雪茄的香气和夕阳的颜色仿佛都因此断绝。就连从她身上延伸出来的影子,看上去都是的那么与众不同。
或许,那就是死神的影子。
“白银姬小姐。”
师父叫出戴着面纱的女性的名字。
而在她身后大概一步远的地方,站着那个文静的女仆。
“蕾吉娜小姐……”
“……”
跟随着白银姬的双子——曾经是双子之一的人,无言地垂着头。
反而是她的主人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久仰大名。”
“我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好名声。”
在苦笑着的师父面前,白银姬抬起头来。
风好似是停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无法传入耳朵,就连草原上的群芳仿佛也为她的素颜而沉醉。从那面纱之下透露出来的是孕育着与黄金姬的风韵略有不同——但同样隔绝于世的美貌。
“关于家姐蒂娅德拉——黄金姬和卡莉娜的死,您调查出什么了吗。”
她的声音直击师父的身体。
由美而生的惊骇,仿佛贯穿了我们的内核。
“对于不幸亡故的二人,我表示衷心的哀悼。”
师父弯下腰,彬彬有礼地说道。
他的声音里包含着无法掩盖的真诚。或许是因为他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吧。在过去的战争中,师父究竟失去了多少呢。就算在之后得到了更多,但这两者真的能放在天秤上衡量吗。
“因此,我认为一定要查明真凶。”
“也就是说,您相信令妹并不是凶手?”
“没错。”
师父果断地说道。
在这一瞬间,我眨了眨眼。
白银姬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稍稍柔和了一些。
“……你有一个好哥哥呢。”
“是啊。那当然了。”
莱妮丝平淡地点了点头,似乎别有深意。
每当出现这种情况,莱妮丝都会先虚张声势……我有这种感觉。
接下来,她这样问道。
“特里姆玛乌怎么样了?”
“月灵髓液(Volumenhydrargyrum)的话,由父亲大人谨慎地保管着。”
“嗯,在这一点上我就相信伊泽路玛吧。”
莱妮丝傲慢地点了点头。
然而她肯定不可能安下心了。毕竟特里姆玛乌是埃尔梅罗家最为贵重的魔术礼装之一,而现在她在外人的手上这一情况没有丝毫改变。
就像在用无形的匕首交锋一般,异样的紧张感扩撒开来。如果魔术光凭意志就能组成的话,这或许也能成为一种魔术吧。不需要魔术基盘和术式,自太古以来人们所熟知的诅咒。言语也好意志也好,正因为不可视才是神秘,同时也是并非魔术师的人们诉说诸多传说的原动力。
师父突然有了动作。
“……对了,这个好像是你姐姐的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女仆蕾吉娜。
是那条刻有漩涡形花纹的项链。
看着这个沾着鲜血的装饰品,蕾吉娜瞪大了眼睛。
“……谢谢您。这确实是家姐的东西。”
“好像是凯尔特的花纹吧。”
“是的。我们出生的时候……祖母她……。”
女仆似乎感到了怀念,她正准备讲述自己的过去,这时,
“————唔!”
针刺一般的恶寒向我袭来。
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肩膀,像是【打摆子】一样颤抖着,叫了出来。
“师、父……唔、”
“——嗯?”
“啊啊。我也感觉到了。不过兄长应该最多就只是有点反胃吧,他感觉太迟钝了。”
莱妮丝闭起一直眼睛回应我。大概是魔眼有了反应吧。
“你少胡说八道!”
“哼。事到如今就别因为别人和你说实话而瞎吵吵了。白银姬小姐,刚才的那个不是伊泽路玛的结界吧?”
所谓结界,基本上就是“隔开这边和那边的东西”。如果是以隐蔽为目的的话,那最优秀的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发觉。就算是再强大的魔术师,也无法解除感知不到存在的结界。因此是最优秀的,这实在是简单易懂的道理。
不过同时,还存在着另一个意义的结界。
也就是保护。
为了保护存在于内侧的某人,抵御各种外敌的防壁。对敌对的魔术师产生反应的结界也是其中一种。作为一种告知敌对者来袭的警报,经常被施加在魔术师所管理的土地上。
不过,连内心的敌意也能查明的结界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如果能随随便便就能使用这种东西,那归根到底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杀人案。
也就是说,这次的对手并没有隐瞒的意思,而是将敌对性的魔力展现了出来。
“我先告辞了。”
白银姬慌忙行了一礼,然后转过了身。
我们目送着她匆匆赶回双貌塔的身影,然后,
“……教授。”
“弗拉特?”
“应该是那边吧。”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指向从这里可以看到的森林的方向。
“呜—嗯,这得有十几个人吧?不对是二十……啊,有三十多个?”
这名少年在大部分的领域里都留下了优秀的成绩,而他在魔力探知方面的才能是其中最出色的。因此,虽然他平时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这句话的分量也不会有错,这让师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么多的人,在这个时机对伊泽路玛发起进攻吗?”
莱妮丝眨了眨眼。
怎么想都不会是巧合。
魔术师的军队向着刚刚发生了连续杀人案的伊泽路玛袭来。如果这是偶然的话,那魔术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存在了。魔术就是通过欺瞒世界来重现某种超常现象,而像这样胡乱发生负面奇迹的世界一定早就被魔术所侵染了。
“是啊。肯定不是巧合。”
师父说道。
“斯芬。就是你之前调查的那家伙。”
“老师,那这样的话我们——”
斯芬没有再说下去。
毕竟我们被伊泽路玛当成了凶手。这次的袭击是否会对我们有利呢。还是说他们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摧毁的一切。在这混乱的情况下我们该如何行动才是最好的呢。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36:00 +0800 CST  
就在我们全都厌烦了思考的时候。
夕阳在突然之间被遮住了。
是云。从东边飘过来的黑云,转眼间就覆盖了伊泽路玛的土地。那极其不自然的速度和规模让我们屏住了呼吸,接着连我们的上空也被覆盖了。
响起了低沉的雷声。
“——师父!”
我不自觉得抱住了师父,跳了起来。
几乎同时,强烈的冲击从后背传到全身。
那就像轰炸一样。也不知道其中注入了多少魔力,这一击动摇了大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僵硬了。虽然大部分的电流都被地面所吸收,但它的余波也足以震撼所有的人。
“唔、格蕾亲亲!”
“……格蕾。”
“我没、事。”
我轻轻点了点头。
斯芬完全慌了手脚,但却还是照着师父的指示在正好半径五米的位置上不断徘徊,看上去有点好笑。
“刚才的闪电是——!”
“……看来是特地来打招呼的呀。”
师父低沉地说道。
闪电之后的——我记得好像是因为生成了臭氧而产生的——焦糊味中,师父发出啧的一声,望向天空。
“在黄昏时分行使天候魔术是自古以来的定则。……目的是消除土地对伊泽路玛家的守护吗。”
如果土地受到伤害的话,魔力的流动自然会比平时变得困难。在魔术师管理土地的情况下,理所当然会对其施加防御魔术,而首先将其无效化对于袭击者而言也是定则。
看来这次的袭击者们不仅规模较大,手段也很扎实。
没过多久,我感觉到伊泽路玛之塔那里有了魔术的流动。
是月之塔。由此可见伊泽路玛的工房就是设置在那里的。应该是发动了某种魔术吧。虽然还不知道它有怎样的效果,但我想那不会产生什么对我们有利的结果。
“……师父。”
“总之咱们先避让一下吧,免得受伤。”
避让这个词听起来不错,但其实就是不想躺枪,所以想赶紧躲起来罢了。当然要说师父的水平,很明显无法与这些来袭的魔术师为伍。
莱妮丝冷笑了一下。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想溜之大吉。”
“我当然想了。可以的话我都不想再踏入这个地方第二次。只可惜我有东西被某个人扣下了做担保。”
“哦哦。没想到居然能听到兄长挖苦我。因为屈辱我全身都在颤抖了,脸就被火烤一样。如果你在这方面有兴趣的话,请一定要加油继续发展下去。”
“谁会为了妹妹发展这么无聊的兴趣啊。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他们太平下来吧。”
师父话里带刺地说道,接着准备转过身去。
“……不对。”
他收回了前言。
“已经搞砸了吗。”
“……咦?”
师父郁闷地说出的这句话的意义,我也很快就明白了。
“……弗拉特!”
我转过头去,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那个少年忽然消失了。虽说是在几乎撕裂鼓膜的雷鸣声中,但不光是师父和莱妮丝,居然连我都没有发觉,看来是用了非常巧妙的障眼法吧……他就是个在这方面十分擅长的魔术师。
“我去追他!”
“等等,斯芬!”
在师父阻止他之前,斯芬就冲了出去。
他冲出去的速度,我大概要解放了亚德才能比得上。可能是依靠嗅觉吧,明明应该完全没有头绪的卷发少年向着森林直冲了过去,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真是够了!所以我才让他们别过来!”
师父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他揉着肚子,长叹出一口气。

2

“……嗯。还不错。”
褐肤的青年——阿特拉姆带着残酷的微笑,凝视着自己的轰炸造成的痕迹。
这里是附近的高地。
在几公里之外的半山腰处建造的宾馆的门厅里,他用古典优美的望远镜俯视伊泽路玛的土地。
青年抱住坐在身边的衣着暴露的侍女,低语道。
“怎么样?我可是有自信匹敌那将情敌连同城池一同烧毁的魔女之火哦。”
青年将自己的所为比作名为美狄亚的英灵曾经行使过的灭杀之术式,夸耀着自己的功绩。
当然,实际上相去甚远。
西历以前。人类与魔术非常亲近的时代,仅仅一小节(One Count)的术式就可以匹敌现代的轰炸机。现代的魔术师无论怎样钻研,就算动用仪式,也不一定能够到达其脚下。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说这个仪式完成得很漂亮。
驱使天候的魔术虽然规模极大,但并不罕见。不如说几乎在全世界都有祈雨或以其为基础的仪式。但在现实中连魔术师都很难成功,更不用说诸多神秘都已经劣化的现代了。这次只是因为在天气变化无常的湖区,恰好集齐了容易产生积雨云的情况做助力而已,但结果确实也值得称赞。
一族中的数十名魔术师,现在也依旧在为这个仪式而献身。
这昼与夜的间隙,大部分的防御魔术衰弱的时间,同样也促进了这次奇袭。
“来掠夺吧!篡夺吧!开始提高效率吧!”
青年爽朗地笑了。
阿特拉姆家——加里阿斯塔就是这样起家的一族。
想要话就去掠夺吧。
尽情挥舞手中的利刃吧。
阿特拉姆就是被这样教导的。为了决定一族之长,父亲给予了包括他在内的子女们以权力斗争为关键的各种试炼,而青年以最高的效率完成了这些试炼。然后,和虽然在协会继承了爵位,却没有踏入魔术世界的父亲不同,阿特拉姆得意洋洋地接受了魔术。
因为他觉得被视为落后于时代的魔术,在现代反而更加有利。
继承魔术刻印时所克服的痛苦,对他来说也是愉悦。因为那是回味自己胜利果实的最好机会。
“来吧。”
说着,他拿起葡萄酒杯,站了起来。
“你们就为从我这里夺取贵重猎物的罪,好好后悔吧。”

*

土地的管理者(Owner)对这魔术造成的轰炸,也已有所把握。
这里是月之塔。
——水盘。
在房间的中央。古香古色的陶制水盘中,盛着从这片土地中涌出的泉水。波纹反映着敌对性魔术的威力和规模以及种种。虽然相似的魔术有很多,但要施展出如此的精度就必须要在自己所管理的土地上了。而创造科(巴鲁叶)也是擅长驱使这类魔术礼装的派阀。
“宣战宣言吗。”
魔术师憎恶地说道。
他盯着水盘,狠狠地咬着口中的烟斗。
是拜隆卿。伊泽路玛的当主在感知到异变后迅速启动了水盘,观察袭击者们的情况。
因此,他断言这是宣战宣言。否则的话,他们应该可以像杀死爱女黄金姬和女仆的凶手那样,悄悄潜入。不如说就魔术师的特质而言,这才是正途。就像诸多王与贵族向魔术师所请求的诅咒一样,无需接触即可杀人才是魔术师战斗最大的强项。然而,无视这一基本,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攻击,那就只能是宣战宣言了。
自己早就料想到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攻过来。
加里阿斯塔的情况早已有所耳闻,而自己也确实与他们作过对。虽然是刚刚离开中东的新兴一族,但他们的气势和野蛮实在是值得注目。只要有可以得到的报酬,无论多么强硬的手段实行起来也没有一丝犹豫,时钟塔中也有也有一部分魔术师是这种作风。
但却偏偏是在这个时机——
苦恼了一会儿之后,拜隆卿离开了工房。
他对等在工房外走廊上的两名魔术师说道。
“麦奥,伊斯洛。”
“在、在。”
“……在。”
药师慌张地回答道,而礼服的裁缝阴沉地点了点头。
“你们赶紧到爱斯缇拉那里去。”
“……战斗呢。”
对着发问的裁缝——伊斯洛,伊泽路玛的当主摇了摇头。
“你们的魔术不是那个类型的吧。”
说完,拜隆卿就离开了,他拄着手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前进着。
在途中,他又叫住了另一个仆人。
“伊诺莱女士在做什么?”
“君主·巴鲁叶雷塔现在在自己的房间里。还说今晚不需要为她准备晚餐了。”
“是吗。”
他冲着仆人轻轻点了点头。
那位女杰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次的异变。也就是说她在表示自己不会参与此事。这只是伊泽路玛的纠纷,身为本家的巴鲁叶雷塔不准备介入。
“伊诺莱女士不想参与的话就由她吧。”
拜隆卿说道。
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事。那可能性就像指尖上的刺一样,不时扰乱着自己的精神。
“……”
最初,他认为黄金姬和女仆的死是敌对派阀所为。
伊泽路玛和本家巴鲁叶雷塔一样,属于民主主义派阀。巴瑟梅罗所率领的贵族主义派,和见风使舵的中立主义派对自己进行妨碍再正常不过了。在时钟塔的权力斗争中,人的性命就如同草芥一般。
但是,现在在他心中萌生的,是完全不同的——最应恐惧的可能性。
(……君主·巴鲁叶雷塔本人,会不会与那一族有什么勾结?)
他想要否定这个可能性。
然而,身为魔术师的冷静在告诉他。
非常有可能。如果在魔术的发展上有这个必要的话,不由分说地从分家夺走秘宝和人材根本是家常便饭。如果想要抵抗,那所有血亲都被碾碎的情况在魔术师的历史上也并不少见。加入某个派阀就能受到庇护,但同时也要承担这一风险。
不。
(说不定……杀死黄金姬的就是……)
无比骇人的可能性,在拜隆卿的脑中闪过。
完全无法否定。既然对方是魔术师,那无论对其抱有多大的好感,也绝不能相信对方。那都是些能为了魔术出卖一切的怪物,如果妨碍到自己,就算是血亲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撕裂。
不然的话,还有谁会愿意成为魔术师呢。
“……啊啊。”
他发出了齿轮转动般的声音,点了点头。
“……如果是伊诺莱女士的话,很可能会认可那种暴发户。这就是时钟塔的民主主义吧。只要有气势就应该认同,就算是魔术师也应该接受新的变化,很像她会说的话啊。”
他一边在走廊中前进一边发出呻吟,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抹去的厌恶。
伊泽路玛在时钟塔中也是民主主义——认为应该不分血统,起用优秀人材的派阀。但这并不等于接受他们的一切。魔术师的本能就是不顾一切向着过去前进。那个本能在呼喊着,累积而来的血统才是最重要的。

——“美是绝妙的。就算只是转瞬之间,仅仅是存在就有价值。我们要做的就只是走过这一刹那。——同样,现在这个时代就该交给现在的人去经营,不要拘泥于过去血统,这就是我们的信念。”

在社交晚会上,伊诺莱是这样说的。
没错。创造科(巴鲁叶)永恒的理想就在这里。不过同时,所谓理想也就是无法触及的幻影,而我们必须要站稳脚跟才能在这个现实中生存下去。
况且,如果起用新的人材而导致自己的亲族被淘汰的话会怎么样呢?
如果是那个年轻人——率领现代魔术科(诺利吉)的君主(Lord),有会怎样回答呢?
“……”
他狠狠地咬住了牙。
雷声响起。被闪电染成白色的窗户上,一瞬间映出了手持拐杖的绅士的侧颜——和一些别的东西。
“……好吧。既然如此,我拜隆·巴鲁叶雷塔·伊泽路玛就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吧。”
紧贴在墙壁上的影子,彷如恶魔一般。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1-09 08:38:00 +0800 CST  
3

——弗拉特·埃斯卡尔德斯。
这是生于地中海周边之国,集万众瞩目于一身的少年的名字。
虽然埃斯卡尔德斯家是古老的魔术师家系,却没能拿出过任何引人注目的成绩。每代当主的魔术回路和他们所修行的魔术,都只能用凡庸一词来评价——然而,降生在这里的弗拉特,却是可以称为异常的逸才。
数量杰出的魔术回路,还有能够控制它们的压倒性才能。
他作为众人所期待的神童被满怀希望地送进了时钟塔,然而这个【逸才】,却连时钟塔都感到棘手。最开始是交给了降灵科的副学部——召唤科学部长洛可·贝尔费邦,但仅仅过了几个月他就转移到了别的学部。虽然因为他那非同寻常的才能,接下来的每一个学部都对他表示了欢迎,但随着他破坏讲师胃袋的速度这一记录不断刷新,等待他的都是又一次放逐。
理由很简单。
虽然他满溢着理想的魔术师才能,但除去才能他完全不适合做一个魔术师。
周围对他的评价是,太松懈了。
实际上,让现代的魔术师成为魔术师的,是超出其异能和非凡性的,几个世代以来不断增幅的执念。对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之暗紧咬不放的强烈思想,其自身就拥有一种恐怖的“力量”。无论科学将魔术甩下多远,只要这种思想没有根绝,魔术就不会死亡。
然而在这一点上,他完全是个吊车尾。
也可能就是因为他那非同寻常的才能吧。周围的人也都不知道理由,总之至少从弗拉特·埃斯卡尔德斯这个少年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魔术师该有的执念。不管到哪里他都是吊儿郎当地四处管别人的闲事,却又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课上的内容,始终保持着满分的记录。甚至有时还会笑眯眯地对讲师所讲的内容提出意见,施展出瞬间改善某些术式的绝技。
对讲师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屈辱的了。
就好像是最棒的钻石原石摆在眼前,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切割一样。还经常会受到手握这等才能却无法让他开花结果这样无言的指责。对于时钟塔而言,为了魔术的发展根本没有将这样的才能舍弃掉的选项,但任何讲师只要一接近他都会落得胃被击坠的下场,这种事持续了大概有一年之久。
最后,众多的学部和派阀都舍弃了这一宝物,将他交给了埃尔梅罗教室。当时已经塞满了问题儿童的埃尔梅罗教室,让他毫无遗憾地发挥了自己的能力。所有人一致认为,少年的才智成功地得到了提升。另外,与他的成长成正比,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胃也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书归正传。
弗拉特现在正在追踪袭击者们的魔力。
这里是森林。
为了追寻刚才在山丘上感知到的魔力,他从草原跑进了森林。就算是在未经开发的森林中,“强化”魔术也让他保持着媲美职业马拉松选手的速度。
在前进的途中,他时不时抬起头,从树叶之间观察空中的黑云。
“呜——嗯。这可真厉害啊!天候操作这项目因为副作用太强可是所以连时钟塔都不怎么实践的!不过这些人的效率有些差呢。虽然有三十一……应该是三十二个人吧,不过第七个人和第十二个人还是换一下比较好吧。我得去提点建议!”
他用闪亮亮的口气说着胡来的台词。
他的声音中是百分百完完全全的善意,但却让人如坐针毡。这份善意在时钟塔已经破坏了数名讲师。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将其列为一种新的诅咒,应该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吧。
不过这次,在别的意义上有人大有意见。
“……弗拉特。”
“呜哇,这就被找到啦!”
弗拉特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
卷发的少年正站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少年靠着树干,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俯视着自己的同学。
斯芬·古拉雪特。
他比弗拉特要早大概一个月进入埃尔梅罗教室,是现役学生中资历最老的人。虽然这么说,不过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以不想在一个学生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为由,实行的是只要达到了一定基准的学生就会让他毕业的方针。
“什么这就。事到如今你那轻薄又闹腾的黄不溜秋的气味我怎么可能认错。——好了,赶紧回去。”
“怎么这样——!”
就像要被带离玩具店的小孩一样,弗拉特抗议道。
“……你想被我硬拖回去吗?”
“不是不是不是!路·希安君你也好好想想嘛!教授可是碰倒麻烦了啊!”
“所以我才让你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
弗拉特笑着摆了摆手。
“教授一定会很高兴的啦!”
“……什、么?”
斯芬皱起了眉头。
“你想想嘛!特里姆现在可是在伊泽路玛手上!这样的话,如果我们能把来袭击伊泽路玛的大坏蛋打倒,他们搞不好会出于感谢把特里姆还回来啊!教授也会对我们感激涕零的!你看,这个计划很完美吧,路·希安君!”
实际上别说完美了,根本就是个应该一脚踢飞的计划。可以说每个字里都是坑,坑底还插满了涂毒的利刃。
然而,
“总之你不要再叫我路·希安(狗)了。”
斯芬说道。
然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是一种如果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在场的话会让他紧紧捂住腹部的沉默。这种沉默并不代表事态的冷却,反而会让人产生会进一步恶化的预感。
“那帮家伙刚才也害惨了格蕾亲……格蕾啊。”
他喃喃自语道。
最终,少年抓了抓自己的卷发,舔了舔嘴唇。
“……好吧。算我一个。”

*

在森林的正中。
几个身影行走在郁郁苍苍的草丛间。
他们分开半人高的草丛,向着伊泽路玛的双貌塔突进。对不平稳的地形和盘绕的常春藤视若无睹,他们的脚步不带半点犹豫,如果在更早的时代,或许人们会认为这是恶魔的军队。而包裹他们全身的绿色斗篷,也在加剧着这种猜想。
雷声之后,雨水落了下来。
那是仿佛在殴打着地面一般的大雨。硕大的雨滴击打着袭击者们,但他们的嘴角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给自己的掩护。强大的后援正在撕开伊泽路玛的加护,鼓舞着这些魔术师们,
其中一人抬起来头。
在前方的开阔地带,站着一名手持手杖的绅士。
“……拜隆卿。”
“真厉害啊。让天气成为了自己的同伴吗。虽然这个地区本来也是气候多变,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做出如此华丽之事。”
绅士正确地评价着袭击者的力量。
他看出了对于现代的魔术师而言此等魔术是多么困难——或者说虽然困难但并非不可能一事。在魔术战中,最重要的就是看破对方擅长的魔术。忠于基本,遵从历史,拜隆卿伫立在正途之上。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实现我们的愿望吧。”
袭击者之一挑衅道。他端起架子,就像在说不说你也该明白吧。
但是。
绅士也露出了大胆的微笑。
“不过,你们要是以为伊泽路玛无能为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用手杖敲击了地面。
瞬间,拜隆卿的身边浮起了一些球状物体。
反射着从树叶间隙透过来的夕阳,让人产生向往的肥皂泡。
然而实际情况却并不是那样温和。注入了拜隆卿魔力的肥皂泡无视了空气流动,不自然地飘动着,迅速包围了魔术师们。肥皂水构成的表面映照着袭击者们的模样,不断转动。
“……”
袭击者们无言地盯着肥皂泡。
没有一个人轻举妄动去打破这些肥皂泡。对于魔术师而言,这是最基本的心得。
但是,无数的肥皂泡逐渐缩小了包围网,封住了他们的去路。
“诸位对于伊泽路玛的虹玉,有何感想呢?”
拜隆卿低声念出了术式的名称。
啪,那肥皂泡炸开了。
从中并没有跳出不知名的魔兽——至少看上去没有。然而,几名袭击者却捂着嗓子倒了下去。
“——唔,拜隆!”
燃烧起怒火的袭击者放出了更多的闪电。
聚集在拜隆卿身边的肥皂泡对其进行防御了,但却没能完全承受。大约三成的闪电贯穿肥皂泡,击中了拜隆卿,让这名强壮的绅士跪倒在地。
“哈!不过就是个躲在乡下的没落收藏家而已。”
倒下的袭击者逐渐恢复了过来,和愤怒的同伴一起组建起新的术式。
拜隆卿捂住被烧伤的肩膀,再次用手杖击打了地面。增加了一倍的肥皂泡,在袭击者的面前组成了虹色的堡垒。想到他身为创造科(巴鲁叶)的一员这件事,那这就是场看拜隆卿所创造的艺术是如何拦截袭击者的战斗。
只不过,
“呜哇!已经开打啦!”
从森林中传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声音。
接着,肥皂泡向着与袭击者相对的草丛的方向,如同雪崩一般袭去。
然而本应破坏附近氧气,阻碍对手呼吸造成窒息的肥皂泡,却没有展现任何效果,只是普通地破碎了,这让拜隆卿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伊泽路玛的手下吗!”
袭击者紧张了起来。
但是,从草丛中跳出来的少年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天真无邪了。
他在露骨的厮杀中转动着眼睛环顾四周,然后,
“你就是拜隆卿吧!伊泽路玛家的!”
他笑容满面地问道。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勉强稳住阵脚,进行反问,可以说是拜隆卿的坚强吧。
“……你是?”
“埃尔梅罗教室,弗拉特·埃斯卡尔德斯!在此参战!”
金发少年刷的敬了个礼,然后看向袭击者们。
他抱起胳膊,得意地呼出一口气,冲树上喊道。
“上吧,路·希安君!”
“都说了别说我路·希安!”
斯芬怒吼着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一边抱怨着弗拉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一边轻轻揉了揉鼻子。
“你们这帮家伙身上刺鼻的铁锈味真让人难受啊。就只有恶心又肮脏的杀气那么显眼。”
“……”
这个时候,袭击者们还在小瞧着这两个少年。
当然,他们也清楚会掺和进这个局面里的人一定有着某种程度的危险性。人不可貌相对魔术师们来说更是铁则。因此,他们在发出嘲笑的同时,依旧没有大意地行使着魔术。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14:00 +0800 CST  


但是比魔术的发动还早,
“嗷嗷嗷!”
斯芬发出吼声。
光是音压,就对袭击者的魔力造成了影响。
在亚洲的很多地方都认为犬吠声能够驱魔。或许少年的声音也拥有相似的效果吧,本已经过魔术回路转化的魔力,就像刚刚学会魔术的末子(Frame)一样烟消云散了。
“难不成你是……”
“——埃尔梅罗教室,斯芬·古拉雪特。”
在瞪大眼睛的袭击者眼前,自我介绍和咆哮变成了别的形态。
“Pallida mors(失色之死啊).”
或许这就是少年的咒文。
斯芬的头发骚动了起来。头发本身仿佛变成了一种生物一般蠢动着。转眼之间就生长覆盖到了背后,少年的犬牙也化为了可与刀刃相媲美的巨大利齿。虽然依旧美丽,但那存在形式(向量)发生了改变。
他跳了起来。
而袭击者们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即是说,他们解放了待机着的魔术。通过仅仅一小节(One Count)的咏唱来生成闪电的魔术,因为后援的天气魔术而得到了大幅加成,本该将可怜的对手烧灭殆尽。
伸长的手臂,消失了。
因大出血而昏倒在草丛中的魔术师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将其切断的,是斯芬那和利齿一样伸长的尖爪。
斯芬的身影就这样在树木之间跳跃。从树干到树枝。再从树枝到树干。仿佛没有重量一般的,异常的多角度跳跃。
“——呜!”
想要采取一些对策的袭击者之一瞪大了眼睛。
看着那被雷光照亮了的身影,他屏住了呼吸。斯芬·古拉雪特的样貌改变了。那爆起的肌肉简直就像传说中的幻想种——人狼一样,覆盖着一根根硬度等同于钢针的体毛。不,他身体的实质并没有改变。仔细看的话,他的衣服和鞋子全都完好无损。是少年身边围绕着的异常密度的魔力,让他看起来如同狼人一般。
或许应该称为,幻狼吧。
兽性魔术。
在诸多地区,都有人沉迷于将野兽的能力编入魔术之中。
不,不仅仅是魔术。像中国的形意拳和白鹤拳这样从野兽的动作中得到提示的武术不胜枚举,而西方的舞蹈和艺术也在频繁地采用着天鹅和狮子等等意象。归根到底,从人类和野兽分道扬镳的那一刻开始,它们就成为了人类发掘神秘的对象。
斯芬·古拉雪特所使用的魔术,正属于这一类。
就好像Berserker一词的本义是身披熊皮的人一样,他通过某种秘法从自己的内侧引出了绝大的兽性。获得了兽之神秘的五体,大幅超越了单纯的“强化”的范畴,以压倒性的速度和腕力进行蹂躏。
就算是魔术师,也没有方法应对自己无法认知到的速度。
魔术师们就如同草屑一般被迅速地击飞了。
位于森林正中的战场,也让斯芬如虎添翼。在光线昏暗的傍晚的森林中,就算再怎么“强化”视力,也无法捕捉到斯芬的动作。而那挥舞着的利爪,只要稍稍与之接触,就必定会分筋断骨。
“既然如此……!”
剩下的魔术师们改变了方针。
他们改变了密集的阵型,一边分散开来一边启动了术式。近战对自己不利的话,那就通过远战解决他。他们对于战斗已经熟悉到可以迅速切换这两种模式了——但同时,却并不熟悉这样的异能。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16:00 +0800 CST  
“嗯嗯,那边就这样子,咕噜咕噜转一圈吧!”
弗拉特挥动着手臂。
如果是对某种运动有所心得的人的话,或许会注意到弗拉特在挥动手臂前摆出了和那些魔术师一样的姿势吧。在心理学上,为了让对方安心而采取与对方相同的行动的行为被称为镜像,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这一行为伴随着别的意义。
“干涉开始(Playball)。”
魔术的向量被替换了。
他们手中放出的雷电,在放出去的那一瞬间改变了方向。转眼间四周响起了被自己的雷电烧伤的魔术师的惨叫。弗拉特的行动带来了某种类感魔术——像与对方相似的人偶施加诅咒一样的效果。
某种外法,或是东南亚地区常见的诅咒。
……而以传统的欧洲魔术基盘为准的时钟塔,通常不会教授这类魔术。
不过,这对弗拉特来说没有区别。
少年的魔术是特殊的。
不仅属性是少见的空属性,使用的技术也极其异端。从世界各地的魔术中汲取精华,这种做法在现代魔术中一般被分类为混沌魔术,不过君主·埃尔梅罗Ⅱ世则将其评价为“这根本是破烂魔术”,而本人却因为“教授给我的魔术命名啦!”而兴高采烈地四处宣扬。
但是一般而言,这样的术式是无法成立的。
实际上,混沌魔术的魔术基盘十分脆弱。可以使用的魔术版本最多只是知道而已,别说理论上汲取精华这样的万能性了,连使一般的术式成立都很困难。因此,在“不知为何可以使之成立”这一点上,弗拉特·埃斯卡尔德斯毫无疑问是个异端儿。
特别是在干涉他人魔术的分野中,弗拉特展露了异样的才华。
“……埃尔梅罗……教室。”
袭击者之一呻吟着说道。
埃尔梅罗教室的双璧。也就是可以称之为时钟塔新兴势力招牌的两人。虽然他们因为都拥有古老的血统怎么着也不能说是新世代(New Age),但也因此继承了双方的长处,发挥出完全的实力。
也不知道是否有这个意识,他们两人的动作流畅而协调。
“好嘞,路·希安君,加快节奏吧!让他们看看埃尔梅罗无双!”
“你少命令我!”
斯芬用沙哑的声音提出抗议,但与他的台词相反,斯芬从弗拉特妨碍了魔术的位置开始击溃袭击者。魔术师基本都有着强烈到异常的自我主张,不属于同一个魔术流派的话很难达成合作,但他们的动作却配合的就如同自出生就在一起的双子一样。
然后两人在同时停止了行动。
不光是他们,袭击者们也转过了头。他们的脸上充满了与面对弗拉特和斯芬时完全不同种类的恐惧。
“……这个让人不愉快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着褐色皮肤的青年说道。


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的嘴角扭曲着。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17:00 +0800 CST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18:00 +0800 CST  
莱妮丝说出自己的推理。
但师父对此摇了摇头。
“如果是灭口的话,没必要把尸体运到黄金姬的房间吧?就算能通过魔术来防止留下血迹,魔术锁(Mystic Lock)要怎么处理?”
“呜,……这个嘛,嗯嗯。”
莱妮丝用食指划了几个圈,然后陷入了沉默。
遗憾的是,我完全跟不上这两个人的节奏。连眼前的人的心情都搞不明白,更别说推理那些由只见过两三次面的魔术师所引发的杀人案了。
所以我只能抱住手,旁观他们的对话。

“咦嘻嘻嘻嘻嘻嘻嘻!咋地啦咋地啦,你咋不说话啊!难得的推理大会,就随便说一两三十个自己的推理呗!助手(华生)就算做出多少错误的推理都没啥好害羞的啦!”

右手上传来了亚德的笑声。
“……因为……我很笨……”
“你不就是犯懒嘛。如果只要说了做不到就可以不去做,那这日子过的可就轻松了!”
“……”
我无法反驳它那不留情面的台词。
因为我和它的意见相同。说实话思考太辛苦了。如果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也能活下去的话,那该有多轻松啊。但我没有自杀的勇气——不,只要想到一旦那么做了,自己就可能会成为那个的一员,我就害怕得牙齿直打架。能安稳地长眠于大地之下是最好的,但如果变成像半死不活的那个一样四处彷徨的话……
无可救药的胆小鬼、懒汉、卑鄙小人,那就是我。
既然如此那就改变自己吧,就算有人这样对我说,我也无法迈出第一步。即便离开了那个故乡,到头来我也没有任何改变。
为什么呢。
……好痛苦。
好想吐。感觉双腿已经没法支撑自己的重量了。
这次的事件压迫着我的内心。某些远比剥离城阿德拉时沉重的不明物包含其中,压迫着我的胸口,但我的双眼却无法看清它的真面目。
“——但如果女仆是犯人的话那她自己怎么又会死。”
“呜。所以有可能是螳螂捕蝉……”
我被自己胸口的疼痛囚禁着,连师父和莱妮丝的对话听上去十分遥远。
一定是因为这疼痛与我如影随形。
对我来说它重要到无法忽视,又紧密到会视若无睹。
不断落下的雨滴中,仿佛夹杂着透明的针。被刺中就会感到疼痛,只是想想就感到恐惧,但就算瞪大眼睛也无法发现它的影子。只有在它刺入自己的身体,沾满鲜血时才会显露出来。
或许要等到身体因被无数的针插满而失去性命时,才会意识到那是针。
雨过天晴之后,当人们发现自己那如同刺猬一般的尸体时,应该都会产生这个人为什么不逃走的疑惑吧。
“嗯。但黄金姬的美可是被制造出来的,这样的话兄长你的猜想就……”
“不,确实黄金姬的美是被制造出来的,但到了那个地步就已经和自不自然没关系了。不如说有人工这种概念就已经违反自然了。不管是经流水打磨还是经人手打磨,石块就是石块。也就是说……”
(……啊啊,对了。)
由于这偶然从意识之外传来的话语,我突然想了起来。
黄金姬和,白银姬。
因为,她们的存在形式和自己过于相似了。师父告诉我的化妆魔术及其历史,也是刺进我身体内的一根透明的针。
我轻轻触摸了被兜帽覆盖的地方。
这就是透明的针。无论到何时,都不会从心脏上溶解的冰。因为是玻璃制成的,所以理所当然不会溶解,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啊。不管到哪里我的愚蠢都在戳着我的胸口。刺入心脏。喷出鲜血。
(——明明只要死掉就行了。)
想象中的血如果能堵塞住自己的喉咙就好了。
抓挠着脖子,让这张脸肿胀成青紫色,露出最为悲惨的样子倒下就好了。这一定是最适合我的死状。只要别发生残留情报成为幽灵这样的丑态就好,我再也没有其他的愿望了——
“——格蕾。”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啊,师父。”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太好。”
师父像平时一样皱着眉头,俯视着我。乍一看他的表情似乎很不高兴,但我能知道他是在关心我,这样看来我和师父相处的时间也很长了呢。
“那个,我……”
我犹豫了几秒。
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但完全无法将其整理成句子。
所以,我使用了比语言更可靠的手段,【稍稍掀起了兜帽】。
师父瞪大了眼睛。
“格蕾!我说过不要把脸——”
“……不。”
他像我以前拜托他的那样责骂了我,而我却摇了摇头。
虽然只是稍微露出了一点点,虽然拉下兜帽的手指像被烧伤了一样发烫,但我终于能组织好语言了。
“我觉得……脸和这次的事或许……有什么关系。”
“你指事件?但是——”
他应该是对莱妮丝有所顾虑吧。毕竟这不是什么能四处宣扬的事。少女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歪了歪头,说道。
“哼嗯。嫌我碍事的话,我可以离开。”
“……没关系。我想,莱妮丝小姐一定也有知道这件事的必要。”
我瞄了一眼师父。
他还是一脸困惑,但看上去不打算反对。
我轻轻地摸了摸露在外面的脸。
“【这其实】,不是我原来的脸。”
“什么——?”
莱妮丝的表情扭曲了。
说起来,我记得她以前对我的兜帽提出过几次意见来着。

——“戴着兜帽真是可惜了这么可爱的脸。”

虽然她可能只是戏弄我,但我记得她确实这么说过。
如果她很中意这张脸的话,那真的很遗憾。真的真的太遗憾了,到头来我回应不了任何人的期待。就算想去实现某个人的期待,最终也会失败。
“……亚德的事你也知道吧。”
“喂我说你!别突然把老子拿出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我解开固定器(Hook),将亚德从右手那里取出来,刻在上面的眼睛和嘴匆忙地变动着。它的表情比我要丰富得多。回想起在故乡的时候,自己能够放心直视表情的人,就只有电视里的人和这个匣子了。
“这个匣子(亚德)里,封藏着某件宝物。”
我并没有说出它的真名,于尽头闪耀之枪(Rhongomyniad)。
曾经亚瑟王所挥舞的秘宝,在时钟塔也是有着特殊的意义。因此师父一开始就对我千叮万嘱,除了使用的时候以外绝对不要说出这个名字。
不过就算我不说,莱妮丝也依旧认真地聆听着我所说的话。
她没有问我宝物是什么这样难以回答的问题。这也说明她是个优秀的魔术师吧。已经习惯了在被允许的范围内对被允许的内容进行提问。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谢天谢地。
我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的家系……一直都在制造能使用这个匣子里的东西的人。”
这就是相同点。
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是为何而生的。就像黄金姬和白银姬是为了美而出生的那样,我会成为这个样子是已经决定好的。而且,比谁都要【成功】。
“模仿当年这个匣子里的东西的真正主人……一直以来制造了很多很多的人……”
就好像制造究极之美的魔术师之家一样。
我的家系坚信着,如果能制造出和曾经的主人极其相似的——不仅是脸,四肢和肌肉,最终连内脏和血管都能模仿的人类,就能使用封藏在匣中的宝具。当然,因为那个英雄持有的很多神秘性因子在现代已经遗失了,所以完全的模仿应该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至少能模仿出身为人的部分,那应该就能抓住一线光明,我的先祖是这样相信的。
忍受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失败,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疯狂啊。在诅咒一般绝对遵守的终焉,历代的当主都看到了什么呢。
“这件事在十年前才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十年前。
没人知道理由。
至少在我刚出生的时候,虽然确实拥有一定的资质,但应该也是和之前一样的失败品。就算带着对灵体过于敏感的体质这一缺陷——而与我们家族有关的人则将其视为祝福而高兴着——至少我在自己就是自己这样天经地义的事上根本没有怀疑的余地。甚至连有没有怀疑的必要这个问题都没有考虑过。
但是,【十年前】。
年幼的我的脸,以那一天为分界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虽然还保留着原来的影子,虽然还是很像,但我的脸确实一点一点地完全变成了别人的脸。不只是脸,肉体本身因改变而发出的声音切实地传进了我的耳朵。我能听到,和生长痛完全不同的疼痛,让骨肉嘎吱作响,将其变为不同的形态。
到底度过了多少个在床上抱紧枕头,忍受闷痛的夜晚呢。
包围着我的家人们,将逐渐改变的我的脸视为无上崇高之物,他们欢喜着,甚至留下了泪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们了呢。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能和亚德说话了。”
好像是适应率的问题。
听说因为过去秘宝的主人和我的适应率超过了规定值,作为封印礼装几乎处于休眠状态的亚德这一模拟人格被明确地唤醒了。无论如何,毫无疑问这个匣子成为了我为数不多的说话对象。
“……原来如此。”
莱妮丝轻轻点了点头。
目前我所说的事,师父都清楚。可以说是前提。我和师父在故乡初次相遇时的对话。我拜托他的事。

——“希望您能……一直讨厌我的脸。”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多么残酷的请求啊。
因为自己无法喜欢,所以你也要讨厌,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事呢。虽然他和我的家人不同,一开始时十分害怕这张脸这件事让我很高兴,但这根本不能算是理由。
但是,我想说的还没有说完。
我抑制住想要让自己去死的自我厌恶,说出关键。
“……黄金姬的房间里,没有镜子对吧。”
陪莱妮丝一起进行调查的时候,她完全找不出在女性的房间里缺少这理应是天经地义般存在的物品的理由。当时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没有镜子这种事在我看来,实在是过于理所当然了。
“……就是……如果那个人的脸是被制造出来的话……那……会不会是这样呢。”
我感到自己脸开始发烫了。
这些话可能错得离谱。根本算不上是推理,只是单纯的猜想。说到底,没有镜子这种事能有什么意义呢。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件事能为解决事件带来帮助。
但是,师父和莱妮丝没有笑。
所以,我再次戴上兜帽,拼命地说道。
“我……很害怕。”
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用来拉起兜帽的手指现在冷得像冰一样。
“……害怕……镜子里的脸在……自己在……改变……”
为什么呢。
我在这些人的面前,毫无保留地自白着。在故乡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事,现在却这样容易。虽然感觉就像将锋利的石头从喉咙里吐出来一样痛苦,但那和我在故乡所尝到的恐惧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我并不是……讨厌这张脸。”
这是实话。
这张脸上确实还留有自己从前的影子。本来我就有不错的资质,再考虑到祖先们的努力,或许原本就很像。实际上,在十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没法分清哪里是自己的脸,哪里又是变化过后的脸了。
或许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的脸和现在也不会有任何分别也说不定。
又或者,在成长过程中会变成完全不同的脸也说不定。
“但就算是现在……我也很怕看到镜子……。感觉自己就像……被应该早已死去的……英雄的亡灵占据了身体一样……”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19:00 +0800 CST  
“……啊啊,我知道。不用再说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我感到柔软的手指碰倒了我的脸颊。
我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师父一脸无奈地取出手帕擦拭他刚才用食指抹去的泪水。
然后像是因为无事可做一样取出了雪茄。
“改变……吗。可能确实会很恐怖啊。”
润湿的视野被雪茄的烟覆盖了,让我看不清楚师父的脸。
雨水击打着地面。
莱妮丝什么都没有说。
罕见的,亚德也没有插嘴。明明我说出了只有故乡的人们和师父才知道的秘密,但它却没有嘲弄我。是在体谅我吧。虽然我的朋友很少,不过毫无疑问它是我真正的朋友。
传来了异响。
靠在大树上的师父用他拿着雪茄的那只手捶在树皮上,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难道……”
“怎么了,兄长。”
看着突然睁大双眼的师父,莱妮丝歪过了头。
“……真的吗?真的这么简单就可以吗?”
他再次叼起雪茄,不断喃喃自语着。
仿佛义妹的声音完全没有传进他的耳朵。就像刚才的我一样,师父现在正埋头于思考之中。
“……这样算的话就对得上了。毕竟是行星,使用的时候只要是一百二十度(Trine)就可以。不过还有一点……不,这点早就有答案了。如果说因为她们的美是互补性的所以效果得以最大化的话……。对了,佩罗还是巴西耳根本无所谓。是更简单更表面的……”
他像是在说梦话一样不断重复着。
他的眉间紧锁着。我并不讨厌他这样的表情。当然我不是像莱妮丝那样享受别人的苦恼和不幸,但确实存在着一个我,对师父这些在意外中让我看到的侧颜抱有好感。
他的脑海中,现在正呈现着怎样的风景呢。
我突然想看看。
我想和这个人共有他所看到的景色。
如果像我这样的笨蛋,能够看到师父的风景的一角的话,将会得到怎样的救赎呢。虽然烦恼大概不会消失,缺陷应该也得不到完善,但我还是像仰望夜晚的星空那样憧憬着。
或许,就像师父憧憬着天才那样。
“反了……!”
师父最终这样说道。
“不是把太阳比拟为别的东西。而是比拟为太阳。因为凑齐了这么多太阳的象征,所以这条路要容易得多。不对,如果这是正确答案的话……”
师父又一次狠狠地咬住了后槽牙,发出低吟。
那是和他之前的自言自语完全不同的声音。
“我说兄长,要自说自话随便你,但能不能也为周围的人考虑一下。到底是太阳的什么怎么样反了呢。”
莱妮丝忍不住用略显严肃的口气问道。
但师父只是抬头仰望黑云,然后用一只手捂住脸,
“……如果是这样的话,搞不好会发生最糟糕的情况啊。”
他嘟囔道。
“怎么就没有早一点注意到呢……!我简直是个跳梁小丑。要是再晚那么一会儿,可能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吧”
我仿佛听到了他牙齿嘎吱作响的声音。
然后师父就那样转过了头,不是向着莱妮丝,而是看向了我。
“格蕾。”
“在、在。”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努力提高声音,点了点头。就像是在担心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被看穿了一样,我的心脏无意义地剧烈跳动着。脸颊也红得发烫,想来是因为兜帽的缘故才没有被发现吧。
不过师父毫不在意,他这样说道。
“希望你能帮一个忙。”

5

——将时间稍稍往回拨一些。

就在弗拉特与拜隆卿会合之前,身在月之塔的某个女魔术师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来这一手吗。”
苍崎橙子平静地说道。
在她身边的书桌上,红茶正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这里是伊泽路玛为她安排的研究室。从四方形的窗户向外看去,能看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傍晚的天空整个包裹住的黑云。虽说这里是天气多变的湖区,但这光景还是过于反常。
“……”
她的双眼正从与窗户不同的地方和角度俯瞰着外界。
是使魔。根据魔术门派不同也被叫做Familia或Agathion,在东洋则被称为式神。橙子所使用的自然是人偶,她从以前听说过的第四次圣杯战争中魔术师使用铁丝制成使魔这件事上得到灵感,趁着兴头利用发条、齿轮和金属线试着做了一下。
话说回来,虽然是在兴头上试着做出来的,但它还是让橙子再次认识到了自己不适合制作只具备最低限度功能的使魔这件事。对于投入其中的橙子来说,制造没有多余功能的单一机能使魔实在是“没意思”。
张开的翅膀是黄铜线,嵌入的眼睛是红宝石。
这只使魔现在正在与这座塔稍有间隔的另一座塔附近飞翔。
“好了,虽然有点麻烦,但毕竟我也接受委托了。”
橙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她瞥了眼自己的脚下。
在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与她的所持品相比稍显笨重而且过于巨大的——奇妙的皮包。


第二章

1

麦奥和伊斯洛现在正躲在月之塔里。
他们听从拜隆卿的指示没有参加战斗,而是在共用的临时工房里避难。这间临时工房修建在月之塔的地下,与位于最上层的伊泽路玛家的正统工房遥遥相对。这样的安排不光是出于防止双方的魔力以及来自大源(Mana)的供给相混淆这种魔术上的顾虑,也包含了将两者的上下关系严格区分开来的含义。
当然,就像时钟塔那样,地下确实要更有利于魔力的汲取,不过伊泽路玛所构筑的术式是从群星中吸取魔力的性质要更强一些。
“……”
他们两人坐在离对方有些距离的椅子上。
被石墙所包围的工房中,除了哲学家之卵和蒸馏器这些基本的魔术用品,还摆放着药碾和乳钵这类药师的道具,以及纺锤和手织机等等古典手艺人用的道具。
不用说,它们是为药师(麦奥)和裁缝(伊斯洛)准备的。或许也可以称其为,那些为了完成黄金姬、白银姬而自愿协助的魔术师们的历史吧。……是在昨夜所看到的登峰造极的,如今却只剩下碎片的至高之美的历史。
“……你有……什么打算?”
伊斯洛·瑟布南突然开口道。
他那被复杂而细密地编起来的头发摇动着。
对他而言,人类和社会并不是什么值得感兴趣的对象。实际上,对于忍受了激烈的痛苦才习得的魔术,他也没什么感触。
只不过是,想要看到美而已。恐怕在他看来,这是他们一族共通的特质吧。无论哪一代的血亲都会对伊泽路玛施以援手,或许也是这个理由。对伊斯洛本人来说,配得上自己所做的礼服的人只有她们,仅此而已。
不,伊斯洛也深切地体会到,自己作为裁缝的能力被她们的美所牵引,得到了显著的提升。不仅仅是在服装设计师这一意义上。生为魔术师的他所制作的服装,拥有某种作为魔术礼装的机能。
为黄金姬、白银姬而存在的魔术礼装。
那并不是通常所认为的——展现魔力,引发超常现象的礼装。而是单纯使她们的美能够更好的体现,与莱妮丝所说的精髓不谋而合之物。

——“看到美,也会变美。”

就像对黄金姬、白银姬进行的魔术性·肉体性改造在几代人的时间里不断改进一样,瑟布南家的裁缝及其技术同样也因此而得以进步。伊斯洛·瑟布南则身处于这些人们的终点。
与之相对,
“我、我、”
身为药师的麦奥,则有着一些不同的感触。
他一脸菜色,捏了捏自己的嘴唇附近。虽然被口吃所阻碍,但为了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麦奥着急地清了清喉咙。
“我觉得、蒂娅、不对,是黄金姬她、”
“……”
伊斯洛突然眯起了眼睛。
青年垂下被忧郁所笼罩的眼瞳,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蒂娅德拉】……和你……以前经常一起玩来着……”
麦奥的表情变得暗淡了。
确实是这样。从她还只是年幼的黄金姬候补时起,从爱斯缇拉还只是年幼的白银姬候补时起,麦奥就成为了她们各方面的玩伴。身为魔术师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对象也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理由是出于工作上的需要,他有必要从年幼时起就通晓她们的体质。所谓药师,必须要比患者自身更了解其身体。麦奥的家系——克莱涅尔斯通过与伊泽路玛长期的交往,把握了从这个时期开始药师与患者接触的重要性。
对于麦奥来说,为她们献上自己的技术是出生以前就决定好的。
“现、现在说、这个、干嘛、”
“……卡莉娜她们也……一起……”
“因为卡莉娜她们、知道很多种、游戏。”
麦奥小声嘀咕道。
原本是凯尔特系的卡莉娜姐妹知道几种地方特有的游戏。因为与蒂娅德拉和爱斯缇拉认识,麦奥也经常被拉去陪她们一起玩。
“蒂娅德拉、喜欢踢石头。她踢的比、比我、远好几倍。”
“……是啊……”
伊斯洛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
“我其实也……挺喜欢这个游戏的……”
“唔?”
因为这出乎意料的自白,麦奥转过头望着他。
“你不是、很、很少一起踢吗。”
“……如果是爱斯缇拉和蕾吉娜她们还好……每次我想和蒂娅德拉一起玩的时候……麦奥都会瞪着我吧。”
“呜呃、”
麦奥语塞了。
以前的事是骗不了老朋友的。就算是魔术师,年幼时的好恶也与常人无异。小小的思慕也罢,小小的嫉妒也罢,他们都会原样记住,再带着这份记忆成长。哪怕在此过程中,掺入了魔术师这一方向性(向量)。
“我、我是、”
话语没有继续下去。明明心中的想法似乎下一秒就会满溢出来,但嗓子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从很久以前开始自己就是这样。
“我不是、讨厌你。”
“我知道……”
伊斯洛点点头,脸色看上去很憔悴。
像是在咀嚼时间一般,他顿了一拍,然后再次开口道。
“麦奥……。你觉得……现在袭击过来的魔术师……是杀死黄金姬的凶手吗……?”
“我不知道。”
麦奥虚弱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想就这样瘫倒在这石板上像泥一般沉睡下去。如果能够不用再次睁开眼睛那该有多么幸福啊。虽然身为魔术师,可以通过自我催眠对精神进行解体清扫(Field·Stripping),将压力从意识领域中彻底清扫出去,但麦奥所期望的是更加彻底的自我破坏。将整个人格破坏为无意义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起来。不,不如说从一开始就不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最好的。只要不出生,就可以不用看见自己所爱慕的青梅竹马的死亡了。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24:00 +0800 CST  
不知过了多久。
门被打开了。
出现在门外的是他们所熟悉的——但是,却仿佛像是在这一秒的时间里也依旧在变得更加美丽的天上的化身,和她的女仆。
“爱、爱斯缇拉,蕾吉娜。”
麦奥叫出了她们的名字。
对他们而言本应是从年幼时起就熟识的白银姬,现在有着一张他们所陌生的脸。不,将她【调整】为这副模样的人,就是麦奥和伊斯洛。就像已经不在人世的黄金姬那样,为了美而献上一切后得到的结果。
“太好了。你们两个都在。”
那比任何乐器都要悦耳的声音,在两人的耳中回响。
她的脸上还留有年幼时的影子这件事,现在是否该称为残忍呢。过于超凡的美将除此以外的一切意义都从她身上夺去了。如同黄金姬那样,比起爱斯缇拉·巴鲁叶雷塔·伊泽路玛这个名字,白银姬这一称呼才与她更为相称。
“爱斯缇拉,怎么了。”
麦奥倔强地叫着那个名字。
“公主她……”
女仆蕾吉娜刚刚张口,白银姬就阻止了她。
然后她自己郑重地说道。
“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唔、”
麦奥和伊斯洛两人面面相觑。
她接着说道。

“我认为,杀死姐姐的凶手,正是君主·巴鲁叶雷塔。”

“——唔、”
“……”
麦奥像是要窒息了一样呛住了,而伊斯洛则一言不发。
最终,代替始终沉默的裁缝(伊斯洛),药师(麦奥)问道。
“为、什么?”
“伊泽路玛是巴鲁叶雷塔的分家。而我们所取得的巨大成功,并不一定会为本家带来利益。”
功高盖主。放眼全世界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实际上,如果当初黄金姬成功逃亡,拜隆卿的失势自不必说,君主·巴鲁叶雷塔也一定会因管理分家上的失职而被追究责任。
因此,那名老妇人才是真正的凶手,白银姬这样说道。
确实说得通。只要使用巴鲁叶雷塔名下所支配的秘术,将待在自己房间里的黄金姬切断想必是轻而易举,然后杀死找到了什么线索的卡莉娜,再栽赃给自律型魔术礼装特里姆玛乌也不无可能。
……然后。
麦奥僵硬了一段时间以后,抬起了头。
“你怎么、打算?”
他的问题中,包含了某种决心。


2

被积雨云所追逐的夕阳,终于落下了地平线。
落下的雨滴阻碍了视线,本就昏暗的森林之中逐渐被只有魔术师的双眼才能看穿的真正的黑暗所笼罩,在那黑暗之中,褐色肌肤的青年慢慢地环顾着战况。
在大雨中,他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有这么长的时间你们早该打到双貌塔了呢……看来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啊。”
“……属下惭愧。”
戴着兜帽的袭击者们在青年的面前跪了下来。
他并没有搭理部下,而是慢慢走上前。
“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
这样说道。
仿佛不得不这样做本身就是一种屈辱一般,他的剑眉紧锁,面色忧郁。按照他的计划,自己本应在伊泽路玛的总根据地双貌塔自报家门才对。
“这是我的名字。——拜隆卿,您手下的这两个年轻人蛮有意思的嘛。虽然有点没品呢。”
“他们……好像是客人的徒弟。”
拜隆卿似乎还没有完全接受这突然到来的援军,他略带困惑地摇了摇头。
“是嘛!哎呀,这可真让人羡慕啊。连不认识的人都赶来帮您,拜隆卿的人格魅力可真是不得了。在欧洲声名显赫的行家就是不一样。哪像我的故乡,连亲人之间自相残杀都是理所当然。”
阿特拉姆叹了口气。
“那么,您意下如何呢?我想我的部下之前也问过了,能否将那个咒体,出让给我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为难啊。”
同样,拜隆卿也不可能答应他。
否则就没必要特意进行反击了。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月之塔或阳之塔,举出白旗就可以了。两人之间瞬间涌起了紧张的空气,接着,青年先一步改变了态度。
站在森林湿润的地面上,他张开双臂。
“那就是战争了。”
他装模作样地宣告道。
“战争(War),战争(War),战争(War)……啊啊,多么野蛮的音色啊。久负盛名的伊泽路玛居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是何等可悲,何等可叹啊。”
像是深感遗憾一样,他摇了摇头。
然而,浮现在他嘴角的那俗不可耐的笑容却无从遮掩。这笑容在自白着,无论嘴上怎么说,他终究都是在将那野蛮的厮杀视为一种娱乐享受着。
只要身为魔术师,大多数的人都对赌上性命的纷争有所准备。就算魔术的力量无法完全直接体现在战斗中,他们也都清楚,正是这种被斗争心和本能所驱使的,向着个体生命的极限的挑战在促进着魔术的发展。
不过与此同时,让人意外的是喜欢斗争本身的魔术师并不多。毕竟这只是手段。没有必要将祖先传下来的秘术和魔术刻印平白无故地置于危险之中。
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的想法,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他单纯是爱好漂亮的解决手段——压倒性的胜利。
“不过既然拜隆卿这么希望的话那也没办法了。晚辈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乐意奉陪。”
“——等等。”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声音。
阿特拉姆凝视着那个方向。
是斯芬。
“拜隆卿,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
“如果我们能把【这人】击退的话,您能不能把从我们老师……不是,从莱妮丝小姐那里没收的月灵髓液(Volumen hydrargyrum)还给我们呢。”
“……这个嘛、”
拜隆卿支支吾吾道。
这并不是可以立刻答应的请求,阿特拉姆看准这个间隙,开始行动了。
“你们差不多得了吧。本来就浪费了不少时间了。我可不打算陪你们再耗下去。”
他从西服中取出一个小东西。
出现在他手掌上的,是一个小壶一样的物体。
“原始电池……或者叫巴格达电池,应该都听说过吧。”
世界上最古老的电池,是在中东的郊外——Khujut Rabu遗迹中发现的。
通常被认为是在对电池的构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以镀金为目的,却因为种种偶然而被开发出来的。不过,这一构造同样也在通过魔术之手传递着,经由和科学完全不同的路线不断发展。
在研究这个构造的一族之一没落之际,加里阿斯塔利用金钱将其连同历史一起买下了。
对于原本就是钻研矿石和代价魔术的他们来说,原始电池应该是个十分适合的形式。最终,加里阿斯塔一族成功地将自己的魔力注入电力中。通过掌控自古代起就被诸多的地域视为神威或神鸣而崇拜的“力”,他们得以繁荣至今。当然,施加于天候的术式中也运用了这一技术。

“狂暴吧(Gush Out)。”

伴随着这句话,电击化为了巨手。
那向少年袭去的速度,无疑是光速。将空气阻力撕裂,以比眨眼还快的速度向少年的五体挥下。
与之相应,幻狼发出咆哮。
双方使用的都是注入了魔力的术式。闪电和音波——虽然形式不同,但只要作为神秘就无法违反大原则。即是说,更强的神秘会将对手压倒。闪电与咆哮相撞,不可视的火花在两者间迸发,然后融为将雨滴弹飞的坩埚,最终分裂开来。
这次的结果是,平局。
只论威力的话是阿特拉姆的雷霆占了上风,但在风雨洗去飞扬的粉尘之后,化为幻狼的斯芬无畏地发出轻叹。
“挺厉害的嘛。”
从他的利齿间发出声音。
“以魔术来说是二流。不过,用在魔术师的战斗上确实是一流。”
“哦。你个狗崽子还真敢说我是二流。”
阿特拉姆的嘴角残酷地扭曲了。
面对那交杂着杀意的声音,幻狼少年一步不退,继续说道。
“你自己也清楚吧?如果老师在这里那一眼就能看穿了。你的魔术确实修炼得不错。作为为了伤人而存在的,为了与别人战斗而存在的魔术,可以说是满分以上的完成品。——但是,那并不是作为魔术师的本质,不是吗。”
斯芬轻轻冷笑了一下。
“没错吧,这样的话……就不是魔术师,而是【魔术使】才对。”
“……唔!”
这句话不知道等同于多少辱骂,伤害着阿特拉姆的自尊。
阿特拉姆瞪大了眼睛,激昂着愤怒。他精制了数倍于刚才的魔力,驱动着魔术刻印将其注入原始电池的术式中。加里阿斯塔一族所买下的术式,能将他们的魔力以最高的效率转化为雷电。
恰如龙一般。
张开着血盆大口的魔物,在场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这样的幻觉。
雷霆之龙这次彻底封死了斯芬的退路,将他吞入口中,这时——
斯芬的身体消失了。
没有人能想到,他是以远超人类动态视力的速度向后跳去。周围的魔术师们发出了大声的呻吟。斯芬像弹球一样在树干间跳跃,他的尖爪以流星之势,向阿特拉姆的头顶挥去。

*

在与袭击者们相反的方向上。
草原在风雨中起伏着,看上去如同大海一般。细长的马路在这波浪之中,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吞噬。这条只有魔术师踏足过的马路,或许本身就像魔术一样,会不断交替着消失与出现。
现在,这条近乎消失的马路上浮现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是一辆马车在那里等待。
在敞开的车门旁,看上去像是随从的健壮男子为老妇撑着伞。
就在她坐进马车的前一秒,
“——站住。”
响起了银铃般动人的声音。
那名女子是那样的超然物外,连美这一词语仿佛也因此失去了意义。风雨呼啸的草原这本该与秀丽一词无缘的风景,仅仅因为她站在其中,就可化为一副画,永远地被刻入脑海之中。至高之美在人生的这一刻被定着,对于观测者而言,是否幸福呢。
正准备坐上马车的老妇也因此回过了头。
君主·巴鲁叶雷塔。
真正的名字是,伊诺莱·巴鲁叶雷塔·阿托洛霍姆。
“哎呦。白银姬。”
老妇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白银姬和她的女仆蕾吉娜出现在马路的尽头。
“有何贵干?另外,刚才好像听你说了些奇怪的话啊,爷这是上了年纪耳背了吗?”
“我说,站住。”
白银姬平静地重复道。
伊诺莱吹了个口哨。
“没想到会有人命令爷,真是吓了一跳啊。虽然爷是不怎么在乎那些形式上的礼节,但也不觉得自己会连无缘无故冒犯别人这种事都赞成。”
“是您……杀死了黄金姬吧。”
她话音刚落,白银姬就直入到话题的核心。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27:00 +0800 CST  
直截了当的提问,就像在表达着已经没必要再拐弯抹角了一样。女仆蕾吉娜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仿佛在说这无言的凝视,就是自己能为主人所做的唯一的支持。
“哦。”
伊诺莱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来这招吗。有趣。确实爷也是嫌疑人之一啊。……哦哦,对了。如果爷是凶手的话,那为黄金姬尸检时在场也变得可疑了。虽然爷姑且算是出于好意,不过在你看来爷这是想隐藏证据喽。”
“——米克(你)也是从一开始就在协助吧。”
“没有的事。”
男人挠了挠头。
在莱妮丝面前自称间谍的男人——米克·古拉吉列站在伊诺莱身旁,毫不遮掩地摆出一副侍从的模样。他明明是咒诅科(吉古马列)的人。
“我就是想搭顺风车到外面去跟人联络而已,被当成犯人共犯什么的真头疼啊。那么胡来的事我可没做过。”
“请不要装傻了。这些袭击者是不是也是你们招来的?”
“不完全正确。”
伊诺莱翘起嘴角,说明道。
老妇的笑容一如既往,但也正是因此,才让人瞥见了某些无法言喻的黑暗。
“加里阿斯塔一族只不过是眼尖地发现爷出席了这次亮相晚会,然后打了个招呼而已。——虽然他们拜托了爷要巴鲁叶雷塔别插手,还好好招待了爷一番,不过爷可没做什么添油加醋的事。米克这家伙也只是帮爷和加里阿斯塔进行联络而已。”
“您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预见到了如果自己参加社交晚会,那加里阿斯塔就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吗。”
“喂喂。要有这能在暗地里操纵所有的坏事的本事,爷都能上天了。这种事只在阴谋论的世界里有啦。不过也是,魔术师的秘密结社本来就是阴谋论的住处啊。说错话了。”
伊诺莱抖动着双肩,呵呵笑了。
围巾被从伞檐滴下的雨水击打着,从缝隙间能隐约看到老妇的锁骨。
“……话说回来,假如爷真是犯人,你又打算怎么办?”
她继续说道。
“要到时钟塔去告爷吗?怎么想都不会有用吧。本来一般世界的司法就不一定能好好运作,魔术师的世界就更别提了。说到底,如果那个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话是真的,那黄金姬可是在盘算着逃亡呢吧。爷作为巴鲁叶雷塔的一家之长为这件事对她做出处理也是合情合理的。不管你再怎么努力,最多也就是稍稍改变一下派阀抗争的材料而已。”
“那么,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白银姬平静地宣告道。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米克瞪大了眼睛,而女仆蕾吉娜则一言不发。
“……”
伊诺莱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绝招吗。”
“是的。如果是您,要杀死我想必是轻而易举吧。不过,这次您就没有借口了。引来加里阿斯塔的袭击,还对分家伊泽路玛的黄金姬·白银姬都下了毒手,君主·巴鲁叶雷塔恐怕是要名声扫地了。”
说完,白银姬转头望向远处的山丘。
魔术师们被“强化”的感官,察觉到那里伫立着两个身影。
“您也发现了吧,麦奥和伊斯洛正在看着这里。虽然他们两人与伊泽路玛的关系匪浅,但依旧是梅亚斯提亚所掌管的中立主义派的人。恕我直言,就算是君主·巴鲁叶雷塔应该也很难将这件事压下去了。”
巴鲁叶雷塔从属的派阀是,民主主义派。
也就是主张积极地起用新世代(New Age),对时钟塔进行革新的一派。无论是怎样的大人物,想要跨过派阀造成影响都绝非易事。……当然,如果动用身为三大贵族的权威那也并非不可能,但相对的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还真挺拼的嘛。现在的大小姐可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挺对爷的胃口的。”
伊诺莱像是感到无可奈何一样,闭上了一只眼睛。
“如果您不想这样的话,就请阻止那些袭击者吧。”
“喂喂。你没听到爷说的话吗?爷就只是被加里阿斯塔的那帮家伙劝告说不要介入而已。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从乡下地方到时钟塔来的,爷可不觉得他们会对君主和三大贵族的权威低头。”
她的语气并不冷漠。也不是事不关己,单纯只是因为事实如此而甩手不管而已。就像她享受现代科学的恩惠那样,这名老妇是一个极致的现实主义者。
白银姬的双肩颤抖了。
就算是愤怒这种感情,在她身上也如此之美。
身为伊泽路玛所制造的“最美之人”的终点,她的感情也好心性也好,想必也一定都被设计为可以唤起对美的感动。
“既然如此……那我……”
正在她准备将自己的某种决心说出口时。
“……等……一下、”
传来了喊声。
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和白银姬不同的方向上出现在雨中。
“我、是说、可以的话、你们都等我一下、”
“我的兄长啊。瘫倒在那里你想怎样。”
接下来,一个像是从心底感到无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一脸平静地整了整帽子。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
女仆蕾吉娜低声说道。
这个浑身湿透,双手扶着膝盖发出痛苦的喘息声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年轻的君主(Lord)。

3

来说一个魔术师的常识吧。
拥有一定水平的魔术师首先都能熟练掌握对自身的“强化”,借此显著提高自己的筋力和敏捷,然而耐久力却不包含在其中。要问原因的话,那是因为在使用着某种魔术的同时活动身体,会使精神力和体力一同削减,反而容易为耐久力带来负面的效果。
当然,这些都是因技术才能而异的,一边哼歌一边使用“强化”的人材让耐久力也得到上升的例子也同样存在。
总之,光是在这里上气不接下气本身,就是只有没有君主(Lord)资格的凡庸才会呈现出的模样了。
“……赶……上了……!”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一边喘着气,一边抬头看向两人。
然后向其中一人这样说道。
“您是准备逃吧。……君主·巴鲁叶雷塔。”
“喂喂。你这话说得真难听。”
老妇转过头来,露出整齐的牙齿微微一笑。
“虽然伊泽路玛确实是巴鲁叶雷塔的分家,但也不等于爷就得无条件庇护他们。加里阿斯塔既然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进攻过来,想来也是自有他们的道理。既然如此,不如等都告一段落以后再好好问出理由,这样才比较有效。”
“是啊。您的话确实会这么考虑。”
埃尔梅罗Ⅱ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伊泽路玛的白银姬。
“同样,白银姬想要阻止您这样做。毕竟如果现在让君主·巴鲁叶雷塔离开了的话,那就没有能阻止他们的暴行的手段了。”
“……”
面对沉默的白银姬,他继续问道。
“还有,你刚才是在逼问君主·巴鲁叶雷塔是不是就是犯人吧?”
“……您听到了吗。”
“没有。很遗憾,我光是跑到这里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还好从附近的山丘上通过“强化”后的视觉看到了马车,然后及时赶了过来,不过这就是青年的极限了。毕竟他没有能够同时“强化”听觉,偷听人说话的才能,而且从他混乱的呼吸也能明白,他是拼了命才赶到这里来的。
“我只是发觉了这次事件的本质而已。”
他说道。
没错。真的就是在刚才,才注意到了这一构图。
本以为白银姬才是凶手——但其实应该说,君主·巴鲁叶雷塔是凶手的情况,【对白银姬来说最为方便】的这一构图。这次的事件绝不是寻找犯人,而是时钟塔派阀抗争的缩影,仅此而已。
“另外,之前说过这次的事件由我处理了吧。”
“喂喂。”
插话的是米克。
他看上去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被淋湿。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打算玩侦探游戏吗?再怎么说都太乱来了吧。”
他为老妇撑着伞,粗鲁地扬了扬下巴。
然而,
“……特地旧事重提,看来是有什么意义在里面啊。没错吧,君主(Lord)。”
伊诺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的。我和白银姬一样,如果让您跑掉的话会很头疼呢。”
“就算你这么说,爷也照样还是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啊。”
老妇轻轻哼了一声,而白银姬透过面纱紧紧地瞪着她。
站在这两人中间,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皱起眉头,最终这样提议道。
“那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
伊诺莱重复着,而埃尔梅罗Ⅱ世平静地反问她。
“总之,君主·巴鲁叶雷塔和白银姬都想要先阻止那些袭击者吧?”
“别说的这么轻巧。既然对伊泽路玛发动了攻击,想必对方也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吧。可不是随便开个什么条件都能会住手的。不如说在那之前他们会不会和你谈条件都是个问题。”
老妇说的事再明显不过了。
就像阿特拉姆·加里阿斯塔碰巧在远处的森林中宣言的那样,这已经是战争了。一旦发起了总攻那结束就会变得比开始还要困难。就算是魔术师,但同时也是人类,无法违抗心理上的力学也是理所当然。
“我有一个主意。”
面对疑惑的老妇,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提供了某个方案。
不光是老妇,连在一旁听着的白银姬和米克,还有女仆蕾吉娜都为这个提案的分量发出了低吟。
最终,伊诺莱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不过要由谁来执行?该不会是你吧。君主·埃尔梅罗Ⅱ世。”
“——那就我来吧。”
一直在旁观的少女插嘴道。
伊诺莱和白银姬转过头去。
没错。在场者还有一个。埃尔梅罗的正统继承人。将区区的三级讲师置于君主(Lord)之座上的——当时年仅七、八岁的少女。
“如果您能接受兄长的方案,那就由我来试着阻止这些袭击者。虽然需要其他人稍稍帮我点忙。”
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说道。
除了埃尔梅罗Ⅱ世以外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你、你们、是干嘛的!”
发出这磕磕绊绊的怒吼的,是双人组之一——麦奥。
在他身后,伊斯洛小心地戒备着。看样子,他们是为了成为白银姬被伊诺莱杀害时的目击证人才一直在等待,但是埃尔梅罗Ⅱ世的到来让他们察觉到情况起了变化,所以慌忙从山丘上赶了过来。似乎是想要保护自己的青梅竹马白银姬和她的女仆,麦奥虽然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但口袋里似乎隐藏着什么魔术礼装。
而另一边,
“来得正好。”
说着,埃尔梅罗Ⅱ世扬起了嘴角。
“有些事想找你们帮个忙呢。”
“兄长啊,你笑得就跟个反派似的。”
听到莱妮丝的吐槽,青年慌忙清了清嗓子。
“毕竟我的兄长一直都很辛苦嘛,虽然不好说的太具体。如果不去吐糟他的话,可是会变得更加扭曲呢。”
“从你的那个‘更加’里感受到恶意是我的错觉吗,女士。”
“哼哼哼。我本来就是充满了恶意的。事到如今你这么跟我说我也不痛不痒哟。”
莱妮丝露出愉悦的笑容。
在大雨中,伊诺莱没有去管眼神飘忽不定的麦奥和伊斯洛,开口问道。
“……对了,你的那个内弟子去哪儿了?”
老妇对格蕾不在现场这件事发出疑问。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30:00 +0800 CST  
*

斯芬的双眼看到了,阿特拉姆嘴角那得意的笑容。
同时,他的鼻子也感觉到了。
(——三角形,让人不安的黄色。)
这使他对对方魔术的认知变得清晰起来。
雨滴在半空中就被蒸发了。无形的电网张开在阿特拉姆的正上方。斯芬在感受到战栗的同时认识到,就连他在被称为魔术使时表现出的激动,都是为了将不成熟的自己逼上绝路的陷阱。……如果要问这个人作为一个魔术师纯粹的力量如何,自己应该会回答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虽然原始电池本身确实有着相当的威力,但如果是埃尔梅罗教室的毕业生们那不管是谁都应该能够将这个术式进一步锤炼。然而,在不完全依附于魔术的战斗技巧上,这个男人要远远强于自己。
“——唔!”
幻体的后足瞬间伸直,抓住了附近的树枝。
仅凭利爪微微掠过,就在空中改变了姿势。他一边避开想要将自己整个包围住的电网,一边为了使出撕裂阿特拉姆的一击而回转着魔力。他咆哮着,仿佛在说自己会将那单薄的电网的防御一同撕开。
幻体的利爪挥动了,注入了他的全力。
就在这时。
从旁而来的强大冲击击中全身。
斯芬勉强重新摆好姿势,落在地上,但幻体的一半已经被剥离了。
这攻击不是来自阿特拉姆的。证据就是原始电池张开的电网同样也被击碎了,褐肤的青年正在惊讶地四处张望。
(……刚才那是?!)
斯芬的鼻子抖动着。
一缕因风雨而变得稀薄的暗淡绯色浮现在森林正中。
那个人影所伫立的一角,仿佛被从这个世界中切离了一般平静。
“……喂喂。”
人影说道。
“我说你们啊,夸张的魔术是不是用太多了?”
女人像是有些困扰一样,微笑着说道。
斯芬注意到,垂在她肩头的头发和自己的鼻子感知到的一样,都是暗淡的绯色。不过,这似乎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事。
少年并没有发觉,她现在没有戴眼镜。女人一脸清爽,颇有兴趣地盯着这边。
“……该、不会、”
他知道那个名字。
阿特拉姆看上去对于这个女人多少也有所了解。
两人因为她的出现而同时战栗了。他们都没有料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介入。
“不好意思啊。埃尔梅罗教室。”
苍崎橙子行走在潮湿的地面上,站到了某个人的身旁。
是阿特拉姆。接着,时钟塔的最高位——冠位(Grand)的魔术师回过头来,缓缓地对少年们露出微笑。
“因为有人拜托我。所以,我要与你们为敌了。”
橙子的脚突然动了。
阿特拉姆最先发现,她的脚跟在湿润的地面上刻下了某个文字。
“路·希安君!”
弗拉特在身后挥舞着手臂。
那是他刚才反转魔术师雷电的介入术式。
但是,这次在那个术式生效之前,弗拉特的身体就被震飞了。
“对了,那边的金发小鬼。你从刚才起就一直想找我的破绽挺聪明的嘛,不过太明显喽。”
听到橙子的话,一身泥水的弗拉特茫然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知道?”
“不可能注意不到吧。刚才你不是一直在对加里阿斯塔的那帮人用这招吗?也就是说,你在用某种方法读取魔术的流动。这种能力还是挺常见的,不过精密度可真惊人啊。直接介入术式使其反转这种事,正经的时钟塔讲师不管是谁应该都不会教。毕竟赋予对方的术式回旋镖的效果搞不好会招来自取灭亡的下场。”
好像是很佩服似的,橙子喋喋不休地说道。
正经的时钟塔讲师,这里似乎是重点。
“不过呢,我的魔术在魔力通过的阶段就已经结束了。”
橙子的手指一挥,在空中画出了某种纹样。
卢恩魔术。
刚才她刻在脚下的是卢恩文字的ᚠ(fehu)。在它的两旁则刻着ᛘ(algiz)。前者是打破了斯芬的幻体和阿特拉姆的电网的文字,后者则将刚才想要介入的弗拉特震飞了。
虽然刻下卢恩文字需要花时间,但一旦刻好了之后只要让魔力通过就可完成一工程(Single Action),这是这个术式的特征。从魔力生成到术式构建所花的时间无限接近于0。当然,效果也必然是有限的,但这个构造使得弗拉特没有介入的空隙。
……不。
弗拉特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一工程(Single Action)的魔术。在时钟塔,这样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就算说卢恩魔术,因为苍崎橙子本人将技术卖给了时钟塔,可以说是常见到了连弗拉特都能行使其最基础术式的程度。
问题在于,这个女人所编织的术式之美。
虽然还不至于能解读黄金姬·白银姬,但魔术师是通过美的程度来判断魔术的完成的。就像某种程序是通过编码是否美丽来判断一样,女人和魔术基盘的联系实在是过于理想了。
只要是投身于魔术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像在做梦吧。
她的魔力量并不出众。也不像时钟塔的高位魔术师那样,浑身都是恐怖的礼装。但是,这个女人缓缓循环着的魔力,完成的仿佛梅比乌斯之环一样。正是对他人魔力很敏感的弗拉特,才比谁都要清楚这自然流露出的惊人之处。
这就是将一个——或者是更多的魔术再生的天才的境界。
想到这里,弗拉特立刻做出了判断。
“嗯,我们完全不是对手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路·希安君!”
“啊?你开什么玩……”
斯芬一转头,然后瞪大了眼睛。

“走为上计,路·希安君!”
“走为上计,路·希安君!”

发出叫喊声的,并不是弗拉特。
那是和弗拉特很像,但表情和姿势都明显被固定了的——好像纯黑的剪贴画一样的人偶。

“走为上计,路·希安君!”“走为上计,路·希安君!”“走为上计,路·希安君!”
“走为上计,路·希安君!”“走为上计,路·希安君!”“走为上计,路·希安君!”
“走为上计,路·希安君!”“走为上计,路·希安君!”“走为上计,路·希安君!”

那东西就像坏掉的八音盒一样,不断重复一句话。
橙子耸了耸肩,说道。
“本体这么快就逃了吗。不过轻轻碰了碰他一下就开溜跑得也太快了吧。……嗯,看来是通过复制自己的影子来制造假的自己啊。原型是哪儿的魔术吧?德国的乡下吗?”
她仔细端详着人偶,姣好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不对,这个根本就没利用现有的魔术基盘。是用临时创造的魔术式代替基盘施展的。……搞什么啊。这就像是每次使用一个魔术时都重新画一份CPU的设计图一样嘛。这家伙是那种能灵活使用在没用的事上下错力气的魔术的笨蛋吗。算了,我也不好说人家。”
像是感到更加无语了,橙子叹了口气。
所谓魔术,就是魔力通过魔术基盘所引发的模拟性超常现象。
不过,单从理论上而言,这个魔术基盘本身就算是临时准备的也没关系。但在这种情况下,临时准备的魔术基盘会被多种多样的因素所左右。土地的灵力和行星的运行自不必说,一缕风,一捧沙子,在场者们繁多的思考,这些统统都要在构筑术式时计算进去。
而既然被这么多的因素所左右,那自然而然的,成功过一次的术式在第二天——有时甚至是几秒后——就会失去意义。没有被信仰和集体无意识固定的魔术基盘,就是这样不稳定的东西。
“先不提必要性,只看使用术式的手段的话在这个年纪可能可以说是色位(Brand)级的了吧。埃尔梅罗手下的小鬼蛮有趣的嘛。”
橙子微笑着轻轻动了动手指。
她在虚空中画出了一个S一样的文字。实际上这也是这个字母的来源,卢恩中的sōwilō。在这象征着“太阳”的文字面前,弗拉特留下来的人影瞬间就像朝阳下的白霜一样消失了。
就算是同一个卢恩文字,因为书写方式和环境不同,效果和威力也都会有巨大的变化。
橙子本人曾经在整个公园都铺上这个文字,将夜这一属性从一片土地上夺去了。和那时候相比,自己的魔术现在还真是变得相当粗糙了呢。归根到底,所谓魔术就是执念,其前提就是将自身置换为为此存在的齿轮。虽然来到时钟塔稍稍【重新打磨过】,但几名旧友如果还活着的话想必还是会叹息道“你堕落了”吧。
即便如此,现在也足够了。
她将种种想法藏在心中,对少年问道。
“那,你要怎么办?”
“……还用问吗。”
斯芬将身体前倾,回答道。
半实体化的幻体的后足,威势十足地剜过湿润的土地。利齿瞄准着敌人的喉咙,唾液顺着垂了下来。
“不打算听从友人的忠告吗?”
“要我听那家伙的话逃走,还不如要我去死。”
幻体的形态似乎不会为对话带来影响,斯芬保持着露出獠牙的姿态说道。
“……偶尔也是会有这样的笨蛋呢。”
橙子带着微微的苦笑耸了耸肩。
她投来了可以说是带有好感的视线,然后突然看向旁边。
“你先请吧。”
女人对阿特拉姆示意道。
青年听到这句话,一时间绷紧了脸,然后反问道。
“……可以吗?”
“我这次没必要与你为敌。”
在因为橙子的回答而松一口气之前,阿特拉姆瞪大眼睛,转过了头。
刚才本已消失的弗拉特的影子人偶——看来是准备了备份,在另一个地方站了起来,这样说道。
“那个那个,是橙子小姐吧?如果你想要钱的话,我觉得把那个褐色的家伙揍一顿,再做个一模一样的人偶霸占他的家产比较有效率哟!这样大家就都能幸福了!”
“唔咕……!”
褐色的家伙把牙咬得吱吱作响。
而橙子则闭上一只眼睛,像是在认真思考一样看着阿特拉姆的侧颜,然后摇了摇头。
“真不巧,这人没什么美感啊。我可没兴趣做这么无聊的人偶。”
“…………”
阿特拉姆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但他也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心情很不好地踢了踢自己手下的袭击者。他放出轻微的电击,强行让他们从昏迷中醒来,接着回头看向自己一开始对峙着的拜隆卿。
“好了,那咱们继续进行交涉吧。拜隆卿。”
“……你是指什么。”
壮年的绅士小心翼翼地握紧自己的手杖。
先不提突然参战的弗拉特和阿特拉姆,他对苍崎橙子的能力可是不能再清楚了。更何况看到刚才她在眼前展现出的实力,自己根本不可能轻举妄动。
阿特拉姆带着得意的笑容,准备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等等。”
有人叫住了他。
“我可没说过你可以过去。”
是斯芬。
他的双眼中闪烁着斗志,身体看上去更加巨大了。少年强韧的魔术回路锤炼着魔力,驱动幻体,森林中的空气仿佛也因他的魔力而颤动。
“真是可靠的骑士(Knight)啊。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要保护的对象。”
橙子嘀咕道。
“……算了,反正早晚都要收拾掉你的。”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斯芬的鼻子就察觉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在少年的四周大约半径十米的范围内刻满了无数的卢恩文字。当然,从时间上看根本不可能制造出这种数量的卢恩文字。斯芬察觉到,在应该是起点的地方,刻有ᚾ(naudiz)、ᛃ(jēra-)、ᚢ(ūruz)几个卢恩文字。
(该不、会……!)
这个文字组合恐怕象征着作成。
苍崎橙子已经到达了能用卢恩文字创造卢恩文字的境界。
少年感到毛骨悚然,但依旧准备跳起来。如果是依靠兽性魔术得以大幅超越人体界限的肉体,就算只是一工程(Single Action),也能在大部分的术式起动前跃出这里。
“唔——!”
他的脚被抓住了。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33:00 +0800 CST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40:00 +0800 CST  
我回答道。

“另外,万一和冠位(Grand)的魔术师……”

“……唉,那个匣子里面的东西还挺难对付的。”
“——唔!”
这次响起了真人的声音,虽然我并不想听到。
我僵硬地转过头去,在视线前方,那暗淡的绯色长发,即便被雨水打湿也依旧那么动人。
飘来了淡淡的烟味。是因为雨水冲淡了气味吗,到了这么近的距离我才注意到这股味道。女魔术师一脸嫌麻烦地抓了抓头发,冷冷地盯着我们。
“冠位(Grand)的……魔术师……”
……啊啊,我懂了。
难怪师父拜托我时的表情是那么为难。在我看来,加里阿斯塔的袭击者集团根本不足为惧。归根到底,只是那种程度的话弗拉特和斯芬完全可以靠自己就全身而退,师父完全用不着担心。
但是,当我意识到自己遗漏了某个可能性的瞬间,感到了烦闷。
也就是,这个女魔术师——苍崎橙子加入战局的可能性。
“……为什么?”
我慎重地架好死神之镰(GrimReaper),问道。
“为什么你要帮助加里阿斯塔?”
“喂喂。这居然也要我来解释吗?是那个君主(Lord)派你来的吧?我还以为至少基本的情况你都该了解了呢。”
“……”
看到她那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我想起师父以前讲过的某件事。
在时钟塔,会给予特别的术者们冠上颜色的称号。其中作为原色的三种颜色是一个时代最优秀的证明,而当时谁都认为,获得冠位(Grand)的苍崎橙子会理所当然地得到纯粹的蓝(Blue)这件事。
然而,她得到的是红的合成色,而非彻底的原色。
(因为……不是最优秀的……?)
直觉告诉我不是这样。
我从没见过她这种水平的魔术师。也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加入某个派阀,但感觉还是不对。难道不是因为她的灵魂就像她的头发一样,是红色的吗。绝非纯粹,但也因此而夺目的颜色。
我吸了一口气。
然后面对着她说道。
“师父说……你有可能会来妨碍我们。”
有些细微的不同。
不是帮助加里阿斯塔,而是妨碍我们。
“这样啊,原来如此。”
橙子接受了这个回答。
“因为有人委托我啊。让我与你们为敌。”
女魔术师爽快地说道。
我记下这个答案,继续问道。
“……斯芬……怎么样了?”
“嗯?噢,你说那个狼小子吗。”
橙子点了点头,好像反应了过来。
“看到他感觉有点怀念,所以放了他一马。就直接搁在那边了。不过加里阿斯塔的当主说不定会对他做点什么,但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唔。”
我咬住嘴唇。
这不是什么同伴意识。归根到底就算我属于埃尔梅罗教室也不是魔术师,而且想到刚才那只猫,这个女魔术师是个超乎常理的对手这件事也很清楚了。光是和她对峙,我的手指就在颤抖,心脏像是在汇报什么不好的消息一样跳动着。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退下。
在这种时刻绝不后退的人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用力握住死神之镰(Grim Reaper)。
“啊啊,这东西挺有意思的。”
橙子指着我的镰刀说道。
“虽然是第一次看见,不过这应该属于超过千年的神秘吧。难不成都不是人造的?现代的魔术师可敌不过啊。”
神秘会屈服于更强大的神秘。
当然根据相性和优劣也会有大逆转出现,但这一原则还是成立的。而在多数情况下,神秘都是因古老而强大。橙子则隐约看透了作为亚德——死神之镰(Grim Reaper)核心的那个宝具。
“……明白的话,可否请你退下?”
我认真地拜托道。
“很遗憾,姑且这也是委托。我这边也不是轻易就能放弃的。”
橙子若无其事地用手指画出文字。
卢恩文字。我并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关于魔术师我没有认真学习到能让我能明白的程度。
但还是感到恐惧。
我在一呼吸间挥动了镰刀。但橙子放出的魔力先一步拥有了意义。一工程(Single Action)所拥有的压倒性的速度,让人完全无法从外部进行物理上的干涉。
(——既然如此!)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跳了起来。
将魔术连同卢恩所放出的冰之棘一同击溃。
看样子她本打算束缚住我的行动,但在神秘的阶段上还是我和亚德站上风。已经达到临界的魔力一放射出来,就像阳光下的白霜一样悉数消散了。
“果然厉害啊。现代的共通(futark)卢恩完全不是对手吗。单纯拼力气还是这个最有效呢。在估计魔术的相性之前就先用强大的神秘压倒弱小的神秘——啊啊。我以前也用过这招。”
橙子一边说个不停,一边又画下别的卢恩。
有时燃烧起火炎。
有时放出不可视的冲击。
死神之镰(GrimReaper)迅速将那魔力和神秘现象斩断,但橙子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急躁。就好像颇有兴趣地关注着实验结果的科学家一样,湿漉漉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对了,你接着要给我展示什么样的破烂魔术呢?天才小子。”
橙子没有移开视线,但她的腿迅速有了动作。
那是可以称得上华丽的盲高踢。从她背后偷偷靠近的弗拉德就这样被一击踢飞,后脑勺磕在身后的树干上,然后倒在了水洼里。
看着昏过去的少年,橙子无奈地说道。
“……咦,我就是想在魔术战之前牵制他一下而已……居然这就撞到树上昏过去了……。喂,我说这家伙是有多偏科啊?”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
实际上,这个情况我在时钟塔的课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强化”并不单只作用于力量,在反射神经和平衡感上同样也有效果。但是并不能增强本人的经验和判断能力。结果上弗拉特的情况就是,身体能力得到了大幅的提高但在格斗上还是一窍不通。具体而言,就是在防身术的成绩单上挂满了红灯,但在被师父教训的时候却总能诉诸于体力。
不管怎么说,毫无疑问我们的手牌又悄悄地减少了。
(已经连争取时间都——)
被看穿陷入不利的,无疑是我们。还不知道对方藏有多少绝招,但我们剩下的就只有一两招了。而且都是些现在无法全力使出的王牌。事已至此,就只能用唯一超越她的身体能力压倒对方了。
“——嘿!”
我的腿一转。
一口气以橙子为对象,利用离心力从斜上方砍下来。亚德已经从周围吸取了必要的魔力。高出与猫对战时数段的——到达现阶段临界点的魔力在循环着。
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镰刀的一击,却在关键时刻停住了。
“——唔?!”
并不是卢恩。以之前的情况来看,就算她用卢恩进行防御,我应该也能将其击倒。但是,这异常的手感是……
“看来连你在内,今天聚在这里的魔术师都误会了呢。”
橙子诚恳地低声说道。
在雨声中,她的声音如同贴在地面上一般。
“以最强为目标的魔术师,是不需要自己出手加以修改的。对了,这一点君主·埃尔梅罗Ⅱ世不也该很清楚吗。毕竟这是他在以前那场战争中生还的最主要的理由。”
明明就近在眼前,但她的声音听上去却很遥远。
不知何时,橙子的右手上出现了一个皮包。
这个奇异的皮包用于旅行的话稍微有些太大了,从它微微张开的缝隙里,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连我被“强化”过的视觉都无法看清,简直就像是拥有了形体的黑暗被装在里面。
在那之中,有两只。
“只要把最强之物召唤出来,或者自己做出来就可以了。”
皮包之中,发着光的,

——两只、眼睛。

我被冻住了。
我终于明白了镰刀停住的理由。橙子并没有做什么。是我自己感到了恐惧。在我心中的自己察觉到了,住在这个皮包里的怪物。啊啊,对了。这个皮包的形状不是会让人想到那个吗。
那和亚德也很像的——某种出现在神话之中,封印魔物的匣子不也是这种性质吗。
“——苍崎橙子。你、”
声带没能发出声音。
那从缝隙中伸出来的,是触手吗。缠上死神之镰(Grim Reaper)的那东西,以连亚德都无法轻易切断的压力和柔软,吞噬了利刃吞噬了镰柄,吞噬了我的双手。
纯粹的生理上的恐惧,从我的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

突然,从森林的空地方向有人被击飞了过来。
拜隆卿落在潮湿的地面上,身上的英式西服已经是脏兮兮的了。
“哎呀呀Miss·苍崎。”
发动攻击的青年捋了捋头发。
“阿特拉姆吗。你那边已经结束了?”
“哼哼。算是吧,可是说已经分出胜负了。”
阿特拉姆像是要拂去灰尘一样用手掸了掸衣服,然后俯视着拜隆卿。实际上,虽然拜隆卿是优秀的魔术师,但只论战斗能力的话是没理由敌得过阿特拉姆的。在这个已经习惯了激烈战斗的褐肤青年看来,这些埋头于发霉的权力斗争中的魔术师根本不值一提。
跟随阿特拉姆的加里阿斯塔的部下们也都从他背后现身了。
斯芬也在这群袭击者手上。部下中的一人扯着他的领子,拖拽着变得像破布一样的斯芬。那人虽然很瘦,但只要好好加上“强化”这种程度也是轻而易举。看来在操作魔力方面,这群部下的水平至少也相当于一个普通魔术师。
“怎么样,拜隆卿?虽然费了不少时间,但您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拜隆卿捂住伤口,抬头看向青年。
“哼。和时钟塔的那些大人物一样不识好歹啊。——真受不了。你们这帮家伙的脑袋是不是都发霉了?”
阿特拉姆似乎认为对方已经是自己案板上的肉,随时都可以处置。于是大概是厌烦了与高傲的英国绅士对话,他再次向橙子搭话道。
“那就算了。说起来这位Miss·苍崎。不愧是冠位(Grand)啊。对这样美丽的少女都如此狠心。那么,你是把她变成废人了吗?”
“喂喂。那也太浪费——说的太难听了。这可是长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哦?我只是通过灵感威慑了一下而已。”
说着,橙子嘟起嘴。
我依旧握着镰刀,被冻结在她的眼前。
实际上,她拎着的皮包一直是合上的。橙子并没有打开皮包。只不过是,让里面的东西稍稍【散发出味道】而已。
“看样子这孩子在灵方面的感受性有点太高了。这种情况在灵媒中还挺常见的。正因为出类拔萃,才会在某些情况下露出致命的缺陷。这好像是那个教室学生的共通点啊。”
“……斯……芬……弗拉特……”
他们的名字从我的嗓子里挤了出来。
身体动不了。
这并不是单纯的发抖或者畏缩,而是连精神(心)的中枢都被麻痹了。因为明白如果轻举妄动而导致直面皮包里的东西的话,这次自己一定会崩坏的事实,本能自发地进行了防卫行动。

楼主 jjh951116  发布于 2016-12-13 07:40:00 +0800 CST  

楼主:jjh951116

字数:2674

发表时间:2016-09-25 00:2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1-29 18:05: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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